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啟航
先秦時期的長江中下游地區(qū)長時間是中央王朝的間接控制區(qū),直至周代以后,土著居民及部分遷居而來的國族被周王朝就地冊封、承認[1]。農業(yè)是這一時期社會生活的基礎,但同時,在水網密布的南方,動植物資源非常豐富,具備漁獵活動的天然有利條件,因此漁獵亦是經濟生活中的重要活動。漁獵指的是捕捉魚類,射獵禽獸,以此來獲得生存所需要的肉類食物。 應當說,在先秦時期的皖江流域,古人所食的絕大部分肉類都來自漁獵活動。這些肉類除了在少數(shù)情況下用于祭祀等公眾活動,其余均為滿足日常生活所需①在周代,君主和貴族有時會根據(jù)禮制將捕獵的最貴重的肉制品用于祭祀、招待賓客等,史料中有記載,《禮記·王制》:“天子諸侯無事,則歲三田:一為干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 無事而不田曰不敬,田不以禮曰暴天物。 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群。 ”孔穎達正義:“干豆……先干其肉,是上殺者也。 二為賓客,中殺者也。 三為充君之庖,下殺者也。 ”所述即為上層畋獵之事。。 皖江是長江安徽段之別稱, 自西向東全長共300 多公里,皖江流域涵蓋了淮河分水嶺以南、皖南山區(qū)以北的大部分區(qū)域, 占安徽省面積的將近一半。 皖江流域地形地貌多樣,既有長江沿岸典型的河谷平原,也有黃山、九華山北麓的丘陵等②由于淮河流域與皖江流域之間的江淮地區(qū)在先秦時期的考古學文化有著較大差別,尤其是夏、商王朝的興滅與江淮地區(qū)關系頗大,而皖南地區(qū)由于天塹阻隔,呈現(xiàn)出不同的考古學文化,因此受制于考古資料的公布,本文所指的“皖江流域”比廣義上的皖江流域稍小,大致為以皖江為軸兩側巢湖以南、皖南山區(qū)以北的平原、丘陵區(qū)。。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 安徽考古事業(yè)蓬勃發(fā)展, 皖江流域的先秦聚落遺址不斷被發(fā)現(xiàn)、發(fā)掘,包括潛山薛家崗、安慶張四墩、含山大城墩等,出土了大量的遺物,為了解皖江流域先秦時期的生業(yè)模式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也使該流域先秦社會經濟研究受到了更多關注[2]。透過皖江流域先秦時期遺址發(fā)掘的相關資料,對其漁獵經濟進行考古學觀察,探究其漁獵經濟形態(tài), 有助于豐富區(qū)域經濟史內容,使我們更準確、更客觀地認識先秦時期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軌跡。
漁業(yè)活動自古以來一直是人類的一項重要的生存模式, 從我國東北紅山文化中豐富的漁業(yè)文化遺存[3]、遼東半島先民捕撈海洋生物[4],到三峽地區(qū)史前遺址出土的漁獵工具[5],大量的考古資料證明, 史前時期就有人類頻繁地進行漁業(yè)活動。 在皖江流域,史前時期基本未見捕魚工具, 似乎可以認為漁業(yè)在這一時期并不發(fā)達, 但陶片中常夾有蚌末的現(xiàn)象說明還是有食用水生動物的[6]419。 不過,先秦時期的皖江流域發(fā)生了改變, 幾乎所有遺址都出土了漁業(yè)工具,有石器、骨角器、陶器、銅器等,種類較為齊全。 陳業(yè)新先生曾對先秦時期的漁獵經濟進行考證, 將捕魚的器具分為漁網、捕魚竹器和其他捕魚工具[7]。 由于竹器易腐壞,所以皖江流域未見捕魚竹器出土;漁網通常串接有網墜,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其他捕魚工具主要為銅魚鉤。 以陶網墜和銅魚鉤為例,將其分為若干樣式。
1.潛山薛家崗遺址[6]435-576。 薛家崗遺址的新石器時代地層中未發(fā)現(xiàn)陶網墜, 但夏商周時期遺存中出土了較多的陶網墜。 該遺址的陶網墜絕大多數(shù)為泥質或夾砂灰黃陶,少量泥質或夾砂紅褐陶; 形制上以瘦長形網墜為大宗,其余多為扁圓柱形,另有少量球形陶網墜。 器體上均有兩道縱向凹槽,兩端各有一圈橫向凹槽。 最長5.2 厘米, 最短2.8 厘米。如:標本H25:45-1,夾砂紅褐陶,器最長5.2厘米。 (圖1-1)標本T34③:4,夾砂粗灰黃陶,扁圓球形,器表縱、橫向各有一圈寬凹槽。 器最長5.2 厘米、最寬4.7 厘米、最厚3.7 厘米。(圖1-2)標本T49⑦:3,泥質灰陶,扁圓柱形,兩平面上各有一道短縱向凹槽, 近兩端各有一道橫向凹槽。 器最長4 厘米。 (圖1-3)
2.安慶張四墩遺址[8]。 張四墩遺址出土了3 件商周時期陶網墜,均為泥質灰陶,圓角長方形。 標本T1③:3,兩端及兩側面壓有淺凹槽,兩端的凹槽緊貼最外部。 長3.5 厘米、寬1.4 厘米。 (圖1-4)標本T3②:2,形體較大,凹槽壓制較粗深。 長3.3 厘米、寬2.8 厘米。(圖1-5)
3.樅陽湯家墩遺址[9]。 湯家墩遺址出土了6 件陶網墜。 與其他遺址相比,湯家墩遺址出土的陶網墜體現(xiàn)出器形大、形制規(guī)整的特點。均為長方形,有兩道橫槽,一道豎槽,槽寬0.6~1.6 厘米、深0.5~0.8 厘米。 標本T7⑤:6,夾砂紅陶,橫斷面橢圓形,長8.2 厘米、寬4.2厘米、厚3.5 厘米。 (圖1-6)標本T7④:2,夾砂紅陶,橫斷面橢圓形,長8 厘米、寬4.2 厘米、厚3.4 厘米。 (圖1-7)標本T2④:4,夾砂黑陶,橫斷面為圓角長方形,長11 厘米、寬5.8 厘米、厚4.6 厘米。 (圖1-8)標本T2④:6,夾砂紅陶, 橫斷面為圓角長方形, 長10.8 厘米、寬6 厘米、厚5.2 厘米。 (圖1-9)
4.馬鞍山五擔崗遺址[10]285-288。 五擔崗遺址出土陶網墜較多,共26 件,根據(jù)整體形態(tài)差異將其分為四型。
A 型個體較大。 均為雙槽,深凹面。 按平面不同形態(tài)可分為Aa 型和Ab 型。
Aa 型兩端圓頭,側壁圓鼓,側壁近兩端處各有一道縱凹槽。標本H2:8,泥質紅陶,素體。 長6.8 厘米、寬4.4 厘米、厚3.2 厘米。(圖1-10)
Ab 型,兩端平,兩側壁較直,側壁近兩端處有一道縱凹槽。 標本H2:33,泥質紅陶,素體。 高7.1 厘米、寬4.8 厘米、厚3.4 厘米。(圖1-11)
B 型整體呈球狀,平面圓形或橢圓形,周圈有凹槽。 按剖面形態(tài)差異,可分為二亞型。
Ba 型相對較薄。 標本H66①:2, 泥質紅陶,平面橢圓形,素體,直徑2.6~3.2 厘米、厚1.9 厘米。 (圖1-12)
Bb 型僅有1 件。 標本H2:29,泥質黑陶,平面呈橢圓形, 素體。 直徑3.2~4.1 厘米、厚3.0 厘米。 (圖1-13)
C 型平面呈長扁圓形。 根據(jù)平面形態(tài)差異,可分二亞型。
Ca 型兩端較圓鈍。 標本F2:10, 泥質紅陶,素體。 長3.4 厘米、寬1.5 厘米、厚0.7 厘米。 (圖1-14)
Cb 型兩端較尖。 標本T33⑦:3,泥質紅陶,素體。 長2.3 厘米、寬0.75 厘米、厚0.45厘米。
D 型為中間穿孔。 標本T33⑦:1,夾砂紅陶。兩端相對較平。穿孔較大,素體。長4.4 厘米、孔徑0.2~0.35 厘米。 (圖1-15)
通過對以上4 個遺址所出土的陶網墜進行對比、分析,大致可將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陶網墜依兩端是否有凹槽、圓柱狀或球狀、橫截面為圓形或圓角長方形、是否有穿孔這四個特點進行劃分。 可以看出,在先秦時期,陶網墜是漁獵生活中使用非常普遍的工具,將網墜系在漁網上使其快速下沉,可提高捕魚效率①關于網墜的使用,學者普遍認為是將其系在漁網上,借助重力使?jié)O網能快速沉入水中,如湖北的武仙竹先生在《考古學所見長江三峽夏商周時期的漁業(yè)生產》一文中認為:“網墜不僅大而重,而且繩槽加工細致,可能用于沉入江水中的拖曳網,而有別于較小的流刺網和投網?!惫P者也贊同這一觀點。另有擒獸之網亦有掛網墜之說,因未有翔實資料,本文不作探討。。
圖1 皖江流域先秦漁業(yè)工具
魚鉤是先秦時期另一項重要的漁業(yè)活動——釣魚的工具。 釣,《說文解字·金部》:“釣,鉤魚也。 ”段注:“鉤者,曲金也。 以曲金取魚,謂之釣。 ”[11]299我國的魚鉤在史前時期就有不少出土。日本的渡邊誠先生在20 世紀80年代曾對我國古代的魚鉤做過較為詳細的整理[12],將中國古代魚鉤分為貝制、骨制、牙制、銅制和鐵制。 大部分貝制、骨制和牙制的魚鉤都屬于新石器時代。 先秦時期屬于青銅時代,隨著冶銅術的發(fā)明, 魚鉤也逐漸向銅制品過渡。 魚鉤的使用特點對材質提出了要求,既要堅硬又要有韌性,而銅魚鉤相對較小,所需銅料也不多,因此在冶鐵術發(fā)明之前,青銅是制作魚鉤最理想的材質。 因而銅魚鉤一經出現(xiàn),就很快排擠掉骨制、牙制魚鉤,成為廣泛而大量使用的工具。 安徽地區(qū)在史前時期遺址中就有魚鉤的發(fā)現(xiàn),但多出土于淮河流域,如蒙城尉遲寺遺址出土的骨制魚鉤[13],出土先秦時期的銅魚鉤共20 件,其中除霍邱堰臺遺址[14]和渦陽盛雙樓窖藏[15]出土的銅魚鉤外,其余都位于皖江流域。
1.貴池徽家沖窖藏[16]。1977 年在貴池縣出土了14 件銅魚鉤,鉤部呈三角形,有倒刺。 柄端有一道凹槽,便于拴繩子,最大一枚殘長10 厘米, 兩端間距9 厘米。最小的長3 厘米, 兩端間距1.6 厘米。 (圖1-16)
2.馬鞍山五擔崗遺址[10]129-130。 五擔崗遺址出土了2 件銅魚鉤均無倒刺,1 件較大。 標本T20⑥:1,鉤形,截面圓形較長,頂部有系線凹槽。 鉤深較大, 鉤尖微內撇。 長5.7 厘米。(圖1-17)標本T33⑦:7,鉤形,截面扁圓形,頂部有系線實突。 鉤深相對較小,尖端鋒利外撇。殘長3.0 厘米。(圖1-18)
3.含山大城墩遺址[17]。大城墩遺址出土了2 件銅魚鉤,形制相同,大小不一。標本T18⑨:7,彎鉤形,柄端粗,高4.4 厘米。
先秦時期采用釣魚的方式來捕獲魚類是十分普遍的,《論語·述而》 中記載“子釣而不網,弋不射宿”。 皖江流域不僅毗鄰長江,同時各條支流以及眾多大小不一的湖泊也為漁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便利。 上述3 處遺址所出土的銅魚鉤年代均在春秋中晚期至戰(zhàn)國初期。 我國出土最早的銅魚鉤一般認為是河南偃師二里頭出土的, 鉤身渾圓,鉤尖銳利,頂端有凹槽,沒有倒刺[18]。 商周時期的銅魚鉤都較為相似, 同時開始出現(xiàn)倒刺,部分制作精致的魚鉤有紋飾,如北京延慶縣西撥子村出土的一件銅魚鉤,柄端有三道竹節(jié)形紋飾[19];總體而言,皖江流域先秦時期出土的銅魚鉤與我國其他地區(qū)同一時期出土的銅魚鉤基本一致。 從形制上看,魚鉤幾乎未發(fā)生巨大改變,直至今日,現(xiàn)代魚鉤仍保留著相同的制式。
受到環(huán)境、氣候和本身材質的影響,能夠保存下來的狩獵工具僅僅是當時的一部分,材質多為石器、骨角器和銅器;按照功用,可分為投擲器、尖刺器等。 先秦時期處于輝煌燦爛的青銅時代,青銅冶鑄技術的發(fā)明和應用,使社會生產模式有了極大的變化。 不過,應當注意的是, 皖江流域在先秦時期尤其是夏商時期還處在由石器時代向青銅時代過渡的階段,同時遠離政治中心,對于青銅的冶鑄和使用遠不及中原地區(qū), 加之青銅工具本身在青銅器中占較小比例,因此除了青銅工具外,依然有較多石質工具出土。
石球自舊石器時代開始就是重要的狩獵工具。 20 世紀50 年代,裴文中先生首先對其命名[20],此后不少學者對其做過研究。 通常認為石球作為狩獵工具,有著飛行中阻力小、速度快、運行穩(wěn)定,擊打時壓強集中、殺傷力強的特點[21],是一種理想的投擲器。 在使用方法上,石球除了直接投擲,可能也會使用另一種方法——磻, 即用繩索將石球或石塊系好投擲出去,《說文解字·石部》釋義:“磻,以石箸隿繳也。 ”[11]193這種類似于古代兵器“流星錘”的用法,并非空穴來風,一方面在一些出土的石球上能發(fā)現(xiàn)系繩索的痕跡;另一方面,在民族學的調查中, 西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依然能看到使用類似的方法來驅趕牛羊, 有學者稱之為“復合性工具”[22]。
先秦時期皖江流域出土的石球與其他地區(qū)的基本一致,按照外觀形式,可分為扁圓體和橢圓體兩型。 A 型為扁圓體,如潛山薛家崗遺址標本T20③:12,花崗巖。呈扁圓體,其中一面稍平而光滑,其余表面粗糙不平。 器兩端及沿最大直徑部位因長期砸、 錘而形成寬約2厘米的一圈粗糙表面, 與周圍器表區(qū)別明顯。器長徑9.6 厘米,短徑6.8 厘米[6]500。 (圖2-1)呈橢圓體的B 型如馬鞍山五擔崗遺址標本T07④:2,青灰色,橢圓形,最大徑5.6 厘米。(圖2-2) 另一件標本T24⑤:2, 與第一件相似,最大徑4.9 厘米[10]139。
鏃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兵器②鏃的主要功能為射殺生命,即戰(zhàn)爭和狩獵,筆者在此稱之為兵器,符合大部分觀點。在史前時期,人們用它來防備猛獸的襲擊和捕捉動物,后來意識到它的殺傷性,逐步將它運用到戰(zhàn)爭中。此外,我國從使用木、石工具過渡到使用青銅工具,這時的工具種類還不算多,專業(yè)分工不細,很多工具在誕生后很容易出現(xiàn)一器多用的現(xiàn)象。, 僅有一個鏃,也就是所謂的“箭頭”,是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的,必須與弓以及鏃之后的桿、羽組合成弓箭才能使用。 弓箭的最早用途是狩獵,它的使用給人類帶來了更多的食物, 并且提高了自身的防衛(wèi)能力, 由此確立了人類世界對于動物世界的優(yōu)勢。 鏃的歷史同樣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時代, 山西峙峪遺址出土了我國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石鏃[23]。 皖江流域史前時期的鏃主要為骨鏃和石鏃, 但由于保存條件等因素, 出土的多為石鏃。 該流域在出土石鏃、骨鏃的基礎之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先秦時期的銅鏃,種類較豐富。 以下根據(jù)材質的不同,對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鏃做初步整理。
1.石鏃。 作為一種一次性消耗品,鏃的生產需要大量的原料。 在新石器時代早期,由于磨制技術的不發(fā)達,骨質的加工難度較小,因此多為骨鏃;新石器時代晚期,磨制工藝取得了巨大進步, 石鏃開始大量使用。 在先秦時期,在銅鏃被大量應用之前,出土的鏃中多為石鏃。
皖江流域先秦時期的石鏃多為扁翼式,整體較為細長,橫截面為扁菱形,鏃身起脊明顯,根據(jù)鋌剖面的不同,可分為兩型。 A 型石鏃較多,鋌剖面呈橢圓形,如馬鞍山五擔崗遺址出土的石鏃標本H2:14,青灰色,鋌殘,剖面呈橢圓形[10]140。 (圖2-3)又如潛山薛家崗遺址出土的標本T23③:5, 鏃身平面呈三角形,橫剖面呈扁菱形,有兩翼,長鋌,鋌尾略殘[6]507。(圖2-4)B 型石鏃鋌的剖面呈菱形,銅陵師姑墩遺址出土的標本T5⑦:7,中脊明顯,鋌橫截面呈扁長菱形[24]。(圖2-5)安慶張四墩遺址出土的標本T1③:18,梭形體,鋌、身合一,正面雙脊,背面單脊,長5.9 厘米[8]。 (圖2-6)
圖2 皖江流域先秦狩獵工具
2.銅鏃。我國最早的銅鏃出土于二里頭文化三期。 伴隨著青銅冶煉技術的發(fā)展成熟,銅鏃逐漸取代石鏃成為狩獵的工具和戰(zhàn)爭的兵器。 目前國內對銅鏃的專門研究不多,大多數(shù)是在討論兵器時提及的。 與安徽其他地區(qū)相比,皖江流域先秦時期出土的銅鏃數(shù)量不多,但樣式較豐富。 根據(jù)有無翼,可分為兩型①關于青銅鏃的分類,大多數(shù)學者是以鏃身(多為鏃翼)和鏃鋌為分類標準的,而在類別上很少有對青銅做系統(tǒng)劃分的,如朱鳳瀚先生稱為“類”,郭鵬先生稱為“型”,吉林大學的石巖博士在對前人研究總結的基礎之上構建了一套較為完整復雜的標準。。
A 型為有翼鏃。 根據(jù)翼、脊部形態(tài)可分為二亞型。
Aa 型鏃兩翼略窄,鏃脊截面為橢圓或菱形,脊未透出本。 在含山大城墩遺址第四次發(fā)掘中出土的標本T17⑥:259,兩翼,圓鋌,鏃脊截面為橢圓形,長7.4 厘米[17]。 (圖2-7)另有樅陽湯家墩遺址出土的銅鏃,標本T8⑥:6,圓鋌,尖翼,中間有凸棱,長5.1 厘米,寬2 厘米,脊厚0.4 厘米[9]。
Ab 型鏃雙翼微內弧,后鋒斜弧出刃,脊透出本。典型的有馬鞍山五擔崗遺址出土的標本T24②:1,報告編者將其稱為薄匕式,鋌中部有脊,兩側分葉,外緣帶刃,兩刃向前聚成鋒,中脊向下伸出為鋌, 鋌身截面呈菱形,殘長3.7 厘米,寬2.0 厘米[10]130。 (圖2-8)繁昌板子磯遺址出土的標本T703④:1,鋒尖部較厚,菱形脊,錐狀鋌,長6.3 厘米[25]。
B 型為無翼鏃, 器身瘦長,呈圓錐狀。潛山薛家崗遺址出土的標本T5②:2, 鏃身平面呈三角形, 剖面呈扁菱形,鋌局部殘斷。 殘長3.9 厘米[6]509。 銅陵師姑墩遺址出土了一件無翼銅鏃:標本T9⑩:1,葉短小,鋌細長,隆脊,各部位橫截面均呈菱形,鋌前部較后部略厚,通長5.7 厘米,最寬0.8 厘米,最厚0.4 厘米[24]。 (圖2-9)馬鞍山五擔崗遺址出土的標本T36⑤:1, 鏃中部有脊, 器身較薄,中脊向后出鋌,鋌部殘缺。 殘長2.6 厘米,寬1.3 厘米。
青銅質地的狩獵工具以鏃為主。 誠然,青銅矛、箭、戈也可以作為狩獵工具使用,但本文并未做探討, 一方面是因為皖江流域幾乎未出土過先秦時期這類青銅器; 另一方面根據(jù)江淮地區(qū)、 淮北地區(qū)甚至中原一帶所發(fā)現(xiàn)的青銅戈、箭等多在墓葬中出土,且年代較晚(東周),因此推斷主要作為兵器使用,故不提及。 但從何時起,鏃開始作為兵器使用,現(xiàn)在尚不得而知。 可以肯定的是,鏃在狩獵使用的過程中由于其具有較大的殺傷力而被人們逐漸重視,以至于用在戰(zhàn)爭中。 林沄先生通過對甲骨文中有關 “射” 字進行考釋后曾指出,“射” 可能是征集制軍隊中的一個特殊兵種,而且從卜辭中所見又有王向各氏族 “取射”“取新射”、各氏族向商王“以射”“以新射”的占卜,可知“射”并非均在臨戰(zhàn)之前征集,而在平時就有隨時增補的射手隊伍[26]。 這也說明至少在商代, 就已經有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軍隊使用弓箭, 這也反映了先秦時期狩獵與軍隊訓練存在著融合,但皖江流域是否也是如此,需要進一步研究,本文不再過多討論。
先秦時期的皖江流域遠離政治中心。 目前隨著發(fā)掘遺址數(shù)量的增加, 研究力量的加強, 這一地區(qū)的周代考古學文化的年代和譜系已變得逐漸明晰和完善[27],但是皖江流域分布的更早的商文化甚至二里頭文化的相關因素,尚未構成系統(tǒng)的考古學文化序列。 從二里崗下層晚段開始, 商人勢力在該地區(qū)得到了很大發(fā)展,在保留濃厚地方因素的同時,形成了以含山大城墩遺址為代表的大城墩類型。這些考古發(fā)現(xiàn)證明, 先秦時期皖江流域與中原文明有著頻繁的交流,那么,漁獵經濟也應當如此, 即在學習和吸收北方漁獵方式的基礎上,結合本地的實際情況,形成自身的一套漁獵經濟模式。 先秦時期皖江流域地理和氣候條件較好[28],優(yōu)渥的自然條件為漁獵活動提供了便利, 上文大量的漁獵工具也證明了這一點。
縱觀整個先秦時期, 漁獵經濟逐漸被人類有意識的養(yǎng)殖所取代,發(fā)展成家畜飼養(yǎng)業(yè),但漁獵經濟依然貫穿始終, 與家畜飼養(yǎng)業(yè)相互補充, 成為人類獲得肉類蛋白質的主要來源。 在皖江流域, 這一時期主要為吳國的疆域, 由于有豐富的銅礦資源和受其文化因素的影響, 先秦時期這一地區(qū)始終伴隨著大規(guī)模的礦冶業(yè), 有學者將其與以陶瓷業(yè)著稱的越文化合稱“陶冶吳越”[29],作為主要的生業(yè)模式。 這也說明該時期的皖江流域,漁獵經濟只是作為食物資源的補充,規(guī)模并不大。
另外,在這一時期,皖江流域也出土了一定數(shù)量的動物遺存, 部分遺址中出土了動物骨骼,其中一些遺址還有螺、蚌殼堆積層,合肥大雁墩遺址在發(fā)掘過程中就出土了大量的螺、蚌遺存。 但較為遺憾的是,可能由于保存環(huán)境、土壤酸堿性等自然因素,多數(shù)遺址的報告中并未提及或公開這些資料。 若能將動物考古技術在這一研究中加以應用, 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漁獵經濟將會更加清晰。
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農業(yè)經濟發(fā)展較為成熟,漁獵經濟與其并非此消彼長的取代關系,而是相得益彰的共存模式。 通過對上述漁獵工具的整理,我們能感知到在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先民通過捕魚、狩獵來獲得食物資源的能力有了很大提高。 與新石器時代較為單一的砍、砸方式相比,青銅冶煉技術的發(fā)明應用使得這一時期的漁獵工具更加精致、豐富,漁獵經濟更加繁榮。 從整體上看,先秦時期皖江流域的漁獵經濟補充了人類生活物資,促進了社會發(fā)展,也為秦漢時期這一流域更好地融入中央統(tǒng)治版圖做了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