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青/ 圖
這兩年,因采訪黃河灘區(qū)脫貧大遷建,我多次走近黃河,印象最深的是,夕陽西下,站在河邊,但見厚云積岸,大水走泥,落日熔金。腦海里就閃現(xiàn)出李白的《公無渡河》:“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里觸龍門。波滔天,堯咨嗟。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其害乃去,茫然風沙。被發(fā)之叟狂而癡,清晨臨流欲奚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⒖刹?,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于其間。箜篌所悲竟不還?!?/p>
經(jīng)年累月,滔滔不息的黃河,在中華大地上留下一道彎彎的深痕,這道深痕深藏著生機、危機,甚至殺機,她默默地搬運著高原上的黃土,裹挾著兩岸百姓的奢望、失望、絕望,但更多的是希望。一年又一年,撕扯著、撕裂著、糾纏著的是:安全感、幸福感、獲得感。她不舍晝夜,哺育、塑造和影響了一個偉大民族。
歷史,往往在經(jīng)過時間沉淀后可以看得更加清晰。
如一匹火焰般的奔馬,黃河自古以來以“善淤、善決、善徙”聞名于世,2500多年間下游決口多達1590多次,改道26次,其中大改道5次。
1855年,德國學者魏爾肖(R.Virchow)提出“一切細胞來自細胞”的論斷,開啟了細胞病理學時代。這年,中國紀年歲在乙卯,是搖搖欲墜的大清帝國咸豐五年。這年7月,奪淮入海的黃河突然在蘭考銅瓦廂決口改道,由東南向東北急轉(zhuǎn)至山東入海。從此,原由豫皖蘇魯四省共同承擔的黃河下游水患幾乎全都落到了山東頭上。
伴著滔滔河水,每個分裂出的黃河岸邊的“新細胞”,都帶著憂傷的眼神。
一個黨一個政府,如果不把人民的幸福當成自己的目標,遲早會被人民唾棄,也終將會被黃河的濤聲席卷而去。
新中國成立以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黃河問題。1952年10月,毛澤東第一次離京巡視就來到黃河岸邊,發(fā)出“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的偉大號召。
一代代共產(chǎn)黨人關(guān)心灘區(qū)群眾安危,為此付出的汗水、淚水,甚至是血水,不可勝計。
但由于歷史欠賬太多,部分灘區(qū)群眾“灌溉難,吃水難,用電難,出行難,上學難,就醫(yī)難,娶親難”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是安居難。
一磚一瓦費思量,何時一覺到天明?千百年,安居夢難圓,醒來淚潸然。“三年攢錢、三年筑臺、三年蓋房、三年還賬”惡性循環(huán)的“魔咒”還沒全部解開。
面對惡劣的環(huán)境,有抵抗與反抵抗的決絕,有征服與被征服的刺激,有圍堵與反圍堵的悲壯。更多的是,漫漫長夜里的等待和腮邊的淚水。黃河灘區(qū)人們的命運一代一代一直懸在河上,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日夜在訴說。
讓貧困人口和貧困地區(qū)同全國一道進入全面小康社會是我們黨的莊嚴承諾。
魚塘的建設和改造,不外乎以下幾個方面:小池改大池或大池改小池,淺塘改深塘,漏水塘改保水塘,死水塘改活水塘,低池埂改高池埂,但同時也要根據(jù)當年所需要養(yǎng)殖的品種及養(yǎng)殖模式而確定改造建設的規(guī)劃與設計。
2013年11月26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菏澤市調(diào)研,他心系灘區(qū)群眾,專門同菏澤市及縣區(qū)的主要負責同志座談,共同探討扶貧開發(fā)和加快發(fā)展的良策。
2014年3月17日,日落時分,總書記來到黃河蘭考東壩頭段,這里位于黃河典型的“豆腐腰”地段??倳泚辛哆吿魍虻胤礁刹苛私恻S河灘區(qū)群眾生產(chǎn)生活狀況。
2019年9月18日,總書記在鄭州主持召開黃河流域生態(tài)保護和高質(zhì)量發(fā)展座談會,強調(diào)共同抓好大保護協(xié)同推進大治理,讓黃河成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山東針對深度貧困地區(qū)發(fā)力,集中力量攻堅克難。盯緊黃河灘內(nèi)782個村的60萬人,確保2020年實現(xiàn)安居夢、致富夢。
我沿著黃河走,像采擷著黃河的浪花一樣,采擷著一個個動人的故事——
東平縣銀山鎮(zhèn)耿山口村老支書耿進平怎么也沒想到,黃河灘區(qū)居民遷建試點工程啟動儀式會在他們村新選的村址上舉行。那天,他流淚了。
“2015年10月31日上午,是我永遠忘不了的日子,耿山口村外遷終于有著落了。” 回憶起1958年的那場大水,耿進平依舊唏噓不已。當年他只有七歲,住在張亥村的姥姥家里。“我正熟睡著,被姥爺晃醒了,往窗外一看,滿天井都是水,直晃眼。姥爺說,快快快!他褲子也來不及穿,把我抱在水缸里,姥爺姥娘在水中推著水缸往外渡我,兩個老人站在水里,姥娘還是小腳,老一輩人啊,受老罪了?!崩褷敯阉岸伞钡搅烁咂律稀K浀媚且荒陦Φ刮菟?,淹死了許多人。三年后的1961年,又是一場大水,村周圍的水深達7到8米,水中能行裝有三個桅桿的大船。
1985年,耿進平接任村支書,從上任第一天起,就謀劃著搬遷,但是一直不能如愿。這次終于解決了??墒窃谶w建過程中還有1000萬元的資金缺口,耿進平個人墊付了這筆資金。搬遷那天,看著喜遷新居的村民,耿進平又流淚了。耿進平說:“歷朝歷代都沒有做的事,共產(chǎn)黨幫著我們做了。我們村搬遷,是我這輩子干得最高興、最滿意、最值得驕傲的事兒。”
2017年10月被列為全省黃河灘區(qū)遷建試點的蘆井村和附近的范門樓村所有村民都搬到了位于鎮(zhèn)駐地的樓房中???2歲的吳永賢仍時不時回到蘆井村溜達著看看,有時候撿回一片樹葉,有時候撿回一塊磚瓦。他說:“從舊村到新區(qū),感覺就跟做夢一樣。我這輩子有兩個沒想到,一個是能頓頓吃上白面饅頭,一個是能搬出灘區(qū)住上樓?!?/p>
我腦海里閃回著“黃河灘區(qū)脫貧遷建”工作者的感悟:
“看到騎著摩托車來看自己新房子的老百姓的期待眼神,就想起進村做工作時,老百姓那不解的惱怒的眼神,兩種眼神,是從疑惑到清醒,是從不信任到信任。”高青縣黃河灘區(qū)遷建辦工作人員周文靜說,“通過參與灘區(qū)遷建,磨了性子,鍛煉了能力,特別是學到了一些跟老百姓打交道的技巧?!?/p>
而高唐縣木李鎮(zhèn)黃河灘區(qū)遷建辦的小伙子鄭建則說:“我覺得這三年沒有虛度,干了件實實在在的事,等我上了年紀,我也有資格跟我的兒孫們說,你看看,這幾棟遷建樓是我參與蓋的?!?/p>
“這次黃河灘區(qū)遷建,都是老百姓最需要的。安全最珍貴,人們最需要的東西最珍貴,你給他最珍貴的東西,他一定記一輩子。遇到為老百姓真干事、干真事的人,老百姓眼神都變了?!眮碜渣S河灘區(qū)脫貧遷建主戰(zhàn)場的干部張建國說。
黃河灘區(qū)扶貧遷建流淌著一種精神,這種精神感天動地,這種精神流淌于遠古,昭示著未來:目標定了不能等,難點來了不能繞,痛點和堵點來了,豁出去!倒排工期,掛圖作戰(zhàn)。使命我們擔,右肩累了換左肩。
縈繞在心頭的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黃河灘區(qū)住了那么多年的村莊,一直搬不出,老百姓做夢都盼著早日出來,而到了現(xiàn)在一下子就解決了?
很關(guān)鍵的一點是,我們國家富強了,有能力辦大事了。新中國成立70多年來,我們黨領導人民創(chuàng)造了世所罕見的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奇跡和社會長期穩(wěn)定奇跡。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戰(zhàn)略,出臺一系列重大方針政策,推出一系列重大舉措,推進一系列重大工作,解決了許多長期想解決而沒有解決的難題,辦成了許多過去想辦而沒有辦成的大事……而黃河灘區(qū)扶貧遷建,就是長期想解決而沒有解決的難題,就是過去想辦而沒有辦成的大事。
黃河母親在日夜訴說,訴說著灘區(qū)人的變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