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之際敦煌寺院園子的薪酬研究

徐秀玲

摘要：唐宋之際敦煌寺院園子，有的是寺院的附屬者，有的受雇于寺院。他們依身份的不同，可從寺院領(lǐng)取春糧、秋糧、冬糧、月糧和雇價等薪酬。園子糧食的發(fā)放，多集中在春季或冬季，比較有季節(jié)性。此外，某些園子雖然從寺院領(lǐng)取雇價，但是工價低廉，其數(shù)量僅夠維持日常生活。因此，園子從寺院領(lǐng)取的雇價或春秋糧、冬糧并不是他們的唯一生活來源。

關(guān)鍵詞：園子糧食 敦煌寺院 唐宋之際

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16-0121-02

對于唐宋之際敦煌寺院的園子，學界有不同的認識。姜伯勤先生指出，唐代的園子是一種職務(wù)或職業(yè)的名稱。歸義軍時期，敦煌寺院的園子不指一種固定身份，他們有的由寺院家人充當。但是由于目前資料并不充分，以及某件完整文書中不見園子雇價的支出，說明該年無園子，而馱又是當時雇傭契約中流行的單位，不能排除凈土寺中有雇傭的園子存在。[1]鄭炳林先生指出，自張氏歸義軍時起寺院的園子由官府配置，實行統(tǒng)一管理，官府、寺院各負責其部分生活費用。園子與恩子、烽子、庭子、門子一樣是歸義軍時期色役的一種，主要服務(wù)于歸義軍時期敦煌的寺院、官府諸園囿。寺院用園子，要向他們提供一定數(shù)量的生活用品，他們的春、秋、冬糧由寺院支付。有的寺院的園子是雇傭而來的，工價按照季節(jié)支付春秋冬三季，夏天不支付，全年支付相當于一般雇工三個月的工價，僅能維持生活。[2]325-331在此，從寺院附屬園子的春糧、秋糧、冬糧、月糧，以及領(lǐng)取雇價的園子等方面分析唐宋之際敦煌寺院園子的薪酬特點。

一、寺院附屬園子的薪酬形式——春糧、秋糧

敦煌寺院中的某些園子，寺院為他們發(fā)放的薪酬是春糧、秋糧。園子的春秋糧有的是合并一起發(fā)放，有的是分開發(fā)放。

園子合并發(fā)放的春秋糧。如P.2049V《后唐同光三年（925）正月沙州凈士寺直歲保讓手下諸色入破歷算會牒》第255-256行載“麥叁碩柒斗伍勝，并西庫付園子春秋糧用”;第310-311行“粟壹碩柒斗，與園子春秋糧用”。[3]347-368《后唐長興二年（931）正月沙州凈土寺直歲愿達手下諸色入破歷算會牒》第168行“麥兩碩伍斗，后件與園子充春秋糧用”[3]376-379。在這兩條資料中，后唐同光三年凈土寺園子春秋糧發(fā)放數(shù)量是麥3碩7斗5升、粟1碩7斗，合麥粟5碩4斗5升;后唐長興二年發(fā)放的數(shù)量是麥2碩5斗，但是在文書第164行有“麥壹碩，正月與園子用”與第221行“粟貳碩伍斗，后件園子糧用”（后者園子領(lǐng)取糧食的日期在二月至七月之間），兩者合麥粟3碩5斗，即后唐長興二年園子從寺院領(lǐng)取的糧食總量是麥粟6碩。與后唐同光三年園子從寺院支取的5碩4斗5升對比，不同年份園子從寺院領(lǐng)取糧食的數(shù)量差不多。

園子領(lǐng)取春秋糧的時間不固定。如后唐同光三年園子領(lǐng)取麥子的時間接近冬至，有的是正月，有的在二月至七月間?？芍略喊l(fā)放園子的糧食雖說是春秋糧，但是時間并不固定在春秋兩季。

此外，寺院發(fā)放給園子的糧食種類，基本上以麥與粟為主，其他的糧食如連麩面等，則很少發(fā)放。園子分開發(fā)放的春秋糧，P.2032v《后晉時代凈土寺諸色入破歷算會稿》凈土寺第十一件文書，給園子春秋糧發(fā)放的數(shù)量是春糧麥2馱、粟1馱，秋糧麥1馱、粟1馱，合計總量麥粟5馱。第十二件文書中園子的春糧麥粟各為7斗，秋糧麥粟各為7斗，發(fā)放總量是2碩8斗。在P.3763v《年代不明（10世紀中期）凈土寺諸色入破算會稿》中，園子的春糧是麥1碩4斗、粟1碩4斗，秋糧的情況記載缺失。因此園子領(lǐng)取的春糧總數(shù)僅2碩8斗。園子領(lǐng)取全年春秋糧的情況不明。此外，在同一件P.3763v文書中還記載了寺院發(fā)放園子冬糧麥3斗，數(shù)量與春秋糧無法相比。

對于敦煌的“馱”，高啟安先生認為，“吐蕃的升、斗和馱，很可能在張議潮率眾推翻吐蕃人統(tǒng)治后不久即自行消除了”[4]69。換言之，9世紀中葉以后的敦煌，作為量制的“馱”，就應(yīng)該是漢馱了。[5]高啟安先生據(jù) S.6829號《丙午年正月十一日已后緣修造破用斛斗布等歷》等文書判斷，“一馱等于兩石”，“在當時的敦煌，‘十斗為石是定制”[4]61-68，可知凈土寺某年發(fā)放給園子的春秋糧最高可達漢斗10碩。我們從上述凈土寺合并發(fā)放的園子春秋糧食的數(shù)量看，分開發(fā)放的春秋糧總數(shù)要高于合并在一起發(fā)放的數(shù)量。

二、寺院園子的薪酬——冬糧

敦煌文書中還記載了寺院支付給園子的薪酬：冬糧。P.2032v號第36行載“粟肆斗，付園子冬糧用”;第483行“又麥三斗，園子冬糧用”。[3]481S.4642v1-8《年代不明（10世紀）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殘卷》第27行，“麥叁斗，付園子冬糧用”。[3]547從這三條史料看，作為冬糧的麥粟似乎各為三斗，但是根據(jù)唐宋時期人們?nèi)站臣Z的數(shù)量，麥粟各為3斗是遠遠不能支撐園子過冬的。如在P.2032v號文書第438-439行記載了恩子的冬糧，“麥兩碩，粟兩碩，付恩子冬糧用”?？芍?，園子冬季的糧食發(fā)放數(shù)量與恩子對比，數(shù)量相差太多。對此有學者認為，冬季的敦煌寺院不需要園子進行勞動，因此寺院支出的園子糧就不會發(fā)放那么多。[2]331

三、寺院園子的月糧

敦煌文書中還記載寺院園子的薪酬以月糧的形式發(fā)放。S.4642v1-8《年代不明（10世紀）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殘卷》中記載了員住、僧奴等人的月糧：第19-21行“麥壹碩，付員住月糧用。麥壹碩，董和通月糧用。麥伍斗，任婆月糧用”。第54-55行“粟兩碩捌斗，付員住再兒月糧用”。第57-58行“粟叁斗，付僧奴月糧用”。第72-74行“面叁斗，付員住、任婆節(jié)料用。面伍斗，員住妻將病用”。第82-83行“面貳斗，付員住、任婆節(jié)料用”。第113行“面捌斗，員住、再兒節(jié)料用”。第121-123行“連麩面叁斗，員住、再兒節(jié)料用。連麩面壹碩肆斗，僧奴月糧用”。第126-127“連麩面壹斗，付僧奴兒用”。第128-129行“連麩面壹碩肆斗，僧奴月糧用”。第131行“連麩面兩碩捌斗，僧奴糧用”。第134行“連麩面叁斗，員住、任婆、和通節(jié)料用”。第136-140行“連麩面柒斗，僧奴月糧用”。第137-140行“榖面玖斗，僧奴糧用。榖面兩碩壹斗，僧奴月糧用。榖面兩碩壹斗，付僧奴糧用。榖面壹碩壹斗，僧奴糧用”。第148-149行“油貳勝，再兒、員住節(jié)料用。油壹勝，員住將病用”。第157行“油壹勝，員住、再兒節(jié)料用”。第173行“油貳勝，再兒妻平安用”。第175行“油壹勝，員住、再兒節(jié)料用”。[3]547-555

在本件文書中，董和通的月糧，一是每月麥1碩，一是麥1碩4斗，數(shù)量并不相同。其他的人的月糧，相差也比較顯著。如仁婆麥5斗、僧奴粟3斗。人均麥粟月糧9斗3升左右，接近每月1碩的數(shù)量。園子的一年用糧若是按照董和通等人的人均月糧計，寺院須為園子支付一年的糧食11碩1斗6升左右。這與上文凈土寺園子春秋糧麥粟最高數(shù)額10碩相差不多。

P.2838（1）《唐中和四年（884）正月上座比丘尼體圓等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殘卷附悟真判》中記載了子年至卯年四年間安國寺支付給雇傭的放羊人與園子價“麥貳拾陸碩貳斗、粟拾伍碩壹斗”①，合計麥粟41碩3斗，即園子與放羊人年均麥6碩5斗5升、粟3碩7斗7升5合，即麥粟10碩3斗。②若安國寺放羊人與園子各為一人，那么子年至卯年4年間，他們?nèi)司磕犒溗?碩1斗左右。數(shù)量與上文合并發(fā)放的春秋糧總量相差不多。

有時，敦煌寺院的園子還通過其他方式從寺院領(lǐng)取一份報酬，如P.2776號文書第41行載“粟面貳斗，與園子通渠用”，第45行“麩叁斗，春付園子用”[3]545S.366《年代不明（10世紀）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稿殘卷》第5行載，“豆壹碩，二月與園子訥贊用”[3]546。又如上表所示，“粗面壹斗，與園子送菓子來用”或“粟四斗油替入（連麩）面壹斗園子送胡蘭盆棗與用”。這些都是園子于春秋糧、冬糧之外的額外收入。據(jù)此，敦煌寺院的園子若是職業(yè)園子，全年收入糧食的數(shù)量可能相當可觀。

四、寺院領(lǐng)取雇價的園子

敦煌寺院的園子，多數(shù)是從寺院領(lǐng)取春秋糧食。此外，還有幾筆以“價”的形式支付，如S.366《年代不明（10世紀）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稿殘卷》第6行載“又豆壹碩壹斗，第二件與園子春價用”。[3]546S.5927（IV）《戌年（？）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殘卷》第10行，“……園人善奴價直用”[3]306，以及上文提到的安國寺從子年至卯年支付給牧羊人與園子糧食價“麥貳拾陸碩貳斗、粟拾伍碩壹斗”，可知，歸義軍時期的敦煌，除了有些寺院有寺屬園子以外，有的可能還雇傭一部分園子從事園囿勞動。當然，由于領(lǐng)取雇價園子的資料較少，歸義軍時期敦煌的寺院是否每寺都雇有園子還待考。

五、結(jié)語

綜上分析，唐宋之際敦煌寺院的園子及其領(lǐng)取的薪酬糧食有以下三個特點：首先，根據(jù)園子身份的不同，他們分別從寺院領(lǐng)取春秋糧、冬糧或雇價糧食。另外，園子為寺院送果子或通渠等勞動時，也從寺院領(lǐng)取一部分額外的糧食。其次，寺院為園子發(fā)放的薪酬，雖然名義是春糧、秋糧或冬糧，很有季節(jié)性;但是從文書記載看，發(fā)放時間并不固定，多集中在春季或冬季。且不同年份糧食發(fā)放的數(shù)量差別很大，4碩至10碩不等。最后，某些以雇工方式出現(xiàn)的園子，雖然從寺院領(lǐng)取工價，但是工價低廉，僅夠維持個人的日常生活，作為全家人的生活費用則遠遠不足。因此，園子從寺院領(lǐng)取的雇價或春秋糧并不是他們唯一的生活來源。

注釋：

①在S.4642v1-8《年代不明（10世紀）某寺諸色斛斗入破歷算會牒殘卷》中記載了員住、僧奴等人的月糧：麥壹碩，付員住月糧用。麥壹碩，董和通月糧用。麥伍斗，任婆月糧用。粟兩碩捌斗，付員住再兒月糧用。粟叁斗，付僧奴月糧用。雖然他們領(lǐng)取的月糧數(shù)量有著顯著的差異，但是這有可能與他們在寺院中的身份有關(guān)，僧奴的身份另文分析。

②此處牧羊人與園子一年雇價糧食的計算，姜伯勤先生指出麥粟41碩3斗相當于總共4個牧羊人、園子一年的雇價，或共計兩個牧羊人、園子兩年的雇價，證據(jù)是唐代沙州雇工價一般是月一馱或八斗七升，每年一至九月計則9馱或7.83碩，12個月則12馱或10.44碩（參閱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211頁）。但是在文書中非常明顯的記載是安國寺子年至卯年發(fā)放的糧食數(shù)量，4年間安國寺對牧羊人與園子發(fā)放雇價的總數(shù)麥粟41碩3斗，按4人計算，4年人均雇價并不高。并且，敦煌雇傭契約上標明了雇傭日期是1—12月，但是實際上雇價糧食的支付一般是9個月或8個月。

參考文獻：

[1]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M].北京：中華書局，1987：211-212.

[2]鄭炳林.晚唐五代敦煌園囿經(jīng)濟研究[A]//敦煌歸義軍史專題研究，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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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乜小紅.對敦煌農(nóng)業(yè)雇工契中雇傭關(guān)系的研究[J].敦煌研究，2009（5）：119.

責任編輯：楊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