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
一叢蘆葦
一直記得沙丘上搖曳的那一叢蘆葦。
沙丘本身已經(jīng)高過了所有的蘆葦,沙丘下,無數(shù)的蘆葦像是堅強(qiáng)的攀登者,前赴后繼地向沙丘圍攏,甚至謀劃著占領(lǐng)整個沙丘,可它們艱辛的努力,只落下個丟盔棄甲的殘局。而這一束蘆葦,卻在靜默中踏開流動的沙粒,在沙丘的尖頂占據(jù)了一席之地。它身材粗壯,枝葉挺拔,細(xì)細(xì)看起來,它似乎不是一束蘆葦。在奮力地博弈中,它超越了一叢蘆葦?shù)纳鼧O限,只是趁著一場大雨的滋潤,爆炸般的將力氣猛然間推高,再推高、它的成功,讓所有的蘆葦須仰視才見。風(fēng)吹來,沙打過,它更加孤傲和堅強(qiáng)。
它是蘆葦中的強(qiáng)者,它看見荒蕪如風(fēng)如沙,四處彌漫著,它想帶領(lǐng)自己的子孫向遠(yuǎn)方的沙漠沖擊,它小小的身軀擋住的每一粒沙子,都為它鋪筑了夢想中的道理。
沙棗墩
明明是一座烽火臺,盡管厚實的黃土一層層碾壓、一次次夯筑,但還是被風(fēng)、被雨,一層層剝落、一次次撕毀。
明明是一座烽火臺,為什么還要叫沙棗呢?它是一棵樹嗎?
這里原先是一片沙棗樹,沙棗樹林里隱藏了殺人的刀劍。風(fēng)高月黑之夜,沙棗林的每一片樹葉,每一條樹枝,都成為紛飛的箭矢,向不遠(yuǎn)處熟睡的陣營投去了死亡的呼號。這片沙棗林,纏繞了過多屈死的亡魂,就像微弱的風(fēng)吹過沙棗林,都會有一陣尖利的吼叫。
沙棗樹被憤怒的刀砍斷了,成堆的樹干和枝條,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拔地而起的,是一座厚實的烽火臺。
但人們還是懷念一片沙棗樹,但人們還是把一座烽火臺叫成沙棗樹的名字。
是樹,它就不會被風(fēng)剝落;是樹,它就不會被雨撕毀;是樹,它就會懂得人的哭泣和歡笑。
宕 泉
從峭壁上跌落,義無反顧的一跳,并沒有濺起水花,因為它太微弱了。但就是這一滴滴的水,一個接一個的從峭壁上跳落,經(jīng)過幾道峭壁的傳送,它們竟有了嘩啦啦、轟隆隆的水聲,它們竟匯聚為一條河。
那峭壁上的一滴,是宕泉,所有的一滴一滴,都是宕泉。
成長像一株麥子,從發(fā)芽、出苗到成熟,時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宕泉,沒有人催促它,甚至連陽光和風(fēng),也不能阻止它,它堅守著自己的滴答聲,就像一座鐘表,自顧自的走著。
一棵白楊樹長大了,它還是一滴水;一只巖羊生了女兒,一口氣喝掉了它幾個月的滴答,它還是一點一滴的出來;那個粗心的麻雀,洗臉的時候,把一滴水淋在了腳上,那也無妨。
宕泉,走在歲月的河道中,春夏秋冬的聚集啊,使漫漶的水,變成秋天的蘋果和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