聊起夏天,很多人會想起高考。只是,也有些人會是例外,他們的高考從冬天就已經(jīng)開始,比如說我。
由于是美術生,我比同級的其他同學提前半年就進入高考這場戰(zhàn)役。我在那個培訓機構里,是“奇葩”一樣的存在——我畫的素描人像永遠造型不準;我畫的人物速寫也永遠線條不流暢;我畫的花瓶不像花瓶、盆子不像盆子,只是隨意涂涂顏色而已。不止一次,培訓機構的老師拿著我的作業(yè),皺著眉頭問我:“琦惠,你為什么想學畫畫呢?”
那好吧,我放棄。初雪那天,我提著行李,用培訓機構退給我的學費打了一輛車,再次回到學校。我的美術老師老田在見到我的一剎那,臉上寫滿了疑惑。但老田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問,他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說:“你直接回美術教室,還沒吃飯吧?你在教室等老師一會兒?!?/p>
“嗯。”我輕聲應答。
我看著外面的大雪,若有所思。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在雪地里迷路的小羊。正當我焦慮得想哭時,老田推開了門。他朝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食品袋,說:“老師給你買了個雞蛋灌餅。但如果你想吃,必須先跟老師同時畫一幅水粉白菜?!?/p>
“我不畫!”我的第一反應確實是拒絕老田的提議。畢竟對于畫畫這件事,我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排斥心理。奈何,我實在是太餓了,也就只能是想一想,然后撇著嘴撐起了畫架。
我的畫筆開始在紙上沙沙作響,漸漸地,老田的聲音也開始環(huán)繞著我。他宛如一臺復讀機,一邊畫著白菜,一邊嘮嘮叨叨:“中黃加中綠加白,是白菜葉;群青加白加檸檬黃,是白菜暗部……”我本就是個“學渣”,老師既然報出了答案,那為什么不抄呢?我在老田的各種重復中,手忙腳亂地找相應的顏色,接著調(diào)顏色、上顏色、涮筆……
等我畫好水粉白菜時,雞蛋灌餅已經(jīng)涼透了,外面也不再飄雪,天空中掛著幾顆星星。而當老田每天以請我吃飯為由,把我“強行”扣下畫水粉白菜畫了厚厚一沓后,已是寒假前夕。
為了慶祝放假,我決定和同學出去吃火鍋。我很開心地與老田道別,又在要邁出門檻時,收住腳,回過頭?!袄蠋煯斈昃褪强恐嫲撞丝忌狭舜髮W,老師的訣竅已經(jīng)教給你,你放假后就別再回來了,繼續(xù)出去學習吧?!崩咸锏皖^收拾著自己的畫具,沒有看我,仿佛在自言自語:“你記住,高考有時候考的是意志力,而且,你的色彩感天生是適合畫畫的……”他始終沒抬頭,似乎在與空氣對話。我看了看老田,緊接著,望向了窗外的太陽。
不可能的,放假之后,我不可能不回來的。每天放學后,我早已習慣了站在靠窗的位置,與老田較量。每每那時,會有落日的余暉灑在畫紙上,它們讓整幅畫都有了生機,讓我因練畫而凍傷的手逐漸痊愈,也讓我的心里不再長出苔蘚。更何況,我是在這間教室里才修煉出了“武功秘籍”,培養(yǎng)了耐力,還得到了肯定。我不僅會再回來練習畫畫,還會把老田說的那句“高考有時候考的是意志力,而且,你的色彩感天生是適合畫畫的”當成成功的咒語。
這確實是一句咒語。它在我參加藝考的那天發(fā)揮了作用。在考場上,我默念著這句話,想著那畫了一沓的水粉白菜,很自信地畫下了第一筆、第二筆……高考那天,看著散發(fā)出油墨香味的試卷,我想起的不再是寒冷雪夜,而是雪后的太陽。
我比以往更有信心去打好這場仗,也確實打贏了。經(jīng)歷高考后,我明白了——英雄,并不是用距離、名次來衡量的,而要以獨特的氣質(zhì)、卓越的品質(zhì)、超強的意志力以及自我信念來評判。高考是人生重要的轉(zhuǎn)折點,更是事關自我錘煉的一次考試。無論結(jié)果如何,只要我們在這個過程中盡力了,便無悔;只要我們成長了,就已經(jīng)勝利通關。
宋星文//摘自《讀者》(校園版)2021年第16期,本刊有刪節(jié),陳卓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