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金波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年來,西夏學經(jīng)歷了恢復、發(fā)展時期,目前成果累累,人才輩出,逐步進入繁盛時期,受到學界和社會的矚目。西夏學界在構建西夏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方面,取得顯著進展,展示出中國西夏學的特色,在學科發(fā)展中做出了多方面的貢獻。
由于元朝修前朝歷史時,只修了《宋史》《遼史》和《金史》,而未修西夏史,因此關于西夏的歷史資料未能大量保存下來,使西夏成為神秘的王朝。
近代由于出土了大量西夏文獻、文物,西夏重新映入人們的眼簾。特別是1908、1909年在黑水城發(fā)現(xiàn)的西夏文獻和文物數(shù)量巨大、內(nèi)容豐富、價值貴重,改變了西夏資料匱乏的局面。對出土西夏文獻的介紹和研究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已有初始成績,其中以中國、蘇聯(lián)、日本成就較為突出。王靜如先生以《西夏研究》三輯(1932、1933年)成為中國西夏學的代表人物。1932年中國出版的《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西夏文專號)集中展示了當時的研究成果。但此后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影響,各國西夏研究都處于停滯狀態(tài)。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涉及民族研究的專家多參與當時的民族識別和民族調(diào)查,像西夏文這類古文字的研究未能及時恢復。而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的蘇聯(lián)、日本恢復了西夏研究,并有新一代專家參與研究。特別是蘇聯(lián)專家利用近水樓臺之便,獨享文獻資料之利,獲得不菲成績,中國學者只能望洋興嘆。
中華人民共和國在開始20多年中僅有不足20篇有關西夏的論文發(fā)表,其中有唐嘉弘的《關于西夏拓跋氏的族屬問題》(1955年),楊志玖的《西夏是不是羌族?》(1956年),吳天墀的《關于西夏歲賜茶的大小斤問題》(1958年),王忠的《論西夏的興起》(1962年)等。
20世紀60年代初期,中國科學院民族研究所請王靜如先生恢復西夏研究工作。王先生跟蹤蘇聯(lián)、日本西夏研究的進展,搜集資料,繼續(xù)進行深入研究。他在恢復西夏研究的同時,招收了一名西夏文研究生,并配備兩名助手協(xié)助工作。
1964年,由中國科學院民族研究所和敦煌文物研究所共同組成敦煌西夏洞窟調(diào)查研究小組,對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的西夏洞窟進行系統(tǒng)考察,由常書鴻、王靜如二位主持,北京大學宿白先生作顧問,李承仙先生任秘書長,民族所史金波、白濱,敦煌文物研究所萬庚育、劉玉權參加,甘肅省博物館的陳炳應也參與調(diào)查。這是西夏研究和敦煌研究相結合、西夏歷史研究和藝術研究相結合、中國科學院和地方研究機構相結合的一次合作,雙方互聯(lián)互補,為西夏學和敦煌學建設開辟了新的路徑。此次考察大大改變了對莫高窟、榆林窟洞窟布局的認識,對西夏研究和敦煌研究都起到了促進作用。
1966年后,西夏研究被迫停止。1970年王靜如先生從干?;氐奖本痪帽慊謴臀飨难芯?。史金波在干校回家探親時,帶回了部分西夏文資料,在1970年也恢復了西夏業(yè)務。1972年史金波返回北京后,便到北京圖書館、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中國歷史博物館搜集有關西夏資料,并對北京圖書館藏的一百多部西夏文佛經(jīng)進行系統(tǒng)整理。
1971年寧夏博物館對寧夏賀蘭山東麓的西夏陵進行了考察,并向國家文物局進行匯報。1972年經(jīng)國家文物局批準,對西夏陵的8號陵(今6號陵)進行發(fā)掘,發(fā)掘工作持續(xù)進行至1975年,對帝陵碑亭和4座陪葬墓做了發(fā)掘。這是在國家文物部門的組織領導下,第一次自主地、有計劃地對西夏重點文物的科學考察和發(fā)掘。
1972年在甘肅武威發(fā)現(xiàn)了一些西夏文物、文獻。王靜如、史金波和黃振華對這批文獻進行考證,1974年先后發(fā)表在《考古》雜志上。《文物》和《考古》雜志是當時社會科學為數(shù)不多的刊物。
1975年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中國社會科學院前身)恢復業(yè)務,西夏研究被列入民族所科研計劃。當年史金波、白濱去河北省保定市調(diào)查在韓莊出土的西夏文經(jīng)幢。1976年兩人又到西北西夏故地對西夏歷史、文化、文物進行廣泛考察,歷時3個月,收獲頗豐。這是中國西夏研究者首次對西夏故地進行系統(tǒng)考察。這一時期,西夏研究在艱難條件下默默進行,不絕如縷。
1978年后,西夏研究與其他學科一樣,也迎來了科學的春天。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西夏研究課題正式列入科研計劃。王靜如先生雖年事已高,仍殫精竭慮,探討西夏的文物和文獻,發(fā)表多篇研究專論,為西夏研究做出重要貢獻,后分別出版《王靜如民族研究文集》(1998年)和《王靜如文集》(2013年)。史金波、白濱和歷史所的黃振華合作攻關翻譯西夏文韻書《文?!罚瑫r對西夏文化、佛教和文物展開研究。1981年,史金波、吳峰云到安徽等地調(diào)查西夏后裔近兩個月。
1979年蔡美彪主編的《中國通史》第六冊出版,其中有“西夏的興亡”一章;同年鐘侃、吳峰云、李范文合著的《西夏簡史》問世。這些成果適應了當時社會的需要,起到了很好的作用。1980年吳天墀著的《西夏史稿》問世。該書歷經(jīng)多年積淀、精心研究而成,是利用傳統(tǒng)史料研究西夏的奠基之作。
此后30年來,在國內(nèi)外西夏文獻大量刊布和西夏文物考古不斷取得進展的基礎上,西夏研究快速發(fā)展,成果累累,近些年來每年出版著作數(shù)十部,論文數(shù)百篇,令學界側目。
一個學科的發(fā)展有傳承、有教學,才能形成穩(wěn)固的學科體系。1962年,中國科學院的哲學社會科學學部下轄哲學、歷史、近代史、考古、法學、民族等研究所,根據(jù)學科發(fā)展需要,共招收20名研究生,這是學部首批研究生。民族所招收2名,其中一名是王靜如先生的西夏文專業(yè)研究生史金波。在科研部門招收研究生是學科建設的一項重要舉措。當時將西夏學科培養(yǎng)人才納入國家研究部門的計劃,使西夏研究走上學科建設的軌道。王先生還吸收助手應琳、白濱協(xié)助工作。中國科學院民族研究所逐漸形成西夏研究基地。
改革開放后,隨著西夏學的發(fā)展,中國的西夏研究受到國外的重視。1986年美國的鄧如萍(Ruth W. Dunnell)博士申請到中國社會科學院做為期一年的研修,向民族研究所史金波學習西夏文。史金波編寫西夏文教學講義,為其開設西夏文課程,開始了西夏文系統(tǒng)教學。
隨著大量西夏文資料的刊布,亟需更多懂得西夏文的研究人才。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所的王靜如、史金波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陸續(xù)招收西夏文博士生。后來寧夏大學也開設西夏文課程,培養(yǎng)西夏文人才。2006年、2007年,中國人民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馮其庸先生邀請史金波到人民大學兩次開西夏文選修課,每次授課一學期。中國社會科學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和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自2011年連續(xù)三年聯(lián)合舉辦西夏文研習班,有很多西夏學專業(yè)人員參加,在培養(yǎng)西夏文研究人才方面創(chuàng)建了新的模式,起到了重要作用。2013年《西夏文教程》正式出版,這是西夏學學科建設的一項標志性成果。
近年來,陜西師范大學、北方民族大學、河北大學、首都師范大學等學校,在培養(yǎng)西夏研究人才、西夏學學科建設中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在相關西夏研究機構的多年運作中,在多項國家和省部級西夏重點科研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培養(yǎng)和鍛煉了西夏學的科研組織人才,使一些既有專業(yè)知識,又有組織才干的專家發(fā)揮了兩方面的特長,這也是西夏學學科建設趨于成熟的重要體現(xiàn)。西夏研究后繼有人,欣欣向榮,學界對西夏研究的前景持樂觀期待。
1980年成立中國民族古文字研究會,包括西夏文在內(nèi)的20多種中國古代民族文字研究有了共同的專業(yè)學會。在研究會中相關老專家為名譽會員,王靜如先生便是其中一位。史金波、黃振華、白濱都是研究會班子成員,李范文、陳炳應等是經(jīng)常參加研究會學術討論的骨干。中國民族古文字研究會對西夏學學科的建設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1981年寧夏社會科學院成立,其中的歷史研究所重點開展西夏學研究工作,韓蔭晟、李范文等專家從事西夏研究工作。寧夏社會科學院也逐漸成為西夏研究基地之一。同年寧夏社會科學院與寧夏史學會聯(lián)合召開了首屆西夏學國際學術會議,對西夏學發(fā)展起到積極推進作用。
20世紀90年代是西夏學學科建設的重要時期。寧夏大學開展西夏研究工作,在高等院校首先建立西夏研究機構。1991年在歷史系建立“西夏歷史研究所”,在中文系建立“西夏文化研究所”,由王天順、張迎勝分別任所長。1993年兩所合并為西夏研究所。
1993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與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達成合作協(xié)議,從1996年開始陸續(xù)出版《俄藏黑水城文獻》。由于此項目產(chǎn)生的良好學術影響,中國社會科學院于1997年成立中國社會科學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由史金波任主任。中心成立后,先后承擔國家和中國社會科學院的多項重大和重點研究項目,與國內(nèi)研究單位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等合作開展大型項目的研究,與國外存藏西夏文獻文物的部門進行交流和合作出版,聯(lián)合舉辦大型和中小型西夏學術研討會,與研究和出版部門合作編纂出版《西夏文獻文物叢書》《西夏學》《西夏學文庫》《遼夏金研究年鑒》等,在西夏學學科建設中體現(xiàn)了專業(yè)性、靈活性的特點,為西夏學學科建設不斷作出新貢獻。
2000年初,圍繞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建設,寧夏大學進一步整合研究隊伍,成立西夏學研究中心。2001年4月,教育部批準西夏學研究中心為省屬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省部共建。2009年,更名為“西夏學研究院”,陳育寧任學術委員會主任,杜建錄任院長。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是中國高校中第一個融西夏研究和教學于一體的實體機構。該院有20多位研究人員,老中青形成學術梯隊,有博士點和碩士點,承擔了多種國家社科基金和教育部的重要項目,形成大量研究成果,主編出版《西夏研究叢書》(陳育寧主編),主辦學術集刊《西夏學》(杜建錄主編),越來越多地擔負起中國西夏研究的主體責任,是當前實力最強的西夏研究基地,在中國西夏學學科建設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2007年中國社會科學院將西夏文納入“特殊學科”建設,2016年實施登峰戰(zhàn)略“特殊學科”建設,西夏文再次被遴選為“特殊學科”建設項目。
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西夏研究專家申請到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部重點項目、中國社會科學院重點項目以及其他各領域不同層級的項目。2011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領導小組批準“西夏文獻文物研究”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特別委托項目,首席專家為史金波,項目確定由中國社會科學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和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共同承擔,第二責任人為杜建錄。項目組織全國近百位專家,設立32個子課題,使學科專業(yè)范圍進一步擴大,經(jīng)過八年來的共同努力,取得了豐碩成果,也使西夏學學科建設邁上一個新的臺階。
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辦公室發(fā)布的《2019年國家社科基金冷門“絕學”和國別史等研究專項申報公告》的“資助領域”中,歷數(shù)多項一級學科后,特別提到“包括但不限于敦煌學、藏學、西夏學、蒙古學、少數(shù)民族史、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字研究”等,共有20多項學科,西夏學名列第三。這顯示出西夏學作為一個新興學科已躋身于有深厚學術基礎的敦煌學、藏學、蒙古學中間,得到國家哲學社會科學管理部門的認可和重視。
總之,70年來西夏研究由個體專家斷斷續(xù)續(xù)的研究,發(fā)展成國家最高研究機關和教育機關重視的學科,不斷突出優(yōu)勢,拓展領域,補充短板,以語言文字學、歷史學、文獻學和考古學為主體的西夏學學科體系逐步健全,形成數(shù)以百計的科研、教學人員隊伍,學科從冷趨熱,實力由弱轉強,從過去鮮為人知的偏僻學問,變成知名度頗高的新興學科。
學術體系是一個學科的基礎和根本依托。70年來,經(jīng)過幾代學者的不懈努力,無論是西夏研究的思想理念,還是研究方法都在不斷進展,西夏學學術體系已逐步確立。
1.確立為弘揚國家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的歷史責任感
20世紀60年代在國家科研部門組織下的西夏研究人員,面對國外專家有關西夏研究的進展和成果,認真學習、吸收和借鑒其成果和經(jīng)驗,同時也認識到西夏是中國歷史上一個王朝,且是社會歷史不清晰的王朝,探索西夏的歷史,揭開西夏的神秘面紗,傳承這項重要文化遺產(chǎn),中國專家有義不容辭的主體責任。這種理念增強了專家們不畏艱難研究西夏的學術志向。因此,在沒有任何功利可求,甚至有風險的環(huán)境中,仍能不離不棄地進行西夏研究。后來陸續(xù)加入西夏研究隊伍的專家們,也多具有為國家傳承文化遺產(chǎn)的歷史責任感,在資料稀缺、學習西夏文十分艱難、西夏文物考古非常辛苦的條件下,都能孜孜不倦地投身西夏研究,也是這種精神的繼承和發(fā)揚。對神秘現(xiàn)象力圖破解,對未解問題深入探索,對學術難題執(zhí)意攻堅,對專業(yè)創(chuàng)新不斷追求,也是中國西夏學家們前進的動力。
2.增強研究中國學問的學術自信和愛國情懷
中國的西夏學家在起步研究西夏時就清楚地知道,20世紀初在黑水城遺址出土的大量西夏資料被掠往國外,主要部分藏于蘇聯(lián)。蘇聯(lián)的專家們利用這些資料進行研究,刊布資料很少。那時包括中國專家在內(nèi)的西夏學專家們,只能利用蘇聯(lián)專家已刊布的資料進行再研究。中國的西夏學家們認識到將流失國外的西夏資料調(diào)查清楚,并刊布出來,實現(xiàn)珍貴資料再生性回歸,是中國西夏學家們的一個強烈的心結,是我們必須要完成的一項歷史使命。這既是開展西夏研究的必要,也體現(xiàn)出專家們傳承中國文化血脈的拳拳愛國情懷。
西夏是中國中古時期與宋、遼、金并立的王朝,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有的國外專家將西夏歸入所謂中亞歷史范圍不同,中國學者一直堅持西夏是中國的一個王朝,黨項族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民族,西夏歷史文化是中華民族歷史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西夏本身也是多民族王朝。這樣具有典型意義的歷史文化對深入探討中國多民族國家的歷史具有特殊價值。西夏的歷史史實是怎樣的?西夏社會、文化特色是什么?西夏文化是怎樣接受、弘揚和豐富中華民族文化的?西夏在王朝分立的狀態(tài)中是怎樣認同為中國的繼承者之一的?我們在研究大量西夏具體問題時,會在更為宏觀的層面上探討、挖掘更為深層次的學術價值。這也是西夏研究專家們逐漸形成的更為宏闊、深邃的學術理念和價值追求。
以上的理念促使中國西夏學家們在建設西夏學學術體系時,有堅持不懈的指導思想和攻堅克難的勇氣和決心。
3.注重學風建設成為主流共識
端正學風是一個學科學術體系建設的靈魂。鑒于一些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學風問題,我們十分注重學風建設,比如我們對參加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特別委托項目“西夏文獻文物研究”的專家們提出八項學術要求,規(guī)范學術作風,樹立為人民進行科研的精神。近些年來,中國西夏學界的學風良好向上。老專家們老驥伏櫪,嚴格要求,積極奉獻,不斷進?。恢星嗄陮<叶嘧鹬厍叭顺晒?,筑牢學術志向,遵守學術規(guī)范,積極參加團隊項目,刻苦鉆研,新著、新見迭出。
1.具有專業(yè)門類多的綜合性學科特點
西夏是一個近兩個世紀的王朝,外部關系錯綜復雜,內(nèi)部典章制度齊備,因此西夏研究包括諸多專業(yè),如語言、文字、政治、經(jīng)濟、軍事、法律、宗教、文化、藝術等,甚至還涉及自然科學的建筑、醫(yī)學、歷法等。
西夏以黨項族為主體民族,創(chuàng)制了記錄黨項族語言的文字西夏文。西夏語隨著黨項族的消亡而成為死語言,西夏文成為后世無人可識的死文字。隨著黑水城遺址等地西夏文獻的發(fā)現(xiàn),西夏語言文字的探索成為西夏研究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但因其已經(jīng)失去傳承,研究人員面臨著解讀死文字、構擬死語言的艱難挑戰(zhàn)。在西夏學學術體系中語言學和文字學占據(jù)重要地位。西夏語言、文字不僅是研究的對象,也是解讀西夏文文獻、進而研究西夏歷史的特殊而必要的手段。
文獻學在西夏學學術體系中占有特殊位置。西夏文獻包括傳統(tǒng)歷史文獻和出土文獻。清代、民國時期和當代對西夏傳統(tǒng)歷史文獻都進行過匯集、整理,取得了很好的成就。出土文獻涵蓋了西夏歷史文化的方方面面,是反映西夏社會歷史的第一手新資料,是復原西夏歷史文化、深化西夏研究的基礎資料,是西夏學突破性發(fā)展的主要源泉,引起專家們的重視。特別是西夏文獻中發(fā)現(xiàn)的大批西夏社會文書,直接反映了西夏社會特別是基層的真實面貌,對復原西夏社會起到了關鍵作用。西夏社會文書屬于文書學范圍。近年來中國文書學受到學界重視,西夏文書因數(shù)量大,價值高,研究成果顯著,為中國文獻學做出了重要貢獻。
西夏學一開始便與考古學結下不解之緣。西夏雖早已經(jīng)滅亡,但還存留下很多遺址。這些遺址以及從中出土的大量西夏文獻、文物,成為西夏學發(fā)軔的基礎??梢哉f,沒有考古學就沒有西夏學的誕生與輝煌。除享譽海內(nèi)外的內(nèi)蒙古黑水城遺址外,在甘肅省武威有西夏文、漢文合璧的涼州感通塔碑,張掖有漢文、藏文合璧的甘州黑水建橋碑,酒泉有漢文、回鶻文合璧的大元肅州路達魯花赤世襲碑,還有亥母洞西夏藏傳佛教遺址,窯子灣西夏瓷器遺址等。在西夏腹地寧夏,有西夏都城中興府遺址(今銀川市),有承天寺塔、海寶塔、宏佛塔、拜寺口雙塔、一百零八塔、安慶寺塔等,以及西夏靈武窯址等。特別是坐落在銀川市西、賀蘭山東麓的西夏陵,規(guī)模宏大,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xiàn)在正在積極籌備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文物考古是西夏學學術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西夏學科的綜合性,需要多領域人才參與。一方面根據(jù)新的西夏學資料的門類通過設立研究項目填補空缺,通過培養(yǎng)碩士生、博士生和吸收博士后培養(yǎng)所需各領域人才,另一方面還請與西夏研究相關的著名學者參與西夏研究,如語言學家孫宏開,史學家孫繼民、李華瑞,藏學家沈衛(wèi)榮等,參與并指導學術體系建設。
一個學科的建設還特別需要具有多學科專深業(yè)務能力的綜合性人才,這樣的人才對學科體系和學術體系建設可以起到占據(jù)前沿、攻克難點、提升水平、全面推動學術發(fā)展的重要作用。
2.具有與其他學科互補,形成交叉學科的特點
西夏學與很多學科搭界交融,形成交叉學科,其中比較典型的是與敦煌學、藏學形成交叉學科。
敦煌學產(chǎn)生于20世紀初,因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大量文書的發(fā)現(xiàn)和對敦煌莫高窟等洞窟群的考察、研究而顯于學林。敦煌學歷經(jīng)百余年,參與研究的國內(nèi)外專家眾多,碩果累累,是享譽世界的成熟學科。西夏統(tǒng)治敦煌近兩個世紀,在莫高窟、榆林窟以及河西一帶的中小洞窟中,留下了大量形象和文字資料。因此,敦煌學中包含了部分西夏學內(nèi)容,西夏學中也有一部分敦煌學的資料。黑水城西夏資料的發(fā)現(xiàn)與敦煌石室資料的發(fā)現(xiàn)時間相差不多,但因黑水城發(fā)現(xiàn)文獻中大多是當時難以識讀的西夏文,加之俄國至蘇聯(lián)時期將黑水城文獻秘藏于館庫,未能及時公布,因此研究滯后近半個世紀。敦煌學因為起步早,方法成熟,成果豐厚,而成為西夏學專家們學習借鑒的對象。
藏學也是較早形成的學科。西夏主要信奉佛教,開始從中原地區(qū)接受佛教,中后期又接受、發(fā)展藏傳佛教。西夏用西夏文和漢文翻譯藏傳佛教佛經(jīng),接受藏傳佛教儀軌和繪畫,建設藏傳佛教寺廟,禮聘藏族僧人為帝師,成為第一個全盤接受藏傳佛教的王朝?,F(xiàn)存的西夏藏傳佛教文獻、繪畫和宗教遺址不僅是研究西夏佛教的寶貴資料,也是藏學家研究12—13世紀藏族歷史文化的珍貴遺產(chǎn)。新發(fā)現(xiàn)的西夏文資料還表明,西夏時期河西地區(qū)藏傳佛教的廣泛流傳,使蒙古宗王闊端這樣的關鍵人物能先期接受藏傳佛教,為涼州會談產(chǎn)生了積極、正面的影響。
3.具有開發(fā)大量新資料,夯實學術基礎的特點
中國歷史上有關西夏的資料,因未修西夏史而顯得稀少和零散。吳天墀先生的《西夏史稿》已比較充分地利用了其中的主要資料。韓蔭晟先生對傳統(tǒng)漢文資料系統(tǒng)搜集整理,于1983年出版《黨項與西夏資料匯編》上卷第1、2冊,后又于2000年出版全部9冊,做出了重要貢獻。
西夏研究的瓶頸仍是缺乏新資料,要有新的突破,就需要新的資料。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指出:“古來新學問起,大都由于新發(fā)見?!标愐∠壬仓赋觯骸耙粫r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西夏研究就屬于既有新發(fā)現(xiàn)的材料,又存在很多尚難解明問題的學術領域。
中國的西夏學家在獲取新資料方面有重要突破。20世紀90年代,在中國社會科學院領導的直接關懷下,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與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合作,整理、出版俄藏黑水城出土的全部西夏文、漢文以及其他民族文字文獻。從1996年開始陸續(xù)出版《俄藏黑水城文獻》,截至2011年其中的漢文部分1—6冊,西夏文世俗文獻部分7—14冊已經(jīng)問世,至今佛教典籍部分15—29冊也已出版。這一大型文獻叢書基本上涵蓋了流失到俄羅斯資料的全部內(nèi)容,為西夏研究提供了大量嶄新、重要的資料,開辟了廣闊的科研前景。當代西夏研究的重要成就和主要突破點,多來源于這批黑水城出土的文獻。
21世紀初,西北第二民族學院、上海古籍出版社、英國國家圖書館編纂的《英藏黑水城文獻》5冊(2005—2010年)出版,西北第二民族學院、上海古籍出版社、法國國家圖書館編的《法藏敦煌西夏文文獻》(2007年)和武宇林、荒川慎太郎編的《日本藏西夏文文獻》(上下冊,2011年)也相繼出版。這都為西夏研究增添了新資料。
中國國內(nèi)也有不少部門存藏有西夏文獻,共一萬余面,是除《俄藏黑水城文獻》以外數(shù)量最多的出土西夏文獻。這些文獻歷時時間長,包括黨項族早期、西夏、元代、明代幾個歷史時期。由于分別存藏于各地圖書、文博部門,既有寧夏、甘肅、內(nèi)蒙古、陜西、新疆等西夏故地,又有北京、天津、河北等地,研究人員查找、借閱十分不便。21世紀初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中心、國家圖書館、甘肅五涼古籍整理研究中心、西夏文化研究中心聯(lián)合十幾個存藏單位,編纂出版《中國藏西夏文獻》(20冊)(2005—2007年),又為西夏研究提供了一批可資利用的新資料。
西夏文物中不可移動文物和可移動文物都很豐富,學術價值很高,其中以寧夏、甘肅、內(nèi)蒙古等西夏故地最為集中,也有不少文物存藏于其他地區(qū)。其中可移動文物多藏于各文博部門,查看、使用不易。將這些西夏文化遺產(chǎn)調(diào)查清楚,整理編纂出版是西夏研究專家們的又一心愿。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特別委托項目“西夏文獻文物研究”立項后,設立重大課題,在全國范圍內(nèi)系統(tǒng)普查西夏文物,分5卷出版《西夏文物》叢書。八年來在國家文物局的關懷和支持下,順利推進。先后于2015年、2016年、2017年出版塔拉主編的《西夏文物》(內(nèi)蒙古編)(4冊)、俄軍主編的《西夏文物》(甘肅編)(6冊),李進增主編的《西夏文物》(寧夏編)12冊。樊錦詩主編的《西夏文物》(石窟編)、杜建錄主編的《西夏文物》(綜合編)也已基本編纂完成。各編分10類編纂,每一種文物收錄多幅圖版,并有詳明文字敘錄。這是首次建立完整的西夏文物資料體系,并形成西夏文物數(shù)據(jù)庫,是一項具有開創(chuàng)性和基礎性的重要學術工程。
上述大批西夏研究新資料的出版,為西夏學深入研究提供了大批原始資料,突出了新資料優(yōu)勢,夯實了學術發(fā)展的基礎。在近些年中國各朝代歷史研究中,西夏研究新資料的收獲成就顯著,受到學界的贊賞。
4.具有攻堅克難,不斷登峰的特點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西夏研究是在國外領先、國內(nèi)基礎薄弱的條件下進行的。當時對西夏文字的構造處于探討階段,所能認識的西夏字在6000多字中不足三分之一,很多西夏文基本字詞尚不能解釋,很多重要語法現(xiàn)象不清,難以翻譯西夏人撰著的原始文獻。
中國的西夏學者沒有選擇容易譯釋、容易出成果、有漢文文獻對照的文獻研究,而是不畏艱難,瞄準解釋西夏文字形、字音和字義的《文?!愤M行全面翻譯、研究。史金波首先開始了艱難的翻譯工作,后來兩位同事白濱、黃振華陸續(xù)加盟。當時做成數(shù)萬張卡片,以字系條,作出全文索引,解析推敲,識讀未解文字的能力大大提高。經(jīng)過五年的攻關,1983年《文海研究》出版,使西夏文字絕大部分得到解釋。后來李范文利用大量《文海研究》的資料和成果以及其他資料,編纂出版《夏漢字典》,方便查找西夏文字。
20世紀80年代末,蘇聯(lián)西夏學專家克恰諾夫用俄文翻譯出版了西夏文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刊布了原文并進行了研究。此部長達20卷(缺1卷)的法典,內(nèi)容極為豐富,負載著西夏王朝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宗教、社會等重要資料。鑒于其無可替代的學術價值,史金波、聶鴻音、白濱、黃振華,共同承擔起翻譯此法典的艱巨任務。由于此法典涉及西夏歷史社會的方方面面,有很多不熟悉的事物,不像譯自漢文的典籍和佛經(jīng)那樣有漢文文獻可以參考,難度很高。他們知難而上,集體攻關,經(jīng)過五年的努力,于1994年將《西夏天盛律令》作為《中國珍稀法律典籍集成》中的一種出版,為西夏學界提供了很多難得的重要資料。此后西夏學家們以此書內(nèi)容為基礎所做的學術研究著作和論文層出不窮,推動了西夏學的進展。如杜建錄于2002年出版的《西夏經(jīng)濟史》即利用《西夏天盛律令》中的大量資料,成功地對西夏經(jīng)濟做了系統(tǒng)解讀。
在俄羅斯整理黑水城出土文獻時,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大批西夏文社會文書,計有1000余號,包括戶籍、賬籍、契約、軍籍、告牒、書信等。這些西夏文草書文獻,多是直接反映西夏社會的珍貴原始資料,無論在數(shù)量上還是在內(nèi)容上皆可與敦煌石室發(fā)現(xiàn)的社會文書相媲美,對研究、認識西夏社會有極高的學術價值。釋讀西夏文文獻本來就很困難,解讀西夏文草書難度更大。而且這些文書多是殘頁,或缺頭少尾,或字跡不清,不少文書兩面皆書寫文字,筆畫透墨,相互疊壓,難以辨認。面對這樣一批資料,投入很多精力去解讀,并無必勝的把握。但我選擇了迎難而上,決心啃這塊硬骨頭。經(jīng)過七八年的摸索、探討,西夏文草書的奧秘逐漸被破解,不僅整理出文書目錄,還對西夏經(jīng)濟、軍事文書進行深入研究,陸續(xù)發(fā)表論文,先后于2007年、2018年出版《西夏社會》和《西夏經(jīng)濟文書研究》兩本書,《西夏軍事文書研究》也即將付梓,對揭示鮮為人知的西夏社會、經(jīng)濟、軍事狀況提供了新資料和新認識。
在出土文獻中有不少漢文文獻,數(shù)量很多,價值不菲。這些漢文文獻也多是殘頁或殘片,整理研究難度很大。專家們利用熟悉文獻和研究方法的優(yōu)勢,克服文獻殘碎、字體潦草難認、時代跨度大、涉及王朝和民族多、內(nèi)容駁雜的諸多繁難,組織團隊攻關,終于收獲重大成果。2008年由塔拉、杜建錄、高國祥主編的《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10冊原始文獻,被分類整理出版。2012年由孫繼民等著的《俄藏黑水城漢文非佛教文獻整理與研究》被選入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成果文庫出版,將俄藏黑水城漢文非佛教文獻研究提升到新的水平。由杜建錄主編的《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釋錄》10冊,作為“西夏文獻文物研究”的重大項目于2016年出版,對中國藏黑水城出土4000余件漢文文書,逐一進行錄文、敘錄、??焙妥⑨?,著力文獻的解讀研究,是黑水城漢文文獻整理研究的又一重要成果。同年,杜建錄著的《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整理研究》也入選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成果文庫出版,進一步提升了黑水城出土漢文文獻的研究水平。
中國的西夏學家多能夠選擇學術價值高、突破難度大的課題,奮力沖擊一個個學術制高點,使西夏學學術體系建設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完善。
5.具有廣泛實行合作,集體攻關的特點
以古代文化遺產(chǎn)為研究對象的西夏學,既需要專家個人努力鉆研,不斷奮進,展示學術智慧和才華,取得創(chuàng)新成果,同時也需要專家們共同合作,集體攻關。特別是對一些工作量大,花費精力和時間更多,學術界和社會期待早出成果的課題,更需要合作完成。
西夏學的很多重要成果是在本部門內(nèi)專家合作完成的,如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出版的《文海研究》《類林研究》《西夏天盛律令》等,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的《中國藏黑水城漢文文獻釋錄》,河北省社會科學院的《俄藏黑水城漢文非佛教文獻整理與研究》等。
有的西夏學重大項目需要更多部門的專家參與。如《中國藏西夏文獻》(20冊),即是全國各地十幾個部門共同參與的項目,是西夏學術界團結協(xié)作成功的典型事例。李范文主編的《西夏通史》也屬于多部門、多位專家合作完成的重要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特別委托項目“西夏文獻文物研究”,需要多領域、多方位地沖擊西夏研究的前沿,出版“西夏文獻文物研究叢書”“西夏文物叢書”“西夏學文庫叢書”等,更需要聯(lián)合多地區(qū)、多部門的西夏學專家通力合作。國內(nèi)30多個部門的近百位專家,在統(tǒng)一布局下,各展所長,形成合力,在西夏學學術體系建設中做出了新的貢獻,在學術界產(chǎn)生了良好影響,使西夏學躍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集體合作可以加強西夏學各領域之間的聯(lián)系和互補。西夏學是多領域、多專業(yè)的學科,而西夏學專家往往是熟悉一兩個或幾個領域。參加合作項目可使專家們了解更多的西夏學專業(yè),相互學習、交流、借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更快地提高專業(yè)水平和綜合、宏觀研究能力。集體項目中資深歷史學家、語言學家、文獻學專家、藏學家、敦煌學家等,或主持項目,或參加指導學術會議,通過言傳身教,把治學理念、治學方法和專深的學識傳授給西夏學界同仁,是對學術發(fā)展更為可貴的貢獻。
集體合作對培養(yǎng)年輕一代西夏學人才能起到推動作用。年輕的西夏研究者通過承擔集體項目具體任務,身上壓了擔子,能盡快進入研究角色,打牢專業(yè)基礎,提高科研能力。同時也便于就近向老一輩西夏學專家學習、請教,潛移默化地增長專業(yè)知識,提升搜集、整理、運用資料的能力和進行學術研究的方法,使年輕人盡快成熟,擔當更重要的科研任務。
中國的西夏學與國外同行建立了密切的合作關系。專家們不僅與過去西夏研究有良好基礎的俄國、日本的有關部門和專家建立和發(fā)展了密切交流與合作的關系,近些年來,又與英國、法國、德國、瑞典、波蘭等國發(fā)展了學術交流和合作關系。特別是對流散于海外的大量西夏文獻、文物進行系統(tǒng)調(diào)查,中外合作編纂在中國出版,實現(xiàn)了多項流失海外文化遺產(chǎn)的再生性回歸,增添了大量新資料,成就突出,口碑極好。此外,中國的西夏研究成果也開始實現(xiàn)雙向交流,走出國門,彰顯中國的學術進展和文化自信?!段飨慕?jīng)濟文書研究》獲得2017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中華學術外譯項目,《西夏文教程》獲得2018年中國社會科學院學術外譯項目,將由國外有資質的出版社出版。
總之,中國西夏學在構建學術體系過程中,初步形成了值得繼續(xù)總結和提高的學術體系特點。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年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西夏研究越來越受到國內(nèi)外的重視。幾代西夏學專家薪火相傳,不斷發(fā)力,西夏研究有了長足進展,話語權不斷增加。
當今的西夏學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成果少、聲音小的落后局面相比,在諸多領域創(chuàng)造了很多高水平、原創(chuàng)性成果,躋身學術前沿,從難度中獲得高度,取得越來越多的話語權,對國際西夏學的發(fā)展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在語言文字方面,有史金波、白濱、黃振華著《文海研究》(1983年),李范文著《同音研究》(1986年),李范文主編《西夏語比較研究》(1999年),韓小忙著《〈同音文海寶韻合編〉整理與研究》(2008年)和《〈同音背隱音義〉整理與研究》(2011年),史金波、中島干起等著《〈文海寶韻〉研究》(2000年),張竹梅著《西夏語音研究》(2004年)。臺灣西夏學家龔煌城先生深入研究西夏語言,構擬西夏語音,被西夏學界廣泛采用,成就十分突出。他的西夏語言文字研究成果集中刊布于《西夏語文研究論文集》(2002年)。近年還有史金波著《西夏文教程》(2013年)和賈常業(yè)著《西夏文字揭要》等。
在歷史方面,有吳天墀著《西夏史稿》(1980年),白濱著《元昊傳》(1988年),周偉洲著《唐代黨項》(1988年),白濱著《黨項史研究》(1989年),王天順主編的《西夏戰(zhàn)史》(1993年),杜建錄著《西夏與周邊民族關系史》(1995年),李蔚著《簡明西夏史》(1997年),李華瑞著《宋夏關系史》(1998年),王天順主編的《西夏地理研究》(2002年),李錫厚、白濱、周峰著《遼西夏金史研究》(2005年),李范文主編的《西夏通史》(2005年),湯開建著《黨項西夏史探微》(2005年),史金波著《西夏社會》(2007年),楊蕤著《西夏地理研究》(2008年),楊浣著《遼夏關系史》(2010年),魯人勇著《西夏地理志》(2012年),楊富學、陳愛峰著《西夏與周邊關系研究》(2012年)等。
在法律方面,有史金波、聶鴻音、白濱譯的《西夏天盛律令》(1995年),陳炳應著《貞觀玉鏡將研究》(1995年),王天順主編的《西夏天盛律令研究》(1998年),史金波、聶鴻音、白濱譯注的《天盛改舊新定律令》(2000年),楊積堂著《法典中的西夏文化——西夏〈天盛改舊新定律令〉研究》(2003年),杜建錄著《〈天盛律令〉與西夏法制研究》(2005年),陳永勝著《西夏法律制度研究》(2006年),周峰著《西夏文〈亥年新法第三〉研究》(2016年),劉雙怡、李華瑞著《〈天盛律令〉與〈慶元條法事類〉比較研究》(2018年)等。
在經(jīng)濟方面,有漆俠、喬幼梅著《遼夏金經(jīng)濟史》(1994年),杜建錄著《西夏經(jīng)濟史研究》(1998年),杜建錄、史金波著《西夏社會文書研究》(2010年),史金波著《西夏經(jīng)濟文書研究》(2017年),潘潔、李玉峰著《西夏農(nóng)業(yè)研究》(2020年)等。
在文化方面,有史金波著《西夏文化》(1986年),張迎勝主編的《西夏文化概論》(1995年),張廷杰著《西夏戰(zhàn)事詩研究》(2002年),于光建著《神秘的河隴西夏文化》(2014年)等。
在風俗方面,有克恰諾夫、李范文、羅矛昆著的《圣立義海研究》(1995年),佟建榮著的《西夏姓氏輯考》(2013年)和《西夏姓名研究》(2015年),史金波著的《西夏風俗》(2017年)等。
在宗教方面,有史金波著《西夏佛教史略》(1988年),韓小忙著《西夏道教初探》(1998年),謝繼勝著《西夏藏傳繪畫——黑水城出土西夏唐卡研究》(2002年),林英津著《西夏語譯〈真實名經(jīng)〉釋文研究》(2006年)。近些年又有楊志高著《西夏文〈經(jīng)律異相〉整理研究》(2014年),王培培著《西夏文〈維摩詰經(jīng)〉整理研究》(2015年),孫昌盛著《西夏文佛經(jīng)〈吉祥遍至口合本續(xù)〉整理研究》(2015年),崔紅芬著《西夏漢傳密教文獻研究》(2015年)和沈衛(wèi)榮著《西夏藏傳佛教文化研究》(2018年)等。
在藝術方面,有孫星群著的《西夏遼金音樂史稿》(1988年),韓小忙、孫昌盛、陳悅新著《西夏美術史》(2001年),西夏博物館編、湯曉芳主編的《西夏藝術》(2003年),上海藝術研究所、寧夏民族藝術研究所著的《西夏藝術研究》(2009年),陳育寧、湯曉芳著的《西夏藝術史》(2010年)等。
在文物考古方面,有寧夏博物館發(fā)掘整理、李范文編釋的《西夏陵墓出土殘碑粹編》(1984年),有陳炳應著《西夏文物研究》(1985年),史金波、白濱、吳峰云著《西夏文物》(1988年),馬文寬著《寧夏靈武窯》(1988年),雷潤澤、于存海、何繼英編著的《西夏佛塔》(1995年),許成、杜玉冰著《西夏陵》(1995年),中國國家博物館、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文化廳編《大夏尋蹤——西夏文物輯萃》(2004年)。后寧夏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一系列重要著作,如《閩寧村西夏墓地》(2004年)、《拜寺溝西夏方塔》(2005年)、《山嘴溝西夏石窟》(2007年),又與銀川市西夏陵管理處合作出版《西夏三號陵》(2007年)、《西夏六號陵》(2013年)。牛達生先后出版《西夏考古論稿》(2013年)、《西夏錢幣研究》(2013年)、《西夏考古論稿》(二)(2018年)等。
在科學技術方面,有史金波、雅森·吾守爾著《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和早期傳播——西夏回鶻活字印刷術研究》(2000年),牛達生著《西夏活字印刷研究》(2004年),陳育寧、湯曉芳、雷潤澤著《西夏建筑研究》(2016年),梁松濤著《黑水城出土西夏文醫(yī)藥文獻整理與研究》(2015年),彭向前著《俄藏西夏歷日文獻整理研究》(2018年)等。
此外還有大量漢文和西夏文文獻整理、譯釋、研究著作。如陳炳應著《西夏諺語——新集錦成對諺語》(1993年),李范文、中島干起編著《西夏文雜字研究》(1997年),聶鴻音著《西夏文德行集研究》(2002年),孫伯君編《國外早期西夏學論集》(2005年),克恰諾夫、聶鴻音著《〈孔子和壇記〉研究》(2009年),孫伯君著《西夏文獻叢考》(2015年),梁繼紅著《武威出土西夏文獻研究》(2015年),惠宏、段玉泉編《西夏文獻解題目錄》(2015年),周峰編《21世紀西夏學論著目錄(2001—2015)》(2019年)等。近年來,《西夏學文庫》又陸續(xù)推出一批新的西夏研究成果。
傳統(tǒng)漢文文獻整理也不斷有新的成果問世,如羅矛昆校點《西夏紀》(1988年),龔世俊等的《西夏書事校證》(1995年),胡玉冰的《西夏志略校證》(1988年)、《漢文西夏文獻叢考》(2002年)、《傳統(tǒng)典籍中漢文西夏文獻研究》(2007年)和《西夏書校補》(2014年)。
西夏研究形成了整體推進的態(tài)勢,已經(jīng)發(fā)表的西夏學學術論文數(shù)以千計,出版的西夏學著作數(shù)以百計,近些年每年問世的西夏學著述呈不斷上升趨勢。以上所列僅是部分著作,囿于個人經(jīng)歷,難免輕重偏頗,掛一漏萬。
中國的西夏學受到出版部門的大力支持。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nèi)很多知名的出版社都出過西夏研究著作,如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社會科學文獻出版、寧夏人民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甘肅人民出版社、甘肅文化出版社、天津古籍出版社、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文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等。由于西夏研究成果不少是資料新、用力勤、質量好的作品,往往由出版社通過申請出版基金補貼出版,西夏學優(yōu)秀成果出版難的問題已基本解決。目前甘肅文化出版社又以大手筆、大規(guī)劃支持西夏學,集中優(yōu)秀編輯人才,傾力推進出版《西夏學文庫》,將這一項目申請列入“十三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guī)劃,并入選國家出版基金項目。
近些年來,大型西夏學術研討會不斷舉辦,特別是兩年一度的西夏學國際學術論壇已經(jīng)舉辦了6次,成為西夏學交流平臺的知名品牌。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系統(tǒng)梳理傳統(tǒng)文化資源,讓收藏在禁宮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chǎn)、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绷宅槤M目的西夏學著述標志著西夏學的繁榮發(fā)展,是使西夏文獻、文物“活起來”的典型例證,顯示出中國西夏學話語權重越來越大。
由于元代修前朝歷史時未修西夏史,后來的歷史著作中稱10—13世紀這一歷史時代時,往往稱為“宋代”或“宋遼金時期”,西夏王朝被忽視甚至無視。
新中國成立后,以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思想做指導,實行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策,實事求是地看待歷史上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王朝,西夏王朝逐漸有了一席之地。1957年張家駒和袁英光二位先生分別發(fā)表了《我對“宋遼夏金元”一段教學的幾點體會》《關于遼宋夏金元史中的幾個問題》,把西夏和宋、遼、金并列,可謂有先見之明。隨著西夏研究的明顯進展,學術界對西夏王朝的了解越來越多,將那一時期稱為“遼宋夏金時期”,把西夏排入王朝序列。1979年蔡美彪主編的《中國通史》第六冊中,西夏史與遼、金史并列為其中的一章,在中國通史中確立了西夏史的地位。此后編纂的《中國歷史大詞典》中,《遼夏金元史》(1986年)為其中一卷。翁獨健先生主編的《中國民族關系史綱要》中第三編為“五代宋遼金西夏元的統(tǒng)一”(1990年)。白壽彝先生主編多卷本《中國通史》中,白濱撰寫西夏史部分,收入第七卷(1999年)《中古時代五代遼宋夏金時期》,更多西夏歷史的內(nèi)容進入中國通史。史金波、關志國著的《中國民族史學史綱要》第五章為“遼、宋、夏、金時期的民族史學”(2018年)。
過去中國的通史性專門史,皆無西夏內(nèi)容。由于西夏研究的深入,特別是西夏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內(nèi)容的發(fā)表,大大豐富了西夏社會的內(nèi)容,不少門類的通史性著作開始將西夏納入其中。如《中國古代社會生活史》中朱瑞熙等著的《遼宋西夏金社會生活史》(1998年)為一冊,其中將西夏社會生活的部分收入書中。張樹棟主編的《中華印刷通史》(1999年),列專節(jié)論述西夏的刻書事業(yè)和活字版印刷?!吨袊L俗通史》(1999年)中有“西夏的飲食”一章。《中國服飾通史》(2002年)有“西夏的服飾”一章?!吨袊鴭D女通史》有《遼金西夏卷》(2011年),其中有西夏部分?!吨袊鴼浽崾贰返诹頌椤哆|夏金元》(2017年),其中也有西夏部分??傊絹碓蕉嗟膶iT史將西夏作為一個王朝給予應有的歷史地位。特別是在現(xiàn)在國家編印的中學歷史教材中,在中國歷史部分的第三單元為“遼宋夏金多民族政權的并立與元朝的統(tǒng)一”,更加明確了西夏王朝在當時的歷史地位。
西夏歷史地位的恢復和確定,理順了遼宋夏金時期的各政權之間的關系,對完善中國歷史體系做出了貢獻。
西夏歷史文化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西夏學專家們早就注意將專業(yè)的科研成果以簡明、通俗的筆觸寫成通俗性著作,撩開西夏神秘的面紗,發(fā)揮歷史學的知識功能,使西夏研究曲高和眾,讓更多關心、喜愛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民眾了解歷史上真實的西夏。史金波在1986年出版《西夏文化》,簡明而比較全面地介紹了西夏的歷史和文化,利用了新發(fā)現(xiàn)的西夏文資料,歸納了西夏文化的特點。1992年聶鴻音出版了《塞北三朝》,雅俗共賞地描繪了遼、夏、金的歷史和文化。1997年史金波、黃艾榕出版了《西夏用兵史話》,通俗地描繪了西夏的軍爭戰(zhàn)事。近些年來,關于西夏的通俗作品不斷推出,有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的《說西夏》(2009年),聶鴻音的《打開西夏文字之門》(2014年),史金波的《西夏文珍貴典籍史話》(2015年)。2016年寧夏大學西夏學研究院推出了“正說西夏系列叢書”,包括《話說西夏》《解密西夏》《還原西夏》和《西夏文明》,既科學地反映了西夏的歷史,又通俗易懂。
用西夏文物展覽宣示西夏文化,是利用形象資料達到普及西夏文化知識的重要手段。銀川市的寧夏博物館早期曾主持西夏陵的發(fā)掘工作,存有大量珍貴西夏文物,常年有西夏文物展覽,接待了大量參觀者。在銀川市西夏陵區(qū)附近建有西夏博物館,專門展出西夏文物。2019年6月12日在國家文物局和銀川市政府的支持下,西夏博物館新館落成開館,展覽規(guī)模擴大,吸收了更多新的研究成果,用現(xiàn)代化的手段向觀眾展示更為生動的西夏。
西夏文物展覽還走進首都北京,2002年8月1日在國家圖書館舉行了西夏珍貴文獻文物展覽,由國家圖書館、寧夏西夏博物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西夏文化研究中心共同主辦,展出了國家圖書館珍藏的、平時難以見到的西夏時期、蒙古時期和元代的西夏文文獻,以及珍貴西夏文物。
2004年由中國國家博物館和寧夏文化廳聯(lián)合舉辦的《大夏尋蹤——西夏文物特展》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展出,其中包括西夏陵出土的鎏金銅牛等國寶級文物和國家一級文物一百余件,從西夏文字、西夏工藝、西夏佛教、西夏建筑等方面展示西夏文化的獨特魅力。此后寧夏博物館利用這一品牌在全國很多省區(qū)舉辦展覽,成功地推介了有特色的西夏文化。2018年6月9日在“文化和自然遺產(chǎn)日”,貴州省博物館與寧夏博物館合作展出西夏文物和當?shù)夭ブ萃了疚奈?,?chuàng)意地推出“對話,西夏與播州”,請西夏學專家和貴州土司遺址考古專家進行別開生面的對話,解讀兩種文化的交匯與碰撞。
西夏文物展覽還曾走出國門到國外展覽。1988年3月至8月寧夏博物館應邀在日本東京等地舉辦《西夏文物展》,展示了中國這個古代王朝的文化魅力,引起很大轟動。
利用影視手段記錄、介紹西夏是西夏學在新階段的新發(fā)展。在20世紀80年代,寧夏電視臺就拍攝了電視紀錄片《西夏文物》,首次以影視的手法展示西夏文物,介紹人們不熟悉的西夏王朝,令人耳目一新。不久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制作發(fā)行了電影紀錄片《黑水城遺址》,又一次以形象的手法展示黑水城遺址,介紹西夏。20世紀90年代寧夏電視臺拍攝40集電視連續(xù)劇《賀蘭雪》,藝術地再現(xiàn)了西夏前期的歷史,使西夏歷史受到社會各界關注。2001年中央電視臺10頻道開播后,《發(fā)現(xiàn)與探索》欄目播出的絲綢之路系列節(jié)目中有《黑水城》一集。2002年中央電視臺一套節(jié)目播出了科學紀錄片《尋找西夏》,同年10頻道《科學歷程》節(jié)目播出了《西夏文字》兩集。2004年中央電視臺“探索與發(fā)現(xiàn)”欄目連續(xù)播出5集電視紀錄片《塵封不住的西夏》,總長達200多分鐘,利用大量西夏文物、文獻并聘請專家分專題解讀流光溢彩的西夏歷史文化,增強人們了解西夏的熱度。2011年中央電視臺“大家”欄目第19期,通過介紹西夏學家,展示西夏歷史文化和新的研究進展。
2015年中央電視臺和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宣傳部聯(lián)手推出10集大型歷史紀錄片《神秘的西夏》,在中央電視臺熱播,又一次掀起了西夏熱。電視片以現(xiàn)代化手段將多年來豐碩的研究成果用影視手法形象地轉化為大眾知識,使觀眾通過鮮活的畫面和深入淺出的解說增進對西夏歷史文化的認識,進一步了解中國歷史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真實狀況。以上多種類型的西夏影視作品都有西夏學家積極參與,或進行策劃,或撰寫腳本,或現(xiàn)場解說,或擔任顧問。如在電視片《神秘的西夏》有四位西夏學家史金波、李范文、陳育寧、杜建錄擔任顧問,史金波還在《人民日報》發(fā)表影評,進行推介。
用影視片展示西夏,不僅可以向社會介紹、宣傳西夏各方面的科學知識,使人們了解西夏、關注西夏,還大量記錄西夏的文物、文獻,起到積存資料、方便利用、促進科研的重要作用,是學科建設的需要和發(fā)展的必然。通過影視手段使西夏研究成果走進千家萬戶,滿足了大眾的精神文化需求,弘揚了歷史文化,擴大了西夏學的話語影響,使人們更深刻地理解中華民族一體多元的豐富內(nèi)涵,踐行了學術為人民服務的初心。
中國是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歷史上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對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fā)展都做出了重要貢獻,形成了多種多樣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豐富和發(fā)展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1.發(fā)掘西夏在中國歷史上的貢獻
經(jīng)過專家們研究,西夏在歷史上有諸多可圈可點的獨特貢獻,簡介數(shù)項于下:
——接受中原地區(qū)文化,尊崇儒學,其他王朝尊孔子為“文宣王”,西夏是唯一尊孔子為“文宣帝”的王朝。
——在借鑒和吸收中原文化的基礎上,創(chuàng)制了記錄黨項民族語言的西夏文字,并遺存有大量豐富多彩的文獻。
——西夏文法典《天盛改舊新定律令》是中國古代繼《唐律》《宋刑統(tǒng)》之后流傳下來的一部王朝法典,也是唯一保存下當時版本的法典。
——重視王朝內(nèi)各民族的交往,編纂了中國乃至世界上第一部雙語雙解詞典《番漢合時掌中珠》。
——西夏文字的使用直達基層,存留下大量社會文書,其中的軍籍文書是中國最早的軍籍實物。
——承續(xù)和發(fā)展中原印刷事業(yè),是中國歷史上唯一設刻字司的王朝。西夏開創(chuàng)了少數(shù)民族文字印刷,保存有大量珍貴早期木雕版,首創(chuàng)草書雕版印刷。
——繼承泥活字印刷,成功實踐木活字印刷,保存有多種中國最早的活字印刷品。
——保存有多種西夏文、漢文寫本、刻本、活字本歷書,其中有連續(xù)八十多年的歷書,為歷史上罕見。
——崇信佛教,用西夏文翻譯漢文佛經(jīng),是第一個將漢文大藏經(jīng)翻譯成少數(shù)民族文字的王朝,還保存著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幅反映譯經(jīng)場面的譯經(jīng)圖。
——開創(chuàng)帝師制度,改變了過去認為元世祖忽必烈封八思巴為帝師是首封帝師的認識。
——西夏陵出土的鎏金大銅牛,重達188公斤,比例勻稱,造型逼真,是罕見的藝術珍品,為國寶級文物,反映出西夏青銅鑄造工藝的高超水平。
——坐落在絲綢之路的涼州感通塔碑、甘州黑水建橋敕碑和肅州達魯花赤世襲碑,是西夏時期和元代西夏后裔所建,分別用西夏文和漢文、藏文和漢文、回鶻文和漢文鐫刻,典型地反映出當時多民族文化的交融和漢文化的主體地位。
——西夏陵園占地50多平方公里,各帝陵陵臺為密檐式塔形,為西夏獨創(chuàng)。西夏陵是全國重要文物保護單位,已列入申請世界文化遺產(chǎn)預備名單。
——黑水城遺址是西夏王朝另一座大型文化遺存,出土了大量西夏文物、文獻,使西夏研究峰回路轉,別開生面。
西夏研究嘉惠學林的貢獻遠不止上述。繼續(xù)挖掘西夏對中國歷史的貢獻,講好西夏故事,是服務大眾、服務國家的善舉。
2.為維護和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做貢獻
西夏學專家還在維護和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方面做出實際貢獻。中國是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國,在11世紀有明確的文獻記載。前些年有的國外專家借口未見到中國早期活字印刷實物,而對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提出質疑甚至否定。中國的西夏學家史金波、牛達生、孫壽齡等根據(jù)掌握的新資料,挺身而出,展示出經(jīng)過挖掘和研究的多種西夏活字印本,填補了中國早期活字印刷實物的空白。后史金波又與回鶻研究專家聯(lián)合研究西夏文活字本和回鶻文木活字,產(chǎn)生了認識上的飛躍,出版了《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和早期傳播——西夏和回鶻活字印刷術研究》,論述活字印刷從中原向西傳入到西夏和回鶻地區(qū),并進一步改進、發(fā)展,證明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傳播與使用是當時中華文明高度發(fā)展的必然結果,融合了中原與邊疆地區(qū)各族人民的智慧,顯示出中國各民族共同發(fā)展了優(yōu)秀文化,進一步確認了中國首創(chuàng)活字印刷術的地位,為活字印刷術西傳歐洲提供了新證據(jù),維護了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權。2000年6月4日中國社會科學院舉辦《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fā)明和早期傳播》成果座談會,中央電視臺第一套節(jié)目新聞聯(lián)播對該書出版研討會做了報道。
1900年八國聯(lián)軍入侵中國北京時,法國駐北京領事館官員和伯希和將中國唯一傳世的珍貴西夏文泥金寫本《妙法蓮華經(jīng)》6冊趁亂掠往法國,后分藏于法國和德國。此文獻具有文獻學和版本學的重要價值。查找這些流失海外的國寶級文獻,是中國西夏學家義不容辭的責任。史金波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支持下,于2011年專程到法國、德國調(diào)查,在法國吉美博物館找到3冊。后中法雙方于2018年合作將藏于法國的3冊出版,使流失100多年的珍籍魂歸故土。后又委托留學法國、德國和美國的專家繼續(xù)查找。后在海外華人學者的幫助下,得知原藏于德國的文獻有一冊藏于波蘭時,史金波又于2018年只身飛到波蘭,終于在雅蓋隆大學圖書館見到此文獻,全部拍攝照片帶回。
3.總結歷史經(jīng)驗,為國家的繁榮發(fā)展和團結統(tǒng)一做貢獻
西夏也是多民族共居王朝,由于其所處地理位置、建國經(jīng)歷、民族構成等因素,加之統(tǒng)治者對各民族相對比較平和的態(tài)度,使其未劃分遼、金和元代那樣的民族等級、實行明顯的民族壓迫政策,西夏境內(nèi)民族關系比較緩和。其法典中規(guī)定,在西夏朝中各族官員以職務高低排列,不以民族分等。依據(jù)現(xiàn)有的資料看,整個西夏時期沒有民族起義的記載。歷史經(jīng)驗證明,民族和睦、民族團結對社會的發(fā)展,對人民的幸福至關重要。包括西夏在內(nèi)的遼宋夏金時期的民族關系和民族政策研究有助于拂拭歷史,總結歷史經(jīng)驗教訓、權衡利弊得失、參酌制定政策。
作為一個多民族國家,中國歷史上有全國性的統(tǒng)一時期,也有在中國范圍內(nèi)的政權分立時期。西夏所處的遼宋夏金時期就屬于政權分立時期。前期宋朝與以契丹族為主體建立的遼朝、以黨項族為主體建立的西夏三足鼎立,后期南宋與女真族為主體建立的金朝、西夏并立。經(jīng)過對多種西夏文獻、文物研究得知,盡管西夏與宋朝分庭抗禮,但西夏不自外于中國,與宋、遼、金一樣認為是繼承了中國的歷史傳統(tǒng)。在西夏文《過去莊嚴劫千佛名經(jīng)》發(fā)愿文中敘述佛教發(fā)展時,從漢朝敘及三國、晉、宋、齊、梁、陳、隋、唐,后至五代、宋朝,然后敘及西夏,看來西夏自認承續(xù)上述中國各王朝,當是中國的一個組成部分。不止西夏,當時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王朝都有這樣認同中國的華夏正統(tǒng)觀念。中國歷代王朝講究德運,各王朝以金、木、水、火、土五德傳承,是華夏正統(tǒng)觀的重要體現(xiàn)。在西夏文《圣立義?!分校小皣鴮俳稹钡挠涊d。當時遼、宋、夏、金各朝自詡中國正統(tǒng),德運分別為水、火、土、金,證明當時各朝雖主體民族不同,但都認同中國的帝統(tǒng),視本朝為其支脈,這是對中華民族政治和文化的高度共同認知。這些關鍵的資料對理解中國政權分立時期各民族對中國的認同,對中華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認同,具有重要現(xiàn)實意義。
回顧70年來中國的西夏學在多數(shù)專業(yè)領域居于前沿,在研究成果上碩果頻出,創(chuàng)作出不少高質量的標志性成果,有7項成果先后納入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成果文庫,有多種著作榮獲國家省部級獎項,在西夏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建設中,取得了越來越多的顯著成就,為國家、為人民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西夏學是一門新興學科,也是一項國際化學問,需要各國專家各展其長,通力合作。但西夏在中國,西夏是中國的文化遺產(chǎn),中國的專家在西夏研究中擔負起歷史賦予的主體責任是分內(nèi)之事。當前西夏研究方興未艾,為更好地推動西夏學的發(fā)展,我們應該厚植為民情懷,爭學術之“名”,求國家之“利”,戒驕戒躁,再接再厲,順應學術發(fā)展規(guī)律和趨勢,瞄準學術發(fā)展前沿,開拓新視域,繼續(xù)打造學術名牌,在創(chuàng)新中傳承,在傳承中創(chuàng)新,在成績面前找差距,在優(yōu)勢面前找弱點,在長項面前找短板,防止只追求數(shù)量不注重質量的功利主義,防止避難就易的畏難情緒,防止缺乏宏觀考量的碎片化傾向,防止不下功夫的投機取巧行徑,防止一味夸大渲染的獵奇做法,防止弄虛作假的抄襲侵權行為。
我們在新時代要繼續(xù)增強科研工作的歷史擔當,牢記使命,既要高瞻遠矚,又要踏實苦干,既要夯實基礎研究,又要提升宏觀視野,為弘揚這份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盡責盡力,在加快、深化、完善西夏學三大體系建設中,取得更新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