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
摘 要:《駱駝祥子》是帶有悲劇色彩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老舍塑造的祥子是北平富有傳奇色彩的洋車夫,他從一個要強的、有理想的車夫,最終淪落成一具城市的行尸走肉。本文通過解讀軍閥混戰(zhàn)背景下普通北平洋車夫的人生百態(tài),探討了洋車夫的命運,揭示了祥子悲劇命運的必然性。
關鍵詞:《駱駝祥子》;洋車夫;形象解讀
《駱駝祥子》中“駱駝”是祥子的綽號,講述了主人公祥子買車的三起三落的傳奇人生經歷,展現(xiàn)了舊社會洋車夫的苦難生活。祥子一開始是極要強、有理想的車夫,他每天拼命拉車,“他深信自己與車都是鐵做的”。一起一落之后,為了盡快實現(xiàn)理想,買上屬于自己的車,祥子“不管買賣的苦甜,不管是和誰搶生意;他只管拉上買賣”。此時的祥子放棄原則,不擇手段,當聽到其他車夫的咒罵時,他自我安慰“等到買上車就好辦了”。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逼迫祥子發(fā)生變化。要強的祥子,在經歷孫偵探敲詐、虎妞騙婚、虎妞去世、小福子去世等三起三落,最終變成了“車夫樣的車夫”。他抽煙喝酒混日子,不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再愛惜自己的車。正因為他曾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洋車夫,一心要做一個獨立的高等車夫,在經歷一連串打擊后,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擊碎了他的精神世界。《駱駝祥子》以祥子為主人公,“真實地反映了舊中國城市底層人民的苦難生活,揭示了一個破產的農民如何市民化,又如何被社會拋入流氓無產者行列的過程,以及這一過程中所經歷的精神毀滅的悲劇”[1]。倘若是軍閥混戰(zhàn)背景下的普通的車夫,沒有祥子傳奇的經歷,結局又將是如何,以下重點論述《駱駝祥子》中其他洋車夫的命運及對祥子的影響。
一、勞動階級的洋車夫
《駱駝祥子》中祥子從最初的堅信“非買成自己的車不可!”到“拉車這條路是死路!”促使祥子思想發(fā)生如此巨大變化的有兩個重要人物:老馬和二強子,他們既是祥子的“前輩”,也是祥子的“未來”。老馬和二強子的拉車經歷也展現(xiàn)出北平眾車夫的人生百態(tài),預示著車夫們將來的命運和結局。
老馬的每次出場都在祥子內心糾結和迷茫之時,老馬的不幸遭遇影響祥子的判斷和對未來的期待。老馬的第一次出場帶有懸念和悲劇色彩。隨著茶館的門打開,老馬還沒坐穩(wěn),就全身出溜下去,茶館掌柜抓緊給老馬喝了糖水才緩過來。在一個拉包月車夫聚集的小茶館里,按常理擁有自己的車的老馬是決不會進來的。他的到來,使小茶館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此時的老馬“穿著件短不夠短,長不夠長,蓮蓬簍兒似的棉襖,襟上肘上已都露出了棉花。慘白的頭發(fā)在一頂破小帽下雜亂的髭髭著;眉上,短須上,都掛著些冰珠”。從“破舊的棉襖”和“慘白的頭發(fā)”可以看出老馬的生活困苦、歷經滄桑。老馬年輕時應該也是要強的、體面的,他擁有自己的車,不用交車份,屬于別人眼中的高等車夫。老馬現(xiàn)在的慘狀則讓車夫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拼盡全力買上了車,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到頭來還是苦混,竟然慘到快要餓死凍死的地步。嗜錢如命的祥子居然舍得給老馬買了十個羊肉包子,這個舉動體現(xiàn)了祥子的善良和對老馬的尊重,在老馬的身上體現(xiàn)了底層人民生活的無奈。此時的祥子正在虎妞的圈套里無計可施,祥子料想到自己奮斗到最后的結果也不過如此,所以他放棄掙扎,索性聽從虎妞的安排,不再堅持自己的理想。老馬的出場開始轉變祥子對理想的追求,在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發(fā)生動搖。在祥子遭到孫偵探敲詐和虎妞難產去世后,“似乎看透了拉車是怎回事,不再想從這里得到任何的光榮和稱贊”。現(xiàn)實的遭遇更讓他“堅信”奮斗是沒有任何好結果的。
老馬再次出場是在祥子找不到小福子失魂落魄之時,老馬的境況更糟,已不再拉車了,把那輛破車賣掉在車口兒上賣茶和燒餅果子,“身上的衣裳比以前更薄更破,孫子小馬兒已經死了半年多”。老馬的每況愈下讓祥子徹底失去希望,他明白了身在底層的窮苦人民,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祥子的最終墮落并不是突然的,周圍同行的不幸遭遇“印證”著他的絕望和無奈。老馬屬于要強的車夫,晚年悲苦落魄,但是老馬最終沒有墮落,他還是那么和氣可愛,保留了底層人民的美德,不失為底層灰色人群中的一點光亮。
如果說老馬預示著祥子拉車的“未來”,二強子就是祥子開車廠的“未來”。二強子四十多了,他“打算不再去拉車”,改行做生意,“弄了個雜貨挑子,瓜果梨桃,花生煙卷”。但不到兩個月就賠錢干不下去了,不僅沒有掙錢,還要不回來帳。二強子的嘗試證實了對于像祥子一樣只能出賣勞力的底層車夫來說,沒有經營頭腦,沒有開闊的眼界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一輩子只能拉車,這是車夫們的局限性,也是底層民眾的局限性。二強子的嘗試也表明作為車夫的祥子年齡大了,“早晚是一個跟頭會死在馬路上”。二強子也是墮落后祥子的“現(xiàn)在”。二強子四十多歲,屬于車夫中混日子的一類。作為一個男人,二強子年齡大,拉不動車,無法有一個維持生活的營生,只好整天以酗酒來混日子。作為丈夫,經常喝酒后打罵妻子,直接導致二強嫂的死亡。作為父親,無法養(yǎng)活兒女,只能靠女兒去賣身。二強子真實展現(xiàn)了一個底層的“有車夫樣的車夫”。他無奈、恨自己,又無法改變現(xiàn)狀,只能日夜買醉,麻痹自己。二強子的結局也只能是混日子,說不定哪天就死去!二強子與祥子有相似的經歷,他們同住在毛家灣大雜院,同是洋車夫,都有過自己的車,又都賣過自己的車。他們的老婆最終死去,在老婆死后,都不再拉車,最終墮落,整天混日子。
老馬和二強子都有過自己的車,老馬是一直拉車,二強子中途改行,尋找其他出路,但最終都以悲劇收場。老馬和二強子是祥子的“前輩”,呈現(xiàn)了祥子所從事的拉車職業(yè)的最終去向,無論要強與否,無論拉車還是改行,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老年只能以凄涼收場。他們的遭遇和結局再現(xiàn)了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北平人力車夫社會的苦難現(xiàn)實,從側面影響祥子的職業(yè)目標和價值觀,暗示祥子悲劇的必然性。
二、剝削階級的車廠主
劉四爺是人和車廠的廠主,是祥子的“上司”,劉家父女打理的人和車廠是洋車界的權威。劉四爺可以說是祥子的職業(yè)引路人,祥子曾把劉四爺當作自己人生奮斗的榜樣。他富有商業(yè)頭腦,八面玲瓏,比祥子有眼界、有魄力、有膽識。他同意祥子一直住在人和車廠,是考慮到祥子“是把好手”,并非把祥子當作真朋友。當自身利益受到威脅時,暴露出人性中自私、冷酷的一面。在虎妞的婚姻大事上,劉四爺堅決反對。在劉四爺眼里,盡管祥子再勤快,他不過是“一個臭拉車的!”劉四爺作為閱歷豐富的“前瞻者”,他看到祥子自身的局限性,祥子雖然進城,但骨子里依然帶有小生產者保守自私的思想意識,他的“個人主義”是行不通的,只會加速個體的消亡。即使祥子開了車廠,經營不善或無法隨機應變,沒幾年也會倒閉。劉四爺對待祥子的態(tài)度從仗義優(yōu)待到冷酷辱罵,嚴重傷害了祥子的自尊心,使祥子看清現(xiàn)實,跌入到迷茫的深淵。
劉四爺最后一次出場是已經墮落的祥子在燈下?lián)屃藙e人的座兒,沒料到座兒上的竟是劉四爺。“祥子忽然找到了自己:你下來!下來!你太老了,禁不住我揍;下來!”祥子自認為戰(zhàn)勝了劉四爺,他就能找回自己。他把一切的不幸都發(fā)泄在劉四爺身上,卻沒有意識到個人的局限性。單從祥子對孤獨的劉四爺說的這句話,可以窺探到祥子的自私與冷酷,他“已經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靠近劉四爺”[2]。劉四爺作為剝削階級,唯利是圖,壓榨底層勞動者,他沒有被社會邊緣化,但是他也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晚年孤獨凄苦,以悲慘收場。小說從劉四爺?shù)囊暯牵怃J地揭示祥子悲劇命運的必然性,不是單靠個人努力就可以改變社會階層,也體現(xiàn)了《駱駝祥子》創(chuàng)作主題中否定個人奮斗的狹隘思想。
三、結語
北平的洋車夫按年齡劃分可分為四類,二十歲以下的,他們很少能在后來變成漂亮車夫,因為幼年受了傷;二十多歲的有自己的車的高等車夫,體面、要強;但他們終究到了三四十歲,身體已不允許賣力地拉車,也無法保證生活;到了四十多歲,拉洋車這個行業(yè)就到了末路。因此,無論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無論要強與否,無論是拉車還是改行,無論是成家的還是沒成家的,無論是身處在勞動階級還是剝削階級,在軍閥混戰(zhàn)背景下的北平,抄起車把就是走上了死亡之路。
參考文獻
[1]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192.
[2]張鳳燕.《駱駝祥子》中劉四爺對祥子身份認同的影響[J].文學教育,2016(7):68–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