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盛偉,劉 輝,王東月
患者,女,31歲,因“頭頸部疼痛1周,加重3 d”為主訴,于2018年11月15日至中國人民解放軍聯(lián)勤保障部隊第967醫(yī)院神經內科一病區(qū)就診?;颊哂?周前(2018-11-08)始出現(xiàn)雙側顳部脹痛,伴頸部僵硬不適感,當時癥狀較輕,未在意。3天前(2018-11-12)頭痛癥狀加重,活動后明顯,伴發(fā)熱,最高體溫達37.8 ℃,偶伴惡心,未嘔吐,于當?shù)匦l(wèi)生所應用頭孢曲松、更昔洛韋、地塞米松及甘露醇等治療,感頭痛癥狀稍有改善。入我院當日急診查頭顱CT示:左側上頜竇少許炎癥改變,余顱腦CT平掃未見異常?;颊甙l(fā)病以來精神欠佳,食欲正常,睡眠正常,二便正常。2008年曾因頭痛、發(fā)熱、嘔吐就診于外院,行腰椎穿刺檢查,結果提示“病毒性腦膜炎”(未提供具體資料),經抗感染及降顱壓等治療(具體不詳)后好轉。近10年來共出現(xiàn)過6次頭痛及頭頸部僵硬癥狀,每一次發(fā)作均表現(xiàn)為由輕到重的持續(xù)性頭痛伴發(fā)熱,開始為脹痛,逐漸演變?yōu)樘?,間歇期最短為半年,最長為3年,每次均就診于當?shù)蒯t(yī)院,期間未復查腰穿。體格檢查:體溫37.7 ℃,脈搏70次/min,呼吸18次/min,血壓100/60 mmHg。心肺腹查體未見明顯異常。神經系統(tǒng)體格檢查:顱神經檢查(-),眼底視乳頭無水腫。四肢肌力V級,肌張力正常,肌體積正常。深、淺感覺及復合感覺檢查未見異常。四肢腱反射(++),雙側病理征(-),腦膜刺激征:頸略強,Kernig征(-),Brudzinski征(-)。實驗室檢查:纖維蛋白原檢測1.85 g/L,尿鱗狀上皮細胞53個/μL,尿黏液絲80個/μL,乙肝表面抗體185.48 IU/mL,余無明顯異常。血清病毒系列抗體檢查示:巨細胞病毒IgG抗體陽性、風疹病毒抗體IgG陽性。輔助檢查:胸部螺旋CT示:雙肺及縱膈CT平掃未見異常。頭顱螺旋CT示:左側上頜竇少許炎癥改變,余顱腦CT平掃未見異常。顱腦MRI示:顱腦MRI平掃未見異常。顱腦MR增強掃描示:頭顱MR增強未見明顯異常。胸椎MRI示:胸8椎體異常信號影,考慮血管瘤,請結合臨床。頭顱MRV檢查示:左側橫竇局部狹窄,右側橫竇局部充盈缺損、多考慮蛛網膜顆粒壓跡。余心臟、頸部血管、腹部、泌尿系及婦科彩超未見異常。入院診斷:頭痛待查,病毒性腦膜炎可能性大。
患者入院后給予甘油果糖注射液降顱壓、泛昔洛韋分散片抗病毒及丹珍頭痛膠囊、麝香海馬追風膏等對癥治療。入院第2天(2018-11-16)局麻下行腰椎穿刺術檢查:初測腦脊液壓力為250 mmH2O,腦脊液終末壓為105 mmH2O。腦脊液生化示:乳酸2.54 mmol/L、蛋白0.73 g/L,氯117 mmol/L。腦脊液常規(guī)示:白細胞20×106/L,以淋巴細胞為主。腦脊液免疫球蛋白:免疫球蛋白G 96 mg/L。腦脊液抗酸染色陰性。腦脊液病理學檢查見多量淋巴細胞?;颊咦匀朐旱?天起頭痛癥狀逐漸緩解。入院第7天(2018-11-22)局麻下再次行腰椎穿刺術檢查:初測腦脊液壓力150 mmH2O,腦脊液終末壓為100 mmH2O。復查腦脊液常規(guī)示:白細胞數(shù)230×106/L,以淋巴細胞為主。 入院后第8天(2018-11-23)患者頭痛、惡心癥狀完全緩解,體溫亦恢復正常,體格檢查無明顯陽性體征。于入院第9天(2018-11-24)出院。出院診斷:(1)Mollaret腦膜炎;(2)顱內壓增高;(3)大腦靜脈狹窄(左側橫竇狹窄)。出院4個月后隨訪,患者未再發(fā)頭頸部疼痛,未遺留神經系統(tǒng)任何陽性癥狀及體征。出院9個月后隨訪,患者于2019-08-03淋雨后再次出現(xiàn)腦膜炎癥狀,自服泛昔洛韋1周后癥狀完全緩解。
Mollaret腦膜炎(Mollaret meningitis,MM)又稱良性復發(fā)性無菌性腦膜炎(benign recurrent aseptic meningitis)。法國學者Mollaret于1944年首次報道,Mollaret腦膜炎為良性的、急性發(fā)作性的無菌性腦膜炎,為神經系統(tǒng)較為少見的良性復發(fā)性疾病。本病臨床少見、易誤診。
本病可發(fā)生于任何年齡,青少年發(fā)病居多,無性別差異。本例患者21歲起病,符合該病的流行病學特點。本病的病因及發(fā)病機制尚未安全明確。綜合國內外對本病的病因報道來看,本病可能與人類單純皰疹病毒(HSV-1、HSV-2)、EB病毒感染有關,與HSV-2感染有關的報道更多。也有關于顱內表皮樣囊腫、藥物誘發(fā)、腫瘤細胞脫落等方面病因的報道。本病的發(fā)病機制可能與免疫機制、基因突變和炎癥機制有關。本例患者血清病毒系列抗體檢查示:巨細胞病毒IgG抗體陽性、風疹病毒抗體IgG陽性。說明該患者既往有病毒感染病史,但是否為引起Mollaret腦膜炎的病因有待于臨床進一步觀察。
以反復發(fā)作性頭痛、發(fā)熱、惡心及腦膜刺激征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發(fā)作間期長短不一,間歇期恢復正常。通常起病急,臨床癥狀在1~2 d達到高峰,可持續(xù)3~7 d,有自限性,不遺留任何后遺癥。本例患者表現(xiàn)為反復發(fā)作的頭痛、發(fā)熱,頸略強,間歇期最短為半年,最長為3年,符合Mollaret腦膜炎的臨床表現(xiàn)。但其只有頸略強,而Kernig征(-)、Brudzinski征(-),考慮可能因患者本次病程較久、癥狀較輕、入院前已于當?shù)蒯t(yī)院接受治療有關。
腦脊液檢查:腦脊液壓力增高,蛋白正常或增高,氯化物正?;蚪档停钦;蚪档?,細胞數(shù)增加,24 h內以中性粒細胞為主,24 h后以淋巴細胞為主。本例患者腰椎穿刺檢查示腦脊液壓力升高,腦脊液生化及常規(guī)檢查示腦脊液蛋白升高、氯化物降低、淋巴細胞數(shù)增多。部分學者認為,腦脊液中查到大而規(guī)則、胞漿與細胞核分界不清、易碎的單核細胞即Mollaret細胞(又叫鬼影細胞)可作為本病診斷的可靠依據(jù)。一般認為Mollaret細胞多于發(fā)病后的數(shù)小時內出現(xiàn),24 h后消失[1-3],因此盡早行腰椎穿刺檢查對本病的早期診斷具有重要意義。但于發(fā)病24 h內行腰椎穿刺檢查未能查到Mollaret細胞并不能排除本病。本例患者腦脊液檢查未能查到典型的Mollaret細胞,考慮與患者就診較晚、行腰椎穿刺檢查時已不是發(fā)病的24 h以內有關。
本病診斷主要依據(jù)1962年Bruyn[4]提出的診斷標準:(1)反復發(fā)熱伴腦膜刺激征;(2)間歇性發(fā)作,間歇期無任何癥狀和體征;(3)發(fā)作期腦脊液細胞數(shù)增加,包括內皮細胞、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4)病程具有自限性無后遺癥;(5)應用現(xiàn)代檢查技術不能發(fā)現(xiàn)任何致病微生物。1979年Galdi[5]對Bruyn提出的診斷標準做了進一步補充:(1)本病可以不發(fā)熱;(2)約50%患者除了有腦膜刺激征外,有其他短暫的神經系統(tǒng)癥狀和體征;(3)間歇期可以從幾月到幾年;(4)腦脊液中γ球蛋白可以升高。本文患者符合以上診斷標準。本病應注意與其他類型的腦膜炎相鑒別,如化膿性腦膜炎、結核性腦膜炎、細菌性腦膜炎、病毒性腦膜炎等。國內有多篇Mollaret腦膜炎被誤診為其他腦膜炎的報告?;颊叻磸统霈F(xiàn)腦膜炎表現(xiàn)、癥狀于數(shù)天內緩解、無后遺癥等表現(xiàn)時應考慮本病的可能。本例患者也曾被診斷為其他類型的腦膜炎。應嚴格掌握該病的特點,以免發(fā)生誤診。目前本病的治療尚無明確的治療方案,以抗病毒、抗感染、抗組胺、激素、脫水降顱壓及對癥治療為主。本例患者經抗病毒、降顱壓及對癥治療10天后癥狀完全緩解。本病具有自限性,預后良好[6],不遺留神經系統(tǒng)陽性體征。
本例患者腦膜炎病程長達10年,既往診斷過“病毒性腦膜炎”,結合既往病史及臨床表現(xiàn)考慮其并不符合普通的“病毒性腦膜炎”。實驗室檢查提示患者既往有過病毒感染,提示Mollaret腦膜炎的發(fā)生可能與病毒感染有關。筆者認為該病主要特點在于反復發(fā)作,因此預防其反復發(fā)作、尋找引起本病反復發(fā)作的誘因至關重要。另外,該病的診斷標準制定時間較久,已有多篇臨床診斷為Mollaret腦膜炎的相關報道,但無發(fā)熱及腦膜刺激征[3,6-7]表現(xiàn)。因此,該診斷標準值得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