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四“香”

文/青未了

沿著博南山脈一直向西，可以到達緬甸、印度的博南古道，不同于駱駝商隊踩出來的“絲綢之路”，也不同于馬幫鈴響的“茶馬古道”，這是一條“人力所通”的皇家官道、兵道。

隆冬時節(jié)，我參加中國野生植物保護協(xié)會和一群癡迷梅花的藝術(shù)家舉辦的中國梅花精神文化論壇，來到了博南古道上的歷史邊屯云南永平，領(lǐng)略了博南古道神秘的文化風情。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楊升庵“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歷史故事，也不是回蕩著馬蹄聲響的古道車馬深痕，而是洋溢在永平各族人民臉上的幸福光彩和沁透在心田的博南味道和淡淡芳香。

古梅寒香

梅樹，是中國特有的樹種。梅花因其凌寒怒放，先春盛開，備受文人墨客的寵愛。梅花也是中華民族風骨精神的象征。永平是中國保存古梅樹最多的縣。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唐建教授是個寫梅畫梅的大家，又是一個探梅尋梅護梅的“梅癡”。他十幾年來，每到這個季節(jié)，就到永平一帶尋訪梅花，探源保護，素描寫生。他對永平的古梅如數(shù)家珍：唐梅在阿腰寨，宋梅在大木廠，元梅在花橋，明梅在汪頭，清梅在爛泥塘，說起梅花兩眼放光，愛意無限。

我們是為梅花而來的。隨著唐教授的越野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由永平一路向西，直奔博南山脈。這里既有“山路十八彎”的愜意，又有“躍上蔥籠四百旋”的壯觀，還有極似史迪威公路二十四拐的驚險。在瀾滄江畔的一個懸崖上，我們尋到一棵宋梅，的確就是一棵！四周沒有任何相伴的其他樹木。這棵古梅胸徑有一米多，虬猛渾壯，滿樹花蕾，只有幾朵小花開放，但已有淡淡的香氣溢出。古人對梅花贊譽：“孤芳”“暗香”“寒香”，我們站在樹下，頓有活生生的感受。不但看到了老梅樹的“孤”，也知道了它的“古”。而后又驅(qū)車探訪“唐梅”“元梅”，它們都是和宋梅相距幾十公里的獨立者，只是，花開得更多了，香氣更為清新，盡管沒有“懸崖百丈冰”的北國風光，但，一朵朵迎風盛開的梅花，在告訴我們，南國的春天就要來了。

我是一個林業(yè)工作者，深知一棵樹能夠生存幾千年，是極為不易的事，何況這些梅樹，都在兵家必爭的博南古道上。這一棵棵古梅，在永平人心中，獨而不孤，芳香永存，就像永平人民的精氣神一樣。在這里，當?shù)厝诉€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又一個具有梅花精神風格的“孤獨者”，有三國演義開篇詞作者楊升庵，有旅行家徐霞客，有紅色洋記者埃德加·斯諾，有大畫家徐悲鴻，有鄉(xiāng)紳羅漢彩，還有我的山東同鄉(xiāng)諸葛亮和桂馥。諸葛亮蜀國為相，在西南的政聲我知道一些，但桂馥對我來說卻是有些陌生。

桂馥是孔子之鄉(xiāng)的曲阜人。乾隆年間，60歲中舉人，被任命為永平知縣。一個現(xiàn)在看來到了退休年齡的老人到永平赴任，桂馥卻不懼“邊地山城小，衙齋古寺荒”的環(huán)境，不棄“箐邊夷獠雜”的民情，以“燈昏不棄書”的精神治學治縣治官，在文字學上造詣頗深，寫成了《說文解字義證》50卷，《札樸》十卷。永平為官期間，他疏通了縣內(nèi)洪水泛濫的幾條河流，還修了便民的桂公橋，整飭了衙門作風，調(diào)處了民族關(guān)系。他還特別精通書法，主攻隸書，獲“八分書第一”和“盡得漢隸之風神典范”的盛譽。近代名士、國民黨元老李根源先生稱贊桂馥“曲阜桂馥，深于經(jīng)訓小學，為當時大師?！钡痧ズ湍切╋L霜經(jīng)年的古梅一樣，是孤獨的。今天，在永平已找不到桂馥的治縣遺跡，也難尋記錄他的書文，只是在民間還流傳著他治理邊境的佳話和書法藝術(shù)精湛的傳聞，就像那些梅花的暗香一樣，沁人心脾。

大樹茶香

永平的博南味道，不僅有梅花的精神，還有綠水青山的精氣。

中國是茶樹的原產(chǎn)國，現(xiàn)代植物分類學開端的《植物種志》一書，記載的茶樹學名就是拉丁文中國的意思。在西方文化中，茶就是中國的別稱。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茶是和人們物質(zhì)文化生活關(guān)系最親密的飲品，有茶經(jīng)，茶道，茶圣。一個十幾億人口的大國，在解決溫飽之后，第一個統(tǒng)籌了中國人精神和物質(zhì)的就是茶。這也是近年來茶葉品牌不斷推陳出新、茶葉價格屢創(chuàng)新高的內(nèi)在原因。

中國介紹茶葉的書文很多，往往是從不同的加工工藝特別是發(fā)酵程度進行分類。最通行的就是把茶葉分為六大類，也就是綠茶、紅茶、黃茶、白茶、黑茶、青茶。綠茶的龍井，紅茶的金駿眉，黃茶的霍山黃芽，白茶的福鼎白茶，黑茶的普洱，青茶的大紅袍都是人們喜歡的代表。但很少有人去關(guān)心茶葉的植物學分類，而這又是茶葉品質(zhì)及加工原料優(yōu)劣的基礎(chǔ)。我國著名植物學家張宏達教授認為，全世界茶葉有40個品種，中國就有39個。英國植物學家席勒將茶葉分為中國茶種、大理茶種和伊洛瓦底種。永平的大樹茶就屬于大理茶種。這種大樹茶，花大、葉大、樹大，茶酚、兒茶素含量高，特別適合制作紅茶綠茶。

永平縣地處博南山和云臺山之間，瀾滄江東岸，海拔在1130米至2933米之間，亞熱帶氣候，年均氣溫在16℃，日照2000多小時，是最適宜茶樹生長的地區(qū)，也是云南省古茶樹資源較為豐富的縣之一。據(jù)永平縣林草局調(diào)查，全縣百年以上的古茶樹有1735棵，其中300年以上的有近200棵。在獅子窩村，還有一棵樹高十余米，地徑近兩米的“西南茶王”。永平縣政府將這些茶樹掛牌保護，成了永平生態(tài)旅游的重要資源，聲名遠播，香氣遠揚，一葉難求。

永平人自古就愛茶。據(jù)記載，永平茶葉種植歷史有千年之久。民國31年縣政府曾派人購進并種植勐庫茶，生產(chǎn)加工出來的粉壁茶、倒堵茶香味濃郁持久，甘香宜人。后來，又引進種植了勐庫茶種、鳳慶茶種。近幾年，永平縣古茶樹茶葉產(chǎn)量達10噸以上，隨著古茶樹茶葉價格一路攀升，產(chǎn)值達1200萬元左右，古茶樹成為永平百姓脫貧致富的“香餑餑”。

核桃仁香

核桃是永平的特色產(chǎn)業(yè)，永平種植核桃的歷史比博南古道還要早?，F(xiàn)有百年以上的核桃樹5000多株，千年以上的321株。相比于梅花、茶樹，核桃在永平更為吃香。這里的泡核桃仁勾回凹凸，含有大量的不飽和脂肪酸（超過60%），有18種氨基酸、卵磷脂等，對腦神經(jīng)有很好的營養(yǎng)作用。據(jù)《新英格蘭醫(yī)學雜志》研究，常食核桃仁，可以平衡血脂，降低心臟病和中風風險。更有報道稱，吃核桃可以緩解抑郁癥，在社會心理壓力不斷增加的今天，桃仁很受人們的青睞。

當然，核桃在永平吃香，最關(guān)鍵還是核桃的市場需求和市場價格。永平泡核桃果大、殼薄、仁白、口感好，是國內(nèi)外市場的搶手貨，也刺激了永平泡核桃的種植。永平縣委縣政府順勢而為，把發(fā)展核桃作為助農(nóng)脫貧的主導產(chǎn)業(yè)，在政策、科技、資金、人才等方面多方發(fā)力，發(fā)展“核基地”，延伸“核加工”，建立“核平臺”，提高“核技術(shù)”，全縣核桃種植面積達到158萬畝，農(nóng)民人均達10畝。永平無論其邊疆地理位置和人口，在全國都是一個小縣，但核桃產(chǎn)業(yè)卻是全國有名的“大哥大”。中國核桃產(chǎn)量居世界第一，年產(chǎn)200萬噸左右，永平縣占全國產(chǎn)量的5%強，農(nóng)民人均核桃收入超過萬元。現(xiàn)在永平擁有“中國核桃基地重點縣”“中國十大名優(yōu)核”“中國核桃之鄉(xiāng)”等多尊國字號桂冠。

黃燜雞香

黃燜雞是博南古道最香的肉味，也是永平最為自豪的名吃，號稱“滇西一只雞”。我在永平三天的時間里，黃燜雞是每頓正餐的主菜。味香，肉嫩，不膩，風味獨特，百吃不厭，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究其根源。

黃燜雞和肯德基一樣，是一道極具特色的快餐，是博南古道典型的文化符號。博南古道是兵道、官道，也是馬幫之道。馬幫是這條古道最常態(tài)、最基本的運輸組織，也是這條古道文化的基質(zhì)，靈魂的寄托。一隊馬幫少到二三十匹馬，多到上百、幾百匹馬，但一般都有一個三人核心組，即大鍋頭、二鍋頭、管事。其他都是馬腳子。大鍋頭是首領(lǐng)，掌管方向全盤定事，二鍋頭管協(xié)調(diào)，還是這種高危職業(yè)中大鍋頭的“備胎”，管事是實際上的后勤部長。馬幫的首領(lǐng)叫“鍋頭”，也說明了吃飯在馬幫活動中的重要性。另外，干馬幫，無論是鍋頭還是馬腳子，都是為了糊口。傳說很久以前，一隊馬幫走了很遠的路，又經(jīng)歷了九轉(zhuǎn)十八拐之險，大鍋頭決定開葷吃好飯，看到店主人家活蹦亂跳的雞，十分饞嘴，但又怕煮雞時間長耽誤上路。女主人恐失這一筆難得的生意，向鍋頭管事保證，一袋煙的工夫就讓他們吃上雞肉，晚了白吃不要錢。只見女主人宰雞，褪毛，起火，砍剁，翻炒，動作靈巧不亂，在大鍋頭剛抽完一袋煙的工夫，一盆黃澄澄的雞肉便端上了桌。大鍋頭吃了高興，二鍋頭吃了高興，管事和馬腳子們吃了也高興，從此，黃燜雞成了馬幫途經(jīng)永平的必點菜，現(xiàn)在也是到永平的旅游者、永平人請客的必點之菜，香傳四海八方。

其實，永平黃燜雞，這樣一款非標準快餐，并沒有多大的科技含量，基本上就是好、快、全、真四字要訣。好，就是選的活雞要好，要挑在林中放養(yǎng)的剛開始下蛋的青春期仔雞；快，就是廚師的操作水平嫻熟；全，就是調(diào)料全用本地原產(chǎn)的辣椒、花椒、大蒜等；真，就是材料、原料、配料、工序、火候都要認真，絕不含糊，這也是永平人求真精神的體現(xiàn)?，F(xiàn)在，黃燜雞是永平的一張名片，也是永平農(nóng)民增加收入的一大產(chǎn)業(yè)，把永平山多林多的優(yōu)勢淋漓盡致地發(fā)揮了出來。

如今，種核桃、采茶葉、養(yǎng)土雞，成為永平農(nóng)民收入的重要來源，聞香而來的海內(nèi)外游客越來越多，一產(chǎn)二產(chǎn)和三產(chǎn)統(tǒng)籌起來了，永平人的事業(yè)興旺起來了。

永平四香，飄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