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宸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藝術與傳媒學院,湖北武漢 430000)
戰(zhàn)后德國背景下的政治經濟狼藉一片、亟待恢復,而隨著包豪斯設計教育的出現,其不僅在教育引導層面發(fā)揮了實際效用,在設計實踐層面更是影響至今,在當今設計教育領域仍保持著廣泛探討和應用。進入互聯網時代,科學技術相較當時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際格局和經濟狀況也大不相同,再探包豪斯,研究這所學校設計教育思想的倫理性又能帶給我們哪些新的啟示呢?到底藝術與設計如何開展教育?包豪斯設計教育的意義和價值又體現在哪些方面呢?本文基于這些問題作如下方面的研究與分析。
約翰·拉斯金(John Ruskin)曾在其著作《建筑的七盞明燈》中強調設計誠實的重要性,“任何材料或任何造型,都不能本與欺騙之目的來加以呈現”。[1]在藝術批評章節(jié)的觀點中,道德意義幾乎是拉斯金衡量設計家和設計作品優(yōu)劣的唯一標準,而“設計誠實”則為重中之重,這一觀點也影響了包豪斯的設計教育思想。作為德意志制造聯盟的成員之一,魯道夫·施瓦茨(Rudolph Schwarz)承擔過戰(zhàn)后德國科隆城市重建的重要工作。他曾談到在文化革新運動中德意志聯盟秉持的宗旨是“根除工業(yè)設計與手工藝生產當中所有的不誠實因素?!盵2]在施瓦茨看來,由于大多數人的生活被一些不合理的繁瑣事物所困擾,因此他們的生活過得不盡如人意。究其根本,源于“不誠實”的設計。而要想建構真實的生活,創(chuàng)建人性化的社會,唯有符合設計的誠實性才能達到這些要求,才能使之成為可能。與德意志制造聯盟的其他成員類似,施瓦茨關于設計社會功能的看法也充滿了濃重的道德色彩。把設計產品的質量提升到關乎社會的倫理層面,是戰(zhàn)后德國設計師道德倫理意識的體現,也是包豪斯設計教育的思想之一。
在魏瑪包豪斯時期,學校主張以教育終止人類戰(zhàn)爭,通過藝術與教育創(chuàng)建人類的自我實現,強調作為個體的人對于國家與社會的價值,讓學生在藝術的認識和應用上更具服務意識,增強他們對于藝術的社會責任感。[3]德意志制造聯盟(Deutscher Werkbund)產生于1907年,其創(chuàng)建者包括政治家、藝術家、建筑師以及設計師共同組成,希望通過設計的力量推動德國經濟的復蘇。該組織對于戰(zhàn)后德國的社會經濟發(fā)展意義重大,突出體現在對發(fā)展方向乃至具體規(guī)劃層面的推動作用上。伴隨多年的努力。該組織的設計理念研究與實踐落實到了社會經濟的多個領域,尤其是住房和日用品設計方面,對于戰(zhàn)后滿目瘡痍的德國來說,此類設計即具有典型的民主性又具有社會責任感,這在戰(zhàn)后的德國顯得極其可貴。對于戰(zhàn)后的德國而言,政權的掌控者把設計作為“承諾給民眾以民主的、現代化未來”[4]的保障力。而實際證明了設計在日常用品中的應用不僅實現了功能、美感與人性的較好統(tǒng)一,還為消費者勾勒了未來生活的美好圖景,給予民眾希望和信心。戰(zhàn)前設計理念中所推崇的“忠于材料本身”以及“形式的道德性”的價值觀被認可、被運用,在戰(zhàn)后發(fā)揮了巨大作用,推動了戰(zhàn)后的經濟振興,并成為了設計領域的重要準則。對于設計師的社會角色而言,社會參與感以及社會價值的實現帶來的是自我認知的提升;更深層的意義則是,設計師將設計理念融入物質生活用品當中,實現了實體在文化體驗上的一次升級,帶給社會價值與文化軌道一次有益重塑;相對來看,政治層面多是出于關懷式的道德倫理,是一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普世情懷,設計師則是切實將理念融入社會并帶來巨變的突出個體,如貝倫斯(Peter Behrens)、格羅皮烏斯(Walter Gropius)、布勞耶(Marcel Breuer)、華根菲爾德(Wilhelm Wagenfeld)等代表了德國設計精神的幾位設計大師。
包豪斯的第一任校長、著名的建筑師沃爾特·格羅佩斯(Waiter Gropius)曾說:“我的設計要讓德國公民的每個家庭都能享受6個小時的日照(圖15-20)?!卑浪褂幸幻屑{吉的教師曾經有過一段這樣的自我詢問“我對自己所承擔的責任源于在戰(zhàn)爭期間對于現狀的思考,在那段時間我肩上所擔負的責任愈發(fā)重大。這種意識不斷地在向我發(fā)問:在這個社會劇變的時代里,我是否還要作一個悠閑的畫家,在朝不保夕的時候,作為一個畫家是否是一種罪惡?!辈⑶宜_始對于藝術創(chuàng)造進行了富有哲理的獨特個人反思“過去的100年間,藝術與生活各不相干。我們是否只是沉醉在自己的所謂藝術構思和創(chuàng)作中,而遠離了擁有世界最珍貴藝術來源的廣大人民”由此可見,他們的設計理念都非常關注每個公民的日常生活,進行的是“大眾性、關懷性的設計活動”,即對大眾,對每個家庭的關懷,設計有著濃濃的人情味。他們進行的設計活動不是對形式考慮的結果,而是解決問題、滿足人民基本生活需要的結果。
如上所述,一方面,包豪斯設計理念對于當時德國的影響不僅在設計領域改變了戰(zhàn)后德國,還對德國設計文化的諸多元素產生了巨大影響,其中最顯著的影響就是其改變了人與物之間的關系。德國民眾開始以“消費者”的身份親自參與到設計之中并體驗它。人民所有日?,嵥樯畹捏w驗與物件在設計的重造下,逐漸成為精致生活的符號。大眾不再滿足于日常用品在基本功能方面的實現,而開始轉向關注卓越的工藝、造型的美觀及平易近人的價格等方面的需求。
另一方面,經歷戰(zhàn)爭的德國設計范圍和重點發(fā)生了偏移。設計的最佳場所轉移到世俗與大眾生活產品設計方面?;诋敃r情況,二戰(zhàn)對德國本體的創(chuàng)痛深入骨髓,戰(zhàn)后重建的任務艱巨。而最終的成果喜人,很大部分源于設計層面的變革帶來的積極影響。在原有的設計結構中,“社會”與“國家”的理念與結構貫穿始終,而變革過程中“家”與“家庭”理念結構的進入使得個體和微觀得到重視,原有的德國設計文化發(fā)展巨變。正因如此,日用與家用設計讓德國民眾獲得了設計新體驗。
從魏瑪包豪斯開始所影響的德國設計講究“真實性”、“人情味”注重設計的“真、善、美”,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蒙德·羅維(Raymond Loewy)在美國被視為民族英雄,在羅維的設計理念當中,追求流線型風格特點,并崇尚銷售曲線的實際價值,其受到美國的廣泛推崇并帶來美國經濟的蓬勃,而在德國設計界卻遭受到強烈的抵觸,被視為美國設計腐朽面的典型代表。美國風格設計的主要特點是要“刺激”消費者的眼球,實現感官層面的刺激從而刺激消費者非理性的消費行為,這在德國設計界看來只是一種偏離了設計誠實性、虛偽、不負責任的非道義行徑。從“流線型”風格在美國的應用來看,泛濫式應用和過分追求商業(yè)利益,使得該設計風格的本真價值被掩蓋,裝飾與外觀的表面化使用造成設計理念的架空,消極意義遠遠大過積極意義。從包豪斯設計教育角度來看,該設計理念當中功能和人本關懷的缺失,極大地背離了戰(zhàn)后德國設計的時代追求。
在今天回望包豪斯,從其設計教育的誠實、普世、人本關懷等倫理性的視角挖掘并剖析包豪斯設計教育的思想精髓,可極大幫助設計教育在理念與實踐上的同步革新,為設計者的創(chuàng)新培養(yǎng)打造根基,將大眾需求作為設計的風向標,這樣的設計師必定會獲得和擁有作為設計者的真正尊嚴。而就設計尊嚴的實現來源來看,是以設計倫理為基礎,以設計道德為規(guī)范,兼顧兩者的自我探索與實踐作為設計行為的前提,因為,“道德是惟一能使一個有理性者成為目的自身的條件;惟有通過道德,他才可能在目的王國中成為一個立法者。因此,道德以及有能力擁有道德的人,是惟一擁有尊嚴者”[5]。這也是我們再研究包豪斯設計教育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