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出土戰(zhàn)國青銅鼎的修復

晏德付

摘 要：青銅鼎出土于山東省滕州市官橋鎮(zhèn)壩上村，為戰(zhàn)國時期的器物，覆蓋附耳圜底矮足式。器物整體破損嚴重，通體布滿土垢和銹蝕產(chǎn)物，底部布滿煙炱痕。一足脫落，鼎蓋、腹部及一耳殘缺，底部裂隙。針對此件青銅鼎的病害情況，采用傳統(tǒng)的青銅器修復技藝進行修復，恢復其原貌，以達到保管及陳列展示的效果。

關鍵詞：戰(zhàn)國;青銅鼎;文物修復;煙炱痕

由于墓葬坍塌、疊壓等原因，出土的青銅器往往處于變形、斷裂和破碎殘缺等狀態(tài)，既影響保存研究，又影響其美學展示，故而需要對其進行修復復原。傳統(tǒng)的青銅修復技術自宋代便開始出現(xiàn)，作為一門珍貴的傳統(tǒng)工藝流傳至今，是一門不可多得的技術瑰寶，其修復過程分清洗除銹、整形、補配、焊接粘接、做舊等幾個主要步驟。本文以山東地區(qū)出土的一件戰(zhàn)國青銅鼎的修復為例，介紹傳統(tǒng)青銅器修復的一般流程。

1 青銅鼎的基本情況

這件青銅鼎為戰(zhàn)國時期的器物，1983年出土于滕州官橋鎮(zhèn)壩上村。我們首先對器物的基本信息進行采集記錄（圖1），包括對青銅鼎的銹蝕、完殘情況進行觀察，以及拍照、測繪、稱重、文字記錄和繪制病害圖等。

此件銅鼎通高24厘米，口徑19.8厘米，重3.14千克。三足圓鼎，覆蓋，直緣圜底附耳式。蓋上有四個環(huán)形紐，通體有較多土垢，土垢下是藍綠色的銹蝕物，鼎底部有較厚火燒后殘留的煙炱痕痕跡，修復前照片見圖2、圖3。

2 修復前的準備工作

2.1 埋藏土壤的分析檢測

由于器物表層土垢較多，了解器物的埋藏環(huán)境信息可為我們的保護修復提供參考。我們在出土地進行土樣采集后，按照行業(yè)標準土工試驗規(guī)程（SL237—1999）制作土壤浸出液，分析儀器為日本島津公司SCL-10ASP（陰離子色譜柱）。分析結果顯示Cl-百萬分比濃度為5.95，SO42-離子百萬分比濃度為33.87，土壤浸出液的pH值為7。從檢測結果可以看出Cl-、SO42-的含量并不高，如果青銅器本身及保存環(huán)境良好，將不會對青銅器造成腐蝕。

2.2 繪制病害圖

病害圖能夠比較全面地反映一件器物的銹蝕、變形、缺失等情況，既能直觀全面地記錄文物的病害信息，也為我們的修復過程提供參考。經(jīng)觀察發(fā)現(xiàn)青銅鼎的金屬性尚好，輕微變形，鼎蓋口沿缺失約五分之三，鼎身底部有一條長約30厘米的裂隙，一足脫落，一耳缺失，腹部缺失約四分之一（圖4）。

2.3 設定技術路線

應在對文物保存現(xiàn)狀調(diào)查及科學分析檢測的基礎上，制訂相應的保護修復方案。修復一般需遵循不改變文物原狀、修舊如舊、最小干預及可再處理等幾項原則，圍繞這些原則再針對器物本身的破損情況，選取適宜的修復方法、材料及處理工藝。

針對此件青銅鼎的情況，在做好信息采集的基礎上，首先應去除其表面糟朽的銹蝕物，對青銅鼎底部的裂隙需要先進行加固，補配缺失部分，對修補部位進行隨色，最后表面進行緩蝕封護處理。

3 青銅鼎的修復

3.1 清洗除銹

青銅鼎表面銹蝕物較多，通體的土垢及糟朽的腐蝕產(chǎn)物需要去除。此件青銅鼎由于沒有銅的氯化物等有害銹的存在，所以我們用常規(guī)的機械法進行除銹。對于表層的泥污土垢，我們用鏨刻刀配合手術刀進行機械去除，帶紋飾等精細部位則使用潔牙機去除。

青銅鼎底部泥土下有大量的煙炱痕，應為火燒煙炱的痕跡，也反應此件青銅鼎很可能為實用器。之前有學者觀察發(fā)現(xiàn)，存放于碳素環(huán)境中的文物，可歷經(jīng)千年而保持穩(wěn)定，如秦始皇兵馬俑7號坑出土的一只覆蓋有炭黑的青銅仙鶴，胎體與彩繪保存較好，而其他未包裹炭黑的青銅鶴則通體銹蝕嚴重。此次修復的青銅鼎，底部覆蓋大量的煙炱痕，同時修復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其胎體銅性較好，這種現(xiàn)象是否與表面覆蓋此類痕跡有關，抑或是經(jīng)過加熱改變了其金屬性能，尚需進一步研究。

煙炱痕的存在呈現(xiàn)的是人工使用的痕跡，還攜帶有歷史信息，且可能會對青銅器起到保護作用，但煙炱痕也可能會吸收水分及有害氣體，于器表形成一個微環(huán)境，從而加速文物本體的腐蝕。考慮再三，我們對混合土垢的表面疏松層進行一定程度的去除，同時保留了一部分煙炱痕跡。除銹過程中需注意部分銹層較淺的區(qū)域，應防止除銹時刮傷本體，最終獲得一個均勻美觀的表面層。

3.2 焊接粘接

青銅鼎的底部有一條長約30厘米的裂隙，為確保器物安全防止裂隙擴大，我們在補配前先對裂隙進行加固。觀察發(fā)現(xiàn)裂隙碴口吻合較好，并且銅性尚好，可以進行焊接。一般來說焊接的強度要比粘接強度大，但是焊接要銼焊口，有一定的創(chuàng)傷面。按照最小干預的原則，同時兼顧加固后的強度，我們采取焊接、粘接相結合的方法。先點焊式焊接，在鼎內(nèi)側裂隙的不同部位選取幾個點進行打磨，后露出新銅時使用錫焊法焊接，其他部位則以401快干膠滲透加固。

對于一足脫落的情況，我們需要將脫落的足與其本體連起來，使青銅鼎站立。在斷碴處用鋼銼打磨，直至使其露出金黃色的銅質(zhì)，然后采用錫焊法焊接。焊接應該盡量在內(nèi)側進行，這種內(nèi)側焊接雖然后期打磨會稍微麻煩一些，但能確保外側碴口吻合，保證外觀的整體性。

3.3 補配

對于銅器缺失部位，要保證器物結構的穩(wěn)定性并充分展示美學上的完整性，就必須進行補配。補配是青銅文物修復中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但能不能補配，需要我們對器物有足夠的認識，補配需要有據(jù)可循，寧可缺失不做處理也不要想當然地根據(jù)自己想法去修復。一般來說，青銅器的器形、紋飾具有對稱性，可根據(jù)其對稱部分的形態(tài)進行原樣修復。如缺失部分較大，無法找到對應部位，我們也可以以同一類型的其他器物做參考進行補配，但一定要有充分的依據(jù)。

常用的補配方法有三種：

一是直接補配，主要針對沒有紋飾的素面缺失部分。常用打制銅皮法，即利用錘打的方式將銅片打制成所需要的弧度，再與器物連接?；蛘邔⑷笔Р课恢苯佑铆h(huán)氧樹脂棒膠塑型補全。

二是翻模澆鑄補配，對于帶有紋飾及器物構件缺失部位（如耳、足等），常采用此法。常用的翻模材料有石膏、硅橡膠、環(huán)氧樹脂等，澆鑄材料有錫鉛合金、銅合金及環(huán)氧樹脂。如果對應翻模部位由于破損嚴重等原因不方便翻模操作，我們可將缺失部位直接塑形補全，然后再進行翻模補配。

三是樹脂加銅片的補配方式，對于一些缺失面積較大且?guī)в屑y飾的缺失部位，可以采取樹脂和銅片結合的補配方式。銅片保證補配的強度和重量，樹脂可采用翻模的方式獲取紋飾。

此件青銅鼎的缺失部分主要集中在鼎的蓋、腹及耳部。根據(jù)不同部位的缺失情況，采取相應的補配工藝。

鼎蓋口沿部分缺失近五分之三，我們采用銅片進行補配。按照原有口沿弧度，敲打銅片，將敲打成型的銅片焊接到器物上。剛開始時先進行定位焊（俗稱點焊），以方便調(diào)整方位，待調(diào)整合適后再焊接牢固。

腹部缺失面積較大，觀察發(fā)現(xiàn)缺失的上腹部帶有紋飾而下腹部則為素面。針對這一情況，我們采用了不同的補配方法。素面部分直接用銅片補配，方法同上。帶有紋飾部位需在其對應部位用環(huán)氧樹脂棒膠（PSI）做翻模及補配材料制作復制件，再用復制件粘接補全。環(huán)氧樹脂棒膠作為一種快速成型的材料，能夠起到簡化工藝流程、降低工作風險的效果。

缺失一附耳也需要翻模補配，在殘存的另一只耳上翻模制作復制件，制作材料為環(huán)氧樹脂膠，最后將制作好的復制件粘接完全。為了增加粘接后的強度，我們在耳中插入兩個芯子以增強與本體連接的附著強度，粘接材料為安特固AB膠。

焊接時常采用的焊劑為氯化鋅溶液，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焊劑對青銅器的影響，修補完成的青銅鼎需在蒸餾水中浸泡數(shù)日，以去除焊劑。

3.4 補膩子打磨

補配完全后，虧的地方需要補上膩子，多出的地方需打磨平整，為下一步的隨色打好基礎，見圖5。操作時所用膩子為原子灰和AB膠，打磨工具主要是鋼銼和砂紙。這一道工序很關鍵，如果做不到位，后面的隨色將難以掩蓋修補的痕跡。

3.5 隨色

傳統(tǒng)的文物修復秉承的是修舊如舊，要讓修補部位與周圍銜接自然，渾然一體。觀察器物原有銹色布局，發(fā)現(xiàn)鼎蓋和腹部有紅褐色及黑色的地子，其他部位則以綠色銹蝕物為主，夾雜有藍色、黃色、灰色、褐色等銹蝕物。根據(jù)這種情況，首先在有地子的地方做上地子，方法就是用礦物顏料調(diào)漆片配出相應色澤，再施于器物表面，然后通過不斷地打磨和擦拭營造出光亮的效果。地子做好后再在表面用常規(guī)的點泥作銹法（圖6），按照器身上原有的銹蝕布局，點撥礦物顏料，直到達到與原有銹蝕相同的色彩效果。

這里還需要注意按照可識別性原則，隨色應采用“內(nèi)外有別”的方法。鼎的外表面盡量做到色澤一致，而內(nèi)表面一般會大體做一個顏色，但有一個相對明顯的區(qū)分度，給研究者留有余地。

3.6 緩蝕封護

緩蝕劑可有效延緩金屬基體的腐蝕，選用苯并三氮唑（BTA）的乙醇溶液作為此次修復的緩蝕劑，以刷涂的方式施于青銅鼎的表面。

封護劑可以在器物表面形成一層防護膜，隔絕或減少環(huán)境中的水分、氧氣和其他有害成分對器物的侵蝕。這里我們選用2%濃度的ParaloidB72丙酮溶液對青銅鼎進行表面封護處理。封護涂刷次數(shù)依表面成膜的情況而定。避免濃度過大產(chǎn)生眩光。

4 結語

遵循修舊如舊、最小干預和可識別性等修復的基本原則，成功地保護修復了這件青銅鼎，恢復了它原有的風貌，使其歷史、藝術價值得以充分體現(xiàn)。青銅鼎修復后，經(jīng)過隨色，器物達到了展覽的要求，為以后的研究及展示提供了方便（圖7）。建議收藏單位采取一定的文物保存環(huán)境控制措施，控制存放環(huán)境的溫濕度，以達到長久保存的目的。修復過程中有幾點需要注意的：

（1）此次青銅鼎底部有大量煙炱痕跡。對于此類痕跡是去是留目前還未見一個統(tǒng)一的說法，煙炱痕的存在是保護的作用大，還是會吸收水分和有害氣體造成腐蝕作用更大，需要進一步的實驗數(shù)據(jù)支撐。在這次修復中為慎重起見，我們只對表層混雜有泥土的煙炱痕進行部分去除，這么做是否合理還有待于進一步探討。

（2）焊接過程中應兼顧最小干預原則與安全有效原則。像此次底部裂隙的修復，我們并沒有將裂隙全段打磨焊接，因為那樣創(chuàng)傷面太大，不符合最小干預原則，而粘接的強度未必能達到我們的要求。因此權衡利弊后采取焊接與粘接相結合的方法，選取一些部位點做焊接處理，其他部位則采取粘接的方法，這樣兩者兼顧，不失為解決此類問題的一個好方法。

（3）對于容器類的器物，如果需要焊接，焊口最好放在內(nèi)側，這種焊接雖然后期打磨稍顯麻煩一點，但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外表面的完整。

（4）青銅器在保護修復的過程中應遵循如下原則，如修舊如舊、恢復原貌、最小干預、安全有效性、可識別性原則等。但在具體對待某一件器物時，在確保文物安全的同時，也要在不違背這些原則的基礎上制訂修復方案，在修復的過程中可以靈活掌握，找到最適合此件器物的修復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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