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體消費看《良友》畫報對現(xiàn)代都市女性審美的塑造功能

付起

摘 要：《良友》畫報作為近代商業(yè)性相對成功的一份綜合性畫報，在受到全球眾多華人歡迎的同時，也重塑了近代中國人的消費觀，讓中國女性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身體，試圖沖破枷鎖做新時代摩登女性。在這個過程中，《良友》畫報不可忽視的教化和塑造作用以及作為大眾媒介的引導功能不容忽視，通過利用展示性圖像將女性身體暴露在大眾眼前，加之對女性身體的消費，致使近代女性的審美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變，思想也向現(xiàn)代性發(fā)生轉(zhuǎn)變，變得開放自由，突破界限。

關鍵詞：《良友》畫報;都市女性;社會美;身體消費

中圖分類號：G21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866（2020）21-0021-02

《良友》畫報于1926年創(chuàng)辦于上海，當時上?，F(xiàn)代化和商業(yè)化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環(huán)境為其提供了良好的發(fā)展基礎，其出版量在當時堪稱最大，發(fā)行量遍布全球，贏得全球各地華人華僑的好評。其中，有關女性身體的展示性圖像比比皆是，這些圖像成為塑造現(xiàn)代都市女性身體新觀念、新審美的窗口，讓時人對女性美有了新的認識。

一、以社會美為基礎，都市女性的身體觀塑造

趙建國的身體傳播觀告訴我們：人的身體想要生存，就需要有一定的生存空間[1]。這個生存空間對于在都市生活的女性而言，就是社會空間。《良友》畫報的媒介作用，使得追求美成為近代上海都市女性的新時尚。在《良友》畫報不斷的實踐宣傳中，形成了都市女性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社會美。社會美強調(diào)內(nèi)容美，首先表現(xiàn)在那些作為實踐主體的人身上。

（一）著裝與身材

《良友》畫報共出版172期，有161期的封面是女性，其展示尺度從最初的肩部以上的含蓄到半身像的香肩裸露，再到全身像的服飾和身材的展示，它逐漸構建一種越來越開放的現(xiàn)代都市女性形象，逐步解放女性的身體，展示女性身體的魅力。跟以往保守的著裝風格大不相同，《良友》畫報中展示的女性著裝前衛(wèi)新奇，對女性身體進行無所顧忌的裸露展示，給予讀者強大的視覺沖擊力，雖然在當時遭到了一定的批評話語，但不可否認《良友》畫報踏出了大膽的一步，也因此給當時的女性帶來了新的身體觀念，邁向都市女性的身份。對于身材上的展示，《良友》畫報更強調(diào)的是身體健康的審美觀，不僅通過展示強壯的體育身體，傳達健康美，而且通過展示體育運動給讀者提供一種休閑娛樂的方式。在二三十年代“體育強國”的思想下，《良友》畫報“提醒”讀者：體育不僅僅是國家用來創(chuàng)造優(yōu)質(zhì)高效的種族身體的工具，而是個人謀求體格和精神面貌全面發(fā)展的途徑[2]。例如第二十九期，對外國女士泳裝健美身材的展示，刊登其運動員靜態(tài)和動態(tài)的身材，試圖塑造一種健康的身材審美，展示一種具有獨立精神的、健全體魄的身體，旨在消除包括都市女性在內(nèi)的所有國民羸弱的精神狀態(tài)。另外，通過電影明星、社會名媛、政治名流的身材展示，用優(yōu)雅的身姿形態(tài)展示潮流的時裝，向都市女性傳遞了新潮的著裝風格和新時代的身材追求，塑造一種現(xiàn)代都市女性的形象，為廣大讀者提供一種新時代的審美趨勢。

（二）內(nèi)在美

從著裝和身材的表面展示我們看出當時上海都市女性追逐的外在風格，然而社會美更側(cè)重內(nèi)在美，不能離開感性形式。任何美都有其感性形式，沒有感性的表現(xiàn)，美也就不存在了，因此現(xiàn)代都市女性的思想與內(nèi)在審美觀也受到《良友》畫報中內(nèi)在品質(zhì)上的引導與塑造。

良友公司旗下的刊物《婦女畫報》在塑造都市女性形象上提供了一套“賢妻良母”的方案，提供給都市女性各個領域上的專業(yè)又實用的學科知識，旨在宣揚女性復雜的內(nèi)在美。第101期中刊登的《小家庭學》的攝影報道中加上文字說明，我們能從其中看到強烈的主觀引導意圖，《良友》畫報試圖在通過這樣一種“表演式”的攝影報道向讀者傳達現(xiàn)代都市女性的新的價值觀，透過自己大眾媒介的作用，引導女性建構新的家庭觀念和生活方式[3]。因此通過窺視這樣一種榜樣的力量，喚醒女性的感性力量，投身自身的內(nèi)在美塑造。另外，《良友》畫報對摩登女性精神面貌、品格——獨立、自信、堅韌、勇敢、開放的呈現(xiàn)塑造幫助社會女性接受新的內(nèi)在美觀念，鼓勵女性擁有解放的、無拘束的、自由的身體空間。

《良友》畫報教導女性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豐富內(nèi)在美，讓現(xiàn)代女性明白個人獨立的重要性，拋開男權，為自己而活的觀念成為摩登女性的標志之一。

除了身體上的外在美和內(nèi)在美的塑造，都市女性的身體觀還表現(xiàn)在實踐所創(chuàng)造的成果上：

（三）突破以往男女的界限

《良友》畫報第41期中主編馬國亮的一次大膽嘗試——《三個時代》，它描述的是三個時代兩性關系在家庭地位上的演變：第一個時代是晚清時代，男性坐在椅子上，裹腳的妻子站在他的身后;第二個時代是1929年，男女的位置發(fā)生了調(diào)換，女性優(yōu)雅地坐在椅子上而男性站在女子身后;第三個時代發(fā)生在1939年（1929年對十年后的想象），這張圖片的男女位置進行了非常大膽的展示，女性穿著坦胸露乳，性感開放，妝發(fā)夸張，男性的軀體被女性騎坐在身下?！读加选樊媹笸ㄟ^這樣一種展示闡述了兩性家庭關系地位的可能性轉(zhuǎn)變，突破以往以男性為尊的身體與思想觀念，打破界限，沖破束縛，將都市女性的價值觀、審美觀、世界觀應用于實踐表述。另外，在服裝款式上的時尚轉(zhuǎn)變也暗示著一種性別權力關系的轉(zhuǎn)變，服裝通過身體介質(zhì)的呈現(xiàn)，暗含一種與以往不同的甚至相反的性別權力話語。在二三十年代的上海都市中已經(jīng)開始存在著這種性別倒置的現(xiàn)象，女性的家庭社會地位呈上升趨勢，話語權在社會觀念中逐漸高昂，因此，都市女性的身體不僅在外在美和內(nèi)在美中有新的潮流，在社會實踐中，女性身體的位置也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反轉(zhuǎn)，不再是男性的“附屬品”，男女之間逐漸出現(xiàn)一種平等的關系，其成果顯而易見。

二、合乎需求目的性，摩登女性的消費觀塑造

誠然，《良友》畫報在塑造現(xiàn)代都市女性身體的審美上發(fā)揮了巨大的引導教化作用，但之所以這種引導教化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其審美觀獲得了社會的認可，其根本還是因為其審美功能合乎社會的目的性，合乎摩登女性的需求。

（一）身體需求

近代中國的婦女解放意識的崛起，國民強國意識逐漸高漲，其中健身強國、體育強國的觀念逐漸在《良友》畫報的引導下愈加強烈，不僅僅是為了通過強身健體肩負起國家重任，更是滿足女性個人的個性需求，為其求得更加健康的心理、精神和身體狀態(tài)。因此，摩登女性對身體身材健美的需求也逐漸顯現(xiàn)。《良友》畫報因商業(yè)性需求，每期都會刊登廣告為讀者提供消費的產(chǎn)品種類，其中食品類、保健品類、化妝品類的廣告居多，大多商品從讀者的身體需求出發(fā)，滿足讀者對身體美和健康生活的追求。而主婦作為掌管家庭內(nèi)部事物的主要人員，掌管著家庭的大部分的經(jīng)濟功能，在接受大眾媒介提供的消費建議時，《良友》畫報中無處不在的廣告使女性無時不在被提醒著進行消費滿足自己與家庭成員身體健康需求，逐步構建摩登女性為身體而消費的消費觀。例如《良友》畫報中“威廉士大醫(yī)生紅色補丸”“寶華干牛奶”的廣告，很明顯的宣揚著以身體健康為基礎的消費目標，誘導家庭主婦接受建議為自己的丈夫孩子購買補品以強健身體。

（二）雙性需求

女性時尚、美麗、誘人的軀體被刊登在《良友》畫報之上，其引導潮流并誘導女性按照潮流消費的目的顯而易見，它為女性形象帶來了新的展現(xiàn)方式，而當時這些有思想、有教育背景、有名望的女性為了滿足自身個體追求個性、愛慕虛榮和氣質(zhì)提升等的需求將《良友》畫報作為獲取時尚、美麗、流行等信息的寶地，《良友》畫報可謂摩登女性的“時尚雜志”，幫助摩登女性實現(xiàn)其炫耀身份地位、展示經(jīng)濟財富、獲得獨特品味等的目的。另外，《良友》畫報對女性的過度曝光，例如對女性身體部位的細節(jié)描繪、裸體展示、面部容顏的放大曝光，極大滿足了男性對女性的“觀看”“窺私”“獵奇”等心理，實現(xiàn)了男性對女性在畫報上的視覺消費。《良友》畫報中提供的新時代摩登兩性關系也引導著新的時尚消費觀念，例如第二期中白金龍香煙廣告中傳達的“女人猶如商品”的消費理念，男性的注視下，女性的身體被物化和商品化，滿足男性欲望的需求。而第150期的香煙廣告中男性卻成了被觀看的地位，女性成為主體地位，開始品味“男性”，這種消費對象的轉(zhuǎn)換，體現(xiàn)了一種女性意識的崛起。

（三）生活需求

海德格爾提到把審美當作一種生存方式和體驗方式，把審美與人的生存狀況和生存體驗聯(lián)系起來。摩登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是近代上海都市女性追求的生存方式，《良友》畫報構建的一種審美觀，向都市女性展示了一種理想的生活狀態(tài)和價值取向，迎合了商業(yè)化的市場需求。進而摩登女性進入《良友》畫報塑造的現(xiàn)代化消費空間和生活方式，這個空間滿足了摩登女性所需要的生活追求，例如：生活用品的推薦（提供有質(zhì)量的生活建議等），日常穿搭保養(yǎng)的建議（引導女性追求時尚的生活品味等），健美身材的鍛煉（教育民眾利用體育強健身體、休閑娛樂等），家庭婦女的全新標準（提供一種可參考的倫理平衡關系等），等等?！读加选樊媹笊婕澳Φ巧畹姆椒矫婷?，成為摩登女性爭相效仿的生活指南，指導著現(xiàn)代女性解放思想迎接新生活。

三、結語

《良友》畫報塑造了各色各樣的女性形象，它給廣大女性提供了“標準不一”的標準美，馬國亮在回憶中提到這些標準美的界定完全由《良友》畫報主觀所定，總結起來這些標準美具有多樣性、自由性、主客統(tǒng)一性等特點。多樣性是評判不同的女性有不同的標準尺度，所以具有多樣的標準美;自由性是因為其標準美由《良友》畫報所規(guī)定，其標準自由性較大;朱光潛說美是主客觀的統(tǒng)一，標準美在《良友》畫報和社會背景的共同作用下產(chǎn)生了主客統(tǒng)一性。

據(jù)此，《良友》畫報對標準美的塑造功能顯而易見了，它通過對女性身體上的強調(diào)與展示，引導都市女性思想和身體上的解放，形成一種合乎摩登生活需求的消費觀。

參考文獻：

[1]趙建國.身體傳播[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2]馬國亮.良友憶舊：一家畫報與一個時代[M].北京：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2.

[3]徐沛.圖像與現(xiàn)代性——中國近代畫報視覺文化研究（1884―1937）[D].四川大學博士論文，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