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所致精神病性障礙男性患者臨床特征及危險因素

馬銀珠，陸光華，鐘 娜，王海紅，和 申，趙 雪，江海峰，王 振

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精神衛(wèi)生中心成癮科，上海201100

酒精（乙醇）是全球范圍內(nèi)使用最廣泛的具有成癮性的精神活性物質(zhì)。酒精使用障礙會導致嚴重的衛(wèi)生和社會問題，具有高負擔率、高死亡率等特點[1]，中國男性的酒精使用障礙患病率為3.5%，女性為0.1%[2]。酒精所致精神病性障礙（alcohol-induced psychotic disorder，AIPD）是指長期或大量飲酒過程中，在無明顯意識障礙的情況下，出現(xiàn)幻覺、妄想等精神病性癥狀，可伴隨情感障礙、精神運動性興奮或抑制[3]。既往研究[4]發(fā)現(xiàn)AIPD 患者以男性為主，發(fā)病者的飲酒年限大于10 年，具有高精神障礙共患率、高住院率、高死亡率及高自殺行為等特征[5]。目前AIPD 病理機制尚不明確，與酒精使用障礙比較的臨床研究報告較少，臨床診療過程中缺乏可輔助鑒別診斷AIPD 的客觀診斷標志物[6]。因此本研究旨在通過分析AIPD 患者的臨床特征及實驗室指標，探討酒精所致精神障礙的影響因素。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納入2018 年5 月—2019 年12 月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附屬精神衛(wèi)生中心成癮科收治入院的因酒精使用及相關(guān)障礙患者52 例，全部符合《國際疾病分類-10》（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10，ICD-10）酒精依賴綜合征的診斷標準，患者全部為男性。其中，符合ICD-10 中AIPD 診斷標準的患者19 例（AIPD 組），不符合AIPD 的患者33 例（非AIPD 組）。

1.2 研究方法

回顧性收集患者的一般人口學資料及既往病史，包括基本信息、精神癥狀、實驗室指標。

1.2.1 基本信息 一般人口學資料、酒精使用史、既往史，包括年齡、初次飲酒年齡、飲酒年限、教育年限、吸煙史、吸煙病程、日均吸煙量、日均飲酒量、最大日飲酒量、平均住院天數(shù)、工作狀態(tài)（受雇）、是否多次住院及婚姻狀況。年齡、日均飲酒量、最大日飲酒量及吸煙情況等信息自住院病史中摘錄。其中日均飲酒量及最大日飲酒量的計算采用蘇中華等[7]的標準：600 mL 啤酒或500 mL 米酒≈50 mL 高度白酒，500 mL 葡萄酒或黃酒≈125 mL 高度白酒，100 mL 低度白酒≈75 mL 高度 白酒。

1.2.2 精神癥狀 患者酗酒期間或戒酒1 個月內(nèi)出現(xiàn)的幻覺、妄想；幻覺包括幻聽、幻視、幻觸等，妄想包括被害妄想、關(guān)系妄想、嫉妒妄想、夸大妄想等。采集方法：通過2 個或2 個以上住院醫(yī)師分別查閱相同患者相關(guān)信息，包括現(xiàn)病史、個人史、家族史、既往史、精神檢查、各級診斷、治療經(jīng)過與結(jié)果，以及出院診斷等。

1.2.3 實驗室指標 患者入院后接受實驗室檢測，抽血時間通常為進入病房1 h 內(nèi)，抽血前通常不給予任何治療。醫(yī)院血常規(guī)檢查采用希森美康全自動血細胞分析儀進行分析，生化指標采用貝克曼庫爾特AU5800 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檢測，維生素B12（vitamin B12，VB12）和葉酸測量采用放射免疫分析法。實驗室檢測指標如下。

（1）血常規(guī)：白細胞計數(shù)（white blood cell，WBC）、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neutrophil，NE）、中性粒細胞百分比（percentage of neutrophile，NE%）。

（2）肝功能：谷丙轉(zhuǎn)氨酶（glutamic pyruvic transaminase，ALT）、堿性磷酸酶（alkaline phosphatase，ALP）、谷氨酰胺轉(zhuǎn)肽酶（glutamyl transpeptidase，GGTP）、谷草轉(zhuǎn)氨酶（aspartate transaminase，AST）、總膽紅素（total bilirubin，TBIL）、直接膽紅素（direct bilirubin，DBIL）、總膽汁酸（total bile acids， TBA）等。

（3）感染相關(guān)指標：C-反應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等。

（4）腎功能：尿素氮（blood urea nitrogen，BUN）、肌酐（creatinine，Cr）、尿酸（uric acid，UA）、胱抑素C（cystatin C，Cys C）等腎功能指標。

（5）血 脂：三 酰 甘 油（triacylglycerol，TAG）、總膽固醇（total cholesterol，TC）、高密度脂蛋白（high density lipoprotein，HDL）、低密度脂蛋白（low density lipoprotein，LDL）、 載 脂 蛋 白-AI（apolipoprotein-AI，ApoAI）、載脂蛋白-B（apolipoprotein-B，ApoB）、載脂蛋 白-E（apolipoprotein-E，ApoE）、α1- 微 球 蛋 白（α1-microglobulin，α1-mg）、β2 微球蛋白（β2- microglobulin，β2-mg）、脂蛋白（a）[lipoprotein （a），LP（a）]等。

（6）心肌酶：肌酸激酶（creatine kinase，CK）、肌酸激酶同工酶（creatine kinase isoenzyme，CK-MB）、乳酸脫氫酶（lactic dehydrogenase，LDH）等。

（7）微量元素：VB12、同型半胱氨酸（homocysteine，Hcy）、葉酸（folic acid，F(xiàn)A）。

（8） 血電解質(zhì)：鉀離子（K+）、鈉離子（Na+）。

1.3 統(tǒng)計學分析

采用SPSS 22.0 統(tǒng)計軟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定量數(shù)據(jù)以±s表示，定性數(shù)據(jù)以n（%）表示。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數(shù)據(jù)用獨立樣本t檢驗；定性數(shù)據(jù)用χ2檢驗。采用二元Logistic 回歸分析得到AIPD 的危險因素，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 結(jié)果

2.1 一般人口學資料

2 組患者情況見表1。所有患者均為漢族，平均年齡約47 歲，平均飲酒年限約21 年，普遍存在長期吸煙史（86.5%）。2 組比較僅住院天數(shù)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01），AIPD 組平均住院時間更長。2 組比較結(jié)果表明，年齡、飲酒年限、初次飲酒年齡、教育年限、飲酒量、最大飲酒量等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1 2 組患者一般人口學資料比較Tab 1 Comparison of general demographic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2 AIPD 組的精神癥狀情況

AIPD 組入院時幻覺、妄想是最主要的癥狀表現(xiàn)，其中幻視（47.4%）、被害妄想（47.4%）是最主要的精神癥狀，主要精神癥狀情況見圖1。

圖1 AIPD 組患者精神癥狀情況Fig 1 Psychotic symptoms in patients with alcohol-induced psychotic disorders

2.3 2 組患者血液實驗室指標比較

2 組患者血液實驗室指標比較見表2。結(jié)果顯示：與非AIPD 組比較，AIPD 組實驗室指標異常比例更高。AIPD 組患者血常規(guī)異常14 例（73.7%），肝功能異常13 例（68.4%），腎功能異常12 例（63.2%），血脂異常17 例（89.5%），心肌酶異常8 例（42.1%），電解質(zhì)異常8 例（42.1%），微量元素異常16 例（84.2%）。VB12（P=0.004）、Hcy（P=0.029）、ApoAI（P=0.008）、TC（P=0.008）、HDL（P=0.016）、CRP（P=0.030）比較，差異存在統(tǒng)計學意義。

表2 AIPD 組與非AIPD 組血液化驗指標比較Tab 2 Comparison of blood test indexes between AIPD group and non-AIPD group

2.3 Logistic 回歸分析結(jié)果

將所有指標包括人口學資料和血液指標分別作為協(xié)變量， AIPD 組和非AIPD 組為因變量，進行單元素Logistic 回歸，將結(jié)果為P＜0.05 的指標，包括WBC（P=0.045，OR=0.801）、VB12（P=0.005，OR=0.996）、TC（P=0.035，OR=0.1.731）、ApoAI（P=0.014，OR=9.118）、β2-mg（P=0.037，OR=0.272）以及年齡、飲酒量、最大飲酒量作為協(xié)變量，因變量不變進行多因素Logistic 回歸，結(jié)果表明VB12（P=0.011，OR=0.995）和TC（P=0.039，OR=1.874）和AIPD 的發(fā)生相關(guān)（表3）。

表3 AIPD 危險因素二元Logistic 回歸分析Tab 3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risk factors of psychotic disorders caused by alcohol

3 討論

本研究比較了AIPD 患者臨床資料和實驗室檢測結(jié)果，發(fā)現(xiàn)AIPD 患者所占同期患者比例為36.5%，主要以幻視、被害妄想為主要表現(xiàn)， TC 和VB12水平與診斷AIPD相關(guān)。

本研究中AIPD 患者的精神癥狀主要以幻聽和被害妄想為主，與既往研究報告一致。嚴文瓊[8]發(fā)現(xiàn)酒精中毒所致精神障礙具有發(fā)病率高、危害大、癥狀豐富等特點，幻覺、妄想為最主要表現(xiàn)，包括幻視、幻聽、被害妄想、嫉妒妄想、關(guān)系妄想等。國外研究[9]提出急性幻聽和被害妄想是AIPD 的主要特點，而與其他精神活性物質(zhì)所致精神障礙相比，AIPD 患者在精神病性癥狀特點上也有相似處。Gan 等[10]發(fā)現(xiàn)苯丙胺所致精神障礙患者中83.4%有幻覺，40.6%有視覺幻覺，92.8%的存在妄想。這提示幻覺、妄想是精神活性物質(zhì)所致精神障礙的主要表現(xiàn)，但不同的精神活性物質(zhì)誘發(fā)類似精神癥狀的神經(jīng)機制尚待進一步 探索。

本研究 AIPD 組與非AIPD 組相比，平均住院天數(shù)更長，具有較高的CRP 水平，其余一般人口學資料及血液指標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既往研究[5]發(fā)現(xiàn)在患有酒精幻覺癥、慢性酒精中毒而無精神病性妄想的患者中，婚姻、職業(yè)和社會狀況沒有差異，本研究結(jié)果與其較一致。嚴文瓊[8]發(fā)現(xiàn)飲酒者CRP 水平增高，可能原因是酒精可以誘導炎癥反應的發(fā)生。德國的一項研究[11]表明AIPD 有極高的再住院率，提示酒精所致精神和行為障礙可能具有慢性化及預后差等特點。本研究中所收集患者來源于住院患者，因此AIPD 比例較高，符合該病種高住院率及平均住院天數(shù)長的特點，并提示AIPD 具有難治性的特點。

相對于非AIPD 組，AIPD 組Hcy、ApoAI、TC、HDL水平更低，提示AIPD 患者存在更嚴重的肝功能損害。ApoAI 作為HDL 中的主要載脂蛋白，是動脈硬化和心血管事件的良好預測指標[12]，HDL、TC、 ApoAI 互相關(guān)聯(lián)，且與血脂異常代謝有關(guān)[13]；酒精對肝臟有直接損害作用，其損傷機制是酒精在肝細胞內(nèi)代謝而引起的。肝臟是內(nèi)源性脂蛋白和血脂合成及代謝的主要器官，有研究[14]指出肝臟發(fā)生嚴重損傷時TC 水平會降低，王薇等[15]對肝病患者研究也發(fā)現(xiàn)肝病患者的血脂水平下降能反映肝細胞受損 程度。

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血清VB12水平增高與診斷AIPD 相關(guān)。VB12參與人體代謝和脂肪酸的合成以及能量代謝，對維持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功能具有重要作用[16]。Baker 等[17]的研究表明嚴重的酒精性肝病肝臟組織儲存VB12的能力下降，導致VB12釋放到血液循環(huán)中。國內(nèi)外都有研究[18-19]發(fā)現(xiàn)VB12水平與肝臟疾病嚴重程度正相關(guān)，高水平的VB12是預后不良的預測因子。既往研究發(fā)現(xiàn)酒精依賴患者VB12水平的結(jié)果存在不一致。宋巖等[20]發(fā)現(xiàn)慢性酒精中毒患者VB12水平比健康人高，而王紹興[21]發(fā)現(xiàn)VB12水平比健康人低，不一致的研究結(jié)果可能與樣本量大小、男女性別比例差異、患者進食情況以及慢性酒精中毒患者中AIPD 所占比例等原因有關(guān)。我們推論，AIPD 患者與非AIPD 患者相比具有較低的血脂水平和較高的VB12水平，可能與更嚴重的肝損傷有關(guān)。既往研究發(fā)現(xiàn)自閉癥譜系疾病[22]、抑郁癥及精神分裂癥陰性癥狀[23]與較低水平的VB12相關(guān)；藥物的相關(guān)研究[24]也報道過使用心情穩(wěn)定劑丙戊酸鎂可能對VB12有降低作用；在AIPD 患者中，較高水平的VB12可能與嚴重的肝損有關(guān)，但AIPD 患者的高水平VB12與精神病癥狀關(guān)聯(lián)機制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因此需要加大樣本量進一步驗證。

在我國，大部分存在酒精濫用問題的患者飲酒年限長，只有出現(xiàn)嚴重的戒斷癥狀或合并疾病較嚴重時才就診或住院[25]。本研究對象均為住院患者，例數(shù)較少，研究結(jié)果在推論至門診或其他戒斷癥狀較輕的門診患者人群時需謹慎。此外，本研究無法收集患者出院后實驗室指標，也未能隨訪是否復飲，因此開展較大樣本、隊列研究探索AIPD 患者預后結(jié)局和預測指標具有較大的臨床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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