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范理論及其當前研究取向

王蘭鋒，馬澤雯

(1.華北水利水電大學 人文藝術教育中心，河南 鄭州 450046； 2.沈陽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0)

失范是個體或群體行為失去標準或者不遵守已有的規(guī)范、規(guī)則，導致出現的無序化狀態(tài)，失范是相對于規(guī)范而言的。失范的內涵體現在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宏觀層面的失范是規(guī)范本身的失范，包括人類群體的社會規(guī)則、社會秩序、制度體系等社會規(guī)范系統(tǒng)的瓦解和無序狀態(tài)；微觀層面的失范是規(guī)范對象與規(guī)范執(zhí)行者的行為失范，即社會群體或個體的違反社會規(guī)范、偏離社會要求的行為，也指個體行為與社會規(guī)范之間的偏離或沖突[1]。

失范行為多指社會群體或個體在社會生活中出現的偏離社會規(guī)則和要求的、違背主流社會意愿和傾向的行為。

一、西方關于失范理論的研究

法國學者埃米爾·涂爾干在20世紀初提出“失范”的概念，認為“失范是各種社會危機產生的根源”，提出從社會層面研究失范現象和理論[2]13。涂爾干在其《社會分工論》一書中提出，“規(guī)范體系是各種社會功能自發(fā)形成的關系所構成的一個確定形式。”認為現代社會多樣的社會分工都處在這種規(guī)范體系之下，并保證著不同的社會組織和結構之間的相互影響和制約，最終實現著公眾在社會規(guī)范內的平衡。涂爾干尤其重視道德作為集體意識的作用，認為道德規(guī)范以超驗的形式存在，并預先地決定著行為方向的道德傾向。個體道德意識預先地規(guī)定著其在既定社會情境中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即個體內在的規(guī)范體系會引導個體行為的方向。所以，社會規(guī)范會帶來個體行為模式的習慣化，使之成為多數人的方向性選擇，從而成為主流社會的集體意識。與之相反，缺少集體規(guī)范、甚至喪失集體規(guī)范的個體行為意味著社會秩序的紊亂甚至道德的淪喪，會出現失范行為，并導致相應的后果[2]76。

涂爾干還對社會及個體行為失范的原因進行了研究，認為社會中的個體行為必須受社會規(guī)范的制約。失范現象的出現意味著社會規(guī)范的缺乏、模糊以致不能為其社會成員提供行為指導，也不能約束行為發(fā)生的社會情境。社會規(guī)范的缺乏和分散會導致個體道德規(guī)范制約性的喪失，隨之產生失范行為。

20世紀30年代，美國學者羅伯特·K·默頓發(fā)展了涂爾干關于失范理論的研究，并從個體行為層面研究失范行為[3]。默頓繼承了涂爾干社會結構分析的模式，但其有別于涂爾干認為的“道德超驗存在”的觀點，認為集體意識中的價值規(guī)范可以構成與社會結構并行的文化結構，在個體的行為中，文化結構與社會結構具有交互作用，共同構成個體行為選擇的環(huán)境，當這種交互作用賦予個體的選擇能力與社會規(guī)范脫節(jié)時，個體就會出現失范行為。

默頓在涂爾干失范理論的基礎上，更多地研究身處的美國社會的失范現象，提出了“文化目標-制度手段”結構張力理論。該理論認為，當個體通過常規(guī)手段實現該環(huán)境內的正統(tǒng)目標時，個人的行為是符合社會主流愿望的。如果個體的目標與手段不和諧，失范行為就會出現，所以失范行為研究的目的就是要揭示偏差行為的社會和文化根源。要通過重塑社會規(guī)則與規(guī)范，重塑文化價值觀念而努力減少個體的失范行為[4]。

默頓之后的西方社會學研究者一直偏重于從個體行為這一微觀層面研究失范行為，即研究個體的“越軌行為”?！霸杰壭袨椤薄捌钚袨椤薄半x軌行為”“反?；虍惓Ｐ袨椤钡仍~語常被研究者混合使用。研究者認為，如果就具體的個體行為失范而言，不論社會是否存在失范狀態(tài)，失范行為都有可能發(fā)生。社會整體的失范程度越高，個體失范行為的可能性就越大。個體在社會生活中，如果遵守社會規(guī)范的成本大于不遵守社會規(guī)范的收益，個體就極有可能違反現有的社會規(guī)范，甚至觸犯制度或法律而出現行為失范?？梢姡鐣?guī)范失范和個體的行為失范在互動中共生，有一定程度的因果關系。尤其是當社會結構斷裂、社會規(guī)范狀態(tài)偏離正常軌道時，會導致社會行為和個體行為失范；反之，如果社會群體和個體行為失范嚴重，也會加重整個社會的失范程度，這就需要重建新的規(guī)范和重構共有的社會價值體系，即需要社會變革來重建秩序。

20世紀80年代，西方學者對大學生這一群體的失范行為的研究逐漸增多，研究多集中于大學生失范行為的表現、成因分析和學校、社會層面的對策研究，初期研究者多為社會學、法學領域的學者，研究的具體內容多為大學生群體中的違法和犯罪行為。20世紀末，隨著互聯網的發(fā)展，更多關于大學生網絡行為失范的研究開始涌現，失范行為的內容也逐步從社會學和法學角度向高校內的違反校規(guī)校紀等其他失范行為領域擴展。

研究者對失范行為的認識，經歷了對其功能和性質等不同視角的認識過程。從性質上來說，失范行為是一個中性概念。失范行為在社會進程中同時具有負向和正向兩種功能。社會實踐也充分證明其具有負向功能和正向功能。失范行為的負向功能主要表現在它會導致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秩序的混亂，導致社會大眾價值淪喪，使整個社會出現無政府的無序狀態(tài)，嚴重影響甚至負加速現代社會發(fā)展進程，出現社會的倒退。失范行為的正向功能：首先，失范行為的發(fā)生會有助于社會公眾明確認知社會規(guī)范的內容，明晰社會正常運轉所需要擁有的對個體行為的容忍程度；其次，失范行為能夠促進社會自身不斷整合和群體間的斗爭與團結。失范行為會有礙遵守社會規(guī)范的成員的個人利益，可能被社會主流公眾視為共同的敵人，使主流社會公眾形成并處于同一道德共同體之中，增強其團結，以至于公眾一致對失范行為采取種種防范措施；最后，能夠促使規(guī)范更加完善、科學、合理。失范行為使群體或個體的不滿情緒得到宣泄，避免了其嚴重沖擊社會秩序，對社會整體有序性起到了“安全閥”的作用[2]16。

青年大學生是社會文化導向中的主要群體之一，是未來社會發(fā)展的中堅力量，其行為的性質直接影響著社會的有序性和主流行為導向，研究大學生群體的失范行為有助于引導主流社會的價值觀念、價值導向，引導未來社會中堅力量的社會認知，有助于緩釋未來社會主力軍對社會的消極情緒，有效減少未來公眾中的失范行為。

二、我國學者關于失范行為的研究

國內對于大學生失范行為的理論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隨著社會開放和經濟發(fā)展，我國社會步入轉型期，高等教育改革也步入快速發(fā)展期，隨著高校急劇擴招，高等教育由精英教育轉變?yōu)榇蟊娊逃?，大學生人數劇增，整體素質下降，行為模式良莠不齊，犯罪率也明顯上升。這些現象引起教育學、法學、社會學、心理學等領域研究者的關注,大學生行為失范的研究逐步增多，初期研究也多集中在對大學生失范行為的客觀事實、產生原因和現實對策分析方面。眾多研究結果表明，當前大學生的行為失范日益嚴重,無論從行為類型、涉及領域,還是失范行為的數量、危害性而言,都呈現惡化趨勢。而且，研究多集中在現實情境，缺乏系統(tǒng)性和全面性，缺少交叉學科研究的應用性和實效性。

國內研究者認為，社會中個體的失范行為是我國經濟發(fā)展的不平衡和勞動者收入分配失調的結果，是原有社會結構被逐漸解構的表現[5]34，現階段的個體失范行為應該從當前轉型期社會控制的弱化方面找根源[6]。還有學者認為，個體的行為失范是因為社會成員的角色適應不良造成的，是個體對所處社會的接納和認同感降低的結果。認為失范行為的產生是因為傳統(tǒng)價值的失落，不同視角的多元文化、網絡文化造成青年一代在多樣化選擇面前的迷茫和困惑，個體成長過程中的試錯行為也會導致失范行為的出現。

國內研究者渠敬東系統(tǒng)分析了國外失范理論的研究，從方法論和社會哲學的角度提出自己的觀點，認為國外的研究者是把失范行為作為反常的、病態(tài)的或偏差行為研究的，失范行為往往被看成是集體意識的匱乏或者個體心理上的病態(tài)[6]。渠敬東認為，從現象學的視角研究失范行為有助于研究者從本源出發(fā)探討問題，同時以往關于失范行為及理論的研究也總是與事物意義和本源狀態(tài)等相互交織。朱力在其作品《變遷之痛》中對社會失范行為進行了探討，并從失范的邏輯演進中明確了研究失范行為的角度，其結論認為個體的失范行為是由于社會價值失范和規(guī)范失范二者之間的不和諧所導致。

國內社會學派的行為失范研究者主要從社會環(huán)境的視角探討和研究失范行為產生的原因。其觀點認為，個體行為失范是個體因素、自然因素和社會環(huán)境共同作用的結果，三種因素中社會因素起決定性作用。

國內行為失范理論的社會沖突論來源于德國社會學家格馬克斯·韋伯和奧爾格·齊美爾，他們的學說闡明了沖突理論，沖突理論的代表性觀點是把行為失范的產生原因歸為社會沖突。該理論認為，社會沖突有兩個功能：其一，沖突是人類的本性中與生俱來的，沖突是社會中所有失范行為的基礎；其二，沖突是復雜的人類社會中不可避免的人際互動過程。在小規(guī)模的而且同質的社會群體的初級階段，因為絕大多數人擁有并秉持相同的價值觀和社會規(guī)則而不容易發(fā)生人際沖突[6]。但在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中，不同的社會群體或者團體之間會因利益關系而形成帶有傾向性的集體潛意識，其間常孕育著潛在沖突，在合適的外在條件出現時，則會伴隨著個體或者群體外顯的失范行為。

三、當前失范及失范行為理論的研究取向

首先，研究方法呈現多元化。因為不同的社會學研究者研究的社會問題和關注的重點不同，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也不相同，即使對于同一個問題，不同研究者采用的研究視角不同，其方法論和具體的研究途徑也不同。但研究者們都遵循了基本的原則，即無論量化實證還是質化分析都力圖追求研究方法適切、科學，也保障了其研究、解釋和所解決問題的價值和意義。如涂爾干認為的社會事實即研究對象，認為人們的研究就是要厘清社會事實的性質，進而把握其內在規(guī)律，把握不同社會事實之間的關系和演變進程，而不能把人們對社會事實的認知、態(tài)度和判斷作為研究對象。

其次，對失范行為原因的解釋呈多元化傾向。不同的研究者都依據自身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探討和分析失范行為產生的原因。有研究者認為，失范行為的根源是社會結構的分解，從結構功能主義的角度提出了結構變量理論；有學者認為，失范或者偏差行為是行為者在與社會互動過程中，在深層心理上對規(guī)范或準則的重新解釋；有西方研究者認為，當代社會因各種價值和利益的相互作用，社會核心價值出現被邊緣化的危機，這是失范行為產生的根源；認為失范行為的產生是一種對社會規(guī)范或準則的“創(chuàng)造地解構”的過程；研究者對失范行為的不同假設反映出不同社會環(huán)境、不同文化背景下和不同視域下的多元解釋和思考。

再次，對失范行為研究的多維度性。不同研究者對社會的認知不同，其關注社會問題的視角也不同，對失范行為研究的切入點常有兩個:其一是從個體心理的角度進行研究。該觀點強調集體心理對個體心理的影響，認為個體的價值觀念主導著其行為傾向和選擇，而價值觀念是在所處社會階層中與自然和文化環(huán)境互動而來的。認為失范行為是在特定環(huán)境條件下多數人對某種或某些社會規(guī)范作出的反應，這種反應可能來源于對某些心理漠視的反抗。其二是從結構功能維度進行研究。研究者從社會事實的基礎出發(fā)，通過對違法犯罪率、自殺率和離婚率的統(tǒng)計分析，進而對導致失范行為的環(huán)境進行結構描述。認為社會事實存在的意義就在于滿足社會秩序的需求[6]。

最后，對失范行為的探討由抽象到具體、由避免消極行為轉向引導積極行為。對失范行為的研究從對抽象的理論問題的探討逐步過渡到以社會事實和經驗為討論點，探索并試圖解決現實中不同類型的失范行為。隨著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和新的經濟發(fā)展模式的出現，失范行為相關研究的理論歸納與評價逐漸減少，提出了更多的實證分析與經驗模型。理論評價的減少有助于公眾以更明了的方式了解失范行為，但這種變化弱化了失范行為概念在理論上的清晰性。所幸的是，概念本身的理論價值沒有被動搖，且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轉向培育青年大學生的核心價值觀和引導其積極的親社會行為[7-8]。

四、結語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做出重要指示，尤其是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要發(fā)揮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國民教育的引領作用，要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國民教育全過程，使其轉化為學生的情感認同和行為習慣。對青年大學生的社會主義價值觀教育和親社會行為的引導正是弘揚主旋律、幫助其樹立社會主義道德風尚的舉措，是用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堅守大學生思想教育主陣地，使其內化于心、外化于行的政治素質教育。青年一代的積極作為與失范行為是此消彼長的過程，建構和促進積極行為，弱化淡化消極和失范行為正是當前社會學、心理學領域關于個體行為研究的共同的理論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