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章
新疆航空隊初創(chuàng)于1937年,是在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大背景下建立起來的。1933年新疆“四一二”政變后,盛世才成為了新疆地區(qū)實質上的統(tǒng)治者。出于自身利益考量,盛世才與蘇聯保持著良好關系。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共產黨在新疆獲得了特殊的統(tǒng)戰(zhàn)環(huán)境,對獲得蘇聯援助、迎接西路軍余部入疆休整和穩(wěn)定后方具有重要意義。陳云指導西路軍余部休整之余,看準盛世才現有的現代化機械作戰(zhàn)訓練的優(yōu)良條件,希望為我所用。1937年,在陳云的倡議下,中共中央及時選派一批紅軍干部進入盛世才航空學校學習航空技術,新疆航空隊應運而生。
新疆航空隊要求具備較高的文化水平。在選拔工作中,陳云綜合考察候選人的知識水平和政治素養(yǎng),優(yōu)先選派教育水平較高、歷經長征鍛煉的優(yōu)秀共產黨員。因工作需要,招生主要在新疆的西路軍余部駐地和延安兩地開展,利用一切“土辦法”考驗所選人員的素質和條件。在選拔過程中,陳云等多次強調一切行動要聽從中共中央指示,聽從黨代表指導,要求在航空隊中設立黨支部,下轄六個黨小組。鄧發(fā)對選拔優(yōu)勝者“約法十條”,為每個人都起了化名,便于保密工作的開展。黨對創(chuàng)建新疆航空隊的重點關注,極大增強了同志們的信心和決心。
新疆航空隊雖然在盛世才航校的管理下,按照蘇聯的教學模式進行培養(yǎng),但是其實質上以中共中央的指示為指南。新疆航空隊在躍向天空、展翅飛翔之前,首先投入了緊張的航空理論學習。因為文化水平的差距,他們多次被航校教員和地方學員嘲笑。第一次上課時,紅軍學員連一些基本的航空術語都不知道。航校在集體測試后,發(fā)現紅軍學員數理知識較差,不禁在內部產生了“沒念過書就想學航空,簡直是對牛彈琴”等質疑的聲音。但是,在黨代表鄧發(fā)和黨支部的指導下,紅軍學員一次次突破難關。為了更好地掌握航空理論知識,紅軍學員苦學加巧學。他們以黨支部為單位,自行劃分為若干學習小組,理論基礎好者充當臨時教員,迎戰(zhàn)每周的理論學習考核。把飛機基本構造編成快板幫助記憶。他們下課不離教室,吃飯不離討論,外出不離筆記,更有甚者睡覺時都在背誦航空術語。憑著爬雪山、過草地般的毅力,他們一個多月便掌握了航空理論知識,刷新了航校的紀錄。1939年8月周恩來途經迪化時曾代表中共中央親自勉勵他們:“我們黨遲早要建設自己的空軍。你們40多名同志既有會飛行的,又有搞機械的,一有飛機就能形成戰(zhàn)斗力。黨中央對你們寄予很大期望,你們要珍惜目前的學習機會,爭取用更好的成績向黨中央匯報”。這令紅軍學員備受鼓舞,進一步增強了學習的積極性。
陳云1938年對紅軍學員的講話
完成理論學習后,更大的困難在飛行技術的實踐。飛機的操作系統(tǒng)靈敏精密,要求駕駛員膽大心細。但紅軍學員普遍動作粗放,駕駛飛機就像“扭秧歌”,給飛行訓練造成很多問題,遭到教官和其他學員的鄙視和諷刺。紅軍學員在支部大會上決定“以加倍的努力,對待冷嘲熱諷!”“以優(yōu)異的成績,向黨中央匯報!”幾件簡陋的地面練習器成了寶貝,乘坐汽車成了他們練習的好時機。他們拿棍子作駕駛桿,兩人互相磨練操作技巧。利用這種練兵方法,紅軍飛行隊學員完成了駕駛考核,且成績都在4分以上(滿分5分),又一次打破了航校紀錄。前兩期的淘汰率分別是37%和7%,而這一期學員只有4%,這令蘇聯教官驚嘆不已。航校也對這批紅軍學員刮目相看。1941年秋,紅軍飛行隊學員完成了規(guī)定的所有科目,按照協定將擔任航校飛行官。但在人多機少的條件下,紅軍學員鞏固技術的機會很少。于是,紅軍學員一致同意推遲畢業(yè),要技術不要官銜。這一舉措使得紅軍學員成了航校眼中的“怪人、木頭人”,可是他們哪能懂得共產黨人的胸懷呢?
與此同時,機械班的紅軍學員以“一定要把航空技術學到手”為信念,與地方高學歷的學員展開了“龜兔賽跑”。他們超時限、超負荷地練習,為了理解飛機的相關機械原理,經常在飛機上摸爬,反復觀察琢磨,滿身油垢,直到把復雜的部件構造、管路走向弄明白。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年半的刻苦學習,他們都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被分配到機務隊擔任機械員。即使擁有較高的待遇,他們依然堅持艱苦樸素的作風,把自己的福利津貼用來幫助飛行班學員改善條件。飛行班學員飛行訓練結束后一起參與檢修飛機,空勤地勤的這種團結局面是航空界罕見的!
1942年,盛世才投靠蔣介石國民政府,新疆航空隊被迫停止訓練,遭到關押軟禁。在五度越獄尋找黨組織未果的情況下,新疆航空隊學員們與蘇聯領事館聯系并向中共中央發(fā)出求救電報。面對敵特分子的迫害,他們始終沒有屈服,把鐵籠當做學校,繼續(xù)開展理想信念教育和航空知識學習。面對更加嚴峻的形勢,新疆航空隊與獄中黨組織積極聯絡,展開了與敵特分子的長期斗爭。他們始終不屈不撓,用生命守護信仰,12名學員壯烈犧牲。在中共中央千方百計的營救下,幸存的同志終于在1946年6月10日踏上回延安的革命旅程。經過短暫休整,他們在延安建立了“八路軍總部航空隊”,踏上了人民解放事業(yè)的新征程。
1946年7月10日回到延安的航空隊同志及獄中黨組織領導人合影
抗日戰(zhàn)爭硝煙未散,國民黨反動派便悍然發(fā)動內戰(zhàn),中國共產黨也作出相應準備。在中共中央的指示下,新疆航空隊全體成員奔赴東北,幫助籌建共產黨的第一所航空學?!獤|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他們不辱使命,長達半年奔波,轉道朝鮮,終于到達東北。東北老航校的情況很復雜,人員成分多元,黨員干部人數較少,有收編的日軍航空隊、汪偽政府的起義人員和中共中央早期派往東北的航空技術干部和各類技術人員。盡管全體成員都凝聚在同一個目標下,但在思想、工作、作風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于是,原新疆航空隊的同志積極與他們談心交朋友,請他們提出改進意見等,改善了航校全體成員的關系。
1948年春,全國解放戰(zhàn)爭形勢發(fā)生重大轉變,東北大部分地區(qū)獲得解放,航校黨委便把接收國民黨空軍遺留的航空器材等任務交給原新疆航空隊的相關同志。他們不負重托,奔赴各地接收接管,為建立人民空軍奠定了基礎。1949年初,三大戰(zhàn)役先后取得勝利,國民黨主力被我軍殲滅,人民解放戰(zhàn)爭即將在全國取得勝利,建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空軍的基本條件已經成熟。為此,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一個統(tǒng)管全國航空的專門機構——軍委航空局。在組建過程中,原新疆航空隊的同志發(fā)揮了骨干力量,不少重要崗位的工作均由他們擔任。1949年10月1日,是一個劃時代的日子。一個月之前,原新疆航空隊方槐、夏伯勛、安志敏接到了開國大典檢閱空軍力量的任務。他們按照中共中央的指示,用一個月時間協同其他同志完成了天安門的空中受閱和空中警戒任務,為共和國的誕生獻禮。
開國大典上的受閱機
袁彬在講解戰(zhàn)術動作
新中國成立后,組建人民空軍的時機逐漸成熟。中共中央決定在蘇聯的幫助下,大辦航校,快出人才,為組建第一支人民空軍作組織準備。1949年10月6日,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批準創(chuàng)辦航校的方案。10月16日,毛澤東親自約見劉亞樓,對創(chuàng)辦航校作出指示。此前,原新疆航空隊的呂黎平與空軍司令劉亞樓赴蘇談判,為建設人民空軍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經過一番考量,中央軍委決定了六所航校的領導班子成員,尤其是讓經過戰(zhàn)火、獄火考驗的原新疆航空隊同志唱主角,四所驅逐機航校的校長都出自新疆航空隊。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工作,新航校于12月1日全部開學。以原新疆航空隊為主力的空軍指戰(zhàn)員用不到一年時間,創(chuàng)造了世界空軍建校史上的“中國速度”。他們艱苦奮斗,緊張備戰(zhàn),為我國第一支航空兵部隊建設提供了有力的人才支撐。
抗美援朝戰(zhàn)爭期間,原新疆航空隊勇挑重擔,奔赴前線。1950年4月11日,在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的指示下,人民空軍第一支航空兵部隊——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四混成旅建立。該旅選用原新疆航空隊的方子翼擔任旅長,部分原新疆航空隊的同志擔任團長等職。隨后,方子翼任空四師師長,袁彬任副師長,夏伯勛任空三師代理師長。同時,原新疆航空隊的曹麟輝、王云清也為抗美援朝戰(zhàn)時航材保障工作作出了貢獻。他們克服了“有器材就能保證飛行”的消極等待思想,提出要面向飛機、深入機場,樹立為飛行服務的觀念。這對當時的物資供應保障工作起到了積極指導作用,為空軍后勤工作積累了寶貴經驗。
為適應新形勢和新中國需要,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決定創(chuàng)辦民用航空。1949年11月2日,中央政治局決定設立民用航空局,并將這一重任交給原新疆航空隊的方槐。經過各方的不懈努力,1950年9月前后,各地建立起第一批民航學校。1951年9月,毛澤東親自簽署命令,任命方槐為天津民航學校(中國民航大學前身)校長。1952年,新中國第一家人民航空公司成立,任命方槐為經理,周恩來親筆題寫了“中國人民航空公司”。此外,中共中央還先后選用六名原新疆航空隊隊員負責民航重要工作,助力新中國民航事業(yè)的發(fā)展。原新疆航空隊人數雖少,但在新中國民航發(fā)展史上留有重要一筆。
(責任編輯 王煜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