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買地券道教詞語考釋*

文 靜， 姜同絢

(西華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 四川 南充 637009)

買地券是用于冥世土地買賣的一種隨葬契約文書， 用以證明死者對墳?zāi)雇恋氐乃袡?quán)， 從而得到地下鬼神的護佑。 買地券文本體現(xiàn)了豐富的道教因素。 買地券和道教關(guān)系密切一直是學(xué)界所公認的， 對其中道教文化的研究也是其宗教文化研究的主流方向。 買地券作為隨葬文書所反映的生死觀念一開始源自民間宗教， 中國古代民間一直崇尚自然、 信奉鬼神， 認為人有魂魄， 魂魄附體即人生， 離體則人死， 人死魂魄入陰間， 陰間是人們幻想的另一個世界， 是魂魄死人所去的地方。 后道教汲取大量的民間宗教營養(yǎng)， 不斷發(fā)展壯大， 對民間宗教信仰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買地券自然也受到了道教文化的滲透。 宋代是繼唐之后道教發(fā)展的又一個繁榮時期， 買地券展現(xiàn)出豐富的道教文化特征， 最直觀的表現(xiàn)就是其文本中所涉及的道教詞語。

關(guān)于道教詞語， 劉祖國《〈太平經(jīng)〉詞匯研究》定義道教詞語為：“與道教教義或道教文化有直接或間接關(guān)系的詞語， 即使有的詞語在全民語言中也有出現(xiàn)， 只要它們被用來表示‘道教意義’(可以是道教教義， 也可以是關(guān)于道教文化)， 可以直接相關(guān)， 少數(shù)也可以間接相關(guān)?！盵1]106周學(xué)峰《道教科儀經(jīng)籍疑難語詞考釋》認為：“區(qū)分道教語詞和普通語詞以該語詞有無表達道教語義、 是否主要用于道經(jīng)文獻暨其使用語境作為標準?！盵2]43賀志偉《李白詩歌道教語言文化研究》提出：“道教詞匯， 或稱道教典籍詞匯， 是指出現(xiàn)在道教典籍中表示專門的、 特定的道教文化含義的詞匯， 甚至包括一些由道教傳說典故精簡、 縮略而來的詞語?！盵3]12并對“專門”“特定”進行闡釋：“這些詞語的某一義項專門用以表示與道教有關(guān)的事物或描繪某一道教活動， 這是認定道教典籍詞匯的最低標準?！盵3]12筆者認為前之學(xué)者言之有理， 以此為參考， 再結(jié)合自己的理解， 將道教詞語界定為以全民語言為范圍， 在道教經(jīng)籍有使用語境且至少有一個義項與道教相關(guān)的詞語。

雖然學(xué)界在對買地券相關(guān)的道教因素的研究中多少涉及到部分道教詞語的考釋， 但是專門從語言角度進行的研究還十分薄弱。 本文以宋代買地券為語料， 按照詞語所在買地券年份的先后排序， 考釋了八個與道教文化密切相關(guān)的詞語， 祈請專家學(xué)者批評指正。

1 火鄉(xiāng)、 金城

“火鄉(xiāng)”“金城”二詞出自宋元豐八年(1085年)《馬氏四娘子買地記》：

生居城邑， 死葬宅地， 龜/□葉從， 相地襲吉， 宜于安厝， 乃到泰州/海陵縣招賢鄉(xiāng)小紀村之原， 遂用錢買/得葬地壹所， 其地東至日出， 南至火鄉(xiāng)， /西至金城， 北至洞真， 周旋中央， 上至九/赫青天， 下拯九坎黃泉， 四維之內(nèi)， 并是亡人所管。[4]325

“火鄉(xiāng)”， 仙宮名， 即南宮， 南方神靈所在之處。 “鄉(xiāng)”表示處所、 地方， 《詩·小雅·采芑》：“薄言采芑， 于彼新田， 于此中鄉(xiāng)?！泵珎鳎骸班l(xiāng)， 所也。”陳奐傳疏：“所， 猶處也?！盵5]426道教認為， 南宮是魂魄的煉度所， 魂魄通過南宮神吏引領(lǐng)受煉才能仙化。 《皇經(jīng)集注》卷十《慶驗品續(xù)三十三章》：“即得南宮受煉。 注： ‘南宮， 朱陵府， 度魂煉魄之宮也。 受煉， 受南宮煉度也?！盵6]725《上清靈寶大法》卷三十七《焚請降真火日魂符》：“次厲聲祝曰： 南昌上宮， 受煉官屬， 火府神吏， 煉度玉童玉女， 引領(lǐng)亡魂， 詣火沼受煉?！盵7]589五行學(xué)說以南方屬火色赤， 東方屬木色青， 西方屬金色白， 北方屬水色黑， 中央屬土色黃解釋四時天象方位， 后被道教吸收成為其教義的重要內(nèi)容。 因南方屬火， 魂魄受煉于南宮火池， 故火鄉(xiāng)也指南宮。 《上清靈寶大法》卷十三《火煉咒》：“炎神炎神， 火鈴火鈴。 上通紫微， 下徹黃冥。 卻穢煉魂， 赤帝之靈。 炎精二神， 三臺流光。 煉胎易質(zhì)， 魄煉魂康。 穢炁殂落， 乘煙飛揚。 除炁消息， 陽氣混康。 精神益滿， 洞入火鄉(xiāng)。 混合九炁， 總契虛皇。 吳天有勑， 流金振芒。 九元煥落， 利貞無疆。 須臾， 見眾魂出火， 已成全潔之身?！盵7]417《金鎖流珠引》卷六《存使唐將軍法圖》：“先步東方， 入中宮土， 即擊北方兇惡災(zāi)害， 應(yīng)口自消。 若南方火鄉(xiāng)， 有鬼賊來犯我， 我以步東方， 入北方水鄉(xiāng)， 轉(zhuǎn)出南方， 而擊伐之， 無不應(yīng)心順口， 自消散滅絕也?！盵8]384

“金城”， 仙宮名， 西方神靈所在之地。 “金城”一詞在道教典籍中多泛指神靈居住的地方。 如《云笈七簽》卷一一三《崔生》：“復(fù)見金城絳闕， 仙翁御殿， 侍從森然， 出呼曰： 崔郎不取吾語， 幾至顛毀。 崔生拜訖， 遂升洞門?！盵9]773《廣成集》卷一十二《張崇胤修廬山九天真君還愿醮詞》：“玉闕金城， 包括神仙之奧府； 鑪峰云蓋， 含藏真圣之高都?！盵10]288在特定的語境中， “金城”特指西方神靈所在之地。 如《太上三洞神咒》卷八《布營隱身咒》：“東方起木城， 南方起火城， 西方起金城， 北方起水城， 中央起土城。 各各統(tǒng)領(lǐng)兵吏， 分布五方， 安營立寨， 駐扎擁護?！盵11]108《道法會元》卷一二一《布營隱身》：“東方起木城， 卯。 南方起火城， 午。 西方起金城， 酉。 北方起水城， 子。 中央起土城， 中中。”[12]579子午卯酉中分別對應(yīng)五行， “火城”即“火鄉(xiāng)”， 指南方神靈仙宮， 如《道法會元》卷一二一《火鈴符》：“右將劍頓于鬼戶上， 右手持碗， 左手掐午文， 念呪： 南方丹天君， 流金大火鈴。 半天橫五岳， 翻海震乾坤。 周游六合內(nèi)， 統(tǒng)領(lǐng)利天兵。 聞吾呼召至， 急速莫稽停。 收斬兇神并惡鬼， 速捉將來赴火城。 急急如南極火鈴帝君律令攝?！盵12]579在這樣五行指對性很強的語境中， 東、 西、 南、 北、 中分別對應(yīng)木、 金、 火、 水、 土， “金城”就表示西方神靈仙宮。

買地券常使用青龍、 白虎、 朱雀、 玄武來標注墓地四至， 如宋淳熙十三年(1186年)《蔡氏買地券》：“謹用錢九萬九千九百九十貫文， 兼五綵/信幣， 買地一段， 東西一百步， 南北一百步， 東至青/龍， 西至白虎， 南至朱雀， 北至玄武， 內(nèi)方勾陳， 分擘掌/四域?！盵13]423青龍、 白虎、 朱雀、 玄武為四象， 是天空東、 北、 西、 南四個方向的星象， 也是四個方向的護衛(wèi)神， 勾陳是指中宮的星象， 也即中方星神。 買地券中青龍、 白虎、 朱雀、 玄武不僅是作為星象表示墓地面積遼闊， 還是作為護衛(wèi)神表示分別掌管墓地四周以保護墓地安全。 故宋元豐八年(1085年)《馬氏四娘子買地記》中代表東南西北神靈所在的“日出”“火鄉(xiāng)”“金城”“洞真”， 也表示墓地面積廣闊以及有神靈護衛(wèi)墓地。

2 法 陰

“法陰”一詞出自北宋末《鄭賢買地券》： 鄭賢物故， 法陰付立契。[13]335

“法陰”， 效法于陰。 “法”表示效法， 《字匯·水部》：“法， 又則效也。”[14]244《墨子·辭過》：“為宮室若此， 故左右皆法象之?！盵15]19“陰”， 道教的教義概念。 “陰陽”本中國古代的哲學(xué)概念， 一般指陰陽兩氣， 道教對其繼承并加以發(fā)展。 道教對“陰陽”的解說有多種： 陰陽為道之本。 陰陽為化生天地萬物的原質(zhì)之氣； 陰陽為人身體內(nèi)得以生存的兩種氣質(zhì)； 陰陽為萬物稟賦的元氣； 陰陽為善惡、 仁戾等道德屬性。[16]506故“法陰”之“陰”亦包括道教對其的多種解說。 “法陰”與“法陽”對立， 在道教典籍中常對舉出現(xiàn)， 如《太平經(jīng)鈔》乙部卷之二：“錄身正神令人自知法。 天之使道生人也， 且受一法一身， 七縱橫陰陽， 半陰半陽， 廼能相成。 故上者象陽， 下者法陰， 左法陽， 右法陰。 陽者好生， 陰者好殺。 陽者為道， 陰者為刑。 陽者為善， 陽神助之。 陰者為惡， 陰神助之， 積善不止， 道福起， 令人日吉。 陽處首， 陰處足。 故君貴道德， 下刑罰， 取法于此?！盵17]341《周易參同契解》卷上：“卦有內(nèi)外二體。 內(nèi)卦三爻， 法一年之春夏、 一日之子后午前。 外卦三爻， 法一歲之秋冬、 一日之午后子前。 內(nèi)卦法陽， 外卦法陰， 乾坤交泰之象。”[8]273此外， 還有“法陰陽”以表效法陰陽之義， 如《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卷三十四：“成其動則清靜自著， 抑其躁則柔和自彰， 可以率天下于無為， 歸萬方于貞正， 法陰陽寒暑之運， 見生死得失之源， 于茲明矣?！盵8]489《通玄真經(jīng)注》卷九：“王者法陰陽， 運行有度。 霸者則四時， 不失其宜。 君者用六律。 與物有節(jié)……法陰陽者， 承天地之和， 德與天地參光， 明與日月并照， 精神與鬼神齊靈； 戴圓履方， 抱表寢繩， 內(nèi)能理身， 外得人心， 發(fā)施號令， 天下從風(fēng)?！盵18]718

3 天 養(yǎng)

“天養(yǎng)”一詞出自宋紹興二十六年(1156年)《胡定國等為黃氏八娘買地券》：

維紹興二十六年歲次丙子十一月己巳朔十/六[日]甲申， 哀孫胡定國兄弟/……/祖妣黃氏八娘大喪厝于邛州安仁縣慈善/鄉(xiāng)歸德里相地數(shù)載， 用信錢置得墓田一所/啓造墓塋， 訖今乃不終天養(yǎng)， 用是月日遷坐/幽室， 謹立墓田四至如后： //東至青竜(龍)， 南至朱雀， 西至白虎， 北[至]玄武， /上至蒼天， 下至黃泉， /并是墓已為止。[13]359

“天養(yǎng)”， 大自然所供養(yǎng)的。 “天”， 道教謂自然之天， 《道德真經(jīng)疏義》卷五《治人章》第二十二：“治人及天， 莫若式。 注： 及， 猶至也。 天， 自然也?！盵19]955又《道德真經(jīng)疏義》卷六《和大章》第四十一：“天道無親， 常與善人。 注： 天， 自然也。 無親， 謂平等也?！盵19]963“養(yǎng)”， 供養(yǎng)， 《說文·食部》：“養(yǎng)， 供養(yǎng)也。 從食羊聲?！盵20]102“天養(yǎng)”在道教典籍有如《南華真經(jīng)新傳》卷十四：“夫冬則擉鱉于江者， 所以順其天養(yǎng)也； 夏則休乎山樊者， 所以全其天樂也。 天養(yǎng)順則可欲不能亂， 天樂全則萬物莫能憂， 豈以寵貴而累心歟?！盵18]239《太平經(jīng)》卷六十七《六罪十治訣第一百三》：“今則或懷有德廣大， 而反詳愚閉， 絕道德之路， 不助天養(yǎng)其且生， 不助地養(yǎng)其且成， 不助帝王和諸民人?！盵17]448“天養(yǎng)”與“地養(yǎng)”對舉， 筆者認為若渾言之， “天養(yǎng)”“地養(yǎng)”皆可義為自然所供養(yǎng)的； 若析言之， “天養(yǎng)”則為受天所供養(yǎng)， “地養(yǎng)”為受地所供養(yǎng)。 天地本由道而生， 如《明真破忘章頌·道生天地》：“混沌未分， 先有道， 道無形色， 亦無情， 自然化育生天地， 天道輕清， 地道寧?！盵21]848而產(chǎn)生道的根本是自然， 如《西升經(jīng)》卷中《虛無章第十五》：“老子曰： 虛無升自然， 自然生道?！盵10]502《海瓊問道集·玄關(guān)顯祕論》：“古者虛無生自然， 自然生大道， 大道生一氣， 一氣分陰陽， 陰陽為天地， 天地生萬物， 則是造化之根也?！盵22]142故天地為自然之天地。 此外《海瓊問道集·玄關(guān)顯祕論》有：“夫豈知天養(yǎng)無象， 地養(yǎng)無體， 故天長地天， 日光月明， 真一長存， 虛空不朽也?！盵22]142《四氣攝生圖》序有：“天養(yǎng)人以五氣， 地養(yǎng)人以五味。 飲五氣者歸天， 食五昧者歸地?！盵23]225筆者認為此“天養(yǎng)”一詞并非我們討論的“天養(yǎng)”， “天養(yǎng)無象”“天養(yǎng)人以五氣”中的“天養(yǎng)”是主謂結(jié)構(gòu)的短語， 而我們討論的“天養(yǎng)”是主謂型的合成詞。

4 守 尸

“守尸”一詞出自宋熙寧五年(1072年)《王之湜買地券》： 古今所記， 凡有未葬之魂， 使作守尸之/鬼。[13]168

又宋熙寧五年(1072年)《史氏大娘買地券》： 古今所記， 凡有未/葬之魂， 使作守尸之鬼。[13]168

又宋紹定三年(1230年)《王夔符命赤書》：

太上咒曰： 上帝符命赤書， 王文濟度死鬼， 速付/玉真， 上生天堂， 列簡仙， 瑩骨成爛， 面有金英， /太乙守尸， 三官衛(wèi)靈， 忽然輕舉， 上登太清。[4]475

“守尸”， 守護尸體， 以待返生還形。 “守”， 為守護、 保護之義， 《玉篇·宀部》：“守， 護也?！盵24]54“尸”， 這里指人死后的遺體， 《說文》：“屍， 終主。 從尸， 從死?！倍斡癫米ⅲ骸敖窠?jīng)傳字多作尸。 同音假借也。 亦尚有作屍者。 從尸死。 死者， 終也； 尸者， 主也， 故曰終主?！盵25]400“守尸”一詞與道教尸解仙化密切相連。 尸解是道教的一種修煉方術(shù)， 指修道者死后， 魂魄脫離肉體于世而飛升仙化。 雖然肉體不能登仙， 被棄于凡世， 但是通過太陰煉形， 守尸營骨護肉等之后可以回生。 如《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玉章經(jīng)解》卷上：“今經(jīng)言尸解者， 方免轉(zhuǎn)輪， 終會仙道。 然功行未充， 鬼錄有名， 不免三官追攝， 故暫寄形于嵌嵓窮谷之間， 令太一守尸， 三魂營骨， 七魄護肉， 胎靈結(jié)氣， 久久更生。”[26]432-433《道樞》卷六《真浩篇》：“夫人之死也， 其形如生者， 尸解也。 足不青， 皮不皺， 目光不毀， 發(fā)不脫， 而堅形骨者， 尸解也。 尸解之仙， 方得御華蓋、 乘飛龍、 登太極、 游九宮而已。 得道之士暫游太陰者， 太一守其尸， 三魂營其骨， 七魄衛(wèi)其肉， 胎靈保其氣矣?！盵8]640“太一”指天神， 亦寫作“太乙”， 是長生之大主， 可卻除死籍， 延命永長。 道教除有“太一”守尸之外， 還有專門的守尸神承擔(dān)守尸的職責(zé)， 并且瀆職會受到戒律懲罰， 如《道法會元》卷二百五十一《守尸神》：“諸守尸神妄亂脅迫亡人， 乞覓財物， 及妄受生人祭享之類， 并針決， 流三千里。 余準土地正神律。 諸守尸神安妄亂轉(zhuǎn)動生民死骨以左為右以右為左之類令生人不安者處斬。 諸守棺柩神準守尸神律。”[27]545

5 列 簡

“列簡”一詞出自宋紹定三年(1230年)《王夔符命赤書》：

太上咒曰： 上帝符命赤書， 王文濟度死鬼， 速付/玉真， 上生天堂， 列簡仙， 瑩骨成爛， 面有金英， /太乙守尸， 三官衛(wèi)靈， 忽然輕舉， 上登太清。[4]475

“列簡”， 位次于記錄仙名的薄籍之上。 “列”， 位次。 《小爾雅·廣詁》：“列， 次也?！盵28]1《國語·周語中》：“夫狄無列于王室?！表f昭注：“列， 位次也。”[29]17“簡”， 本指古代用于書寫的竹片， 《說文·竹部》：“簡， 牒也?！敝祢E聲通訓(xùn)定聲：“竹謂之簡， 木謂之牒……聯(lián)之為編， 編之為冊?！盵30]733在“列簡”一詞中， “簡”指金簡， 即道教記錄仙名的薄籍， 《皇經(jīng)集注》卷十《應(yīng)驗品續(xù)三十六章》：“功德昌盛， 黃箓書名。”注：“玄都仙籍， 金簡黃箓， 以書其名。”[6]728《洞真上清青要紫書金根眾經(jīng)》卷下：“太上常以正月一日、 七月七日、 九月九日， 一年三遣玉晨元皇、 太極真人、 領(lǐng)仙玉郎， 詣東華青宮， 校定真仙簿錄。 其有金簡玉名者， 即言奏三元， 隨學(xué)深淺， 玉童玉女防衛(wèi)其身?！盵22]431“列簡”， 位次于記錄仙名的薄籍之上， 即成為神仙， 位列仙班， 如《元始天尊說變化空洞妙經(jīng)》：“行此道八年， 則玉名列簡于太極上觀， 當(dāng)為太極諸仙人， 論兆之身， 尅得飛行， 上升上清?！盵31]846《太上洞玄靈寶赤書玉訣妙經(jīng)》卷下：“仰呪曰： 七炁之天， 素皇金堂， 白帝大神， 安鎮(zhèn)西方， 華陰靈山， 號曰神王， 白羽飛裙， 建旗御龍， 上游玄清， 出入華官， 總領(lǐng)仙籍， 列簡諸方， 吉日嘉辰， 萬圣宴降， 徘徊九霞， 流散暉光， 金精煥煥， 白石洋洋， 開仙觀靈， 神敷四鄉(xiāng)， 愿道愿仙， 愿生愿長， 上愿既會， 靡不吉昌， 薄收通真， 改我形容， 變化自成， 與炁同翔， 身飛骨輕， 上升紫房?！盵26]200

6 五殊、 二實

“五殊”“二實”出自南宋景定三年(1262)《徐宗宏券記》： 五殊二實一， 何偏駁不齊耶。[32]45

“五殊”， 五行之氣， 即金、 木、 水、 火、 土。

“二實”， 陰陽， 即天地間化生萬物以及引起萬物發(fā)展變化的原始之氣。

《峴泉集》卷一《太極釋》：“夫五行陰陽， 陰陽太極， 五殊二實， 二本則一。 二實者， 天以陽生萬物， 地以陰成萬物。 動而陽， 靜而陰， 陽變陰合而生五氣， 由五氣而生萬物， 故曰五殊也?！盵22]188“五殊二實”即為五行、 陰陽， “二本則一”， “二”指陰陽， “一”為太極， “二本則一”即為陰陽來源于太極。

太極是宇宙創(chuàng)生之初天地未分的原始混沌之氣， 如《太上老君太素經(jīng)》：“故易有太極。 太極謂太易。 太易者， 大曉易， 無有先之者， 謂皓皓白氣也?！盵6]463太極運動而分生陰陽， 陰陽變化以生五行， 如《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內(nèi)義》：“混洞赤文， 旡旡上真， 此所謂無極而太極也。 元始祖劫， 化生諸天， 開明三景， 是為天根。 上無復(fù)祖， 唯道為身， 此所謂太極動而生陽。 動極而靜， 靜而生陰， 靜極復(fù)動； 一動一靜， 互為其根， 分陰分陽， 兩儀立焉。 五文開廓， 此所謂陽變陰合而生水、 火、 木、 金、 土， 五炁順布， 四時行焉?！盵11]334故《峴泉集》：“是以五氣布， 四時行， 萬物生生而無窮， 五行一陰陽也， 陰陽一太極也。 太極散而為萬物， 則萬物各一其性， 各具一太極， 渾然全體， 而靜者常為主焉。 兼有無， 存體用， 涵動靜， 為萬化之源， 萬有之本者， 妙合二五之精焉?！盵22]188“二五”指“二實”“五殊”， 即陰陽、 五行， 在道教典籍中， 常用“二五之精”來表示陰陽、 五行的精氣， 如《太上老君說常清靜妙經(jīng)纂圖解注》：“道居天地之先， 包含覆載， 寂靜無名， 乃曰無極之真也。 無極之中道因虛極而已， 陽發(fā)而遂通， 無極而太極， 是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也?！盵23]196《全真集玄秘要》：“無極之真， 二五之精， 妙合而凝。 無極之真者， 元神之妙應(yīng)也。 二五之精者， 五行之妙合也。 妙合而凝者， 作成萬有也?！盵33]531

7 結(jié) 語

蔣紹愚先生認為：“詞匯系統(tǒng)遠比語音、 語法系統(tǒng)復(fù)雜， 與語音史、 語法史的研究相比， 漢語詞匯史的研究是最薄弱的， 今后還許多工作要做?！盵34]279道教詞匯作為漢語詞匯系統(tǒng)的一部分， 具有其不可忽視的價值。 本文考釋的宋代買地券中火鄉(xiāng)、 金城、 法陰、 天養(yǎng)、 守尸、 列簡、 五殊、 二實這八個詞語， 反映了道教仙宮仙籍、 教理教義、 道功道術(shù)等方面的文化特征， 望可備道教詞匯研究、 漢語詞匯史研究、 辭書編撰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