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濤
生命在成長,有一個時間,故鄉(xiāng)會回來找你。
——席慕蓉
作坊
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不會忘記村子里的作坊,酒坊、醋坊、粉坊、豆腐坊、糖坊、染坊、紙坊等。那些樸實甚至笨拙的作坊留在每個人記憶的深處,讓人時時想起那段艱難歲月里曾經(jīng)的快樂。
在村莊,每年農(nóng)活兒全部結(jié)束的時候,作為生產(chǎn)隊副業(yè)的各種作坊也相繼開張。土豆、胡麻、黑豆等農(nóng)作物除給社員分一小部分外,大部分都成為作坊加工的原料。而賦閑在家的人們都爭先恐后想去作坊勞動,一方面可以掙工分,另一方面也可以混個肚飽。作坊的工藝并不復雜,只要力氣大肯吃苦的人都可以獲得師傅們的青睞。
粉坊在村北,是獨立的幾間土坯房。作為磨坊的一間,地中央有一盤土豆磨,靠墻立著十多個臟兮兮的大瓷甕,石磨的上方吊一個大漏斗,把土豆倒進去,讓一頭小黑驢蒙著眼睛拉磨轉(zhuǎn)圈,土豆被擠壓成糊狀后加水倒入甕中。經(jīng)過一夜,淀粉沉在下面,上面的土豆渣取出喂豬,雪白的淀粉放在火炕上烘干后就可以進入操作間了。操作間里,師傅取一部分淀粉加入適量的白礬后用水攪成糊狀,這叫“打芡”,這可是師傅之所以被稱為師傅的關鍵所在,白礬的數(shù)量直接決定粉條的質(zhì)量?!败汀贝蚝煤螅_始用“芡”和面團,以濃稠均勻為標準。這時候,師傅會站到灶臺上,一手拿漏勺,一手不停地拍打漏勺里的淀粉糊,淀粉糊順著漏眼流入滾燙的開水鍋中,待粉條浮上水面,掌鍋人會迅速把熟粉條撈入冷水缸中,冷卻后上架晾曬。粉條根據(jù)漏勺孔的形狀分為粗粉、細粉、寬粉等,食用時會按照不同形狀的粉條做出不一樣的美食,粗粉燴著吃,細粉炒著吃,寬粉燉著吃。傳統(tǒng)手工制作的粉條好吃爽口,粉味純正,筋道耐煮,雖然含有少量白礬,但絕對沒有防腐劑、增白劑和食用膠,應當屬于綠色食品。我們是常到粉坊里玩耍的,目的就是想乘機偷吃晾曬在外面的粉條。當然人少的時候,粉坊里的自家人也會把鍋里的碎粉條加些胡油和鹽給我們吃,那種美味至今想起都會滿口生津。鄰家二哥偷吃粉條時,被師傅追得滿院亂串,二哥邊吃邊跑,邊跑邊流出長長的鼻涕,從此“二粉匠”的綽號“享用”了一生。
豆腐坊在生產(chǎn)隊的院子里,也是幾間不起眼的土坯房。做豆腐的原料是黑豆,將豆子洗凈去殼浸泡,然后加一定的水在石磨上磨成豆?jié){。用特制的布袋將漿液裝好,用力擠壓,豆?jié){水被擠出布袋倒入鍋中煮沸,這時需要點鹵凝固,這可是技術活兒。鹵分為鹽鹵和石膏兩種,點鹵后豆?jié){凝成豆腐花,過十幾分鐘后再用包布包好,蓋上厚木板,壓二十分鐘就可以成型。豆腐是那個年代的美食之一,每當過節(jié)的時候,買不起肉的人家就會買塊兒豆腐燉著吃,三大爺甚至把豆腐看成是自己的命。一次三大爺幫人家蓋房子,中午東家吃豬肉燉豆腐,人們都知道他愛吃豆腐,就故意把豆腐給他,三大爺一看就急眼了,高聲喊道:“豆腐是我的命,但有肉我這命也不要了!”說完就跑到鍋前撈肉吃,人們笑得前仰后合。
油坊是人們最愛去的地方,因為凡是去的人都可以得到一種叫“胡麻鹽”的東西,拌在粥里吃,芳香四溢,其味無窮。油坊的原料是胡麻籽,用長柄小鏟在鍋里先把胡麻籽炒熟,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有技術含量的,火候掌握得不好或炒不到位,不僅出油率低而且味道也不濃,如果炒過頭,油就有了苦味兒。炒好的胡麻籽用石磨磨碎,放入籠里蒸,直到蒸出油香味才算蒸熟。蒸熟的油料倒入水泥池里,師傅們光著腳丫踩踏,直到料泥有了光澤,然后放入“油圈”中,用麻繩織成的經(jīng)緯線把油泥包裹成厚厚的油餅。榨油最主要的工具是油梁,甕口粗的兩根大圓木,用幾段木頭做成的橫撐連接,兩個橫撐之間形成一個長方形的槽子,把包裹好的油餅放進槽子里碼成垛,然后把油楔子插進去,用上百斤重的大錘輪番砸打楔子,楔子擠壓油餅后,油水自然流出。在村里,老遠就能聞到油香味,油坊里到處都是油的痕跡,工具烏黑發(fā)亮,就連師傅們穿的衣服也失去了本色,油得放光。
歲月不饒人,隨著各種電磨的出現(xiàn),傳統(tǒng)的手工作坊逐漸冷清下來,尚存的作坊也已是殘垣斷壁或坍塌成廢墟。作坊里的師傅們漸漸老去,技藝傳承后繼無人,村里的年輕人紛紛奔向城市。令人魂牽夢繞的老作坊已經(jīng)成為歷史,只有那個年代的記憶還深深印在腦海中,永遠都揮之不去。
匠人
上世紀七十年代前,人們的生活從衣食住行到日常用品須臾都離不開匠人,于是在鄉(xiāng)村到處散落著從事各種手藝的人,石匠、木匠、鐵匠、畫匠、皮匠、瓦匠、繩匠、毛毛匠、磨刀匠、鐘表匠、紙火匠、甚至把教師都稱作教書匠。匠人是村莊里最為風光體面的一類人,他們不僅衣食無憂,見多識廣,而且身份尊貴,受人仰慕。
在我的童年記憶里,匠人都是走村串戶的,每到一個村莊,不是一聲長長的吆喝,就是一陣敲鑼聲,不一會兒,人們便圍攏上來。如果來的是釘鍋匠,大家就把破鍋爛桶拿來,如果是磨刀匠,就把各種刀具拿來。只要經(jīng)過匠人的巧手擺弄,一切物件馬上舊貌換新顏。一般的匠人沒有多少文化,但他們心靈手巧,獨具匠心。在那個“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年代,匠人們的辛勤勞動對鄉(xiāng)村的貧窮生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貧窮的生活也為各種匠人提供了施展才能的廣闊舞臺。印象最深的莫過于畫匠了,畫匠是鄉(xiāng)村中唯一被稱為“藝術家”的匠人。他們憑借一支筆和豐富的想象就可以描畫出青翠欲滴的花草和活靈活現(xiàn)的小鳥。記得我們搬進新屋不久,父親做了一對板箱,板箱下面的櫥柜各有四塊玻璃,父親決定請河發(fā)叔來畫玻璃。河發(fā)叔是方圓十里有名的畫匠,因為他沒有師傅,完全憑借自己上學時臨摹“小人書”而自學成才,所以他的畫也沒有流派,屬于隨心所欲,東家讓畫啥就能畫成啥。河發(fā)叔是早上來的,父親把八塊小玻璃交給他,并囑咐要畫四塊兒山水,四塊兒花草。河發(fā)叔馬上動手,把滑石粉用水和成膩子在玻璃上均勻地抹了一層,午飯后,他用粗目砂紙把玻璃上的膩子磨了一遍,最后又用細目砂紙反復打磨,直到光滑平整。第二天,河發(fā)叔以淺灰色顏料做底,然后把各種顏料倒在碗碟里調(diào)和后開始作畫。四塊兒玻璃分別畫上牡丹花、荷花、菊花和梅花。紅色的牡丹花朵碩大,嬌艷飽滿,上面還有幾只蜜蜂飛來飛去;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于水中,下面有嬉戲的魚蝦;黃色的菊花爭奇斗艷,兩只漂亮的蝴蝶翩翩起舞;白色的梅花傲立枝頭,幾只麻雀聞香鳴叫,河發(fā)叔說這四種花代表的是四季。而另外四幅山水畫更是惟妙惟肖,如臨其境,有小橋流水人家,蓑立翁獨釣寒江雪,黃河之水天上來,野渡無人舟自橫。那時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被畫中的景色感染,竟然生出許多的幻想來。等到畫干透后,在畫上用板刷刷一層清亮油漆,那些畫愈發(fā)光彩奪目了。在家鄉(xiāng),每有新屋建成,第一件大事就是畫“腰墻”(炕圍畫),畫匠會根據(jù)墻的長度確定畫的內(nèi)容,大多是“四大名著”和“樣板戲”,花花綠綠,濃墨重彩的涂抹讓新屋錦上添花,我們這些孩子們就會東家進西家出地去看,那些畫的內(nèi)容至今都深深映在腦海里。
在眾多的匠人中,木匠最為普遍,每個村莊都有幾個,但好木匠屈指可數(shù)。村里衡量木匠的好壞主要有兩條標準,一個是用釘少,主要靠榫卯結(jié)構(gòu);另外就是看會不會做棺材,因為師傅帶徒弟一般不會傳授做棺材的手藝。家鄉(xiāng)的木匠側(cè)重面各不相同,有的專門從事起房蓋屋,有的專做耬犁鋤耙,有的專門做家具。木匠是手藝人里工具最多的,大小鋸、斧子、錘子、刨子、鑿子、錛子、墨斗等,工具都放在自己做的木箱里。最有意思的是鋸圓木,用木棒支個三腳架,把圓木架起來,師傅站到圓木上,徒弟坐在圓木下,一上一下,沿著墨線有節(jié)奏地上拉下扯,鋸末在空中飛蕩,圓木變成兩半,再變成四半,最后變成各種精巧的家具。小時候,我們更喜歡看木匠用刨子推木板,刨花隨著木匠師傅的推拉從刨眼兒飛落而下,我們撿起彎曲的刨花當眼鏡戴。木匠雖然是苦力活兒,但技術要領還是很有講究的。比如使用刨子,需要兩個食指頂在刨口的兩側(cè),把兩個拇指藏在刨刀的后面,刨刀的深淺要適中等。如今,傳統(tǒng)木匠工具逐漸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電鋸和電刨,工作效率提高不少,但總是感覺那些家具好看不耐用。
一只木箱,一只風箱,一口鐵鍋,一個爐灶,這是鐵匠的全部家什。他們一年四季游走在村莊之間,每到一個村莊,就會在村中找一塊兒寬敞的地方,徒弟迅速把爐灶放好生起火來,然后“啪嗒啪嗒”拉起風箱。這時候,村里人會把廢鐵拿來讓鐵匠師傅打制各種需要的工具,師傅看看鐵質(zhì),如果是好鐵,他就會在爐灶里加幾塊焦炭。當鐵塊兒燒得通紅時,師傅用鉗子夾著鐵塊往砧子上一放,右手迅速握起小錘,喊著拿大錘的徒弟,“大錘跟著小錘打!”話音剛落,“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就在小村傳開。師傅不斷地翻轉(zhuǎn)鐵塊,隨著鐵紅的消退,大小錘越打越快,直到反復錘打到所需工具的雛形為止。工具最后成型時,徒弟會知趣兒地躲到一旁,師傅用小錘開始修磨,突然“嗖”的一聲,一股白水汽騰空而起,一個物件早已經(jīng)落入旁邊的水桶里。其實,鐵匠的技藝就在于能恰如其分地掌握火候和淬火技術,徒弟只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才可以出徒。
如今,傳統(tǒng)的手工藝人已經(jīng)淡出人們的視線,他們打造的器物也只能在博物館里找到,那些老物件所折射出的技藝依然令人嘆服。最后一批匠人正在老去,老成歷史,老成非遺,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讓我們生出多少感慨,是對過去生活的留戀還是對美好童年時光的深深懷念?
農(nóng)具
在如火如荼的美麗鄉(xiāng)村建設中,有條件的村莊都建起了自己的博物館和村史館,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些保留了鄉(xiāng)村記憶的農(nóng)耕博物館,與世代農(nóng)民耳鬢廝磨了一生的農(nóng)具成了博物館的主角。看著那些正襟危坐的農(nóng)具,心里總會涌起一種莫名的酸楚。
一年四季,農(nóng)具嚴格按照二十四節(jié)氣行使自己的職責?!熬啪庞忠痪牛缗1榈刈?。”按照節(jié)令,首先出場的農(nóng)具就是犁,板結(jié)了一冬的土地盼望著犁的松軟。爺爺早已把犁鏵擦得跟明鏡一樣,二叔扛著犁,我牽著牛,早已等候不及的土地散發(fā)著溫潤的清香。犁地是個技術活兒,犁鏵入土的角度和深度都是技術的關鍵,角度過大,犁地的寬度就大,會出現(xiàn)漏犁的地方,而角度太小不僅費工,而且會出現(xiàn)新土被翻下的情況。犁深會翻出生土,不利于莊稼生長,而犁淺又翻不出草根,也會影響莊稼扎根。爺爺是犁地的老把式,一般情況下,第一犁由二叔牽著牛的韁繩走直線,爺爺一手握住犁把,一手拿著牛鞭,隨著一聲響亮的鞭響,牛脊梁一聳,“牛樣子”在牛脊梁上推起一坨肉,犁后隨即翻起一朵朵美麗的“泥花”,我在爺爺?shù)暮竺姘鸭S撒入壟溝里。牛前是二叔,牛后是犁,犁后是爺爺,爺爺后面是我,祖孫三代?,一牛一犁,那是一幅永遠讓人難忘的犁田圖。犁過的地要經(jīng)過三五日的風吹日曬,耙才會粉墨登場。家鄉(xiāng)的耙是用結(jié)實的木板做成的長方形農(nóng)具,前后兩塊板上釘了一排五六寸長的鐵齒,齒尖朝下,耙的中間由能站人的兩塊兒橫木連接。耙的作用主要是把犁起來的大土塊破碎,也有平整土地、歸攏雜草的功能。老牛套上木耙后,隨著爺爺?shù)囊宦曔汉?,便疾走如飛,爺爺在牛起步的剎那間早已跳上耙的橫木板,手拉兩根長長的韁繩,口喊“來來,達達”,控制著牛前進的軌跡,那種英武讓我想起統(tǒng)領千軍萬馬的將軍。春天農(nóng)事的最后一項就是播種了,當土地被犁和耙打磨平整后,耬就該出場了。耬由耬斗、耬腿和耬轅三部分組成,耬腿和耬斗相連,斗貯種子,種子順著耬腿流進地里。為防止耬斗的籽孔堵塞,通常在耬斗里用細繩拴一個木頭圓球,俗稱“打籽圪蛋”,隨著耬的顛簸而左右擺動,籽會在搖擺中順著縫隙而下。有的人家在耬轅上安裝一個鈴鐺,會發(fā)出十分好聽的聲音。在故鄉(xiāng)耬有三腿耬和四腿耬之分,會用耬的人被稱為“搖耬匠”?!皳u耬匠”種的地橫平豎直,落籽均勻,而其他人種的地等莊稼長出后看那七扭八歪的樣子就知道水平一般,有的人甚至把籽流在壟背上。這期間,如果墑情不好還需要用垃砘或石磙在種好的地里碾壓一遍,這樣才能保證種子有充足的水分。
春末夏初,走在田野上,草木和莊稼的芳香令人陶醉。爺爺把犁耬耙收拾干凈后放入柴房,又把掛在柴房墻上的鋤取下來。一場透雨后,莊稼像瘋了似地往上躥,雜草也不甘落后與莊稼爭水搶肥,這時候鋤就派上用場。它不僅可以除草,而且還可以間苗和松土,故鄉(xiāng)就有“鋤頭自帶三分水”的說法。鋤地也是技術活兒,要在草和苗之間游刃有余,既不傷著苗還要把草鋤死。整個夏季,農(nóng)人們拿起大鋤,放下小鋤,一塊地至少要鋤三四遍,因為大家都知道“種在犁上,收在鋤上”的道理。只到掛鋤后,鐮刀才成為整個夏秋的主角。馬上就要麥收了,爺爺和二叔開始坐在院子里整拾和修理那些就要上場的農(nóng)具,銹蝕的鐮刀需要細磨,脫榫的木杈要重新釘鉚。緊張的開鐮日到了,興奮的農(nóng)人們揮舞著鐮刀,成片的麥子應聲倒下,麥子拉運到打麥場后,木杈負責把麥捆挑碎鋪開,老牛拉著碌碡開始碾壓,揚場的把式拿起木鍬頂風而揚,金黃的麥粒被簸箕裝入毛口袋,吱吱呀呀的牛車把富足運回糧倉。
金秋時節(jié),清風透爽。經(jīng)歷了一夏烈日暴曬和雨水肆虐的農(nóng)具終于可以休息了,駝背的扁擔領著兩只籮筐收到了戰(zhàn)斗的命令。其實,村莊的農(nóng)活兒都以肩挑為主,地里的玉米、土豆、葵花、甜菜、蘿卜等都需要籮筐一擔一擔挑出去。整個秋日,扁擔的作用絕對不可小覷,一條好扁擔即使負重,也會在農(nóng)人恰到好處的顫悠中抵消壓力,爺爺甚至為一生沒有一條好扁擔而遺憾。秋糧歸倉后,人們開始收拾田角地畔的小雜糧,大豆、豌豆、豇豆、綠豆等,運回自家院子后,揀一個閑日,用一種叫連枷的農(nóng)具拍打,那種好聽的“啪啪”聲至今猶在耳邊回響,那五顏六色的豆豆曬在笸籮里又十分喜人。此時,田野里只留下莊稼的根茬,我們會把已經(jīng)生銹的镢頭拿出來,把那些根茬一棵一棵挖起來,那可是寒冬取暖的好柴禾。
冬閑的時日,農(nóng)人可是不能閑著,他們手拿筢子和掃帚去野外撿拾柴禾。那時我們村北有一片很大的樹林,金黃的樹葉落了厚厚一層,用筢子把樹葉摟在一起,那是大雪封村后羊的主要飼料。在我的記憶中,所有的農(nóng)具中只有筢子長得極為好看,像諸葛亮用的鵝毛扇。而在整個冬日,爺爺會背著糞筐,手拿糞叉到田野里拾糞,“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是被農(nóng)人們驗證了的真理。
春種秋收中,有一些農(nóng)具還沒有來得及使用,一年就過去了,爺爺也在荏苒的時光里離我們而去,那些留有爺爺手溫的農(nóng)具靜靜堆放在二叔的院子里,落滿灰塵。這些曾經(jīng)和我們一起生活過的農(nóng)具已經(jīng)年華垂暮,在屢次和機器的較量中失敗得一塌糊涂。鐮刀無法戰(zhàn)勝收割機,鋤頭干不過殺草劑,再也不會有人使用這些傳統(tǒng)農(nóng)具了,但我們真的不應該忘記它們,是它們延續(xù)了我們的血脈宗親,也是它們書寫了人類輝煌燦爛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