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嶄新的人生從創(chuàng)作小說開始

王吳軍

陸小曼（1903—1965）是美女加才女式的女子，她不僅能歌善舞，而且擅長丹青，還能寫一手漂亮的文章。陸小曼曾與徐志摩合著劇本《卞昆岡》，《愛眉小札》里收錄的她寫給徐志摩的情書，讀起來也是文采斐然。實際上，陸小曼還寫過一篇約兩萬字的小說《皇家飯店》，這是陸小曼一生中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立文學創(chuàng)作。

《皇家飯店》寫于1947年夏天，小說原名《女兒劫》。這篇小說曾被收入女作家趙清閣編輯成書的現(xiàn)代中國女作家小說專集《無題集》中。趙清閣在編這本小說集時，一反在作家公開發(fā)表過的作品中選錄的通常編輯方法，主動約請女性作者專為這本小說集趕寫新作。因此，《無題集》里編選的小說都是以往未曾發(fā)表過的，陸小曼的《皇家飯店》也是如此。

當時的陸小曼，心態(tài)極其消沉低迷。在徐志摩墜機而亡后，她被世人責罵、誹謗，人生陷入前所未有的孤寂與頹廢。在那段至為黯淡的歲月中，她閉門謝客，整日躺在床上或吸食鴉片。就在這時，趙清閣按響了這位詩人遺孀家的門鈴。

在趙清閣的反復邀請下，陸小曼終于答應寫一篇小說。但由于身體原因，陸小曼的創(chuàng)作幾欲中斷。她在給趙清閣的信中說：“今夏酷熱甚于往年，常人都汗出如漿，我反關窗閉戶，僵臥床中，氣喘身熱，汗如雨下，日夜無停時，真是苦不堪言。本擬南京歸來即將余稿寫完奉上，不想忽發(fā)喘病，每日只能坐臥，無力握筆，不知再等兩星期可否？我不敢道歉。我愿受責?！彼业氖?，小說《皇家飯店》總算是如約見稿了。

《皇家飯店》取材于淪陷時的上海，但是情節(jié)與抗戰(zhàn)沒有多少關聯(lián)，小說的主人公婉貞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生活拮據(jù)，為了籌集兒子的醫(yī)藥費用，被迫到富麗堂皇的“皇家飯店”小賣部站柜臺，在此期間。她目睹了出入飯店的富貴者的種種丑態(tài)。因為實在看不慣這些人的嘴臉，兩日之后，她便拂袖而去。

陸小曼在這篇小說中，揭開了都市一角的光怪陸離，淋漓盡致地描繪了當時那些富婆的貪婪、虛榮、粗鄙、無聊，也寫了幾個無辜的人，特別是寫出了主人公婉貞置身污泥而不染的氣節(jié)，表明了陸小曼鮮明的感情傾向。如果除去小說的頭尾部分，它倒真像是一幕話劇，那些富婆在婉貞的柜臺前來來去去，丑態(tài)百出。

由于陸小曼對人物的熟悉，加上她的文學修養(yǎng)，一個個俗不可耐的富婆形象躍然紙上。比如，有一個富婆發(fā)覺自己的情人又與別的女人偷情，她的氣全發(fā)在了牽線的女友身上：“好！多好！這是你介紹給我的好朋友，多有禮貌，多講交情！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呢！做出這種下流不要臉的事！看他還有什么臉見我！真正豈有此理，你叫我還說什么？”說完了。這個富婆還氣得拿木梳拼命用力朝自己的頭上亂梳，看樣子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梳自己的頭發(fā)，簡直氣糊涂了。此類生動的描寫，令人贊嘆。

然而，陸小曼畢竟沒寫過小說，稚嫩之態(tài)是明顯的，她在描寫世態(tài)萬象時雖力求淋漓盡致，卻挖掘較淺，缺少含蓄和耐人咀嚼的內(nèi)涵，小說細節(jié)處理也稍顯粗糙，語言也稍欠精煉。但趙清閣對這篇小說給予了熱情的贊揚，認為它描寫細膩，技巧新穎，讀之令人恍然入其境.且尚有戲劇意味。

當時，和陸小曼的小說一起入選《無題集》的其余11位女作家是：冰心、袁昌英、馮沅君、蘇雪林、謝冰瑩、陸晶清、沉櫻、風子、羅洪、王瑩和趙清閣，她們在文壇上成就斐然，陸小曼躋身其中，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不過，無論如何，這篇小說對于陸小曼有著特殊的意義。后來趙清閣在追憶陸小曼的文章中再次提到了這篇小說，認為“它不啻是她自己際遇的寫照”。1987年，《無題集》再版，趙清閣將書名改成了《皇家飯店》。

寫《皇家飯店》使得陸小曼的人生發(fā)生了重要的轉折，從此，她戒了鴉片，擺脫了消沉的心境，一邊和疾病做斗爭，一邊堅持揮毫作畫。她不再是外人印象中那個沉湎享樂、無所作為的交際花了。

可惜的是，從此以后，陸小曼再也沒有寫過小說或別的文學作品，真是莫大的遺憾。

（責任編輯：葉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