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開香滿野

春末夏初，趁著周末回了趟鄉(xiāng)下老家。一條彎曲的水泥村道是人們出行的唯一通道，而摩托車則是大多數(shù)村民首選的交通工具。那天，天色灰白，銀亮的雨絲飄飄灑灑地飛舞著，這是南方特有的雨季。我坐上輛摩托車，車開得很慢，但我卻覺得恰到好處，擔心路上混黃的泥水因車速過快濺到身上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可以盡情地欣賞路上的風景。

水泥路順著秀麗的繡江逶迤向前，右邊臨江，視野開闊，對岸翠竹叢生，遠山連綿起伏。江邊升騰起一片乳白色的水霧氤氳在翠竹黛山中，倒添了幾分靈動的氣息。江風徐來，濕潤的水汽直撲臉頰，涼絲絲甜潤潤的，舒服極了。忘情處，不由得仰起臉盡情享受這大自然的恩賜！

左邊是連綿的山脈，山上盡是亂草雜樹，沒有出奇的地方，平時不會刻意往山上看。一個不經(jīng)意的仰頭，心不由得顫動起來。驚喜地看到前方深褐色的巖石上，亮白色的花朵星星點點地開在雜草中間，猶如深色地毯上撒滿了珍珠。越來越近了，是百合花！沒錯，嶺上開滿了白色的山百合！

百合花沐浴著雨絲隨風搖曳，那嬌柔的花瓣，優(yōu)美的形態(tài)，宛如仙女下凡！百合仙子們筆直地站在巖石上，巖上盡管雜草叢生，可依然擋不住仙子們高貴圣潔的光芒。風起時，翩翩起舞、婀娜多姿；風住時，亭亭玉立、高貴典雅。而那些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則羞答答地低著頭，仿佛是一位害羞的少女，掩面而笑……

印象中，百合花是長在公園、小區(qū)花園里，又或者是陽臺上精美的瓷盆里，那里有肥沃的黑泥土，有人們精心的護理，花朵嬌嫩鮮艷，枝葉茂盛。而在這荒山野嶺上，這些印象中嬌柔的百合花是如何生存下去且開出如此嬌艷的花朵？辭別摩托車主，帶著心中的疑問，沿著斜坡，扒開雜草，一步一步地登上巖石。

幸好坡地不陡，不一會便登上巖石頂上。整座巖石有二、三十米高，卻有500米長，巖石頂端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上面長滿了雜草和低矮的灌木。百合花在這些粗野的植物當中顯得特別的柔弱，惹人憐愛！我俯身向前，仔細端詳著其中一棵百合：只見她深深地扎根在巖石縫中，根系不大，卻像鷹爪一樣牢牢地抓住巖石。我試著拔扯她的根莖，發(fā)現(xiàn)根莖有股力量在對抗著我的手，每一片狹長的葉子都在抗拒著我，頂上碩大的花盤更像戰(zhàn)士般挺起胸膛向我宣戰(zhàn)。這看似柔嫩的百合花體內(nèi)竟蘊含著如此強大的力量！而我，卻只想自私地據(jù)為己有，想到這，我臉紅了，放開手，只靜靜地端詳著她。

百合花依舊笑逐顏開，六片乳白色的花瓣優(yōu)雅地向外舒展著，雨霧飄落在花瓣上，聚成晶瑩的水珠。水珠順著光滑的花瓣，滑進淡青色花房，潤澤著粉嫩的花蕊。水珠越積越大，最終順著最下面的一片花瓣滾落下來。我伸開手，接過那滴帶著百合花粉的水珠，放在鼻尖輕輕聞著，淡淡的百合香味撲鼻而來。淡雅芬芳、清新迷人，是世上任何一種香水也無法比擬的。

眼前的山百合沒有玫瑰火紅的妖艷，只有一身素白；沒有桂子濃烈馥郁的芳香，只有一抹幽幽的暗香；沒有精美的盆栽和肥沃的土地，只有雜草叢生和貧瘠的巖壁……平凡的她也許曾自卑的哭泣，但她從未放棄。在經(jīng)歷了酷暑的炙烤、秋霜的凍結和嚴冬的摧殘之后，依然快樂地開遍了整個山頭，那是屬于她的春天。

看著這純凈潔白的花盤，挺直向上的枝干，還有那強有力的根系，我不禁動容了。使我動容的不僅是她那美麗的外表，還有她那堅強不屈的品質。這讓我想起了幫扶對象覃姐，一個像百合花一樣美麗與堅強的女人！

2016年的春天，我隨著扶貧工作隊到覃姐的家里進行調查了解，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散發(fā)著不一樣的氣質。干練利落的外表、禮貌得體的言談，還有干凈整潔的房舍，讓我一度懷疑扶貧工作隊是不是弄錯了。而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我知道了導致覃姐貧困的原因。覃姐是七十年代初出生的人，從自由戀愛到結婚生子，覃姐過著普通人的平凡生活，雖沒有大富大貴，但夫妻恩愛，齊心協(xié)力，倒也把他們的小家庭經(jīng)營得滋潤、幸福！而變故要從十年前那場厄運開始，十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奪去了覃姐丈夫的生命，留給覃姐的是六個未成年的孩子和給丈夫治病欠下的一堆債務。此后的十年，覃姐用單薄的身體扛起了整個家庭的重擔，去飯店刷碗、洗菜，給加工廠打短工，幫種植大戶搶收水果、蔬菜……做的全是又苦又累的活。用覃姐的話來說，這樣的工作工錢高，而且到忙季時還可以兼職做，這樣賺的錢就更多些。十年下來，為丈夫治病欠下的債還清了，但兒女讀書又欠下了新債，六個兒女中，一個剛大學畢業(yè)，一個大學在校生，還有四個在讀中學。在旁人眼里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庭能撐到現(xiàn)在就是一個奇跡。而覃姐卻覺得她是幸福的，六個兒女都很爭氣，在學校勤奮努力，在家勤做家務農(nóng)活。

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里，隨著脫貧攻堅工作的深入開展，覃姐一家享受到了雨露計劃、農(nóng)低補貼等一系列政策性實惠，在“以獎代補”的政府政策幫扶下，覃姐還承包了一個大青棗果園。上一次我去覃姐家，看到覃姐正在棗園里給果樹施肥，那天她圍著一塊白底碎花圍裙，活躍在一片綠色當中，遠遠看去，就像一朵盛開的山百合，美麗芬芳、高貴優(yōu)雅！

看著眼前這些山百合，我不由自主地吟誦起席慕蓉的《山百合》：與人無爭靜靜地開放/一朵芬芳的山百合/靜靜地開放在我的心里/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的潔白/只有我的流浪者/在孤獨的路途上/時時微笑地想起它來……

貧瘠的土地、堅硬的巖石、雜亂的荒草，不能阻擋百合花的綻放，反而愈見她的高貴典雅、嬌媚美麗！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

作者簡介：吳獻鳳，女，80后，廣西梧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供職于藤縣政法委，2014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有文學作品散見于廣西日報、廣西法治日報、廣西工人報、廣西工運、梧州日報、西江月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