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世紀以來長江潮區(qū)界的遷移過程重建*

張忍順 高 超 汪亞平

1南京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江蘇南京 210023 2南京大學地理與海洋科學學院，江蘇南京 210093 3華東師范大學河口海岸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海洋科學學院，上海 200241

1 概述

在一些入海大河的感潮河口，咸水、潮流和潮波可沿河上溯,從河口沿河流向上游內(nèi)陸方向到達的最遠處，依序稱為咸水界、潮流界和潮區(qū)界。這是感潮河口最重要、最基本的水文特征之一。海潮從長江口沿江上溯，可波及內(nèi)陸千里之遙，這在世界各大潮汐河口也是不多見的。

在古代，人們對于海洋潮汐溯江而上的現(xiàn)象及潮波上溯到達的上界早有感受。 例如西漢文學家枚乘(？—公元前140年)在辭賦《七發(fā)》中，描述了長江口2100多年前的涌潮，即廣陵潮(又稱廣陵濤)的洶涌澎湃的景觀。 西晉的著名道士和文學家郭璞(公元276—324年)在《江賦》里說，長江“呼吸萬里，吐納靈潮；自然往復，或夕或朝；及逸勢以前驅(qū)，乃鼓怒而作濤?！?河口能夠吐納海水，并形成周期性潮汐現(xiàn)象；海潮迎著江流而上，隨后出現(xiàn)洶涌澎湃的廣陵濤。

中國領(lǐng)域遼闊，大江大河奔流東西，尤其是中、東部地區(qū)，河系密布，因此成為古代最方便、最廉價的交通線。由于航船的離岸和靠泊直接受港口或渡口水深影響，所以在長江上航行的古人(如旅行者和詩人)就會把江面高低(水深)變化和水勢消長，包括海潮沿江上溯的情形與變化，有意和無意地記述下來；長江中由于潮汐導致的水位變化現(xiàn)象，最上游的潮汐影響之處大致可判斷為潮區(qū)界位置。故有可能從現(xiàn)存古籍中，沙里淘金般地淘濾出有關(guān)點滴資料，來恢復歷史時期中長江潮區(qū)界及其變化的情勢。盡管這樣得出的結(jié)果只能是在一個較長時段的集體記憶，比現(xiàn)代觀察儀器的結(jié)果要粗略，但作為古代某一時段的平均狀態(tài)卻是可靠的。它向時光隧道的反方向延長了資料的時間序列，對認識和研究長江及其河口的水文、水資源和環(huán)境，以及長江流域的文化史和發(fā)展史有著重要意義。本研究主要依據(jù)古代典籍、文學作品、地方志和歷史地圖等資料，結(jié)合現(xiàn)代地形圖量算方法，對公元9世紀以來長江潮區(qū)界的遷移過程進行了重建，并對其可能的影響因素進行了探討。

2 研究區(qū)概況

長江發(fā)源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干流先后流經(jīng)青海省、西藏自治區(qū)、四川省、云南省、重慶市、湖北省、湖南省、江西省、安徽省、江蘇省和上海市共11個省級行政單位，于崇明島以東注入東海，全長約6300km，流域面積約1.80×106--km2，是亞洲第一長河。以大通水文站1923—2004年的資料為例，平均年徑流量約9.20×1011m3，平均年輸沙量約4.80×108t(Milliman and Farnsworth，2013)。長江可被分成3段： 上游河段從源頭一直到宜昌，是整個流域的主要沉積物產(chǎn)區(qū)(師長興，2008)；中游河段從宜昌到湖口；湖口以下為下游河段。長江流域除青藏高原部分地區(qū)外，屬于典型的亞熱帶季風氣候，西南(南亞)季風和東南(東亞)季風分別影響其上游和中下游河段(Ding and Chan，2005)，降水主要集中于夏季。據(jù)長江流域地圖集(長江水利委員會，1999)，上游河源地區(qū)年降水量低于400mm，向東南方向逐漸增加，大部分在800～1600mm之間，約50%的降水量轉(zhuǎn)化為徑流量入海(Yangatal.，2002)。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長江徑流量與輸沙量呈下降趨勢，其中徑流量主要受氣候變化的影響，而輸沙量主要受人類活動的影響(Zhaoetal.，2017)。

安徽大通以下是典型的感潮河段，長江干流從研究區(qū)的江西九江湓浦口到安徽大通的距離約234km，從安徽大通到現(xiàn)代河口攔門沙的距離約為624km(圖 1-a)。自徐六涇以下，長江先是被崇明島分為南北兩支，南支又被長興島分為南北兩港，南港又被九段沙分為南北兩槽，基本呈現(xiàn)“三級分汊，四口入海”的格局(惲才興，2004)。以徐六涇潮位站為參考，長江口多年平均潮差為2.15m(王文才等，2017)，屬于中等強度的潮汐河口。口外海域潮型主要為正規(guī)半日潮，口內(nèi)則是非正規(guī)半日淺海潮(陳吉余，1988)。據(jù)汪亞平等(2006)在長江口的觀測發(fā)現(xiàn)，徐六涇附近以往復流占優(yōu)勢，水、懸沙凈通量向海，長江口南槽攔門沙外側(cè)為旋轉(zhuǎn)流，懸沙凈通量向陸。

3 歷史時期長江潮區(qū)界位置

3.1 中唐后期的潮區(qū)界在九江市西的湓浦口

西晉著名道士和文學家郭璞(276—324年)在《江賦》里提到海潮沿長江上溯的情形： “鼓洪濤于赤岸，綸余波乎柴?！?柴桑，九江的古稱)。這表明，在1700年前長江的潮區(qū)界已可到達九江以上。在此之后的400～500年，在盛唐到中唐時期，海洋潮汐沿江上溯仍可越過九江。詩人李白(701—762年)在《橫江詞(二)》中寫道： “海潮南去過潯陽，牛渚由來險馬當。橫江欲渡風波惡，一水牽愁萬里長”(潯陽即今江西九江；圖 1-b)。海潮自長江口經(jīng)牛渚磯(今稱采石磯，屬安徽馬鞍山市)、馬當磯(屬今江西彭澤縣)，一路沿江上溯，直過潯陽江口。據(jù)安琪主編的《李白全集編年注釋》，《橫江詞》是李白晚年的作品，寫于天寶十二年(公元753年)。

A—長江干流中下游及河口；b—九江河段沿岸；c—小孤山與澎浪磯

A—在江面渡船看小孤山；b—界潮祠的題額；c—元代的“海門第一關(guān)”摩崖，幾乎貼近小孤山腳下的路邊江灘灘面

中唐詩人張繼(生卒年代不詳)在《奉寄皇普補闕》一詩中寫道： “京口情人別久，揚州估客來疏。潮至潯陽回去，相思無處通書”。與李白詩中的海潮越過九江的說法不同，張繼說的是海潮到了九江就折回頭，由于從揚州傳來的海潮到達潯陽的次數(shù)愈來愈少，致使一個潯陽歌姬沒法通過江上的來往書信傳遞相思之情。張繼是天寶十二年(公元753年)進士，正是李白寫《橫江詞》的同一年。在唐大歷三、四年，他曾以檢校祠部員外郎，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鹽鐵判官。以他在世和活動情況看來，約在公元768年寫成此詩，離李白寫《橫江詞》也僅有十幾年?？磥恚L江的潮區(qū)界已退到潯陽，且到潯陽的頻率越來越小。

中唐大歷詩人顧況(約727—815年)有《廬山瀑布歌送李顧》也提到海潮不過潯陽： “飄白霓，掛丹梯。應(yīng)從織女機邊落，不遣潯陽潮向西”。意思是廬山瀑布如白色的虹霓從崖壁掛下，應(yīng)該是從織女的紡織機邊落下來，阻止海潮上溯到潯陽以西。顧況另有《題葉道士山房》一詩： “水邊垂柳赤欄橋，洞里仙人碧玉簫。近得麻姑音信否，潯陽江上不通潮？”詩中提到的麻姑是神話傳說中曾親眼看見“東海三為桑田”的神仙。詩人在葉道士山房的題壁詩中，借用仙話詢問葉道士，是不是從麻姑那里得到信息，海潮以后就不到潯陽江口了。從問話的語氣看來，當時海潮到九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據(jù)傅璇琮《唐才子傳校箋》卷三，大歷二至六年之間，顧況在江南西道與另外2個中唐詩人李泌、柳渾交游?？梢?，在唐大歷二年(公元767年)到六年(公元771年)，海潮已不常上溯到九江了。

可見，最早提到長江的海潮不過九江的就是張繼和顧況。他們提及海潮有時不過九江的時間大致相同。但九江岸線較長，中唐時代的潮區(qū)界究竟在九江何處？又大約過了半個世紀，詩人白居易(772—846年)在元和十年(公元815年)赴任九江郡司馬；次年(公元816年)秋，寫下有名的《琵琶行》。在該詩“序”中寫道： “明年秋，送客湓江口”，詩的開頭寫道：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又有“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住近湓江地低濕，終歲不聞絲竹聲”。可見，白居易詩中的潯陽江頭就是指湓江口，即湓江注入長江的河口。同年，白居易有七律《送客之湖南》，中有“帆開青草湖中去，衣濕黃梅雨里行。別后雙魚難定寄，近來潮不到湓城”。潯陽城又稱湓城。白居易這首詩確切說明，宴別處的潯陽江頭指的就是湓浦口，在公元815年，海潮有時就到不了九江的湓江口(又稱湓口)。

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白居易調(diào)任忠州刺史，與江州友人告別后，溯江而上。在航行時，寫有五律《潯陽宴別，此后忠州路上作》： “鞍馬軍城外，笙歌祖帳前。乘潮發(fā)湓口，帶雪別廬山。暮景牽行色，春寒散醉顏。共嗟炎瘴地，盡室得生還?！边@是作者見到的有關(guān)海潮到達湓浦口的最后記載，“帶雪”、“春寒”表明此詩描述的是枯水期的情況。

湓水發(fā)源于九江以西的瑞昌縣清湓山，收納廬山西部山地的山溪，流經(jīng)湖泊密布、河溪縱橫、曲流發(fā)育的濕地，在今九江市西部注入長江。古代，支流注入干流的河口稱為“浦”。湓水注入長江的河口就是湓浦，又稱湓口。由于湓水有較為豐富的入江水量，加以海潮的調(diào)節(jié)，入口段的水深既適合航行和停泊，又可以避開大江的激流和風浪，故湓浦口(湓浦港)在古代成為九江的重要水碼頭。據(jù)《同治九江府志·地理山川》： “湓浦港在府城西半里，西通龍開河，北通大江，淵深莫測，秋冬不竭?！赏ㄖ坶?。源發(fā)瑞昌清湓鄉(xiāng)，因名?！睗h朝大將灌嬰在今九江市八里湖一帶，即在湓浦口的西面筑城戍守，始筑潯陽城，湓水就在城東。隋代，潯陽城迫于山洪威脅，從八里湖東遷到湓水以東，更名為九江府城，湓水從九江城西依城入江，故九江府城又稱湓口城?？梢姡沤桥c湓水的關(guān)系是很密切的。

白居易任江州司馬時，湓浦口有一座亭子叫湓亭，他寫有《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一詩。宋代在湓浦口建有琵琶亭，紀念白居易在此創(chuàng)作《琵琶行》的盛舉。有宋代詩人、著名道士白玉蟾《琵琶亭》一詩為證： “長江浩浩送千古，江流不斷魚龍舞。蘆花荻花愁暮云，天風吹我客湓浦。移舟回首思故人，凄然一登琵琶亭。琵琶亭上秦天遠，琵琶亭下楚江橫?！比缃裥陆ㄒ怨┤擞斡[和寄情懷古的琵琶亭已不在宋代原址，東移到九江長江大橋南引橋下，原址和今址已相距有5km。白居易謫遷江州司馬，離開長安沿漢水和長江而下。接近江州湓口時，寫有《初到江州》《望江州》2首詩。詩中提到當時潯陽古城與湓口的地理形勢： “潯陽欲到思無窮，庾亮樓南湓口東。樹木凋疏山雨后，人家低濕水煙中。菰蔣喂馬行無力，蘆荻編房臥有風。遙見朱輪來出郭，相迎勞動使君公”(《初到江州》)，“江回望見雙華表，知是潯陽西郭門。猶去孤舟三四里，水煙沙雨欲黃昏”(《望江州》)。他乘的船接近湓浦口，遠遠地看到在湓口東岸一片水煙迷茫的低平濕地中，聳立著高大的城墻和庾亮樓。據(jù)《同治九江府志山川》“庾樓磯”條： “庾樓磯在府治后城外，臨江。晉庾亮構(gòu)樓其上，歲久崩毀，漸及城麓。”進入湓口后，白居易又看到城墻高大的西郭門和門外聳立著的1對華表，江州官員出郭迎接。而據(jù)史料記載，隋代的潯陽古城建有7座城門。其中，西門由于門外即為湓水，古時稱湓浦門。如今地名猶在，九江繁華地段步行街內(nèi)的西門口便是當時的湓浦門所在地。1858年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結(jié)束，西方帝國主義迫使清政府訂立喪權(quán)辱國的《中英天津條約》，九江被辟為“五口通商”的港口之一，并設(shè)立了英租界和九江海關(guān)，就位于湓浦港西岸。今為發(fā)展旅游事業(yè)，已恢復重建。

從李白的《橫江詞》可知，長江口的潮波還能越過九江。在張繼和顧況的年代，僅到九江為止，但已過不了九江。據(jù)白居易的“乘潮發(fā)湓口”一詩，海潮最后1次到潯陽是在公元819年。所以，最遲在公元9世紀早期以來，即中唐晚期，長江的潮區(qū)界已退到九江的湓浦口以東。

3.2 元代初期潮區(qū)界在皖贛交界的小孤山

小孤山在安徽省宿松縣長江西岸，是一座聳立在江灘上的巖石小島(圖 2-a)。它的形狀像古代婦女的發(fā)髻，故又名髻山。在歷史時期中，隨著長江河勢的變化，它與江岸時連時合。據(jù)《讀史方輿紀要》，在明成化二十年(公元1484年)，江水分流，一支繞過小孤山西側(cè)，于是小孤山屹立江流之中。東岸的江西省彭澤縣澎浪磯頭伸入長江，與小孤山隔江相望(圖 1-c)。兩山束江如門，形成了海門山這一長江著名景觀。唐代著名畫家李思訓為海門山畫過《長江絕島圖》。宋代詩人蘇軾在為《長江絕島圖》題詩時，就在吟詠中引用了當?shù)氐拿利悅髡f： “小姑前年嫁彭郎”。詩中，“小孤”成了“小姑”，“澎浪”成了“彭郎”。南宋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大詩人陸游赴夔州任職，取道長江過此，寫下了游記《過小孤山大孤山記》。所以，自唐宋代以來，小孤山既是游覽勝地，又是重要渡口，在大江上來往的詩人騷客無不慕名登臨，留下許多詩詞歌賦，記述小孤山的美景和自然環(huán)境，也是今人研究小孤山及附近地貌和水文的有價值的資料。

小孤山空間逼仄，其上建有千年古寺啟秀寺。登山石階在殿堂間盤旋上升。大雄寶殿后登山路旁的巖石上有一神龕，龕上有橫匾： “界潮祠”(圖 2-b)，兩邊的聯(lián)語“潮回海眼濤聲壯，柱砥江心浩氣孤”為清代人石圣歷題。聯(lián)下注道： “海潮止小孤為界，輿志皆云，故立界潮祠以襄山川靈氣?！甭?lián)下之注記述，界潮祠建于清代。把神祠名稱中的“界潮”和對聯(lián)中的“潮回”對照起來，顯示了小孤山的界潮祠與海洋學和地理學中的“潮區(qū)界”有關(guān)。

在清代詩人石頌功的《海眼》一詩(見清道光《宿松縣志·山川考》)中有聯(lián)： “漢兼淮可注，潮與汐攸渟?！痹撛娬f的是，通過小孤山的束窄江面，長江可以東注大海，而由河口上溯的海潮，無論是早上的潮和晚上的汐，被阻止在它的前面停下來?！昂Ｑ邸庇质鞘裁?？在該詩“序”中進一步解釋潮汐至此為什么會停下來： “小孤山舊稱海門，記謂兩山對峙如門。江行中有海眼數(shù)處，潮汐至此則潛歸入海，猶昆虛之泉伏行地下，岷井之杓暗出江中，潯陽江上不通潮，職是故也。”小孤山旁的這個“海眼”被解釋成長江潮汐不能向西到達潯陽的原因。顯然，由上述分析可知，它解釋不了九江不通潮的原因，卻能解釋在某個歷史階段，小孤山是長江潮區(qū)界的自然史實。顯然，“海眼”一說并不是清代才有，起源要早得多。

在清代，詩人徐焯在《登小孤山》一詩： “云衣觸石還成雨，海眼收潮不放波?！鼻迦藙⑽桕栆嘤新?lián)《題小孤山》： “地劈海門，潮沙皆歸容納；天生砥柱，江上好自撐持”。在科學不發(fā)達的古代民間傳說中，用海眼向下暗通東海，來解釋潮波至小孤山不再上溯的原因，就像“昆虛之泉伏行地下，岷井之杓暗出江中”一樣(1)傳說，東海龍王和長江河伯在長江下游水面發(fā)生了江與海的管轄水域之爭，引起洪水泛濫，民不聊生。大神大禹被玉帝派到下界治水，調(diào)解糾紛。大禹裁定，以小孤山為“海門”，東海的潮水到小孤山為界，不再上溯。為保險起見，他在小孤山下，鑿了1個海眼。如果海水越界，就會注進海眼，倒流回去。大禹曾在小孤山崖壁上刻石記功，指的就是這件事。。

從盛唐到明代成化年間的700多年中，長江河口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如在漢代尚洶涌澎湃的廣陵潮，在晚唐已經(jīng)消失。長江干流的潮區(qū)界也隨著長江河口岸線的向海推進而向下游移動。北宋名宦蔡齊(998—1039年)的《小孤山》一詩中，明確地提到?？诘某辈ㄔ竭^小孤山： “危峰屹立長江上，勢折華夏限百蠻。鰲背孤?lián)吻嘤裰疯夹辈宕湓器?。月生西海初三夜，潮到東吳第一關(guān)。安得扁舟多載酒，放歌擊節(jié)浪花間?！毙」律剿幍拈L江河段河道方向已從東西轉(zhuǎn)為西南—東北(圖 1)。古時，這段偏于南北向的江流歷史上稱為西江，又名橫江。歷史上，該河段又被稱作吳頭楚尾。故小孤山又稱為“東吳第一關(guān)”。陰歷初三大潮之夜，上弦月掛在西方廣闊的江面上。詩人站在小孤山江邊，這時長江潮波溯江而上，抵達小孤山。美麗的江天景色撩動他的浪漫情懷，不禁想要乘一葉扁舟，在江上飲酒賦詩，擊節(jié)放歌?？磥?，在11世紀的前上半葉，至少大潮潮波無疑可越過小孤山。

南宋詩人謝枋得(疊山)(1226—1289年)于元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89年)，即南宋亡后11年春，被元軍押解去北京，過小孤山渡口時寫下七律《小孤山》: “人言此是海門關(guān)，海眼無涯駭眾觀。天地偶然留砥柱，江山有此障狂瀾。堅如猛士敵場立，危似孤臣末世難。明日登峰須造極，渺觀宇宙我心寬”(熊飛等，1994)。這是最早把小孤山叫做“海門”的記載，也是首次提到“海眼”的文字。海眼在水面上闊大而雄壯。顯然，根據(jù)前文對海門與海眼涵義的分析，小孤山應(yīng)是當時長江潮波的潮區(qū)界。謝枋得在世的年月相當于南宋末期和元朝初期。

元代的范槨(1272—1330年)在《小孤山》一詩中寫道： “小孤有石如虎蹲，西望屹作長江門。洪濤萬里就繩墨，雖有勁勢不敢奔”?！拔魍本褪菑南掠蜗蛏嫌瓮ィ闈褪钦f的海潮，長江門就是海門。作者站在小孤山的東面，看到氣勢強勁的海濤不遠萬里溯流而上，遇到小孤山，就放慢了速度，變得規(guī)規(guī)矩矩(“就繩墨”)。李伯范(生平不詳)《小孤山》詩： “一柱高標巨浸中，孤根下壓翠鰲宮。海門東挾濤聲壯，天塹西蟠石勢雄”。在“海門東挾濤聲壯，天塹西蟠石勢雄”一聯(lián)中，詩人用夸張的手法，讓讀者想象小孤山約束東邊來的濤流沖擊，使海潮難以上溯的壯闊水勢，有點像潮流界。但在以后的文獻和記載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小孤山江面有規(guī)律性的潮汐漲落。根據(jù)感潮河流由上而下分別為潮區(qū)界、潮流界和咸水界的依次分布，小孤山應(yīng)為潮區(qū)界。盡管這位詩人在世年代不詳，但元代在中原建政延續(xù)不足百年，故小孤山可作為元代潮區(qū)界自然史實的見證。

可見在元代，在小孤山附近的江面上，出現(xiàn)了洪(海)濤受小孤山所限，不得西越海門山的情景。這就是潮區(qū)界東移到小孤山江段的景象。

明清的地方志以及明末清初刻本《小孤山志》對小孤山曾作為潮區(qū)界的史實多有所記述。如，明弘治《宿松縣志·山川考》載： “小孤山在宿松縣南百三十里，原在北岸，一峰孤峙，與南岸澎浪磯相對。磯峭水涌，海潮至此不得上，故曰‘海門山’，一名‘小孤山’。對大孤而言，尤覺秀拔也。成化甲辰(1484年)六月北岸忽決，山屹立江心，其險稍殺，復詔立鐵柱，山鐫‘海門第一關(guān)’五字，其后，挽柱放舟，稍得安全。”明嘉靖《安慶府志·山川考》載： “小孤山在宿松縣南百二十里，大江中流，石壁峻拔，海潮至此即止，故又號‘海門山’?！泵魅f歷《彭澤縣志·山川考》載： 小孤山“之西倚崖為閣，祀小姑之神，游覽者多留題詠。澎浪磯隆起江濱，長江自小孤山直沖磯下，波濤澎湃，與孤山對峙，號稱‘海門第一關(guān)’”。清道光《宿松縣志·山川考》載： 小孤山“周里許，高逾千尋，無枝峰贅阜，為楚蜀豫章諸水咽喉。磯峭水涌，海潮至此不得上，昔人稱‘潯陽江上不通潮’，蓋為此矣?！泵鞔纳鲜龅胤街竞颓宕拦狻端匏煽h志》中還有許多詩歌吟詠小孤山作為海門關(guān)的勝境，不贅述。

上文已經(jīng)分析了“潯陽江上不通潮”一語的意義，指在中唐后期時，長江的潮區(qū)界退至九江以西。古人不懂得大江里的潮區(qū)界是隨著長江河口的變化而變化的。明清諸志，對于海潮至此(小孤山)不得上的一致記載，以及到了清代才在小孤山建造界潮祠的史實，依據(jù)的是對小孤山海潮至此的歷史記憶，是引用歷史典故。

元代以后的小孤山地方志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當?shù)氐慕嬗兄芷谛猿毕▌拥挠涊d。正如石頌功在《海眼》一詩的序中所感嘆的： “甚矣，化工之奇，噓者吸，縱者操，物理人事莫不皆然。因嘆有此江以來，唯謝疊山曾見及此，涉為吟詠，何宋以后紀方輿者猶夢夢也?！边@表明，在元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89年)謝疊山見過“海眼”后，潮波再也沒抵達小孤山。公元1289年，是小孤山作為潮區(qū)界最早記載的明確紀年。可見在13世紀最后的十幾年，長江的潮區(qū)界已下移至安徽與江西交界的小孤山附近。

《古今圖書集成》記載了發(fā)生在元代、于小孤山鑄造并豎立鐵柱的事： “元仁宗延祐年間，彭澤主簿馮克敏選良工于長沙，鑄鐵柱一根，長三丈有奇。文宗天歷二年(公元1329年)鐵柱立于小孤山下?！痹卤旧畹摹缎」律借F柱記》(見清道光《宿松縣志》)中載： 長江“過洞庭，經(jīng)數(shù)千里而至彭澤。其流浩蕩，其勢雄悍。有山峙其北，曰小孤，濤流沖擊，號‘海門第一關(guān)’也。”濤，古人有時指海里的涌潮，有時指海潮。濤流沖擊，是說逆流而上的海潮與順流而下的江流相互頂托。這個大鐵柱就立在篆刻著“海門第一關(guān)”摩崖的小孤山巖壁旁。鐫文“海門第一關(guān)”為元至正中，倚小孤山為據(jù)守安慶、與明末起義軍抗衡的元將余闕(1303—1358年)所題。元代鐵柱的樹立已是謝枋得逝世以后40年的事?，F(xiàn)今，元代鐵柱已不存，只有“海門第一關(guān)”摩崖石刻仍在小孤山渡口路邊的峭壁上，供后人觀覽(圖 2-c)。

4 討論

4.1 長江潮區(qū)界的移動速率

就目前看到的文獻而言，江西九江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有潮區(qū)界記載的第1個地方。在8世紀中晚期，長江潮區(qū)界上界在九江附近的湓浦口。安徽宿松小孤山是古代歷史上第2個有潮區(qū)界記載的地方，在13世紀最后10年，長江的潮區(qū)界已東移至安徽與江西交界的小孤山附近。

長江干流在沒有被大型水利工程截斷的時期，長江潮區(qū)界是逐漸向海移動的。潮區(qū)界沿長江東移的距離，據(jù)當代地圖量計，從九江大橋到小孤山的距離為59km，九江大橋到湓浦口相距5km。取白居易的“乘潮發(fā)湓口”一詩記載，海潮最后1次到湓浦口為公元819年，作為潮區(qū)界退過湓浦口的代表年份；取南宋謝疊山寫作“小孤山”詩的公元1289年，作為潮區(qū)界退過小孤山的代表年份。在這470年中，長江潮區(qū)界下移了64km，平均為0.136km/a。對照歷史記載的描述，潯陽江口和小孤山2處潮區(qū)界對應(yīng)的潮汐現(xiàn)象是“海潮至此不能上”，以年周期而言，應(yīng)該指的是枯季潮區(qū)界上界。上述分析深化了對長江河口的認識。

20世紀中期直至近期的數(shù)十年中，長江潮區(qū)界的研究進入了器測時代。一些研究長江口地理和水文的專家指出，長江潮區(qū)界在安徽銅陵的大通鎮(zhèn)(陳吉余和惲才興，1959)。至今為止，它仍是自20世紀中葉以來最被廣泛接受的長江潮區(qū)界。如果以1959年作為長江枯季潮區(qū)界東移至安徽大通的代表年份，那么在1289—1959年的670年中，長江潮區(qū)界下移170km，平均0.254km/a，與819—1289年間0.136km/a相比，速率幾乎是后者的2倍。

4.2 潮區(qū)界移動的影響因素

已有研究表明，長江潮區(qū)界的后退速度受到來自海向和陸向2個方向的影響(徐漢興等，2012；鄒逸麟和張修桂，2013；Caietal., 2014；石盛玉等，2018)。海向方面，主要是受河口向海淤長的速度和河口長度的影響，通過對上溯潮汐的阻尼效應(yīng)來實現(xiàn)。河口的延伸有2種明顯表現(xiàn)，一是河口灣頂點的向海伸延，二是河口沙嘴的向海伸延。

4.2.1 向海方向的因素

根據(jù)歷史地圖的對比，可識別3個不同時期的長江口河口灣頂點(圖 3)。全新世高海面以后，長江第1個河口灣頂點在鎮(zhèn)揚河段東端、圌山北角的龜山頭節(jié)點。鎮(zhèn)揚之間的江心沙洲——瓜州在公元8、9世紀已完成向北并岸。中唐詩人李紳在唐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由越州赴洛陽的途中，經(jīng)過揚州時，觀察廣陵潮的狀況而寫的《入揚州郭》： “畏沖生客呼童仆，欲指潮痕問里閭”(蔡曉英，2005)，表明在漢晉時洶涌澎湃的廣陵潮已經(jīng)在揚州城消失，龜山頭節(jié)點已經(jīng)形成。向下游方向，在江陰有鵝鼻嘴節(jié)點。它的形成應(yīng)是在對岸靖江一側(cè)的馬馱沙向北并岸、靖江設(shè)縣的明代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最靠近海的節(jié)點是徐六涇，它是因1959年圍墾形成的人工節(jié)點。

根據(jù)圖 1、圖 3顯示的歷史時期長江潮區(qū)界和河口灣頂點下移的速度，可知兩者具有相同的移動方向、趨勢(圖 4)。這表明，長江潮區(qū)界的移動對河口灣頂點向海遷移的響應(yīng)相當靈敏；潮區(qū)界向海方向遷移與河口向海延伸的相同趨勢，表明后者是影響潮區(qū)界長期變化的重要因素。

A—東漢；b—唐代；c—南宋；d—元代；e—1959年；f—2020年

圖 4 中國歷史時期長江河口灣頂點(a)和長江潮區(qū)界(b)的下移速率Fig.4 Downward velocity of the peak of Changjiang Estuary(a)and the Changjiang tidal-limit(b)in historical time of China

又試取長江口以南、上海浦東地區(qū)中部和東部南匯嘴的下沙—大團—馬廠—果園地形斷面進行近1000年來的變化趨勢對比。因為斷面在長江三角洲南側(cè)最長最突出，與長江口向海淤積延伸的方向大致相同，并長期以來都處于持續(xù)淤積過程中，故對河口海岸線的向海延伸有較好代表性。在近1000年來，該斷面海岸成陸速度為18～20m/a(鄒逸麟和張修桂，2013)，淤長速度相對穩(wěn)定。這表明，河口沙嘴延伸速度和潮區(qū)界東移速度的變率相差甚大?？梢?，長江河口的向海延伸是造成長江潮區(qū)界下移速度變化的主要因素，但對河口灣頂點的響應(yīng)更為靈敏。

近1000年來，長江口外及鄰近海域的重大變化，就是黃河尾閭在公元1128年奪淮入海，并在公元1494年改南北分流為全流，由南支入黃海，公元1855年復又北歸渤海。在黃河入南黃海的700多年間，巨量黃河入海沉積物可沿蘇北海岸進入長江口外海域，有利于加快河口的向海延伸。在這近1200多年的歷史時期中，特別是自宋室南遷后，人類對長江流域的開發(fā)增強，水土流失也愈加顯著，增加了河口淤積趨勢。Wang等(2011)研究發(fā)現(xiàn)，最新的水下三角洲前緣形成于800多年前，與以前的三角洲前緣相比，具有顯著的高沉積速率(1～4cm/a)。隨著三角洲前緣的前伸，口外海域深度加大，單位水面下水體的空間容積也越來越大，從而同量泥沙的造陸面積，以及河口的延伸速度也減小?？梢?，影響河口沙嘴延伸的因素非常復雜。

4.2.2 向陸方向的因素

向陸方面的因素主要是河流徑流量的變化和人類活動。上游徑流可增加摩阻效應(yīng)、降低潮汐振幅、延遲潮波傳播、改變潮汐頻率之間的能量分布，對潮汐向河口上游的傳播有顯著影響(Godin，1985，1991，1999;Jay and Flinchem，1997;Horrevoetsatal.，2004)?，F(xiàn)有研究表明，徑流量對潮汐阻尼的影響主要通過摩擦項、余流水位和蓄水面積來實現(xiàn)(Caiatal.，2014)。盡管目前還缺乏宋末、元初前后2個時間段的徑流量數(shù)據(jù)，但近期已有對長江河口潮流界與徑流量的定量關(guān)系研究(侯成程和朱建榮，2013)，提出潮流界離河口的距離D與徑流量Q的相關(guān)關(guān)系：

枯季：D=-4×10-10Q3+1×10-5Q2-0.1937Q+1232.9(R2=0.9842)，

洪季：D=2×10-13Q3+3×10-8Q2-0.0074Q+359.35(R2=0.9969)。

可見，相關(guān)系數(shù)R2均在0.98以上，表明潮流界與徑流量具有顯著相關(guān)關(guān)系，隨著徑流量增大潮流界將向海方向遷移。長江干流的潮區(qū)界與潮流界往往是共進退的。根據(jù)“將今論古”，歷史時期徑流的增強也會導致潮流界、潮區(qū)界向下游、向海方向遷移。已有研究重建了長江源區(qū)過去706年的徑流量(王姝等，2019)，如果要從徑流量角度進行分析，則需建立更長時間尺度的徑流量。值得注意的是，在近1000多年的時間尺度上存在2個氣候事件： 中世紀暖期(1000—1300年)和小冰期(1400—1900年)(IPCC，2007)。這2個氣候事件與本研究的2個時間段(公元9世紀至13世紀末，公元13世紀末至20世紀中葉)基本重合。根據(jù)Chen等(2019)的研究，中國東部季風區(qū)域在中世紀暖期相對干燥，而在小冰期則相對濕潤。此外，從董哥洞的石筍曲線也可以看出，距今約500年以來東亞季風顯著增強(Wangatal.，2005)。據(jù)此，在公元9世紀至13世紀末，由于東亞季風相對較弱且較為干燥，長江徑流量補給較少，徑流量相對較小，潮區(qū)界向海遷移較慢；公元13世紀末至20世紀中葉，由于東亞季風顯著增強且較為濕潤，長江徑流量補給較多，徑流量相對較大，潮區(qū)界向海遷移較快。

徐漢興等(2012)指出，由于潮區(qū)界的位置受長江洪枯季和潮汐周期的影響很大，通過實際觀察資料和數(shù)模計算分析，1978年枯季大潮時，長江潮區(qū)界應(yīng)位于安慶；1968年洪季小潮期間，只能到達南京。安慶在大通上游96km，南京在大通下游更遠達233km，可見在極端潮汛與極端徑流相匹配的條件下，潮區(qū)界可以偏離較長期間的平均位置很遠。這是可以理解的。從張繼寫“潮至潯陽回頭”，到白居易寫“乘潮發(fā)湓浦”，即從海潮開始不過潯陽，到最后1次到達湓浦，經(jīng)歷了約半個世紀。何況，古人乘舟在長江上遠行，多要避開冬季枯水季和夏季大洪水期，故他們在方志和詩中反映的多是避開極端水文期、趨于平水期時的見聞。

20世紀中葉以來，人類活動對長江流域的影響逐漸占據(jù)主導地位，尤其是長江干流建設(shè)了重大調(diào)蓄水利工程。三峽大壩建成后，長江三角洲目前的沉積率為49 Mt/a(2003—2011年)，遠低于全新世的自然水平(Wangatal.，2018)。新近對2007—2016年長江下游水文站實測水位資料進行頻譜分析，結(jié)合紅噪聲檢驗判斷水位變化過程中的潮差變化，提出長江河口潮區(qū)界變動范圍與特征： 特大枯水時期，九江站流量約8440m3/s時，潮區(qū)界在九江附近；特大洪水時期，九江站流量約66700m3/s時，潮區(qū)界在樅陽閘與池口之間(石盛玉等，2018)?？梢姡陂L江大型干流工程開始蓄水的幾年后，特大枯水時的潮區(qū)界可向陸遷移至1100多年前中唐時代的位置。在全球性海面上升大背景下，受長江干流水量調(diào)蓄和沉積物攔截、流域河口工程建設(shè)的持續(xù)影響，未來潮區(qū)界或?qū)⑦M一步向上游遷移。今后，影響長江潮區(qū)界變遷的因素還需從河口區(qū)地形地勢、徑流與潮汐相互作用、來水來沙、海平面變化和人類活動等方面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5 結(jié)論與討論

通過對一些古籍、文學作品與地方志的整理，從中提取到一些反映長江潮區(qū)界及其變化的信息和記載，通過分析得到以下結(jié)論：

1)從公元819年到公元1289年的470年中，潮區(qū)界上界從今江西九江的湓浦口下移到了安徽江西交界處的小孤山附近，向下游、向海遷移約64km，平均遷移速率約0.136km/a。

2)在13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的670年中，長江潮區(qū)界從小孤山下移至安徽大通鎮(zhèn)附近，向下游、向海遷移了約170km，平均遷移速率約0.254km/a，遷移速率幾乎是前一時期的2倍。

3)長江潮區(qū)界的移動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首先是河口灣頂點和河口沙嘴的向海移動，其次是河流徑流量的變化。近1000多年來的2個氣候事件(中世紀暖期和小冰期)時間尺度正好與本研究提出的2個潮區(qū)界遷移時段重合，說明長江潮區(qū)界的移動受到由于氣候變化導致的徑流量變化影響較大。

4)近期，長江潮區(qū)界的進退受人類活動的影響顯著，尤其是干流重大調(diào)蓄工程建設(shè)作為重大突變事件影響較大。

由于歷史資料有限，此次研究只能粗略估計歷史時期的長江潮區(qū)界的位置及移動速率。今后，需進行更精細的現(xiàn)場考古研究，發(fā)掘能反映潮位變化的遺跡和文物；層序地層學的研究也尤為必要，如能找到潮汐韻律層序，將是極為有利的證據(jù)。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精確的年代測定，將可獲得更為精確的潮區(qū)界位置和相應(yīng)的年代。此外，對于潮區(qū)界位置及移動速率變化的原因仍需要更深入的探討。未來可以通過重建長江千年尺度的徑流量，進行數(shù)值模擬，來探討徑流、潮汐的相互作用對潮區(qū)界移動的影響。最后，作者還建議對本研究提到的海洋和地理遺跡盡早進行保護，如對安徽宿松小孤山上的界潮祠采取保護措施，并建立地理標識和說明牌；對九江(潯陽江)湓口的潮區(qū)界遺跡進行必要的科學調(diào)查，確定具體位置，并建立地理標識和說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