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舊門票

梅瑜

上 ?在清水鎮(zhèn)警局

“說吧！”方谷警官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男人，說道。

男人沒作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方谷。過了一會兒，他把目光移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方谷是在停運的游樂場外看到他的。當時這個人站在齊腰的草叢中，他的黑色風衣被晚風揚起?？煞焦劝l(fā)現(xiàn)，他正點燃一叢野火，火苗熊熊燃起，和落在荒園里的落日余暉映成一片絢爛。

看著團團火苗，方谷來不及考慮，駕駛著巡邏摩托就闖了進去——這個原本游客如織的樂園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即使大門敞開也無人問津。

這個人沒跑，也沒喊叫，跟著方谷來到了警察局。

此時的方谷尋思著怎么讓男人開口，對方忽然問：“兩點了？”

沒等回答，男人又自顧自地說：“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把原委詳細地告訴你?！?/p>

“還敢和我談條件？”方谷“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額頭上的小傷疤又抽緊了。每次發(fā)火情緒激動的時候，這個傷疤都會以自己的方式提醒主人：鎮(zhèn)定！鎮(zhèn)定！

“放了我。”男人毫不退讓地說道，“我沒做壞事。”

“有沒有做壞事不是你說了算！”方谷努力壓住火氣。

男人似乎不以為意，他聳聳肩，跟著說道：“我叫皮杰克，是一個魔術(shù)師?！?/p>

方谷聽后哭笑不得：“你是皮杰克？那我還是大衛(wèi)·科波菲爾呢！”

皮杰克的確是鼎鼎有名的魔術(shù)師，不過那已經(jīng)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當年一次演出事故后，皮杰克便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為了證明自己，男人舉起被銬住的雙手，看似隨意地往桌上一放，“當”一聲，手銬松開落在了桌面上。男人的雙手又靈活地搓動了一下，沒等方谷有所反應，手銬赫然又回到男人的手腕上。

方谷不確定他使用的是不是障眼法，但他不得不重新思考男人剛才的說法是否真實。

這個自稱是皮杰克的人便開始了講述。

我現(xiàn)在叫皮發(fā)，在冷山鎮(zhèn)開了一家小雜貨店，賣一些日常用品。

小本經(jīng)營，凡事都由我自己來做，進貨、送貨、售賣、整理。慢慢地，人們覺得我還值得信任，找我跑腿辦事的人多了起來，小雜貨店的生意倒成了輔助。對我來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做什么都無所謂，漸漸地，我成了冷山鎮(zhèn)的“閑事委托人”，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顧客都會找上我。

尋找丟失的寵物，尋找久不聯(lián)系的朋友，或者是送一份加急的禮物到某一個地方……諸如此類。沒活干的時候，我就守在小雜貨店里打盹，賣一些小零小碎的東西。

“不要拖延時間！”方谷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皮發(fā)擺擺手：“不要急，我會說的?！?/p>

大概是一個月前的一天下午，我在雜貨店里昏昏欲睡，一位老奶奶走了進來。

“你是皮發(fā)先生吧？我有事想拜托你?！?/p>

我點點頭，那段時間我正好有空。

“太好了！”老奶奶說，“我是旁邊清水鎮(zhèn)老人院的茉莉院長?！?/p>

原來，茉莉院長管理的老人院里有一位杜老伯患上了重癥，醫(yī)生說他在世上的時間不多了。

“杜老伯沒有親人，他一個人住在清水鎮(zhèn)，因為日漸嚴重的健忘癥，由鎮(zhèn)民委員會安排住進了老人院。”

茉莉院長告訴我，杜老伯是個善良可愛的人，雖然他老是記不清楚誰是誰，但他和老人院里每個人都友好相處，大家都很喜歡他?，F(xiàn)在，他自己知道時日無多，開始變得憂郁沉默。

“大家都想讓他開心一點，想盡辦法逗他開懷?？墒俏覀兡抢锂吘苟际且恍├先思?，能做的有限，所以商量之后，我們一致決定來找你，希望你可以給杜老伯帶去些歡樂?！避岳蛟洪L的語氣非常懇切。

我答應了。

沒想到，我在老人院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他們親切地叫我“孩子”——天知道，我已經(jīng)四十歲，不再年輕了，到了那兒卻成了年齡最小的一個。

老人院的福利還不錯，吃穿用度都很好，唯一欠缺的，大概是這些老人年事已高，行動不便。他們接觸外面世界的機會很少，到院子里曬曬太陽走動走動就是一樁美事了，所以一個外人到來，他們都非常歡喜。與其說我是受托讓杜老伯開心，不如說，是讓全院的老人高興。

當然，這對于我來說也不難。

我給他們唱歌、彈琴、變小魔術(shù)，這些老人高興地鼓掌，大聲地歡笑，他們完全不怕自己的假牙掉下來或者手掌拍得通紅。

在這些人里面，最高興的莫過于杜老伯了。除了和其他人一樣鼓掌喝彩外，杜老伯還一個勁兒地把舍不得吃的點心藏起來，一到我去的時候就塞給我，他還不停地叫我“豆豆”。

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茉莉院長也這樣說：“我從來沒有見杜老伯這樣高興過，他已經(jīng)記不住任何事情了，可他卻牢牢地記住了你的樣子，甚至能夠分辨你走路的腳步聲?！?/p>

作為一個委托人，能做到這樣，我自己也覺得挺滿意。更何況，這些老人給予我的關(guān)心與愛護，讓我產(chǎn)生了錯覺，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孩子。我是一個孤兒，老人院讓我體會到家庭的溫暖，而杜老伯讓我在四十歲時還能享受到作為兒女的歡喜。

皮發(fā)的話題繞了老遠老遠，跟游樂園事件似乎完全不沾邊。方谷倒是沒有催促，他意識到，皮發(fā)很快會講到了。

一個星期前，我又去老人院，杜老伯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他一看到我，就把我拉進自己的房間里，然后神秘兮兮地關(guān)上門，從一個筆記本的皮套里掏出了一張門票。

“豆豆，瞧，這是什么？”老人壓低聲音，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已經(jīng)把你最盼望的青蘋果游樂園的門票準備好了。海盜船、飛天車、魔鬼道、旋轉(zhuǎn)木馬、魔術(shù)表演，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對了，你還可以買一支棉花糖舉在手上……”

我一看，門票的確是青蘋果游樂園的，不過早就過期了。上面標注的日期是十五年前的！

我猜想，“豆豆”當初要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定很高興吧！可是門票沒使用，看來當初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把門票遞還過去：“老伯，把門票藏好，千萬不要弄丟了?！?/p>

“對，對！不能丟！”杜老伯連連點頭，壓低聲音說，“豆豆，咱們可得珍惜這張票，為了這張票，爸爸做了壞事，做了壞事啊……”

“只是一張票而已。”我滿不在乎地說。

沒想到杜老伯一聽，在我手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一副很生氣的樣子。緊接著，他傷心地說：“當初我一點兒也不知道??！老板讓我做，我以為是正常調(diào)整。沒想到我害了皮杰克，害了皮杰克啊！我把演出的煙霧設(shè)置調(diào)換了！”

皮發(fā)停止了講述，他的臉色鐵青，嘴唇閉得緊緊的，過了許久，他才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來：“十五年前，我就是因為煙霧設(shè)置問題演砸了，從此一蹶不振，遠離舞臺?！?/p>

方谷警官大吃一驚。

十五年前，說起星輝馬戲團，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到星輝馬戲團誰最有名，大家都會脫口而出：皮杰克！

沒錯，那時候的我二十出頭，師從當時最著名的魔術(shù)師阿法拉。阿法拉把畢生經(jīng)驗傾囊相授，因為學得還不錯，也愿意下工夫，我成了師父最喜愛的徒弟。學成后，師父把我介紹給星輝馬戲團的團長，讓我隨團進行全球巡演。

師父還有一個徒弟叫吉約翰，他比我大兩歲，也是師父的得意弟子?？墒羌s翰受不了別人搶他的風頭，他希望自己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于是處處找機會對我下手。當時的我對此完全不知情，因為吉約翰在我面前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那年的10月31日，我到了清水鎮(zhèn)，星輝馬戲團要在新開業(yè)的青蘋果游樂園里表演三天，為新園聚人氣。

吉約翰找到游樂園的電器工，和他密謀讓我出丑。我不知道吉約翰許諾了些什么，電器工最終還是同意了。他讓電器工在我表演的時候，把煙霧裝置重新設(shè)定。

電器工照做了。為此，電器工還得到了吉約翰的一張入園門票獎勵。

那天晚上，我的表演糟糕透頂。人們對我喝倒彩，說我是大騙子……我的演藝生涯徹底完蛋了！這么多年，我隱姓埋名，就是為了找出當年事件的幕后人。經(jīng)過十幾年的調(diào)查，我才知道，竟然是我親愛的師兄陷害了我……

皮發(fā)藍色的眼睛里盈滿淚水，他低下頭，一滴眼淚掉落下來。

“那么杜老伯……”

“沒錯，他就是當年那個電器工?！逼ぐl(fā)重新抬起頭來，看了看對面震驚不已的警官，繼續(xù)講下去。

就在昨天，我剛打開雜貨店的門，茉莉院長就急匆匆地趕到了。她說杜老伯快不行了，躺在床上卻一刻不得安寧，像個孩子一樣吵著“豆豆快來”，還說著什么“門票，生日”這樣的字眼。

我狠心不去理會這個善良的老院長，故意把店里的東西砸得乒乓作響，我甚至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委托協(xié)議就簽了一個月，我們的合同已經(jīng)到期了！”

茉莉院長毫不氣餒，她懇求我：“皮發(fā)先生，請您行行好，就當是安慰一個行將逝去的老者！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豆豆！”

我承認，院長的最后一句話打動了我。

當我得知當年事件的原委后，我已經(jīng)打算忘了它，重新開始我的生活，可是生活又陰差陽錯地讓我遇見了那個電器工！雖然遇見了，他卻是一個行將逝去的老人，而不是一個旗鼓相當，可以讓我決斗一場的年輕人！

我想到杜老伯看到我時咧開嘴歡笑的樣子;想到他站在門口迎接我時被風吹起的滿頭白發(fā);想到他為了藏起給我吃的蛋糕，把奶油糊了一口袋;想到他因為我假扮小丑摔跤，著急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隨茉莉院長來到了老人院，跑到杜老伯的床前，握住了他的手。

杜老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的嘴角高高揚起，說道：“后天是你的生日，豆豆，我們一起去游樂園?！?/p>

皮發(fā)最后一句話剛說完，方谷已經(jīng)把他的手銬解了下來。

“走吧！或許你需要一個幫手?！彼f。

下 ?在青蘋果游樂園

啟明星剛剛升起的時候，一架滑翔機載著兩個人穿過夜幕，降落在青蘋果游樂園。

“太酷了！”方谷警官的臉被夜風吹得有點兒麻木，聲音中卻透露著興奮。

皮杰克微笑了一下：“還可以嗎？”

“太可以了！”方谷說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皮杰克打量了一下四周：“最起碼先把雜草清理了，不然都沒地方落腳?！闭f完，他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搓，一簇小火苗躥起來。皮杰克彎下身去，火苗立刻在干枯的雜草間燃燒起來。昨天傍晚，皮杰克就是在準備“放火”的時候被方谷發(fā)現(xiàn)的。

皮杰克指指右側(cè)：“我們可以在那兒布置一個大帳篷！”

他又指指前方：“那架摩天輪如果能轉(zhuǎn)起來，背景再配上煙火就好了?！?/p>

皮杰克嘴里說著，雙手則像趕羊似的趕著火苗?；鹈珥樦そ芸说闹敢粩嗦?，熊熊的火苗像一條貪吃的巨龍，在野草叢生的荒原里蜿蜒游動。燃到最后一叢野草的盡頭，皮杰克左手往下，右手猛地一舉一握，火苗便像被攥進手里，轉(zhuǎn)眼不見了。

方谷警官變成了一個小跟班，他想做點兒什么，卻插不上手，直到皮杰克說：“或許我們這兒需要一個檢票員?！?/p>

方谷連忙說：“我可以嗎？”

11月1日，當夕陽收起最后一縷光芒，一輛大巴車剛好停在青蘋果游樂園門前。一群老人慢慢吞吞又秩序井然地從車上下來。雖然行動不便，但老人們的臉上卻洋溢著過節(jié)的興奮，他們高聲談?wù)?，彼此打趣，興高采烈得不亞于去游樂園玩耍的孩子。

方谷警官打扮成卡通大熊的樣子在大門口迎候。一看到皮杰克下車，方谷立刻跑上去，一把拉住皮杰克：“喂，拜托，你拉一車老人過來，我們哪里照顧得過來？”

“沒關(guān)系?。　逼そ芸藫蠐项^，“茉莉院長說，大家一聽杜老伯今天要來游樂園，紛紛表示羨慕，并聲稱也要加入。我一想，難得嘛，那就一起來好了。”

方谷還想說什么，那些老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進園了?！按笮堋睓z票員立刻跑過去，做一個盡忠職守的接待員。

皮杰克推著一輛輪椅走過來，輪椅上坐著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人，那一定是杜老伯了。

杜老伯伸出手，把一張門票遞給方谷。

“大熊”檢票員微微欠身，接過門票仔細地看了一番，放進胸前的大口袋里。

“您請進！”

游樂園內(nèi)的燈光依次亮起，使得這破敗的樂園呈現(xiàn)出一片光明。那是方谷警官花了一天的時間，在角角落落里拉起了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小彩燈，這些可愛的小亮光聚在一起，打破了荒園的清冷和寂寞。

老人們?nèi)齼蓛傻卦谟螛穲@里逛開了。他們對于這荒涼的環(huán)境絲毫不以為意，興致勃勃地交談，互相拍照。笑語喧嘩，人影搖晃，這樣的情景，仿佛讓人看到游樂園輝煌無比的全盛時光！

“豆豆快看，摩天輪！等會兒我們一起上去玩一玩，絕不能錯過了！”杜老伯回過頭來對皮杰克說。

他又指著大帳篷，興奮地壓低聲音：“那兒，那兒，今晚有最精彩的星輝馬戲團的表演！皮杰克，皮杰克……皮杰克怎么了？他不來了嗎？他生病了嗎？”

老人喃喃自語，雙手神經(jīng)質(zhì)地交叉在一起。

皮杰克彎下腰去安慰他：“老伯，別擔心。皮杰克正在準備，等會兒就上臺，您可得多鼓掌多喝彩呀！”

“當然，當然！”杜老伯又開心起來。

皮杰克轉(zhuǎn)過身，對方谷警官說：“好了，我要去準備登臺了，這里就交給你了?！?/p>

“好?！狈焦壬锨胺鲎≥喴巍Ｆそ芸顺ＵＱ?，方谷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皮杰克的眼睛。

皮杰克的藍眼睛像一片深藍色的大海，那片深海里有燈光，有旋轉(zhuǎn)木馬，有星輝馬戲團，有像綴滿星光的摩天輪，還有一個扒著鐵門，滿眼羨慕地朝里面張望的孩子……那個孩子在游樂園的海報前無數(shù)次地張望，把票價記得清清楚楚，之后飛跑回家，仰著頭對媽媽說：“媽媽，我們?nèi)デ嗵O果游樂園吧，只要一百元，一百元就可以看到全世界最著名的魔術(shù)師皮杰克的表演了！”

他聽到爸爸和媽媽低聲商量著，說送自己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我去求一求胖老板，也許他會給我一張打折票。”爸爸說完就去上班了。

男孩滿心歡喜地等著，等著，可是爸爸再也沒有回來……媽媽帶著男孩四處漂泊，十五年后，男孩已經(jīng)長大，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清水鎮(zhèn)。清水鎮(zhèn)的戶籍登記簿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叫“方家仁”的名字，男孩以為，爸爸也像消失的名字一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方谷低聲問。

“杜老伯給我看過豆豆的照片，你和小時候相比沒什么變化。況且，你額頭上的傷疤很明顯，聽說是你太調(diào)皮摔的。”皮杰克聳聳肩，“好了，我現(xiàn)在要去準備準備，不然觀眾可要退票了！”

皮杰克轉(zhuǎn)身離開。風再一次揚起他的黑色風衣，從背后望去，他像一只神秘的黑烏鴉。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把右手揚起來往自己的頭上一扣，一頂黑色的高禮帽便戴在了他的頭上。

皮杰克跳上一塊突出的小舞臺，他摘下禮帽，欠身鞠了一躬?！芭總?，先生們，歡迎來到皮杰克的表演現(xiàn)場。今天，我將為您奉上最精彩的表演，不要眨眼睛哦！另外，”皮杰克轉(zhuǎn)向方谷警官這邊，“這次表演，也送給一位父親和他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詭計、陰謀，但是愛，可以化解一切，迎來新生。就算過去十五年、二十年，皮杰克的魔術(shù)依然精彩！”

圍觀的老人們立即送上一片如雷的掌聲。

皮杰克微微一笑，他的雙手開始像魚兒一樣靈活地擺動，星星煙火從他的手心里躥出來。

煙火越?jīng)_越高，直躥上云霄，之后像滿天花雨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五彩的天空下，游樂園里沉寂的鐵家伙們似乎收到了信息，一個個從沉睡中驚醒，它們慢慢悠悠地轉(zhuǎn)動起來，吱吱嘎嘎的聲響，應和著天空中發(fā)出的“嘭”“啪”煙火綻放的聲音。

老人們紛紛駐足觀看，杜老伯拍著輪椅的扶手，高興地大喊：“快看，快看，煙火表演?。《苟?，等著啊，等一下就是皮杰克的表演了，可不要錯過了！”

“不會，不會再錯過了?！狈焦染俣紫律砣?，緊挨著杜老伯，“我們不會再錯過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