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曉巖
角落,門楣。
眉頭細(xì)細(xì)的紋路,周密的計劃。
我懼怕詭異而又勤勞的事物。
這沉默的行動者,精心設(shè)計,畫地為牢。那些來訪者,造物者賦予其隨處可行的權(quán)利。但要為此付出代價。這盲目追求真理的后果,是把自己葬于真理。
而未知,真理有時就是個圈套。
燈火還亮著,給予行動者等價的輝煌。小蜘蛛仍舍不得停下,它用神秘開口,說它在織就一個真理。
我手握畫筆,卻兩手空空。
小小的蝸牛,懷抱夢想走路。
順著這截斷木頭,向上爬。跌下,抓住一截花藤。這時,蕩秋千的快感超越了攀爬本身——那星光,那木屋,那攪動著月光的水面。
果然,風(fēng)是不摻假的。
吹皺了月亮。
吹開了蓮。
吹響了小小的我——身體里,小小的歌謠。
我可以在你的對面坐上一天,都不說話。
這樣的沉默,我愿意。你不會讓我空手而歸,你給我魚和暮晚的謊言。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寫在魚鱗的背后,黃昏喊出一座山的名字。背負(fù)是沉重的希望,不然,我為什么在你清朗的笑聲里,找到了喑啞的碎屑?
人生的烈日和冰寒,不會遲來,也不會早到,恰好的時光丈量我和你之間的長度。
一個妄想的人,總是不能自圓其說,說一朵蓮拒絕落滿江面的雪花,說從我跟前流過的,是無數(shù)顆星星的眼淚啊。
漆房的女人活成楷書的姿態(tài),卻把半生寫成草書。
謎一樣的霧里,時隱時現(xiàn)的面孔,有我熟悉的隱忍,也有陌生的微笑。漆房的女人,推開和她一樣頗有些年歲的木門。
一只木箱嫁妝,一瓶家釀酒,字已褪色。
漆房的女人,有愛的人,有喜歡的詩,有一個小村。
有時寫字。半張宣紙攤開木桌,一個“藏”字如鐘聲墜地。
漆房的女人,成為漆房的母親。
一口老井,吹著小曲兒。一擔(dān)水,一頭是幸福,一頭是期待。挑水人走過,風(fēng)吹開他的皮膚,一片羽毛劃過天空的疼痛。
青弋江張開眼睛。他習(xí)慣醒來就看見各色的衣服和衣服包裹下的身體。青蔥手指,小蛇般游走,掀開江花朵朵。天邊泛出魚肚白。又一個日子沿江而至。
女人收好洗凈的衣服,看看太陽,該做早飯了。太陽是她的腕表,一生都摘不下來。
從瓦縫里漏下,從水里撈出的三餐四季,漆房的思想者,守著漆房。
小石桌,老人,茶,往事。一只老狗打起瞌睡……
母親是漆房的女兒。琴音紛紛落下,待我往窗外望去,茫茫的原野,立著一個消瘦的背影。
她彎腰,六月的麥穗也跟著彎下去。
穿堂而過的琴音,喧囂里藏著安靜。木質(zhì)小調(diào),人與琴,在這個六月緊密結(ji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