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川菜中有一道名菜叫開水白菜,是川菜三大清湯菜之一。說起這道開水白菜,據(jù)說是當年蜀地才女薛濤愛上才子元稹,這場“姐弟戀”讓風華絕代、才華橫溢的薛濤失掉自我,失去方向,一腔蝕骨柔情,最終化成兩項發(fā)明,而且盛行千年不衰,流傳千年不朽,至今讓后世之人念念不忘。
這兩項發(fā)明是什么?一是薛濤箋,一種清新雅致的松花小箋,用花瓣搗成泥加入水,做成各種色彩紛呈的彩箋,精致婉約,芬芳雅致,用于寫詩或寫信再好不過。還有就是“開水白菜”,一盆清水,幾片白菜,青山綠水中,盡顯清淡雅素,宛如江南美景,簡簡單單,卻讓人有意外之驚喜。
這兩個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奇思妙想一直沿用至今。這道開水白菜,聽上去雖然簡單樸素,但做起來卻是既花心思,又費功夫的菜品。一個女子要有多愛一個男人,才肯花這樣的心思和功夫,把一種原本再平常不過的食材,做出令人饞涎欲滴的味道。
很難想象,一個能寫出那么美麗詩句的女子,成天蹲在廚房里,守著“咕嘟咕嘟”冒泡的瓦罐瞎折騰,一遍一遍炮制,最終把個簡單的白菜弄得風生水起,而且這一弄就弄出了個天下名菜,流傳至今。愛上了的女人,都有這般精巧的心思吧!愛情會催生靈感,創(chuàng)造奇跡。
秋天的大白菜最是水靈養(yǎng)眼,一半白瓷般細膩,一半翠玉般碧綠,層層疊疊,一路向上,包裹緊致,層層洇染,如國畫中的水墨山水,虛實相間,清而溢遠,淡而溢身,既好吃又好看,最是溫老惜貧。
宋代大詩人蘇東坡最愛吃白菜,他在《雨后行菜圃》中說:“白菘類羔豚,冒土出蹯掌?!惫湃朔Q白菜為“菘”,東坡先生把白菜比作豬羊熊掌那般好滋味,由此可見他對白菜之傾心。
白菜本是清素寡淡之物,和豬羊之類更是不搭界,如若不是東坡先生太夸張,那就是這白菘用雞鴨豬羊吊得高湯煨燉,方才會得此好味。只是不知東坡先生這白菜是菜幫還是菜心?
去成都,怎能不品嘗一下薛濤的開水白菜?好吃的人總是繞不開這道菜,慕名或者偶遇。成都街上一般像樣點的館子里都有,雖比不了國宴上的那般滋味驚艷,但也會讓人回味無窮,一嘗再嘗,流連忘返。
這道開水白菜是川菜中難得一見的清流,在一味追求麻辣鮮香、厚味重油、濃烈紅艷的氛圍中,開水白菜倒是逆流而上,讓人耳目一新。淡黃色的菜心,看上去圓潤柔和;清澈的高湯,更是鮮美可口;成菜中不見一絲油星,很有些古典的味道和意境之美。
白菜不金貴,到處都有。清湯寡水的開水白菜,實際上深藏玄機,暗藏巧妙。這開水并非真的是開水,而是用母雞、母鴨、火腿、干貝、肘子、花椒等食材,精心熬制十二個小時以上所得的高湯,再用雞蓉吸附湯中雜質,過濾之后,湯色清澈透亮,不油不膩,香味醇厚。
這白菜也并非是一般的大白菜,而是精心挑選的白菜中最精華的部分——菜心。選取白菜中間嫩黃的菜心,焯水過涼,菜心變得柔軟熨帖,碼入盤中,淋上高湯,上籠屜蒸透。這道開水白菜是湯中有鮮,菜中有香,濃而不膩,淡而有味,濃淡相宜,軟滑可口,可謂菜中極品。
開水白菜看上去素簡平淡,內里卻蘊藏著醇厚鮮美的味道,層次豐富,內涵博大,像一個衣錦夜行的人,有一種內在的大美,是低調的奢華??此撇黄鹧?,卻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真功夫,繁華落盡,方顯本性之大美。
白菜的好,是擁有一顆素常之心,既登得了大雅之堂,也入得了家常的廚房,無挑無揀。這世間有一種人,亦如這開水白菜,含蓄內斂,低眉頷首,底蘊深厚,就像金人元好問形容晉代詩人陶淵明所說的那樣:“豪華落盡見真淳。”
人生經(jīng)歷過大起大落,經(jīng)歷千回百轉,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辛甘厚味不過是一場過眼繁華,不可能相伴永日。來去匆匆,終了,只剩下平平淡淡,一碗粥,一碟白菜,日子就是這般,細水長流。
(編輯? 余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