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使團視域中的清代飲食

【摘 要】 《燕行錄》是朝鮮王朝時期朝鮮使者出使北京時的所見所聞，其中記載了大量清朝的飲食文化。出于自身的華夷觀念，朝鮮使者筆下清初的飲食文化十分粗糙，但隨著清王朝國力日趨強盛，朝鮮使者對于清王朝的飲食觀感有了較大的改觀，果品、糕點逐漸受到了朝鮮知識分子的追捧。

一、朝鮮使團與《燕行錄》

朝鮮李氏王朝[1]時期，李氏政權(quán)曾長期派遣使團出訪中國，進行朝貢貿(mào)易。當(dāng)時朝鮮使團最終的目的地為明清兩代的首都北京，而北京又稱為“燕京”，因此朝鮮方面將派遣的使團前往北京這一行程稱之為“燕行”。為了方便日后的報告，使團中就有朝鮮知識分子將途中的所見所聞一一記錄下來。這些“燕行”過程中的記錄便被稱為《燕行錄》。這些記錄大多是用漢文寫成，也有的為諺文記錄，對于研究明清史有著不可估量的學(xué)術(shù)價值。

二、朝鮮使者筆下的中國飲食

清王朝是由北方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建立的封建王朝，而朝鮮李氏王朝以朱子理學(xué)為正統(tǒng)，儒家思想盛行，在對方交往方面有著濃厚的華夷觀念，因此許多朝鮮文人對待清王朝的文化帶有一定的偏見，這其中也包括清王朝的飲食文化。

作為北方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封建王朝，清代的飲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關(guān)外漁獵文明的習(xí)俗，肉食占據(jù)了許多旗人飲食的很大比例，尤其是清代的宮廷飲食，許多菜品都以肉食為主，而同時期的朝鮮飲食則相對清淡，這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朝鮮人對清人飲食的觀感?？滴鯐r期朝鮮使臣李宜顯就認為旗人的飲食“尋常飯饌熱鍋湯，以羊、豬、牛、雞等雜種，亂切相錯，烹熬作湯，素稱燕中佳饌，而膻膩之甚，不堪多啜”。[2]他甚至還認為旗人“膻臭每多襲人，言辭舉止全無溫遜底氣象”。[3]

事實上朝鮮使者對清代飲食的印象既包括了以“小中華”自居的朝鮮民族對北方漁獵民族的偏見，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清代旗民對肉食的偏愛。旗人對肉食的偏愛和關(guān)外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密切相關(guān)。東北地區(qū)冬季漫長而寒冷，當(dāng)時的取暖供暖條件有限，當(dāng)?shù)氐臐O民或者獵戶需要通過飲食補充熱量，相對于一般的糧食與蔬菜，肉類本身富含的熱量較高，是滿洲部民獲取熱量較為理想的食材。

清代旗人飲食確實以肉食為主，朝鮮使者在食材方面的記載較為客觀，然而就烹飪手法而言，康熙年間清軍已經(jīng)入關(guān)幾十年，清廷飲食在烹飪技術(shù)方面較關(guān)外時期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并非朝鮮使者所言的那樣粗糙，而所謂身上的膻味更是無稽之談。事實上朝鮮使者筆下對清人食肉的描寫更多的是基于關(guān)外時期滿洲部民的飲食風(fēng)貌。

到了清代中葉，隨著清朝國力日趨鼎盛，經(jīng)濟日益繁榮，朝鮮使者對于清人的印象也有所改觀，其筆下對于清人的果品與糕點，大多持肯定態(tài)度。而清朝時期漕運較為發(fā)達，物資運順也較為便利，北京地區(qū)即使在冬季也可以吃到南方地區(qū)熱帶水果，這是朝鮮半島所無法比擬的，朝鮮使者洪大容就認為“龍眼、荔枝、干葡萄、蜜棗、閔姜、橘餅，我國所尚珍也”。[4]

此外，對于旗人的面食糕點，朝鮮使者也贊不絕口。旗人的面食被稱為餑餑，相傳旗人祖先多為漁獵民族，早期在行軍或者圍獵時攜帶大量糜子、粘谷、粘高粱做的黏食類的面食，既方便又能抵御饑餓。入關(guān)以后，這一飲食風(fēng)俗被保留下來，上至宮廷下至普通旗人都喜愛食餑餑，且其種類也有了翻新。包括黏面餑餑（粘豆糕、水團子、打糕、驢打滾）、笨面餑餑（小米面饅頭、小窩頭、發(fā)糕、艾窩窩）、菜餡餑餑（菜團子、包子、餃子）。點心方面，宮廷提供的甜點較多，從光緒朝的膳食單子來看，除了用于祭祀的薩其馬以外，還包括白蜂糕、千葉糕、棗糖糕、白糖油糕、果藕杏干肉、福油糕、黑糖油糕、棗兒卷子、糖三角、玫瑰渾糖千葉糕、糖薄脆、甜油炸果、咸油炸果等點心。

朝鮮使者對此也有較為細致的描述，洪大容就寫道“皇城人小小會饌饈，皆取辦于鋪市。市中百物，無不具。凡面糕油煎者，統(tǒng)稱果子。烹而吃之，最可口也”。[5]他對制作餑餑的器具也有記載，“食鋪所賣餑餑糕餅果子之屬，專用面粉。其羅篩大可十?dāng)?shù)圍，架小屋，周涂以紙，納篩于其中。篩有木柄出屋外，柄端有橫木。一人從屋外迭踏之，篩在屋內(nèi)左右撞撲滲下細粉，風(fēng)不入屑不飛，纖微不散失”。[6]

柳得恭還曾經(jīng)為清宮廷賜的餑餑賦詩一首，“普洱茶殘國榼開，柿仁淹蜜伴楊梅，侍臣尚未從容退，且等朝盤餑餑來”。[7]表達了對宮廷餑餑的喜愛。

可見清朝的果品與糕點對于朝鮮使者有較大的吸引力。

三、結(jié)語

出于自身的華夷觀念與“小中華”意識，朝鮮使者對清朝這一北方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封建王朝存在一定的偏見，再加上滿洲漁獵民族喜愛肉食的傳統(tǒng)在清軍入關(guān)后被延續(xù)下來，因此清初來華的朝鮮使者筆下的清朝旗人的飲食充滿了油膩、粗糙的觀感，隨著清朝國力日益鼎盛，經(jīng)濟得到恢復(fù)，朝鮮方面對清朝的態(tài)度開始發(fā)生變化，清朝豐富的果品與糕點得到了朝鮮使者的肯定與贊揚。

【參考文獻】

[1] 李氏王朝又叫朝鮮王朝、李氏朝鮮，是朝鮮半島歷史上最后一個統(tǒng)一的封建王朝。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高麗大將李成桂取代王氏高麗建立了朝鮮王國，并定都開京，經(jīng)過兩次“王子之亂”，最終定都漢城（即首爾）。朝鮮王朝鼎盛時期與明清兩代中國以鴨綠江和圖們江為界，其國土面積大致相當(dāng)于今天的朝鮮與韓國的總和。

[2]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35，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464-465頁。

[3]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35，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460頁。

[4]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35，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468頁。

[5]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42，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431頁。

[6]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42，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463頁。

[7] 【韓】林中基編：《燕行錄全集》卷52，首爾：東國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631頁。

作者簡介：張默林（1991—），女，漢族，籍貫：河北省石家莊市，助教，碩士研究生，河北外國語學(xué)院，韓國語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