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靜
我輕輕叫了一聲“媽”,她抬起頭,那一雙溫柔含笑的月牙突然就躥進我眼里。
眼前恍恍惚惚是一片白色,緊接著漸漸清晰。我看見一個女孩,她看上去十幾歲,身材瘦弱,頭發(fā)有些枯黃,一臉憔悴。她身上的衣裳不太合身,上衣短,卻異常寬大,褲子向上翻折到了膝蓋。她面前是一個大盆子,堆滿了全家人的臟衣服,像一座小山。她擼起袖子蹲了下去,默默地開始洗衣服。從清晨到正午,太陽慢慢升起,陽光開始炙熱。她汗流浹背,卻不曾停止手中的動作。漸漸地,我的眼前又開始模糊,不知是因為陽光還是什么。突然,那女孩轉(zhuǎn)過身望著我,我清晰地看見,她眼里分明是一片淚花。
我一個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憔悴的臉,竟和夢里那張臉十分相像。媽媽握住我的手,一臉擔(dān)憂,“沒事吧?”我搖了搖頭,她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嘴角微微勾起。我愣了愣,以前竟從未發(fā)覺,原來媽媽笑起來那么好看。
確認我沒事之后,媽媽起身出去忙早飯了。她在陽臺給花草澆水,晾了衣服,又踏著小碎步回廚房盯著粥,不時調(diào)試爐子上的火,煲湯的時候還在一邊煎雞蛋,聽到水開的聲音又急急忙忙跑去按電磁爐。做完早飯后她也沒閑著,戴好口罩下樓去藥店買了些中藥,以預(yù)防家人感冒。過了一會兒,媽媽回來了,前腳剛踏進門,妹妹就醒來了,嗷嗷大哭,媽媽連鞋子都沒脫就急忙把她抱起來哄。
媽媽一直是背對著我,我靠著墻,把她的背影印在眼里,與夢里那個背影慢慢重疊。我忽然就濕了眼眶,媽媽從少女時代起就在受苦,現(xiàn)在也還熬著。她的人生,林林總總,只有勞碌,她所有的美麗、精致和活力都被一天天的柴米油鹽磨得所剩無幾。我以前總是不怎么關(guān)注她,整天忙著自己的事,也很少跟她談心,甚至?xí)谀骋惶祗@訝地發(fā)現(xiàn)她眼角有一處細紋,“她開始老了嗎?”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自己,只會藏起所有的心思,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讓她擔(dān)心。
此刻,風(fēng)從窗戶灌進來,挺冷,但廚房里,站在煤氣爐前的媽媽卻是一臉汗;此刻,我看著她,想把以前沒看見的都要回來,想哭,為我的不懂事,為我的冷淡,為她夜以繼日的辛勞,也為她逝去的青春;此刻,我的眼里只有她一人,她像少女一樣,皮膚光滑,雙頰粉紅,眉眼彎彎像月牙,透過窗戶看天空,迸發(fā)出希冀的光。
我輕輕叫了一聲“媽”,她抬起頭,那一雙溫柔含笑的月牙突然就躥進我眼里。
指導(dǎo)老師 戴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