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乃清 呂品
“繪畫本是我的原配夫人,海外歸來,逡巡兩載,發(fā)妻背世,詩升正室。最近又置了一個妙齡的姬人——篆刻是也。似玉精神,如花面貌,諒能寵擅專房,遂使詩夫人頓興棄扇之悲?!?/p>
1927年,聞一多在致饒孟侃的信中,以幽默風趣的比喻,道出了他在藝術(shù)上三方面的成就:繪畫、詩歌和篆刻。
在早期新詩創(chuàng)作中,聞一多大量地使用色彩,在《死水》中,他將一溝臭水竟描出“綠成翡翠”“銹出桃花”“油織羅綺”“霉蒸云霞”等斑斕的色彩,對顏色如此敏感,大約和他美術(shù)專業(yè)的出身有關(guān)。
聞一多自幼就癡迷繪畫。幼時家中藏書頗豐,聞一多經(jīng)常臨摹書中的繡像。家中的老人去看戲,他也跟著去,回來就能畫出戲臺上的場景。他還對剪紙頗有興趣,在街上看到抬轎子的人,他就讓姑母剪出抬轎人的剪影,沒多久就學會了畫剪紙的圖樣。
1912年,13歲的聞一多考入北京清華學校。清華重視培養(yǎng)學生們的各種特長,繪畫也是其中之一,并在中等科一至三年級設(shè)有圖畫課。聞一多的圖畫課老師先后有兩位,都是美籍女士。一個叫司達爾,擅長白描和石膏像;一個叫里格卡特,擅長寫生。在她們的鼓勵下,聞一多身上的繪畫天賦開始顯山露水。
比聞一多低一級的張聞駿曾見過一幅畫,說那是聞一多用各種碎片拼起來的,非常特別。在級會的布告欄里,不少花鳥畫也出自聞一多的手筆,他自己說:“習書畫,不拘于陳法,意之所至,筆輒隨之不稍停?!?/p>
1914年夏,聞一多參加司達爾組織的校外寫生團,荷花池畔、圓明園廢墟旁,都曾留下他的足跡。今天保留的聞一多繪畫作品,水彩畫寥寥可數(shù),但他的水彩畫很是突出,人稱“聞一多的水彩景畫,善露陽光,有燦爛晴日之景象”。其作品還被選送到巴拿馬博覽會參展。
在清華的最后一個學期,聞一多還承擔了《清華年刊》的編輯和設(shè)計工作。這本《清華年刊》的全部裝幀設(shè)計,從黑色蠟皮的精裝封面、扉頁到題圖、題花,都可以說是聞一多藝術(shù)生涯的處女作。此時的聞一多還沒正式留學接受正規(guī)訓練,但他已掌握了中西繪畫藝術(shù)語言的基本要素。
1922年,聞一多獲司達爾推薦,赴美國芝加哥藝術(shù)學院深造,成為清華歷史第一個主修美術(shù)專業(yè)的學生。在芝加哥的一年間,他對西方各畫派有了更深的了解。一年后轉(zhuǎn)至科羅拉多大學,與梁實秋結(jié)伴讀書,這段時間他對油彩繪畫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聞一多在美國的畫作保存下來的極少,唯有梁實秋的回憶文章能提供點印象。
這一時期,聞一多著力運用西方的許多技法,他畫景,采用印象派的點彩法,畫中陰影也都是紫色。他畫人,常將面孔畫得“猙獰可怖、面如削瓜,氣氛厚重而深沉”。一次,他給梁實秋畫半身像,結(jié)果頭發(fā)涂成綠色,背景抹成紅色,嘴角下撇,一臉憤懣,端坐兩小時后,梁實秋看了實在不敢恭維——“好嚇人”。
剛?cè)ッ绹鴷r,聞一多曾寫信告訴親人:“美術(shù)一途,當然沒有窮境,不要說三年學不完,便是三十年也是不夠的。但我現(xiàn)在對文學的趣味還是深于美術(shù)……我學美術(shù)是為了幫助文學起見的?!?/p>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9年第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