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藥的蛛絲馬跡：貧賤父母較量禽獸導師

金金

在河南一家醫(yī)院當醫(yī)生的女兒周蕓蕓，被導師喬福順強奸，母親程玉梅憤而報警，卻因證據(jù)不足難以立案。不久，關于女兒上位不成誣告導師的傳言，在坊間被傳得沸沸揚揚。承受多重壓力的周蕓蕓精神瀕臨崩潰。與此同時，又有中間人傳話，稱程玉梅只要放棄告發(fā)，喬福順愿出百萬補償費私了。

女兒清白，豈能買賣？程玉梅和丈夫踏上了為女兒討還公道的漫漫征途……

晴天霹靂！女兒慘遭導師迷奸

2019年3月的一天，程玉梅接到在鄭州一家醫(yī)院當醫(yī)生的女兒周蕓蕓的電話，稱導師喬福順約她和另一名同事張姍談事情，晚上在外面吃飯，不用等她。程玉梅叮囑女兒不要喝酒，吃完后早點回家。

然而，當晚周蕓蕓并沒回家。晚上9點多鐘，程玉梅打過女兒的手機，當時通了，但沒人接;此后再打，竟顯示關機。給女兒發(fā)微信，她也沒回。

女兒為工作方便，時不時地會在醫(yī)院為單身職工提供的集體宿舍里住宿。程玉梅猜想是不是太晚了，或臨時有什么任務，女兒就在醫(yī)院住下了？胡思亂想中，累了一天的程玉梅睡著了……

出生于1973年的程玉梅是河南省方城縣人，她同丈夫周海營原是一家工廠的職工，下崗后在縣城開了一家小超市。周家雖貧寒，但女兒周蕓蕓卻很爭氣，考上了醫(yī)科大學。

程玉梅和丈夫賣掉了縣城的房子，而后在大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陪讀。程玉梅在超市找了份工作，而周海營則遠赴深圳打工，按時匯款回家。

2018年6月，大學畢業(yè)的周蕓蕓被鄭州市一家醫(yī)院錄用。為了提升自己的臨床水平，周蕓蕓拜該院主任醫(yī)生喬福順為導師。40多歲的喬福順已有20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程玉梅叮囑女兒：“跟喬教授好好學習，不能辜負了導師的栽培！”所以，當女兒說導師約她吃飯并談事情的時候，程玉梅一點也沒往其他方面想。

次日傍晚，周蕓蕓終于回家了。見她臉色慘白，程玉梅關切地詢問：“哪里不舒服嗎？”周蕓蕓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醫(yī)院病人多，有點累?！闭f完直接回到自己的臥室。

程玉梅似乎想起什么，又問道：“昨天晚上，你同喬教授談工作，都談了什么？”一聽到“喬教授”三個字，周蕓蕓猛然從床上彈起來，沖進衛(wèi)生間……

女兒的表現(xiàn)太反常了?？裳巯伦穯?，她顯然什么也不會說。滿腹狐疑的程玉梅，等女兒睡下后，獨自在客廳里坐了半宿。

接下來的兩三天，女兒雖然按時上下班，但一直精神萎靡。就在程玉梅為女兒的事憂心忡忡之時，她突然接到女兒好友郭麗的電話，說周蕓蕓情緒極差，讓她趕快來醫(yī)院。

程玉梅趕到醫(yī)院時，女兒仍在不停地哭泣。

見程玉梅趕來，郭麗忙將她拉到旁邊，氣憤地說：“嬸，你要冷靜，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蕓蕓……可能被她的導師強奸了?！背逃衩樊敿囱矍耙缓?，差點昏倒在地。她抱著女兒大聲問道：“這是真的嗎？你告訴媽媽！”周蕓蕓倒在媽媽懷里，泣不成聲：“媽，那天晚上，喬教授叫我過去，我根本不該去……”

在母親和好友的陪伴下，周蕓蕓戰(zhàn)栗著回憶了當天發(fā)生的一切——

那天晚上，特意到宿舍換了一件粉色羽絨服的周蕓蕓，按時來到了喬福順約定的一家餐廳。彼時，導師喬福順和師姐張姍已經(jīng)提前就座。見換下工作服的周蕓蕓如此漂亮，張姍便拉著她一起拍照，氣氛瞬間熱鬧起來。

吃飯時，喬福順要了一瓶紅酒。周蕓蕓說自己不喝酒，喬福順說：“小周，這你就不懂了。紅酒不僅可以促進血液循環(huán)，而且還有養(yǎng)顏的作用呢?！?/p>

如此一說，周蕓蕓哪敢推辭？遂和導師與師姐推杯換盞起來。散席前，周蕓蕓要去洗手間，喬福順對張姍說：“洗手間底板較滑，你陪她一塊去吧！”

上完廁所回來后，在喬福順的提議下，3人將杯中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又坐著閑聊了幾分鐘。周蕓蕓感覺頭特別暈。她依稀記得喬福順和張姍一起將自己扶上了出租車，喬福順還對張姍說了句：“你打車回去休息吧。我同周蕓蕓順道，把她送回去！”

上車沒幾分鐘，周蕓蕓便昏睡過去。待她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凌晨5時左右。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喬福順正坐在房間玩手機。

頭痛欲裂中，周蕓蕓拼命地回憶前晚上車之后的情況，卻什么也記不起來了。她下意識地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發(fā)現(xiàn)上衣是被推上去的，下體卻是赤裸裸的，且有種火辣辣的刺痛感。

自己被人性侵了！盡管尚未完全清醒，但女性的本能讓周蕓蕓意識到了自己的遭遇。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感覺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周蕓蕓的動靜驚擾了玩手機的喬福順。見她一臉悲憤，喬福順一邊扇自己耳光一邊求她：“我真的是太喜歡你了，所以……”周蕓蕓想大罵他，可喉嚨干澀，她隨手抓起桌上的一瓶牛奶，勉強喝下去，又感覺一陣惡心，全吐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因為當天和熟悉的病人有約，周蕓蕓簡單擦洗完畢后，強打精神上了一天班。其間，她無數(shù)次想過報警，卻又無數(shù)次打消了這念頭：母親有高血壓，不能受刺激，而且此事若傳開，她還怎么做人呢？

糾結中，周蕓蕓連續(xù)三四天都精神恍惚。室友郭麗見周蕓蕓連續(xù)幾天情緒不對，而且還發(fā)現(xiàn)她在枕頭下藏了大量的安眠藥，追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周蕓蕓終于忍不住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了她。郭麗擔心周蕓蕓想不開尋短見，于是趕緊打電話給周蕓蕓的母親……

女兒還沒講完，程玉梅早已氣得渾身發(fā)抖：畜生！這不是要毀了女兒的前途和一生嗎？她恨不能馬上找到喬福順，撕碎這個衣冠禽獸。

絕不原諒：

哪怕陷阱重重荊棘密布

丈夫周海營在深圳打工，路途遙遠，程玉梅決定先獨自處理這一切。她選擇了報警。按照警方的要求，程玉梅陪同女兒到當?shù)匾患宜痉ㄨb定所做了鑒定，結果顯示：周蕓蕓的處女膜出現(xiàn)多處裂傷，還出現(xiàn)了創(chuàng)傷后的應激障礙。

2019年3月中旬，喬福順被鄭州市警方刑事拘留。然而，面對審訊，他拒不承認自己強奸周蕓蕓，稱“兩人是自愿發(fā)生性關系”。

見喬福順拒不認罪，程玉梅焦慮之余，咨詢刑事犯罪方面的律師。律師聽完程玉梅的詳細講述后，問她：“你女兒平時酒量怎么樣？”程玉梅一愣，不知律師為何問這樣的問題，但她還是如實回答：“雖然我從不主張她喝酒，但我們老家有男女都喝酒的風俗，女兒有時也會喝一點。以她的酒量，二三兩白酒是沒問題的?！甭蓭熣f：“這就對了！當天，3個人才喝了一瓶紅酒。紅酒的酒精度數(shù)比白酒低多了，就算一瓶全讓她喝了，她也不見得醉倒，何況3個人分著喝。這說明什么？有人在酒里做了手腳！”

程玉梅豁然開朗?？稍趺床拍苷业絾谈ｍ樤谥苁|蕓酒里下藥的證據(jù)呢？律師建議：“你女兒不是嘔吐過嗎？從被她嘔吐過的衣服上找一找看看?！?/p>

回家后，程玉梅讓女兒將出事當天的衣服找出來。遺憾的是，當天的衣物已被周蕓蕓清洗過了。程玉梅帶著衣服先后去了三家鑒定中心，答復如出一轍：衣物被洗，無法化驗出藥物成分。周蕓蕓也想過問當天一起吃飯的好友張姍，但不知何故，張姍的電話打不通，發(fā)信息她也不回。

由于程玉梅無法舉證，加上羈押時限已到，警方不得不將喬福順釋放。

就在程玉梅繼續(xù)想辦法尋找證據(jù)的時候，關于女兒的流言開始在坊間瘋傳?！奥犝f剛畢業(yè)不久的一個女醫(yī)生，為了上位和導師上床。結果目標沒達到，人家現(xiàn)在要告導師呢。”“現(xiàn)在的女孩都不愿意腳踏實地做事，一心想用身體換前途……”

這些流言很快便傳到了程玉梅的耳中。她憤怒至極：“我女兒從小到大都是學霸，又是醫(yī)學院的高材生，用得著通過下三濫的手段上位嗎？”

然而，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謠言像遇到火苗的干柴，越燒越旺。那天晚上，周蕓蕓臉色慘白地回到家中，告訴程玉梅：“媽，我辭職了……”程玉梅將她摟在懷里，皺著眉頭說：“我就納悶了，明明我女兒是受害者，為什么卻被人唾罵？為什么那個喬教授明明是壞人，卻什么事也沒有？”

既要搜集相關證據(jù)，又得面對謠言侵擾，程玉梅感覺自己身心俱疲。無奈之下，2019年6月初，程玉梅將遠在深圳的丈夫叫了回來，并將近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如實告訴了他，讓他和自己一起想辦法。

聽說女兒被導師強暴，敦厚的周海營抄起菜刀就要找喬福順拼命，被妻子制止了：“你以為我不想殺了那個衣冠禽獸嗎？可是，這樣做不僅白白搭上一條命，更關鍵的是，迷奸的事情就真的死無對證了?！敝芎I悶吼：“那你說咋辦？”“找證據(jù)！只要找到關鍵證據(jù)，一定能將這個畜生告倒！”

就在夫妻倆想盡辦法尋找女兒被性侵的證據(jù)時，7月的一天，程玉梅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自稱是“喬教授的朋友”。男子在電話里直言不諱地說：“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鬧騰下去，對誰都沒好處。你要是答應就此消停，喬教授愿意補償你們家100萬元。怎么樣？夠意思吧?！背逃衩返难例X咬得咯咯直響：“請你轉告喬福順，我家是窮，但天下沒有一個父母會拿女兒的清白做交易！”

討回公道：

貧賤夫妻較量禽獸導師

程玉梅知道，喬福順“百萬補償私了”的計劃失敗，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繼續(xù)設置障礙的。事實也確如她所料。

自從明確拒絕喬福順私了的要求后，程玉梅每次出門，總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有一天，她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不要再告了，否則吃不了兜著走！想活命就識相點！”程玉梅迅速掛斷電話，并將此號碼拉入黑名單。此后，凡是陌生來電，她一律拒接。

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天晚上，程玉梅好不容易將情緒糟糕的女兒哄睡著，看看墻上的鐘表，已指向凌晨1點。程玉梅和丈夫剛剛躺下，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打開燈一看，自家的窗戶玻璃被砸得粉碎，玻璃碴滿地都是。

當晚，程玉梅緊緊地抱著女兒，母女倆就這樣在床上蜷縮了一整夜，眼都不敢合。

程玉梅用腳板也能想到，所有這些“大戲”，導演只有一個，那就是喬福順。事實證明，喬福順鬧得越歡，越是證明他內心有鬼。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后，她也明白，凡事要講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喬福順不會認罪，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

所以，當務之急，仍是想盡辦法，盡快鎖定女兒被喬福順欺負的證據(jù)。

程玉梅不斷地寫信，到處求助。2019年12月，程玉梅來到北京。在一家權威的司法鑒定中心，一位有幾十年鑒定經(jīng)驗的老專家接待了她，他告訴程玉梅：“根據(jù)你所陳述的情況，你女兒出事之后，那件衣服只被洗過一次。只要不是使用去污能力特別強的洗滌劑，那么，衣服上就可能有一定的殘留藥物，值得一試！”程玉梅驚喜萬分。

遺憾的是，由于臨近春節(jié)，加上疫情暴發(fā)，當時做不了鑒定。老專家建議程玉梅把衣物暫時保存在鑒定中心，讓她回家。她只得返回河南等候消息。

2020年4月，疫情緩解，鑒定中心工作人員對周蕓蕓衣服上的嘔吐物進行鑒定，結果表明，提取物中，含有微量的迷藥成分，與安眠藥相比，其催眠作用強十幾倍。且從藥物的顏色、性狀等指標綜合分析，此藥應是2019年3月初所使用的，與案發(fā)時間基本吻合……

鑒定拿到手后，程玉梅當場哭了。與此同時，程玉梅此前咨詢過的律師又告訴她，雖然有了這項證據(jù)，但還不足以證明周蕓蕓被喬福順性侵。只有證實這件被用來鑒定的衣服，是案發(fā)當天周蕓蕓所穿的衣服，才算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

如何才能證明這一點呢？程玉梅正著急時，周蕓蕓說：“媽，那天和喬福順一起吃飯的，又不是我一個人，不是還有張姍嗎？”

程玉梅一聽，當即帶著女兒前往醫(yī)院。但當天張姍休假。從好友郭麗那里獲悉張姍的住處后，母女倆又火速趕往其住處。

當張姍看見程玉梅和周蕓蕓時，臉色大變，準備關門，卻被程玉梅強行擠了進去：“你是張姍吧？我女兒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而且，當晚，是你和她一起去吃的飯。于公于私，你都要幫她??！”說完，程玉梅就要給張姍下跪，張姍趕緊將她扶住，哽咽著說：“阿姨，別這樣！是我對不起蕓蕓……”

原來，周蕓蕓被喬福順強奸的消息傳開后，張姍仔細回想當晚發(fā)生的一切，感覺確實太蹊蹺了。晚餐快要結束時，周蕓蕓還好好的，上個洗手間回來，才喝了杯底那么一點點紅酒，怎么就醉成那樣了呢？可是，喬福順畢竟是自己的導師，她的前途掌握在人家手里呢。所以，盡管知道周蕓蕓和母親狀告路上困難重重，張姍卻始終不敢站出來發(fā)聲。

糾結中，張姍備受良心的煎熬。如今，張姍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出來作證了。

有了張姍出來作證，再加上案發(fā)當晚兩人的合影照片，證實被用來鑒定的那件衣服，正是周蕓蕓事發(fā)當天所穿的衣服;同時陳述的情況，也與周蕓蕓所說的一致，加上迷藥成分這一物證，喬福順涉嫌強奸周蕓蕓一事鐵證如山。

2020年4月底，喬福順再次被鄭州市公安局刑事拘留。這一次，喬福順全招了。原來，自從周蕓蕓拜他為師的那時起，他就對青春靚麗的周蕓蕓動了邪念。事發(fā)后，喬福順也是膽戰(zhàn)心驚，擔心周蕓蕓告發(fā)他，所以，用百萬補償費誘惑她，又請一些無業(yè)人員恐嚇她的媽媽程玉梅。

然而，事實證明，金錢不是萬能的，為人父母者決不會拿女兒的清白去換骯臟的補償！

喬福順被抓后，關于周蕓蕓的謠言也逐漸消散。她那顆飽受傷害的心靈，也正在逐步恢復活力……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編輯/戴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