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綏《慰情賦》題名考辨
——兼論漢晉言志賦的體系問題

(四川外國語大學(xué) 中文系，重慶 400030)

《文選》卷三十謝朓《觀朝雨》詩“戢翼希驤首”句，[1](P430)李善于下引成公綏《慰情賦》曰：“唯潛龍之勿用，戢鱗翼以匿影?！蓖瑯拥淖⑽倪€出現(xiàn)在《文選》卷三十六，任昉《宣德皇后令》“隱鱗戢翼”句，只是出處卻成了成公綏《慰志賦》(李善注前引曹植《矯志詩》“仁虎匿爪，神龍隱鱗”)。[1](P504)“唯潛龍之勿用，戢鱗翼以匿影”為成公綏《慰情賦》僅存殘文，全貌如何，惘不可知?？勺⒁庵?，唯李善對成公綏賦題產(chǎn)生的舛錯。嚴(yán)可均《全晉文》輯錄成公綏《慰情賦》，于題下注有小字：“一作《慰志賦》?！盵2](P1795)說明嚴(yán)氏對李善注之舛錯亦未深思，且于賦題之選擇，更偏向《慰情》。又范子燁于其《魏晉之賦首——成公綏考論》一文之注釋云，成公賦“實際上構(gòu)成了從張衡的《定情賦》和蔡邕的《靜情賦》到陶淵明的《閑情賦》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之一”[3](P205)，是則徑將《慰情賦》置于《閑情賦》譜系中來定位。

林曉光在《〈閑情賦〉譜系的文獻還原——基于中世文獻構(gòu)造與文體性的綜合研究》一文中將“賦情”作品還原為兩大譜系，一以張衡《定情賦》為源頭，以陳琳《止欲賦》、應(yīng)玚《正情賦》、陶淵明《閑情賦》為衍生文本；一以蔡邕《靜情賦》為源頭，以王粲《閑邪賦》、阮瑀《止欲賦》和曹植《靜思賦》為同一譜系下的衍文文本，另又論證宋玉《登徒子好色賦》、司馬相如《美人賦》、江淹《麗色賦》等同一“美婦人”或“賦情”(1)這里的“賦情”之“情”特指對女性之情，下文“言情”之“情”義同。主題的作品實際上并不在《閑情賦》譜系之內(nèi)。[4](P204-214)成公綏的《慰情賦》若果為《閑情賦》譜系的中間一環(huán)，那么它又會是處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呢？

覽漢至?xí)x賦作，可發(fā)現(xiàn)以述賓結(jié)構(gòu)詞組命名的賦作數(shù)量頗為可觀，如《定情賦》《正情賦》《顯志賦》《述志賦》等，在成公綏之前，又已有東漢崔篆《慰志賦》，魏陳思王《慰情賦》，李善作注時出現(xiàn)“慰情”和“慰志”的舛錯，似乎也情有可原。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簡單。

諸如《閑情賦》等系列賦作，雖存在不同譜系，而實際上都是同一母題——“美婦人”之下的文體衍生。從最初的《登徒子好色賦》《美人賦》，到《閑情賦》甚至更后期的作品，經(jīng)過歷代文人的創(chuàng)作或擬作，中古文人漸漸產(chǎn)生了一種約定俗成的擬題方式，即這些作品大多都以“述語+賓語+賦”的形式來題名。由于以異性的身份表達對“美婦人”的情感，因此“賓語”不外乎“情”“欲”“思”“邪”“愁”“色”等，“述語”則是自如變換的，于是這些賦名便呈現(xiàn)出“述語”和“賓語”之間自由組合的現(xiàn)象，如張衡《定情》、應(yīng)玚《正情》、陶淵明《閑情》，陳琳、阮瑀《止欲》，曹植《靜思》、阮籍《清思》，王粲《閑邪》，繁欽《弭愁》，江淹《麗色》，等等。但無論這些“述語”與“賓語”如何組合，據(jù)現(xiàn)存資料觀之，“美婦人”母題下的衍生作品沒有一篇將“志”納為賦名中的“賓語”。盡管不能說絕對不存在以“述語+志賦”為名的“美婦人”賦作，可以肯定的是，進行“美婦人”母題創(chuàng)作的中古文人普遍不會用“志”來題名；同樣，言志之賦，也普遍不以“情”字作題，凡以“述語+情賦”為題的賦作，多為“美婦人”主題。(2)其中曹植《慰情賦》和傅玄《矯情賦》或?qū)倮?，二賦均只殘存一句序文?！段壳橘x序》曰：“黃初八年正月，雨，而北風(fēng)飄寒，園果墮冰，枝干摧折。”(嚴(yán)可均：《全三國文》卷十三，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715頁)無法判斷是言志主題還是“美婦人”主題?！冻C情賦序》曰：“我太宗文皇帝命臣作《西征賦》，又命陳徐諸臣作箴，皆含玉吐金，爛然成章。”(嚴(yán)可均：《全晉文》卷四十五，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125頁)當(dāng)與“美婦人”主題無涉，但此篇當(dāng)屬眾漢晉賦少有之例。[2](P1715)，[5](P1125)由此看來，“言情”之賦和“言志”之賦，在中古文人的觀念中似乎涇渭分明。因此，成公綏所創(chuàng)作的究竟是《慰情賦》還是《慰志賦》，實際上是不可以《文選注》抄寫之誤而輕率下論的。

那么“言志”之賦，又呈現(xiàn)出怎樣的現(xiàn)象呢？是否又如“美婦人”母題言情賦所衍生的賦作一樣存在著不同譜系？成公綏賦若是《慰志賦》，會是言志賦中的哪一環(huán)節(jié)？欲解答這些疑問，可從陸機《遂志賦序》論起。

一 漢晉言志賦體系

《遂志賦序》曰：“昔崔篆作詩，以明道述志，而馮衍又作《顯志賦》，班固作《幽通賦》，皆相依仿焉，張衡《思玄》，蔡邕《玄表》，張叔《哀系》，此前世之可得言者也?！盵6]陸機作《遂志賦》時，崔篆《慰志賦》、馮衍《顯志賦》、班固《幽通賦》、張衡《思玄賦》、蔡邕《玄表賦》和張叔《哀系賦》，皆為可供參考的文獻。從陸機所提示的言志賦雛形來看，崔篆《慰志賦》雖有“愍予生之不造兮，丁漢氏之中微”的時運不濟之嘆，最后也以“絕時俗”“守性命”[7]的出路為心中的郁憤做出調(diào)節(jié)，但為這種出路選擇做出思想支撐的是儒家“用之則行，舍之則藏”[8](P77)的主張，如文中“靜潛思于至賾兮，聘六經(jīng)之奧府”“嘆暮春之成服兮，闔衡門以掃軌”[7]云云，皆可為證。至如馮衍《顯志賦》，同樣“悲世俗之險阨兮，哀好惡之無常”，主旨卻成了“昭章玄妙之思”。[9](P987-988)自此以后，班固《幽通》，張衡《思玄》，老莊味道愈發(fā)濃重。《幽通賦》曰：“所貴圣人至論兮，順天性而斷誼?！辈艽蠹易ⅲ骸爸琳?，謂五經(jīng)六藝所以貴之者，順天性也。亦當(dāng)以義斷之，不可貪茍生而失名。”[1](P212)則已經(jīng)把五經(jīng)六藝納入自然之義的范疇內(nèi)?！端夹x》所論之玄則更具儒學(xué)向諸子(老、莊、墨、雜家、方術(shù)、陰陽)拓展的趨勢，具有“經(jīng)學(xué)圖式向義學(xué)理性的轉(zhuǎn)變”。[10](P115)蔡邕《玄表賦》僅存殘句，觀其以“玄”題名，大概不出老莊柔弱全生之旨。

從陸機賦序中梳理的言志賦發(fā)展脈絡(luò)來看，東漢以來名教與自然的界限在這些士人觀念中漸漸變得含混不清。在這樣的思想變化和士人心態(tài)背景下，早期言志賦在悲嘆世俗險阨的情感基調(diào)下，已經(jīng)明顯體現(xiàn)出以老莊退守全身的思想作為最終出路的發(fā)展趨勢來，也因此士人所言之志，自然而然地多申返樸自修之意。

迨至梁代蕭統(tǒng)編《文選》時，賦類“志篇”所選四篇，除班固《幽通》、張衡《思玄》以外，乃張衡《歸田賦》和潘岳《閑居賦》。從這些代表性的賦作來看，漢晉言志賦的文體范圍已經(jīng)擴大到了“歸田”體系，從先前僅僅只是“懷退”“思退”的思想的苗頭，演變成“歸田”“閑居”的實踐?！稓w田賦》曰：“感老氏之遺誡，將回駕乎蓬廬。彈五弦之妙指，詠周孔之圖書”[1](P223)，亦不過潘岳“退求己而自省”[1](P227)這類玄儒結(jié)合的歸途。因此《文選》的選篇雖然說明了言志賦的體系范圍有所開拓，大體還是以申“返樸自修”之意為本。

至唐初編《藝文類聚》，漢晉言志賦錄有馮衍《顯志賦》、班固《幽通賦》在內(nèi)的14篇賦作，其中沿著馮衍“昭彰玄妙之思”發(fā)展的有曹植《玄暢賦》，“歸田”一系則有潘尼《懷退賦》、陸機《懷土賦》等。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唐初類書所呈現(xiàn)的言志賦體系發(fā)生了變異。據(jù)陸機、蕭統(tǒng)所展示的言志賦體系來看，言志賦通常包括“感嘆世頹—時愿多違—返樸自修”的模式，但是到了《藝文類聚》的言志賦體系，感遇乞歸的作品也被納入這個原本抒發(fā)“士不遇”情懷的體系中，如劉楨《遂志賦》、韋誕《敘志賦》和傅咸《申懷賦》。這類言志賦一反“感嘆世頹”之傳統(tǒng)，多感懷明主隆恩，表達才不配位的歉疚，進而表達反身初服、乞骨告歸之志。如提及感遇，劉楨《遂志賦》曰“幸遇明后”，韋誕《敘志賦》曰“蒙圣皇之宏恩”，傅咸《申懷賦》曰“何天施之弘普，廁瓦礫于瓊瑛。備東宮之妙選，奉儲君之圣明”。(3)劉楨《遂志賦》、韋誕《敘志賦》及傅咸《申懷賦》俱見歐陽詢等編纂《藝文類聚》卷二十六，人部十，明嘉靖天水胡瓚宗刊本。[6]《藝文類聚》言志賦體系的這類變異還只是輕微的，更大的變異體現(xiàn)在《藝文類聚》所錄的西晉棗據(jù)《表志賦》中?！侗碇举x》亦為感遇之作，但與前面提到的申返樸告歸之志恰好相反，這里表明了“愿致主于陶唐”[6]的效力君主之志。于是言志賦體系，在《藝文類聚》的輯錄下展示出錯綜復(fù)雜的面貌。

上文提及的陸機賦序和《文選》中所展示的言志賦模式，為“感嘆世頹—時愿多違—返樸自修”，如果將這一模式設(shè)定為傳統(tǒng)模式，陸機賦序體系和《文選》體系則為傳統(tǒng)的漢晉言志賦體系，那么事實上《離騷》《九辯》，西漢董仲舒《士不遇賦》、司馬遷《悲士不遇賦》及稍后的陶淵明《感士不遇賦》的文體都符合這一模式。然而《士不遇賦》及《悲士不遇賦》又被《藝文類聚》錄在“怨賦”一門，同一門類下尚有司馬相如《長門賦》、班婕妤《自悼賦》、丁廙《蔡伯喈女賦》和江淹《恨賦》。在此之前，《長門賦》《別賦》已出現(xiàn)在《文選》賦類“哀傷篇”中。雖說門類的劃分和文章的錄入，不同的系統(tǒng)有各自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但從《長門賦》和《別賦》在《文選》及《藝文類聚》的不同定位來看，言志賦所包含的“感嘆世頹—時愿多違”的結(jié)構(gòu)模式，既可以為哀傷類賦作所采用，也適用于怨賦，這就使得選家所辟的“哀傷賦”一門和類書編撰者所辟的“怨賦”一門產(chǎn)生了交叉關(guān)系。

陸機的言志參考賦作，多申玄思；蕭統(tǒng)的入選標(biāo)準(zhǔn)，則主返樸自修之志；《藝文類聚》則又不同。體系面貌如此撲朔迷離，以至于難以分辨哪一個才是漢晉言志賦體系的真面目，哪個是假象。需要注意的是，不同言志賦體系的建立，或多或少需歸因于體系呈現(xiàn)者(創(chuàng)建者)身份的不同。陸機是文壇擬作時風(fēng)下的創(chuàng)作者，他注重的是擬作的承襲與超越，于是言志賦由儒入玄的衍變，便在陸機的賦序中得到暗示。蕭統(tǒng)是選家，作品的思想、辭采以及篇幅長度都是他的衡量因素，于是在眾多主“返樸自修之志”的傳統(tǒng)言志賦作品中，選中了《幽通》《思玄》這兩篇與“玄妙之思”沾邊的佳作，以及《歸田》《閑居》這兩篇“歸田”類佳作；而《藝文類聚》作為類書，文本的割裂在此得到包容，文類的劃歸也都是為提供寫作范本服務(wù)的，于是“言志”系中又衍生“怨”系，進而再與“哀傷”類作品牽連在一起。無論如何，僅僅從這三個視角來檢視言志賦體系，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如此駁雜的面貌，何況還有更多未能留存下來的漢晉言志賦未能加以參考分析，遑論言志賦體系的真面目了。

論述至此，可知言志賦體系復(fù)雜之程度，已很難像《閑情賦》一樣還原出譜系來，因為《閑情》一類，是在“美婦人”單一母題下發(fā)生的文體衍生和變異，以中古文人的創(chuàng)作思維來還原譜系，是可以完成的。言志賦則不同，它是同一母題下先分化出不同子題，如由“士不遇”主題分化出“閑居”或“歸田”乃至“乞歸”主題，“不遇”的主題又演化為“哀怨”主題。同一子題之下的文本又構(gòu)成互文性，如在“得遇乞歸”主題的一脈，表達才不配位，感遇乞歸時，魏劉楨《遂志賦》曰：“翼俊乂于上列，退仄陋于下場。襲初服之蕪薉，托蓬蘆以游翔。”晉傅咸《申懷賦》曰：“莫斯之任，求仁在我。將反初服，畢志訓(xùn)雅?！蛑藦?，永收跡于蓬廬?！盵6]“初服”和“蓬廬”在言志賦中成了“乞歸”的象征。更能加重言志賦體系復(fù)雜程度的是，同樣的生成機制又發(fā)生在不同子題之間，以及母題與子題之間。如在論及黑白顛倒的險惡世道、表達時愿多違時，在傳統(tǒng)言志賦中，夏侯淳《懷思賦》曰“信循道以從法，何世路之迍蹇。始絜操以迄今，每適道而靡違”，曹攄《述志賦》曰“紛迍蹇之若斯，何遭運之可?！盵6]；在“昭彰玄妙之思”言志賦一脈中，馮衍《顯志賦》曰“何天命之不純兮，信吾罪之所生”[9](P989)，班固《幽通賦》曰“紛迍邅與蹇連兮，何艱多而智寡”[1](P209)；在“乞歸”主題一脈，潘尼《懷退賦》曰“何時愿之多違”[6]；而在“士不遇”一支中，司馬遷《悲士不遇賦》曰“何窮達之易惑，信美惡之難分”[6]。顯而易見的是，文人面對生不逢時的情感表達時，似乎非常青睞于這種“何××之(而)××”的范式，在有意或無意中使之逐漸生成了一致的用法，從而加劇了言志賦體系之間的支離和連綴。如此看來，言志賦體系的變異，涵蓋了主題、文體及文句三個層面，體系的錯綜復(fù)雜來源于三者的變異及三者之間的變換組合。也因此言志賦恐怕只能以“體系”論之，而很難以“譜系”論之，因為譜系是鏈條式、平面的，正如林曉光所還原的“美婦人”賦的兩個譜系一樣；而言志賦體系則是網(wǎng)狀結(jié)構(gòu)，如果用更形象具體的說法來說，則是以“言志”為核心而發(fā)散成的立體結(jié)構(gòu)。

二 成公綏《慰志賦》及其體系定位

將漢晉言志賦體系梳理至此，再來重新審視僅存數(shù)句殘文的成公綏賦。其曰：“唯潛龍之勿用，戢鱗翼以匿影”，此恰與表達感遇思效之志的棗據(jù)《表志賦》之“接鳴鸞之垂翼，因神虬之光鱗”[6]一句構(gòu)成了互文性，只不過成公綏反其意而用之，表達的是退而守身之旨，而這正符合傳統(tǒng)言志賦“返樸自修”的宗旨。雖然僅憑此殘文不能下以絕對之論，但聯(lián)系成公綏的出身、本傳“閑默自守，不求聞達”[11](P2371)語、成公綏諸賦中頻頻申明的自然之義，以及造成西晉士人多不善終的環(huán)境，成公綏此賦為魏晉言志賦體系中之《慰志賦》，是情理之中的。

許結(jié)在《張衡〈思玄賦〉解讀——兼論漢晉言志賦之承變》文中將漢晉言志述理賦大致分為三類，分別為純粹仿騷類，如賈誼《吊屈原賦》、揚雄《反離騷》等；答難論辯類，如東方朔《答客難》、班固《答賓戲》等；及最為豐富的賦體明理類，如寫不遇與述行及直言志之類賦作。同時他也注意到，從這三類賦的創(chuàng)作體式來看，“賦史發(fā)展到魏晉時代，前兩類比量明顯減少，……而第三類則大量增多”[10](P115)。而這大量增多的第三類，恰好也呈現(xiàn)出以述賓詞組為題名的傾向，這或許說明，漢晉人對言志賦漸漸形成了較為明晰的文體意識，而賦題的逐漸統(tǒng)一當(dāng)是這種文體意識的體現(xiàn)。這又可以魏晉以來數(shù)量頗為可觀的《×志賦》(4)如劉楨《遂志》，丁儀《厲志》，曹植《愍志》《潛志》，韋誕《敘志》，棗據(jù)《表志》，曹攄《述志》，陸機《遂志》等。為佐證。而李善在《文選》注中援引成公綏的這篇賦作時，前作《慰情賦》，后作《慰志賦》，會出現(xiàn)這樣的舛錯，恐怕正是其未意識到在漢晉時，言志主題和美婦人主題的兩大類賦作往往以述賓結(jié)構(gòu)詞組為題，并且美婦人之賦絕不以“志”為題，而言志之賦又幾乎不以“情”為題的緣故。明乎此，且又能了解漢晉言志賦體系之流變，嚴(yán)可均恐怕也不會對成公綏的這篇賦傾向于《慰情》之題。

綜上所述，成公綏并無慰情之作，實有慰志一賦。觀其《天地賦》“唯自然之初載兮，道虛無而玄清”，已是玄虛之義，“于是六合混一而同宅，宇宙結(jié)體而括囊，渾元運流而無窮，陰陽循度而率常，回動糾紛而乾乾，天道不息而自強”。[11](P2372—2373)《周易》曰：“括囊，無咎無譽”，“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可見成公綏對《周易》的辭意非常諳熟，于是其《慰志賦》亦援引周易“潛龍勿用”之意。[12](P10-29)因此成公綏《慰志賦》，很可能是諸“昭彰玄妙之思”言志賦中的一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