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鈞
世界讀書日到來的時候,我應(yīng)上海三聯(lián)書店的邀請,做了一個線上分享。
有一個同行,在聽了我的分享之后,關(guān)注了我的微信公眾號。她在后臺留言說,她目前正在為一件事糾結(jié)——身為一名初中教師,她過著“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眼下有了一個很好的跳槽機(jī)會,去一家證券公司。她坦言,雖說證券公司賺得多,但不如做教師旱澇保豐收?!坝窒氤?,又怕燙”,她這樣描述自己的矛盾心理。最后她問我:“張老師,你說你兒子曾有過一個賺大錢的機(jī)會,可你以那份職業(yè)與他所學(xué)專業(yè)契合度不高為由阻攔了他;你還說,你生個兒子,如果他一輩子為金錢打工,你就覺得虧大了。張老師,你的這些話好像是特意講給我聽的!但是,我還是不愿意失去這個跳槽的機(jī)會……我該怎么辦呢?”
我知道,我遇上了一個“不是以夢為馬,而是以寶馬為馬”的“物化女”?!半x錢近,賺錢多;賺錢多,幸福多”,這個想法在她的頭腦里根深蒂固。去證券公司工作,哪怕天天看著虛擬的錢幣在自己面前翻江倒海,也是一件超受用的事,所以,她想砸爛手里的“鐵飯碗”,捧起夢寐以求的“金飯碗”。我知道,就算我跟她講一火車道理,也不可能扳倒她。能將她留在三尺講臺的,只能是她自己那一顆愿意留下來的心。
是的,我曾對兒子說,千萬不要把賺錢當(dāng)成人生唯一目的。賺錢的最高境界是:干有意義的事,順便賺了錢。
最近,一個叫磊磊的武漢大學(xué)大四學(xué)生,質(zhì)疑高曉松拋出的“詩與遠(yuǎn)方”。他說,面臨畢業(yè)的他,連“眼前的茍且”都得不到,又何談“詩與遠(yuǎn)方”!我特別欣賞高曉松回信中的那一句話:“詩與遠(yuǎn)方,是每個人心中都有的一小塊只能種花不長糧食的自留地。”嗯,我心中剛好就有這樣一塊“自留地”,并且,我鼓勵我至愛的人也一定要在心中有這樣一塊“自留地”。
我聽見“以寶馬為馬”的人在反擊了:把所有的地都種上糧食都不夠吃,還種什么花!
你知道我怎樣看這個問題嗎?我以為,有的人,就算有了良田萬畝,也會認(rèn)定,種一分田的花都純屬浪費!
當(dāng)然,“種花”是一個比喻,指的是形而上的追求,指的是“詩與遠(yuǎn)方”。
有一個育兒嫂,曾爆出過這樣的金句:“人活著,就要做點吃飯以外的事?!边@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女人,如饑似渴地讀書、寫作,她還為女兒買了一千多斤書。這個女人,叫范雨素。
你看,育兒嫂范雨素都能在心壤上種花,這會不會讓那些無花可種的人生出一絲絲羞愧呢?
教育工作者,更需要在心壤上辟出花田。因為,他的花田,是“示范田”。
我們遺憾地看到,小學(xué)男生可以將自己的理想描述為“賺一屋子錢”“成為大富翁”,小學(xué)女生可以將自己的理想描述為“嫁給大富翁”。小小年紀(jì)就那么現(xiàn)實,他們不會寫“銅臭”這兩個字,因為,在他們心中,“銅臭”早變成了“銅香”。
孩子有病,病源在大人身上。大人“以寶馬為馬”,孩子就不會“以夢為馬”。而一個一生沒在心壤上種過一棵花的人,就算他的萬畝良田年年豐收,他也是個輸給了育兒嫂的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