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不走彩虹

麥淇琳

那時，木夏在內(nèi)厝澳開了一家牛軋?zhí)堑?，店里的裝飾是紅與藍的搭配，柜臺是藍色的，桌子也是藍色的，沙發(fā)是大紅色的，四面墻上貼滿了正版黑膠唱片。

蘇雨菲第一次見到木夏的時候，老式唱機里正在播放《一直下雨的星期天》，木夏站在藍色的柜臺前和一個女孩搭訕。蘇雨菲輕聲說，老板，我要一杯飲料。木夏沒空搭理她，指著柜臺一罐玫瑰焦糖說，自己沖去。

蘇雨菲打開瓶蓋，濃郁的玫瑰香氣撲鼻而來，她舀了一勺粉紅色的焦糖，用開水沖開，回到紅皮沙發(fā)上，一邊喝，一邊翻閱潮流雜志。

木夏要帶女孩去吃內(nèi)厝澳最出名的海蠣煎，離開時他對蘇雨菲說，你能幫我看一會兒店嗎？蘇雨菲嘴角彎起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端起焦糖水喝了一口，感覺到微微甜。

蘇雨菲很少吃甜食，但那些天她覺得人生充滿了苦味，她需要一點點甜。

蘇雨菲跟男友是一個單位的，男友比她小兩歲，外形跟內(nèi)心一樣，看起來都很瘦弱。他會在微信里發(fā)大段肉麻的話，會在大半夜拉她去喝咖啡，會跟前任去KTV嗨歌，還會因為玩游戲誤了跟客戶的約會。這樣的男孩讓蘇雨菲漸漸失去了耐心，可男友卻先放棄了，更可恨的是，他還把新女友帶到公司，成了新晉員工。那一刻，蘇雨菲心里翻滾著一句臟話，她把男友送的戒指扔到他臉上，然后閃電辭職。

恢復(fù)單身的蘇雨菲來到內(nèi)厝澳，她是跟一只叫“妙妙”的貓咪走進牛軋?zhí)堑甑?。小貓是琥珀色的，只有一只眼睛，還瘸了一條腿。從左邊看，它很漂亮，可從右邊看，它也很可愛。蘇雨菲想留在店里，所以她沒有拒絕木夏的托付，在木夏陪女孩吃海蠣煎的1個小時里，蘇雨菲賣掉3盒抹茶味、5盒玫瑰味的牛軋?zhí)牵€有1個墨綠色的“無臉紳士”樹脂人偶。

木夏20歲的時候迷戀上一個女孩，女孩在唱歌軟件發(fā)布歌曲，木夏那時候還是個小電工，沒事的時候喜歡在軟件上聽歌。女孩的歌聲有如天籟，讓他心動。

木夏追到女孩的城市，向女孩展開追求攻勢。他上網(wǎng)發(fā)帖求助如何打動女孩子。網(wǎng)友們起哄說：最俗套的方法，玫瑰加巧克力。

漂亮汽球，花瓣草地。

名牌包包，衣服首飾……

木夏用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個GUCCI包包，送給女孩。他們在一起一個月的紀念日，女孩拍了拍木夏的肩膀，說回去當(dāng)你的電工吧，你不適合我。木夏問為什么，她說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有房有車，還有很多錢。

木夏流著淚回到了鷺島，他利用空閑時間讀書，考到主持人證，通過層層篩選，成為電臺主持人。5年后，他辭去電臺的工作，在鷺島人煙稀少的內(nèi)厝澳開了一家牛軋?zhí)堑辏止ぶ谱髋＼執(zhí)?。木夏的牛軋?zhí)窃邡槏u火了，他真的賺了很多很多錢，但他不敢再相信愛情，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

蘇雨菲拿著一個下午的業(yè)績作為入職申請，木夏說這里可不包住宿不包伙食，你要愿意就留下來。蘇雨菲很快在牛軋?zhí)堑臧差D下來，她學(xué)會了做牛軋?zhí)牵矔龅昀锏恼信啤ナ糠?。這天晚上打烊的時候，蘇雨菲在打掃衛(wèi)生。木夏倒了一杯酒，剛喝幾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沖進來，把木夏暴揍了一頓。直到男人離開，木夏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挨揍。蘇雨菲發(fā)現(xiàn)木夏的手臂被那男人劃了個口子，她連忙找來一卷紗布給木夏包扎。木夏猝不及防地吻了她，而蘇雨菲推開了木夏。

蘇雨菲很久以前就認識木夏，那時她到鷺島打工，工資少得可憐，只能住在地下室。好在她有一臺收音機，每天晩上11點，蘇雨菲打開收音機，就能聽見木夏的聲音。

那時候木夏已經(jīng)是電臺晚間節(jié)目主持人，蘇雨菲被木夏富有磁性的聲音吸引，喜歡上木夏。一次廣播電臺做活動，蘇雨菲跑去見他。或許因為太激動，她竟忘了排隊，木夏很嫌棄地瞪著她，蘇雨菲只好灰溜溜地到后面排隊。之后，蘇雨菲就沒想過會再見到木夏，闖進牛軋?zhí)堑晔巧o她的意外驚喜。

現(xiàn)在，蘇雨菲不知道木夏為什么會吻她，最大的可能是一時興起，她遠遠比不上他那些女朋友的知性魅惑。蘇雨菲也想要一個答案，但那天晚上之后，木夏沒有再來牛軋?zhí)堑辍Ｋй櫫?。蘇雨菲給木夏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全都沒有回應(yīng)，她想過各種可能，最后斷定是自己把木夏推開惹惱了他。

事實上，愛情來的時候，沒有人知曉。木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愛上蘇雨菲的，當(dāng)蘇雨菲緊張地為他包扎，他情不自禁就吻了她。

木夏一夜未眠，有人說，懼怕愛情就是懼怕生活，而懼怕生活的人就等于是半具僵尸。木夏的心里掀起巨浪，明天，他要向蘇雨菲表白。

從輪渡到內(nèi)厝澳，木夏經(jīng)過一幢正在維修的老房，一塊巨石掉落下來。危急中，木夏一把推開身旁的路人，巨石砸中了他。木夏在醫(yī)院躺了兩個月，仍然無法改變單腿殘疾的事實，他不想拖累蘇雨菲，便一個人離開了內(nèi)厝澳。

閑暇的時光，木夏做起了太陽餅，他不由自主地把“妙妙”的頭像印在包裝紙袋上。有一天，木夏接到一個電話，蘇雨菲在電話里咆哮：“木夏，有本事你就別讓我找到你?！蹦鞠牡臏I水“嘩”一下涌出來，他在電話里說，雨菲，我好想你。

秋天的鷺島，天特別藍。蘇雨菲在牛軋?zhí)堑昀镏竺倒宀璧臅r候，木夏吻了她一下。這次，是以深愛的名義，而蘇雨菲沒有拒絕。她相信，只要有愛在，風(fēng)吹不走彩虹，雨水會永遠等待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