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
回鄉(xiāng)下看望老母親的時候,聽說住同村的表弟前段時間有病住院了,現(xiàn)在剛出院沒幾天。我有幾年沒見到表弟了,雖然他和母親同住一個村。我偶爾回來的時候,也會打聽表弟在做什么,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外地打工。因為表弟和我是發(fā)小,還是有一定感情的。有時,我會想到他。雖然偶爾會打個電話,但是畢竟沒有機(jī)會在一起嘮嘮往事,說說心里話。
我說要去看看表弟,因為事先沒有這個打算,所以也沒有專門備下禮物。突然想起我的車后備廂里有兩瓶好酒,就和母親說,我拿兩瓶酒,再給表弟五百元錢,去看看他。沒想到,母親堅決不同意我拿酒,說給錢行。母親說,表弟前段時間住院,就是長期喝大酒喝的。母親態(tài)度堅決,執(zhí)意不讓我給表弟拿酒。我只好放棄拿酒作禮物的想法。
來到表弟家,看到表弟住的是三間大瓦房,院落整齊,很干凈。我心想,表弟一直很勤勞,現(xiàn)在看日子過得真不錯。進(jìn)了屋,不見人。我喊了幾聲,表弟從臥室里出來了。雖然只有幾年沒見到表弟,還是著實嚇了我一跳。只見表弟蓬頭垢面,臉色蠟黃,走路搖晃,穿著一條看不出什么顏色的大褲衩,黑色的腳趿拉一雙黑色的拖鞋??匆娢?,表弟才睜開瞇縫的雙眼,仿佛還在睡夢中。我印象中的表弟一直干凈利索,勤勞能干,為人和氣,在村里是個受大家尊敬的人。
這時,表弟看到是我,眼睛亮了一下,叫了一聲“大哥”,再就沒話說了。我自己坐在了一個凳子上,看著表弟。表弟突然局促起來,然后慌慌張張又進(jìn)了另一間屋子。屋門開了,表弟媳婦出來了。表弟媳婦穿戴整齊,好像在另一間屋子忙碌什么。表弟媳婦和我熱情地打了招呼。表弟這回安靜了,也坐下來。我問了前段時間住院的事,表弟低下了頭。表弟媳婦輕描淡寫地說,他喝酒喝的。
我試圖改變這個尷尬的話題。我和表弟說,還記得咱們小時候的事?表弟抬起頭想了一會兒,說,都忘了。我不死心,接著說,咱們上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去大河洗澡……我還沒說完,表弟突然站起來說,大哥,我有點迷糊,以前的事兒都想不起來了,我得去睡會兒。他說完,徑自走進(jìn)了我來時他出來的那間屋子,還關(guān)上了門。
我尷尬地看看表弟媳婦,表弟媳婦冷笑了一下說,大哥,你都看見了,他要不就往死里喝酒,要不就這么迷糊,我罵他幾句,他說空虛,不喝酒活著沒意思,我還怕他想不開,再死了。哎,愁人哪,前段時間就是喝酒喝得吐血了,住院半個多月。表弟媳婦說著,還抹了眼淚。
我說,怪不得我這次來沒什么準(zhǔn)備,想把我車后備廂里的兩瓶好酒給帶過來,我母親拼命不讓給酒。原來表弟頹廢到這個樣子了,苦了你了弟妹。
表弟媳婦說,沒辦法,現(xiàn)在農(nóng)村條件多好啊,可就是出了很多酒蒙子。我們村就有好幾個這樣的人,成天吵吵空虛,沒意思,靠灌酒混日子。表弟媳婦突然又說,大哥,真不好意思,你這好幾年沒來了,今天來了,你都看見了,我還要去接孩子,孩子馬上放學(xué)了,我也不留你吃飯了……
我原計劃來看表弟,給五百元錢作為慰問金。看到表弟這個樣子,心想他們的家一定很困難。我就把隨身的一千元現(xiàn)金都給了表弟媳婦,讓她照顧好表弟和孩子。
我回到城里一周后,很是惦記表弟的狀況,就給他打了電話,剛打通,表弟在電話里說,是大哥啊,就把電話撂了。我以為是信號不好,再打通后,被對方掛斷,再打就無法接通了。
又過了兩天,母親來電話,問我去表弟家都說了什么,怎么還把他們兩口子得罪了。以前雖然來往不多,可畢竟是親戚,尤其還是母親那邊的親戚,表弟和他媳婦,見面還是打招呼的。但從我去了表弟家后,現(xiàn)在表弟和他媳婦見了母親都把頭扭到一邊去,不和母親說話了。
母親反復(fù)問我,到底在表弟家說了什么。我想來想去,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母親。
2020年8月25日
(責(zé)任編輯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