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池
曉 池 原名馬云馳,70后。江蘇宿遷泗洪人。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星星》《散文詩》《詩選刊》《綠風(fēng)》《詩歌月刊》《詩潮》《滇池》等刊物。
“你是誰?”
“我是你。”
“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的影子,也是另一個你,你的敵人,你的朋友?!?/p>
陽光在他身側(cè)布下道場,也設(shè)下監(jiān)禁。
那黑色之海,一生的纏斗是徒勞的宿命。
潮汐是自己不能左右的,退漲只是假象,浪峰在起伏中獲得永生。
我愛,愛它似含著的巨大的悲慟和倦意。愛他體內(nèi)的風(fēng),不停嘶吼。
愛它的綻放與凋零,隱忍與倔強(qiáng)。
耳根貼近,竊聽它緘默中植下的雷霆。
沒有分身術(shù)!是的,沒有!
他的腳高高抬起,又迅疾落下,試圖打開一個缺口,卻又一次次被化解于無形。
他清晰地聽到,橫在他們中間的是——起伏的、憂傷的河流。
其實,匍匐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風(fēng)向詭譎多變,這么多年的進(jìn)退屈伸,免受了太多無妄之災(zāi)。
和距離無關(guān)
她在馬頭,他就在馬尾。中間是馬頭琴演奏的蒼涼。
這是多年前就形成的格局。
望穿的秋水,匯聚成河,一半響徹濤聲,一半修行內(nèi)心。
一條河的存在是合理的,泅渡必然。
他們之間的河,其實很淺。
河水澄澈。無魚,無泥沙,無水草招搖。
河面無舟楫,無風(fēng)浪,無花葉飄零時輕輕的擦痕。
極盡目力,也無河岸。
深陷,是命定的偏執(zhí),任是什么樣的力也無法撼動。
既吸引,必跟從。一語成讖,一念成命。
盆 景
沿著設(shè)計好的路徑,圍觀者誤入歧途。
那些沉默的盆景,安詳如打坐的高僧。
造型別致,隱隱有雷霆蠢蠢欲動。
生命之輕,承受不了一只鳥的重量。
鳥雀飛過,漏下的鳥鳴,成了訣別。
故鄉(xiāng)尚在千里之外,一些忠告,輾轉(zhuǎn)到這里,早成了無源之水。
記憶,被重新修復(fù)。懷念,從此有了寄居的肉身。
天地之大,僅需一隅。這是盆景們的生活方式,也是我的生活方式。
多年之后,我開始愛上一座城市,開始接受一座城市對我的修剪。
我驚詫于那些籠中鳥,那些鐵柵欄里的老虎,面對圍觀,居然無動于衷。
而我,三米之外會無端發(fā)怒。
長時間的對峙之后,我,以一株盆景的方式,和它們達(dá)成了和解。
我把自己典押在一具肉身里,以為這樣就可以安享日月。
莫非從一開始,命運(yùn)就完成了對我的整形?
月色蒼茫
夜晚降臨,躺進(jìn)孤獨(dú)夯實的深邃語境,翻撿骨骼的疼痛。
玻璃窗上那枚大大的創(chuàng)可貼,扮演著陳詞的角色。
他清醒意識到:救贖,對于一個異鄉(xiāng)人來說,是虛無的回溯。
伸出手,欲拒還迎,指尖微涼。
旋梯、拐角、斷崖。
月,如影隨形:復(fù)制、疊加、鋪陳……
背負(fù)沉重的十字架,一個落荒的孩子,在城市的胃里輾轉(zhuǎn)。
每一場雨水,都是時光之刀刻下的皺紋。
他把自己安放在光與影、明與暗、生冷與溫?zé)岬膶怪小?/p>
斑駁陸離的油彩,淹沒不了一個戲子的心。
臺前光鮮,臺下買醉。每一次端起酒杯,盈滿的,都是濃濃月色。
合十、打坐,他努力把自己摁進(jìn)一尊修行的佛。
此生情未了,豈甘遁空門?
驀然回首,月亮猶在,親人莞爾。還有伴他一起成長的兔子,竟然不老。
心懷執(zhí)念的人,依舊在那棵樹下劈柴、生火。
月光蕩漾,炊煙裊裊,似一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