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醒獅文化摭拾

林友標 章舜嬌

1.廣州大學體育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2.暨南大學體育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2

醒獅是廣東、廣西兩地對獅子舞的特殊稱謂。盡管晚清的時局動蕩不安，但醒獅這一節(jié)慶和廟會的民俗文化卻依然沒有受到?jīng)_擊。尤其在正月元宵，舞獅子用以點綴升平、頌揚郅治，兩廣曾以“瑞獅”為主題的元宵燈會，技蓋神州之冠而聲名遠播。明甫《賽燈盛會三》：“若中國各會之燈，則以廣幫為最。先是有金頂煌煌者二人，手執(zhí)令旗，策馬前行，如軍營之武弁然。旋有逍遙傘、萬名傘二頂，玻璃傘燈一頂，絹制八物傘一頂，三角燈旗一面，紙燈十余對，粗細音樂各一班。更有童子年甫八九齡，作軍士裝束，負弓腰箭，高坐駿馬上作小將軍打獵狀。后隨軍士三十余名，均穿紅馬甲或執(zhí)藤牌，或持木棍。繼以寶蓋一頂，上書‘廣幫瑞獅’四字及‘魚兆年豐’燈牌，隨有一獅，頭巨如圓桌，沿途跳舞，鑼鼓聲喧。其道旁店鋪所扎燈彩，則以廣成昌煙館扎成之壽字燈一盞，大如戶，限可點燭四十八支，蓋亦足為廣幫生色也?！盵1]

1 舞獅稱謂探源

兩廣的舞獅，之所以被稱為醒獅或瑞獅，與粵語的音義有直接的關(guān)系。舞獅技術(shù)環(huán)節(jié)中，表現(xiàn)獅子入睡以及覺醒的過程細膩和別致，故被稱為“睡獅”或“醒獅”，睡與瑞粵語發(fā)音相同，“睡獅”也叫為“瑞獅”，黃芝岡《談兩廣的舞獅》：“兩廣人所舞的獅子，睡獅是常見的，但睡獅的名稱是大不入人耳的，于是將牠叫為瑞獅?！盵2]臺灣學者吳騰達1984年在臺北大立出版社出版的《臺灣民間舞獅之研究》一書中考證，“醒獅”之名與1928年發(fā)生在廣州的“沙基慘案”有直接的關(guān)系，“醒獅在廣東地區(qū)原稱為瑞獅，在民國十七（1928） 年，山東濟南發(fā)生五卅慘案，中國掀起一股反英、反日的浪潮，六月二十三日，英派駐廣州的印度人，殺死在廣州游行的學生，引起全廣東人的抗議，所以有人提出一個口號：‘無睡獅、瑞獅覺醒’。后因‘瑞’與‘睡’在廣東話的發(fā)音相同，之后就將瑞獅改名為‘醒獅’了，代表廣東人己覺醒，希望中國人再也不受外國人的欺侮。”[3]

醒獅以獨角著稱，也有人認為獨角獅子是模仿犀牛而成，故曰“跳犀”， 黃芝岡《談兩廣的舞獅》：“兩廣人舞獅的獅頭，頂上會生出一支獨角，圍在角四周也有四支更短的角，類似辟邪或叫做犼的動物，其實是中產(chǎn)的犀牛，獅子到了兩廣，已大非原來面目了……《廣西容縣志》：由元日迄下弘止，各鄉(xiāng)竟為獅鹿、采茶、魚龍等戲。舞獅曰跳犀，舞馬曰跳馬鹿，總稱之跳故事，便可知兩廣人舞獅實際是舞犀牛。”[4]

2 醒獅表演形式

2.1 獅的器具制作

獅子造型制作分為兩種，一種是用于表演的，頗為精良。一種是用來“燒”的，簡單粗糙。制作材料包括竹簽、鐵絲、油紙、綢緞、顏料、細麻等，獅頭大小不一，大的甚至有四五尺闊。周天驥《桂省年節(jié)中的舞獅會》：“獅頭是竹片鐵絲扎成內(nèi)殼，用油紙裱過，外面又裱以各種顏色的綢緞。獅尾也是用各色綢緞扎成一大幅，縫在獅頭的邊沿，非常精致，更用細麻縫入，作毛狀。還有一種是燒獅用的，獅制作較簡，以泥和草紙等敷成畚箕式的，頭上稍像獅形，尾端連以價賤的花布便成了?！盵5]大華烈士《廣東人過新年》：“獅頭是由竹簽扎成，以紙糊其外，涂上各種彩色，雙目雙耳和口舌均能活動。獅頭大者徑闊至四五尺，獅身多以五色綢為之，另有長毛獅尾?！盵6]

有另一種表演形式是街頭賣藝，不分時令，用以養(yǎng)生糊口，所用的器具就簡單得多：獅被是染色的麻皮袋，兩張長凳一張長板作跳臺，錫金《舞獅》：“倆個漢子躲進染青的麻皮里搖起屁股，拖鼻涕的小壞蛋們放聲大笑，跟著鑼聲跑它一趟快步，兜完一圈把四圍的場子放開；鼓聲里青獅子在打滾了，獅子抖著頜下的紅須十分的夠味，張開了大嘴像是一口氣喘不過來；鼻孔里看出里面兩個人的眼睛，又引起小壞蛋們的一陣嘲笑；但那青獅子卻越舞越不得勁，后腿伸了一伸在地上臥倒。來來，來，來看青獅子跳臺！地中央放下了兩張長凳，長凳上面再蓋一塊木板?！盵7]

2.2 人員構(gòu)成

傳統(tǒng)醒獅的表演組織，由于早期多附屬在地方自衛(wèi)的民防組織、幫會與武館之中，《廣州之舞獅》：“百業(yè)有幫，幫皆于春節(jié)組獅會，廣州一市，計獅會約三百余?！盵8]舞獅的人員組成，還有一些是工人和小販，周天驥《桂省年節(jié)中的舞獅會》：“廣西地方每值廢歷元旦元宵，市鎮(zhèn)必有舞獅會之舉，做此項游戲者，多是年壯的工人和小販?！盵9]醒獅不局限于男性，民國初年的女性舞獅也大受歡迎，一時傳為佳話，《廣州之舞獅》：“李福林幼為粵市之豪客長，晚年任廣州鎮(zhèn)關(guān)使，駐軍廣府，頗事獅藝，有如夫人五，民國七、八、九年，其如夫人組獅會，著紅綠彩衣舞獅，且于廣場作上樓臺之戲，滿城空巷，一時稱為盛事云?！盵10]

2.3 表演流程

醒獅的表演形式多與武術(shù)結(jié)合，大部分的傳統(tǒng)獅舞表演團隊，除了獅子及鑼鼓等必備道具外，還備有各種十八般兵器。張心泰《粵游小志》：“潮、嘉新年，有舞獅戲，以五色布為獅身、獅頭，彩畫如演劇式。一人擎獅頭，一人擎獅尾，一人戴大頭紅面具，裼裘短衣，右手執(zhí)竹梢，左手蒲葵扇，為沙和尚，別一短小精悍者為小鬼，蒙鬼面。隨行十余少年，手戈、盾、叉、棒之屬，紅巾結(jié)束，鳴鑼雜沓。于正月朔日，至各村莊人家家廟參謁，謂之獅參。是日參拜而已，不使拳棍。至初二日以后來者，則沙和尚與獅交戰(zhàn)，戰(zhàn)畢，出竹架令小鬼跳之，為小鬼跳架。再弄拳棍，則諸少年齊至廣場，各逞武藝，始交拳技，繼以戈盾、叉棒，最后則攢刀設(shè)大桌，尖刀矗其前，驕捷少年，超踴踰桌，刀尖摩腹，危若剖分，觀者心怖氣詟?！盵11]舞獅習武，有史可查，《申報》《舞獅肇禍》：“凡舞獅子平日必須習武藝，遇有良辰美景則前往賀之，蓋以是為瑞獸故也。然演武而繼以舞獅者何也？若輩意謂，舞與武音相同，獅與師音亦相近，自以為武可以為人師也。”[12]獅子游街拜會，陣勢磅礴：最前面的是旗幟，繼而是功夫隊，第三就是獅子，第四是鑼鼓隊，第五是茶水、點心擔，最后是獅王?！稄V州之舞獅》：“獅會之出也，前導(dǎo)以旗幟，標明幫會名稱，繼而為開道，有用流星捶，有以棗木棍棒者。獅之首為厚紙版制，而塗以彩色油漆，獅身與尾，均為紅顏色綢縫成，舞獅者以舞首最為吃力，獅旁隨侍之五六壯漢，皆舞獅之預(yù)備役也。獅后殿以簡單之鑼鼓，以調(diào)音節(jié)，調(diào)和舞者之疲乏。最后則茶水擔、點心擔。有所謂獅王者，即教師房中之教師，或為本幫的首領(lǐng)，隨于獅后，遇有困惑，須由其解決，若有交涉，亦由獅王負責。”[13]

2.4 等級和禮俗

傳統(tǒng)的醒獅，以獅子的“須”來劃分等級?！鞍醉殹贝砻?，“黑須”則代表勇和壯。《申報》《舞獅惹禍》：“所舞之獅若綴以白須，他處舞獅之人以其妄自尊大，必與之較武藝之高下。意謂須白則獅老，惡其自稱歷史也?！盵14]廖蘋庵《舞獅的藝術(shù)》：“獅有白須、有黑須、有長須、有短須。白而長，主老勁，如垂暮之英雄；黑而斷，主粗魯，像橫暴的少年。”[15]等級的產(chǎn)生，則是通過比試決定高下。紹虞《廣州之舞獅》：“獅須以黑者強，尤以黑而短者為最。凡黑而短獅到來，其它獅隊必須停下鑼鼓，屏息而讓牠先過。黑而短者之次為黑長須，再次為花白短須，三為花白長須，四為白短須，最弱為長白須。途中獅子相遇，以此為等第恭送?！盵16]獅與獅相遇，有約定俗稱的禮儀：一是不能昂頭直行，要略偃其身，站在路途一邊，讓對方先行。對方回禮的方式也是閃在一邊，低首以示謙恭，不肯遂行。二是親密接觸的“舐足禮”，[17]甲獅俯其首，以口舐乙獅的前足。乙獅則配合地將足提起以就甲獅。甲獅既舐罷，乙獅也作同樣的舉動。

特殊場景的表演，如送葬，對舞獅的裝扮、動作和鼓樂有特別的講究。廖蘋庵《舞獅的藝術(shù)》：“獅的頭上，主掛白外，獅的行動，是垂頭慢行，一步一步的踱去，不許連跳帶躍；鑼鼓呢，更別開生面，鑼嫌它鏗鏘了，將它弄裂；鼓呢，嫌它響亮，用水把它弄濕，變成了破敗之聲。于是一路行來，獅的形狀，變?yōu)闊o精打采；鑼鼓呢，變?yōu)檫煅实穆曇?。”[18]

3 表演內(nèi)容

3.1 醒獅套路

醒獅有一定的程式，也叫套路?！墩剝蓮V的舞獅》：“兩廣人舞獅，引獅的一是猴子，一是大頭和尚；有時猴子被稱作小鬼，大頭和尚被稱作土地公公了。舞貓獅就用小鬼，土地公公被稱作是羅漢?？傊?，唐代的舞獅的假面胡人，到猴子、和尚，小鬼、土地、羅漢?！盵19]表演時表情逼真，動作細膩，惟妙惟肖，逗人喜愛。

表1 醒獅套路技術(shù)

醒獅套路的舞法自成一體，分為六個部分：一是出山，也叫拜神；二是搶青，也分有搶青、食青和吐青；三是舔須；四是睡獅，也叫瑞獅；五是翻身，又叫醒獅；六是收山。故事梗概是：獅從山洞出來，要先征得神的允許，向神靈拜跪祈請。拜完神，從山洞出來覓食，見山巔上的猴子、和尚，手拿青菜、瓜果在戲弄牠，獅子想搶猴子的青菜，猴子急速地爬到樹上；獅子又轉(zhuǎn)而追和尚，和尚三步兩腳匆忙躲進狹洞里。于是，獅子發(fā)怒了，這邊一吼，那邊一跳，張牙舞爪，長毛直豎。一番戲弄后，猴子和大頭和尚將果菜拋給獅子，獅子得到食物以后，飽餐一頓，還將骨頭吐出。食飽之后，就準備梳妝整容。牠張開口，用舌頭舔著須，又舔了身上的長毛。獅子舔完須后，出了一身大汗，氣喘喘地，張開嘴巴里的舌頭，身子也漸漸地發(fā)困，一邊深深地呼吸，一邊打起盹來。獅子睡了，猴子從樹上爬下，大頭和尚從狹洞里出來，手上又拿著一扎果菜，戲弄這只熟睡的獅子。舞獅頭的將獅頭扭正，微微擺動，做出打哈欠的姿勢；當果菜不斷觸及獅子的身體，獅子張開銅鈴似的大眼睛，盯著戲耍的人。先擺弄兩下尾巴，豎起長毛，怒吼一聲，又跳將起來追趕。猴子又爬上樹去，和尚也鉆進狹洞里，獅子追來追去，覺得沒有希望，還是作罷算了，于是，便一步一步地走回山洞。

3.2 “滾球”和“過橋”

紹虞《廣州之舞獅》：“舞獅者必盡獅之百態(tài)，善舞者，幾有使人疑其為獸，亦奇技也?！盵20]醒獅以“採青”為目的，極為可觀者，有採地青的“滾球”和“過橋”。廖蘋庵《舞獅的藝術(shù)》：“舞獅藝術(shù)，莫妙于滾球。看牠蹲在臺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時候，把一個絨球吐了出來，一會，又吞了進去。那一吞一吐，當然有一條小繩，緊緊牽住。但是，那小繩盡有丈把長的，只輕輕用手一牽，即便躍入嘴里，那些妙技，真是比較莊子所說‘丈人承蜩’，更覺微妙許多。其次，就是獅子過橋。那橋不論離水多少遠，舞獅的人，能夠把獅頭猛然投入水里，當著離水間不容發(fā)之際，雙手又把獅頭接了回來；此法，雖然是由于舞獅尾的人，暗暗用力將獅被帶轉(zhuǎn)，所以能夠把獅頭掀起，但是，這些手段，真覺巧不可階?！盵21]

3.3 “上樓臺”和“疊羅漢”

採高青的“上樓臺”和“疊羅漢”，數(shù)是醒獅的高難技術(shù)。紹虞《廣州之舞獅》：“舞獅其最難者二：以為獅子上樓臺，于廣場搭一高臺，獅子由下而上，玩舞于其間。二為刁青，所舞刁青者，有獅會過，任何人以青菜、青草及一小紅紙封，中實十元二十元不等，懸于三五層之高樓，獅過其下，比使侍獅之壯漢，壘為人梯，獅乃附之而上，獅歇許，以口將此高懸四五丈之青刁下，方能離去?！盵22]“疊羅漢”的方法大致有兩種，一種是借助“藤牌”等器械搭好架子，將獅子托起；一種是架人梯，讓獅子拾級而上。大華烈士《廣東人過新年》：“彩青是最常見之技，系由人家預(yù)備蔬菜一把系以‘利是’一封，懸于門上或高處，舞獅者先演種種張牙舞爪表現(xiàn)出欲噬欲噬的態(tài)度，然后由二三人拿藤牌舉起舞獅頭者，或立于一人肩上，彩了青菜，即跳下來伏于地上慢慢嚼而吞之，斯時鑼鼓聲忽轉(zhuǎn)，或急或慢，或大或細，緊隨獅子的動作而傳聲。”[23]周天驥輯《桂省年節(jié)中的舞獅會》：“市鎮(zhèn)上比較富裕的人家，往往放幾塊銀元封以紅紙，懸在屋檐下，距地約二丈高下，要舞獅的上去取下來，如取得即以為酬，此乃看舞獅最精彩的一幕，那時屬于獅會的人一齊集合起來，拿一根長竹竿作中心，許多的人們圍在竹竿四面作下層，其余若干人再踏上他們的肩膊上為第二層，又有若干人再踏上他們的肩膊上為第三層，怎樣壘上去到所懸的封包取得為止，此外又有若干人于旁邊壘成階級狀，俟一切預(yù)備好了，舞獅的（有兩人，一獅頭一獅尾）便一面舞，一面往上爬，情形十分危險，非技術(shù)純熟的不敢如此，到了上面，就從獅口內(nèi)伸出手把封包摘取，到手之后，舞獅子者下來，所疊之人亦散，舞獅子者向大眾拜謝，便走去了?！盵24]

4 醒獅的體育功能

1929年開始，醒獅被真正稱作“體育”表演，與體育結(jié)緣，《良友畫報》1929年第34期刊登了一幅紐約時報攝影部的攝影圖片：《芝加哥華僑新年舞獅》，并配有文字說明：“舞獅為中國民間之游藝，也體育表演之一種。每逢新年或大慶典，各省人民多以此為榮?！盵25]作為正式的體育賽事之一，1936年廣西政府通令全省各村莊，組織了一次大規(guī)模全省“舞獅比賽”：每村組織舞獅隊一隊，每隊三十人，有人造獅子一頭?！缎旅駡蟆穲蟮馈稄V西當局提倡舞獅運動》：“（1）由政府明令規(guī)定農(nóng)歷正月一日至十五日，為全省舞獅運動日；（2）每條獅子，題有名稱，即以村莊之名，如村莊為某名，獅子即為某名；（3）獅子之狀貌，務(wù)求雄壯，并須力求逼真，如獅身要用毛皮制造，不要單用一疋布；（4）每獅須附設(shè)炮隊、樂隊、救護隊；（5）一月一日至三日，獅子在本村本莊，或在鄰近村莊活動。五日至七日，各獅集合縣城賽舞。選出制作和武技超群之獅，為縣代表獅，出席全省舞獅大會，某縣選出的獅，即以該縣縣名命名；（6）十三至十五日全省舞獅運動大會，比賽成績優(yōu)異者，在南寧舉行賜以“廣西獅王”之榮譽名稱；（7）比賽之時，須注重斗，而不注重舞，甲獅能將乙獅打到，即甲獅勝而乙獅?。唬?）斗獅之時，應(yīng)施放多量炮火，使火花等于機關(guān)槍之掃射，炮聲有如密集之槍聲?；饦溷y花之情景，一似槍林彈雨的戰(zhàn)場云?！盵26]

醒獅還具備振奮民族精神和培養(yǎng)團隊協(xié)作等社會功能?！缎旅駡蟆穲蟮馈稄V西當局提倡舞獅運動》：“將農(nóng)歷元宵節(jié)，改稱為舞獅節(jié)，籍以提倡武化，喚醒國魂，一雪東亞睡獅之誚。廣西全省共有二萬五千個村莊，共可出獅二萬五千頭。倘使集合合作做整個的聚舞，民族斗爭的精神，自可發(fā)揚光大?！盵27]廖蘋菴《舞獅的藝術(shù)》：“舞獅不特可以練精神，強體魄，尤其是能激動社會的朝氣，喚起民族的精神?？烧f是能‘光祖宗之玄靈，振大漢的天聲?！盵28]培養(yǎng)團隊協(xié)作，強調(diào)獅頭與獅尾、獅子與鑼鼓隊整體配合，“舞獅第一講精神團結(jié)，舞獅雖然頭尾（獅頭獅尾）只是兩人，但是非平時合作有素，任是千百人站在一起，也不能找出一個對手。原來舞獅頭與舞獅未的，精神上是要合一，動作上也要合一，技擊的派別也要合一，如果有一點參差，那獅的前半身與后半身，或前足與后足，便矛盾起來，惹人家笑話了。首尾聯(lián)絡(luò)至于謹嚴的時候，于是進而與擂鼓、打鑼的相聯(lián)絡(luò)。舞獅是要有威勢的，有節(jié)奏的。威勢節(jié)奏，不能徒恃獅之本身，尤當恃身外一切以為助力，于是鑼、鼓、鈸一齊合襯，那獅便活躍起來，威武起來。所以獅不能徒自為獅，當受命于鑼鼓。舞獅的人，不能我自為政，需聽命與鳴鑼擊鼓的人。鳴鑼擊鼓的人要牠如此，牠不能不如此。只因起行有起行的鑼鼓，過橋有過橋的鑼鼓，吃東西有吃東西的鑼鼓，睡覺有睡覺的鑼鼓，出峒有出峒的鑼鼓，鑼鼓變，動作與之俱變，雙方如果不聯(lián)絡(luò)，便是各自搗亂?！盵29]

5 余論

披覽民國時期有關(guān)醒獅文化的報刊資料，可以發(fā)現(xiàn)，舞獅的稱謂，無論是“舞獅”、“瑞獅”或“醒獅”，均與兩廣地區(qū)粵語的音韻有關(guān)，有武化、祥和、覺醒的意思，“醒獅”之名與1928年發(fā)生在廣州的“沙基慘案”有直接的關(guān)系。醒獅的民間組織規(guī)模龐大，基礎(chǔ)廣泛；醒獅的制作已經(jīng)趨于精致，高難技術(shù)紛呈，禮俗不斷完善，廖蘋菴等商議出“出殯”舞獅的基本范式；醒獅表演形式出入有度，程序井然。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時期國粹舞獅與西方體育比肩，被視為體育活動，1936年廣西推廣和倡導(dǎo)了全省的舞獅比賽，醒獅在振奮民族精神和培養(yǎng)團隊協(xié)作等社會功能方面的作用將繼續(xù)被充分地挖掘。暨，《舞獅的藝術(shù)》一文的作者廖蘋菴，出生在有“舞獅之鄉(xiāng)”之稱的廣東順德，既是一位“革命詩人”，也是一位舞獅大師——上海精武體育總會干事。馮自由《革命詩人廖蘋菴》：“廖平子，號任眉，又號蘋菴。廣東順德縣人。自幼博覽群籍，能文工詩，與同邑盧信，伍憲子齊名，人號為順德文界三杰。盧信于民國后兩任總長，且營商業(yè)致富。伍憲子為康有為高足，始終倡導(dǎo)君憲，歷久弗變。獨平子淡薄榮利，恥與不義者伍?！裨?911），南北統(tǒng)一，馮自由任臨時稽勛局局長，平子被延充稽勛局審議員。民二八月（1913年4月），贛寧革命軍挫敗，稽勛局為袁世凱撤銷，平子自是不求仕進，專心社會事業(yè)，迭任花埭（羊城花地）孤兒院及上海精武體育總會干事等職。”[30]細品廖君其文，領(lǐng)略民國醒獅文化風情，仿佛置身于舞獅的境界之中，大受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