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琪敬
一
下雪了,小鎮(zhèn)的街道上白茫茫一片。
雪花飄落在拉加妮身邊,就好像許多小精靈在跳著不知疲倦的舞蹈。
這時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不多了,但拉加妮一點兒都不害怕。
她手里舉著一把紅色的太陽傘,懷里抱著一個白色的小小的北極熊布偶。奇怪的是,拉加妮是閉著眼睛走在路上的,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似的。
你想想,一個小女孩閉著眼睛走在街道上,是不是很危險?答案是肯定的,確實很危險!
“哼,我要是不出來,你是不是要這樣走十條街道呀?是不是不要命了?”當拉加妮走到一條有著無軌電車的街道前,身后傳來一陣嚷嚷聲,一只手使勁拉住了拉加妮的藍色大衣。
聽見聲音,拉加妮頓時睜開了眼睛:“哈哈,泥餅爺爺,您終于出來了!”
事實上,拉加妮閉著眼睛到處走,就是為了找泥餅爺爺,因為她想泥餅爺爺了。
“哼,我都跟你走了十條街了,沒看出來你想我,只看你在亂闖!”泥餅爺爺生氣地說。
二
泥餅爺爺是一個愛穿紅色棉襖的老人,那棉襖上還帶著些白色斑點;他還喜歡穿紅色的靴子,戴紅色的禮帽,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位圣誕老人。
圣誕老人只有圣誕節(jié)才來,而泥餅爺爺卻生活在拉加妮的身邊。
雖然不能常常看見,但拉加妮還是有辦法找到他。
就像今天,她閉著眼睛走路;或者像前幾天,她穿得很少跑到冰面上滑冰,泥餅爺爺就跑出來,抱起她飛奔回了溫暖的家里。
是的,是飛一樣跑回去的!
有時拉加妮也很奇怪,覺得泥餅爺爺是不是妖怪變的,或者是精靈變的?
哎呀,她也不愿意亂想,但她問過泥餅爺爺,泥餅爺爺只是搖搖頭,并告訴她——你知道我是你的泥餅爺爺就好了!
有一次,拉加妮誤闖進森林,跟著一只說要給自己做巧克力星星湯的大狼回了家。
直到天黑,拉加妮才想起外婆,也不知道外婆會不會漫山遍野地找她。拉加妮的爸爸媽媽長年在外面打工不回家,但是有外婆陪著拉加妮,她一點兒都不孤單。
爸爸媽媽說過,等她上初中了就把她接到城里上學,但她現(xiàn)在才上小學三年級,還要好多年呢!
況且她也很舍不得外婆,還有外婆家后面的這片森林。拉加妮和外婆經(jīng)常在里面采蘑菇、挖野菜還有摘野果子。這里很美,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記得去年的一次雨后,拉加妮和外婆去山里采蘑菇的時候遇到了一只腿受傷的鹿。她們把鹿帶進了一個小草房里,還給它敷藥,陪它待了幾天,一直到鹿的腿傷好了,才送它離開。
外婆說過,鹿是山里的神仙,它們長大后會飛到天宮里。
拉加妮對外婆的話半信半疑,因為她在圖畫書里看過,天上沒有天宮,只有眾多星球!
嗯,可能外婆的天空和自己的天空不一樣吧!拉加妮是這樣給自己解釋的。
“也許外婆以為我在別的小朋友家玩吧?我明天就回去!”拉加妮對自己說。平時,她也會到同學家住宿,外婆都會答應的。
就在大狼煮開了一鍋水,讓拉加妮脫下襪子,然后拿來一根長長的孔雀翎,想要對她做什么的時候,突然,一束紅光出現(xiàn)在拉加妮的面前,她一下子被抱起來飛走了。不,確切地說,是飛一樣地跑走了!
后來聽泥餅爺爺說,大狼的房子里一晚上都傳來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聲音,可能是后悔沒有早點兒對拉加妮做什么吧!
拉加妮就這樣認識了泥餅爺爺,泥餅爺爺個子小小的,只比拳頭大一些。
三
“你怎么會跑到大狼的房子里呢?你不會害怕嗎?多危險呀!我要是再晚來一步,你……”看著嚇得哆哆嗦嗦的拉加妮,泥餅爺爺不往下說了。
過了好多天,拉加妮才知道,泥餅爺爺是傍晚看見外婆一直在到處找拉加妮,才知道拉加妮不見了。然后,他問了許多人,找了許多地方,才找到大狼的房子里。具體問了誰,泥餅爺爺沒說。
從那以后,拉加妮經(jīng)??梢钥匆娔囡灎敔?。
有時,泥餅爺爺會倒掛在路邊的樹上,就像吊著的芒果一樣,他說他在睡午覺;有時泥餅爺爺?shù)沟踉诶幽菁椅蓍芟碌娘L鈴上,就像趴著的一只小瓢蟲,他說他在數(shù)風中飄過的草籽有多少?!?/p>
有一次,泥餅爺爺竟然吊在屋里取暖的火爐上,頭發(fā)都快被燒到了,他說自己在烤太陽!平時沒什么,這次可嚇壞了拉加妮。外婆的眼神不好,要是不小心把泥餅爺爺捅到火堆上,那可就糟糕透了!
拉加妮嚇得大聲地喊道:“太危險了!您快回去吧!”
看到拉加妮有些不開心,小小的泥餅爺爺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只說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然后就飛一樣地跑走了。
泥餅爺爺走后,拉加妮照常上學,去山上玩。不過,拉加妮不時地會在山石上發(fā)現(xiàn)一些野葡萄或者野草莓,也有榛子和栗子。拉加妮知道那是泥餅爺爺給自己準備的,所以她都毫不客氣地收到筐子里帶回了家。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拉加妮在自己家的窗戶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北極熊布偶,她有些后悔了。因為很久沒看見泥餅爺爺了,現(xiàn)在天這么冷,都下雪了,不知道泥餅爺爺過得好不好,他會不會冷呢?
所以,她才有了今天的舉動,她想見見泥餅爺爺。
“泥餅爺爺,我想您!”拉加妮一下子抱起了泥餅爺爺。
“放下放下,抱著一位老爺爺成什么樣子了?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嗎?”瞧,泥餅爺爺也是有脾氣的。
“我不是怕您在我身邊有危險嗎?您只要不再跑到火爐上吊著睡覺,我就不會趕您走了!”拉加妮不好意思地說。
“這么說是我錯怪你了?”一瞬間,泥餅爺爺臉上就笑開了花,然后圍著拉加妮轉(zhuǎn)起了圈圈。
“哎呀,好暈啊!停下停下!”別看泥餅爺爺很老了,但是跑起來很快呢!
“走吧,回家!”泥餅爺爺扛起拉加妮飛一樣地往家跑去,好在路上沒什么人,不然還以為拉加妮躺在空中自己飛呢!
回到家,拉加妮指著墻上吊著的星星燈說:“這里是給您睡覺的地方,以后您可以吊在這里睡,暖暖的,就像吊在空中一樣!”
顯然,泥餅爺爺對新的睡覺地方很滿意,他吊上去就不下來了。
四
泥餅爺爺陪著拉加妮到雪地里堆雪人、挖雪地道,有時還會挖出一些松鼠藏起來的松籽給拉加妮解解饞。
最有趣的一次是泥餅爺爺竟然鉆進了泥巴洞里的青蛙家,把幾只冬眠的青蛙捉來放在了火爐旁邊。那些青蛙以為春天來了呢,醒來剛要蹦跶,一看眼前的火堆嚇得“呱”的一聲暈過去了,樂得拉加妮都笑出了眼淚。
還有一次,泥餅爺爺從山里扛回來一只冬眠的小熊,讓拉加妮和小熊玩了一天。小熊走時,拉加妮給它帶了許多零食,也不知道小熊春天醒來后,會不會想起曾經(jīng)和拉加妮做了一天的朋友。
拉加妮最喜歡和泥餅爺爺在風雪里練習奔跑。
剛開始拉加妮跑得不是很快,但是泥餅爺爺總是以“快跑!前面有好吃的烤山藥等著你”,或者說“前面有漂亮的松塔等著你呢”來誘惑拉加妮。
慢慢地,拉加妮愛上了跑步,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追上泥餅爺爺了,她跑起來像小鹿一樣歡快呢!
日子在忙碌和玩耍中過去,就在春天來臨時,拉加妮發(fā)現(xiàn)泥餅爺爺睡覺的時間好像越來越長了,有時竟然睡一天也不醒。
“可能泥餅爺爺很困吧?那就讓他多睡一會兒!”拉加妮坐在一旁悄悄地陪著泥餅爺爺。
直到一天早晨,當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拉加妮去喊泥餅爺爺起來看窗外開放的喇叭花時,發(fā)現(xiàn)泥餅爺爺不見了!
五
“泥餅爺爺——”拉加妮在房間里找了一圈,沒有!她又跑到院子里的樹下、花下,就連墻邊的蟲子洞里,她都看了一下,也沒有!
拉加妮向不遠處的森林里跑去,她想著:也許泥餅爺爺去森林里采野果子了,或許馬上就能找到了!
“在找你的泥餅爺爺吧?”說話的是那只曾經(jīng)要給拉加妮做巧克力星星湯的大狼。
“你……”拉加妮轉(zhuǎn)身就要跑。
“跑什么?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的泥餅爺爺在懸崖上!”大狼邊吃手里的那支海馬形狀的棒棒糖,邊慢悠悠地說。
拉加妮才不信大狼的話,轉(zhuǎn)身就跑。
“上次我又沒有害你,你怕我做什么?”大狼很委屈地喊道。
“什么?”拉加妮猛地停下腳步。
“好了,不逗你了!你還找不找你的泥餅爺爺?再晚就看不到他了?!?/p>
大狼這次行動很快,它像泥餅爺爺一樣,也不管拉加妮愿不愿意,背起她就向懸崖的方向跑去。
“放開我,放開我!”拉加妮掙扎著。
可是,大狼的力氣很大,不管拉加妮怎么掙扎,都沒有掙脫開。
六
等拉加妮感覺到身邊的風越來越大的時候,大狼使勁喘著氣把拉加妮放在了一塊大巖石旁邊。
“你……大壞蛋!”站起來的拉加妮倒退著說。
“你往上看看!”大狼指著懸崖上面說。
藍色的天空上,出現(xiàn)了一道很亮很亮的光,晃得拉加妮有些睜不開眼睛。
伴隨著亮光,拉加妮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是被亮光吸引著看向懸崖的上方——呀,她看見站在懸崖上的泥餅爺爺一點點地長大了,慢慢地變成了一只長著高高鹿角、渾身閃著金光的梅花鹿,很像拉加妮和外婆曾經(jīng)救治過的那只鹿。
“泥餅爺爺!”拉加妮大喊著。
變成梅花鹿的泥餅爺爺好像聽見了拉加妮的聲音,往她這個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就向天空中出現(xiàn)的亮光處飛一樣地奔跑過去。
“泥餅爺爺!”拉加妮又大喊了一聲。
只是,這時泥餅爺爺已經(jīng)和亮光一起不見了。
“喊什么喊什么?它那么老了,這樣飛走了多好?!贝罄遣挪还芾幽菅蹨I不停地掉下來呢!
“走吧,和我一起去做巧克力星星湯吧,上次沒喝到,這次一定可以!”大狼邊吃手里的棒棒糖邊說。
拉加妮沒有理睬大狼,而是邁開大步飛一樣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是的,就是飛一樣地跑,這是泥餅爺爺教她的。遇到危險時,就要飛一樣地跑開!拉加妮再也不會處亂跑了,現(xiàn)在泥餅爺爺不在了,但是他的話,她是記得很牢的!
后記
在以后的日子里,泥餅爺爺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外婆說,也許泥餅爺爺就是鹿神變的。他去了天宮,在天宮是不能隨便回來的!陪伴拉加妮這段時間是為了報恩,報答上次救助過他的恩情。
不管怎么樣,在拉加妮的成長歲月里,她有了一段不一樣的記憶,不管以后自己長多大,都不會忘記泥餅爺爺——那位喜歡吊在半空睡覺的很神奇的泥餅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