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文隱蔚，余味曲包

余國良

宋徽宗有次主持皇家畫院招考畫師，親自出題為“深山藏古寺”?？纪旰螅戳撕芏喾嫸疾粷M意。就在他失望時，有一幅畫卻吸引了他。為何？原來這幅畫里沒有廟，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從深山延伸到山腳的水邊，一個老和尚正在將水倒進桶里。這幅畫為何能吸引宋徽宗呢？因為有和尚就一定有廟;和尚老了還得挑水，那廟定是座破敗孤寂的古廟;石板路是從深山中延伸出來的，這廟必定藏在深山里面。這畫就妙在把一個“藏”字十分自然地表現(xiàn)出來了。

何謂“藏”？《辭海》曰：“隱藏”?！半[”是什么？劉勰說：“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睆淖置嫔峡?，“隱”是指含有字面意義以外的內(nèi)容，是“意在言外”的意思;從筆法來看，則是一種文里似無、文外義生的文筆。這種文筆要求寫出的作品要有深厚而不顯露的文采，包含著婉轉(zhuǎn)曲折而深遠(yuǎn)無窮的意味。那么，人們在寫作時都運用了哪些類型的隱筆呢？

一、抒情類隱筆

抒情類隱筆所寫內(nèi)容多由比喻構(gòu)成，作品中只出現(xiàn)喻體，本體暗藏喻體之中不著一字，讀者只有慢慢體驗，才能領(lǐng)會作品里的真情。抒情類隱筆以寫友情、愛情的居多，唐代詩人朱慶馀的《閨意獻張水部》、張籍的《酬朱慶馀》，在這方面就寫得特別巧妙。兩首詩全用隱筆來寫，真實情意全在詩外，十分值得玩味。

朱慶馀詩云：“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這首詩寫出了唐代科舉考試的一種風(fēng)氣，那就是當(dāng)時應(yīng)進士科舉考試的士子，試前有向名人行卷之風(fēng)，以求其向主考官稱揚舉薦自己。張籍當(dāng)時官居水部侍郎，喜詩文，好獎掖后進，朱平時向張行卷，已得到好評，故而考試前夕，朱慶馀憑借與張籍此前交往的友情，將此詩投贈張籍，希望張籍向主考的禮部侍郎推薦自己，但又不便明說。于是就以新娘比喻自己，以新郎比喻張籍，以公婆比喻主考官，意在表明自己試前那種不安與期待的心情，期盼張籍能向主考官建言擢用。

張籍果不負(fù)其望，回詩云：“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齊绔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張籍把朱慶馀比作新妝出鏡的越國采菱女，夸其采菱歌聲十分甜美，堪比萬金，暗暗鼓勵他，說他文采出眾，必然會受到主考官的賞識，不必為此擔(dān)心。

這兩首詩，一首問得巧，一首答得妙，問與答的真實意圖，全用隱筆寫來，初讀兩詩，確有“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之感，但細(xì)細(xì)玩味，卻又感到有含蓄雋永、情趣盎然的妙處。

英國詩人戴維·赫伯特·勞倫斯也是巧用隱筆的高手，他的詩歌中所塑造的形象之所以清新自然、生動逼真，是因為他在運用隱筆時想象大膽新穎，比喻深刻真切。他的《親吻》一詩這樣寫道：“一朵紅花落向它紅色的倒影，倒影向上浮動，充滿深情，兩者融合成甜蜜的整體，——再也聽不見一絲聲音。”這是一首寫戀人親吻的詩，之所以深受讀者喜愛，并不在于作者寫什么，而在于作者怎樣寫。

首先，詩人“有著畫家的視覺感受”，用美麗的畫面來表現(xiàn)詩意。“紅花”是《親吻》中的核心意象，詩中寫紅花的墜“落”，寫紅花的“倒影”，寫紅花倒影的“浮動”，寫紅花與倒影的“融合”……整首詩都在寫紅花，簡直就是一幅姿態(tài)多變的紅花圖。如果不是標(biāo)題的提示，真以為這是一首吟詠紅花的詩，其實作者是用紅花喻寫美麗的紅唇。這類詩在詩壇上并不鮮見，例如“放眼面前美，緩步玉顏霞。紅唇腮邊露，點點是梅花”（佚名），就是用“梅花”喻寫紅唇之美的。說那腮邊露出的紅唇就如“梅花”般艷美;還有“豪飲春風(fēng)心已醉，草黛花香佳人會。雨落桃花點紅唇，使得游人銷斷魂”（佚名），同樣是用“桃花”作比，說那桃花點綴在紅唇上面，才那么美麗。用紅花喻紅唇，或梅花，或桃花，其實都是紅花，并沒有什么新奇;新奇的是，別人用紅花喻紅唇，都在詩中寫明白了，或“紅唇腮邊露，點點是梅花”，或“雨落桃花點紅唇，使得游人銷斷魂”。勞倫斯則不然，他全用隱筆寫來。詩中除了標(biāo)題，并不見一字寫紅唇，實際上句句都在寫紅唇。

其次，詩人“還有著敏銳的觸覺感受”，用動態(tài)描摹紅唇。你看那紅花不是悄然開放在樹枝上，而是“落”在它“紅色的倒影上”。在光照的作用下，紅花具有倒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落下的紅花竟然能使它的倒影“向上浮動”，可見紅花的魅力是何等強大。紅花強大的魅力來源于什么呢？詩人告訴我們：是滿滿的“深情”。由于“深情”的作用，紅花和它的倒影終于融合成一個整體，難分難舍，親密無間。它們盡情地享受著這份“深情”，靜靜的，連“一絲聲音”也沒有。讀到這里，讀者一定會明白，這哪是在寫紅花，分明是在寫戀人間愛情的熾熱。這樣寫，不僅能看出戀人們愛得真摯、熱烈而奔放，更能看出詩人詩藝的高超、含蓄與巧妙。

如果說《親吻》是用隱筆寫熱戀的詩，薛濤的《柳絮》則是用隱筆寫失戀的詩。詩云：“二月楊花輕復(fù)微，春風(fēng)搖蕩惹人衣。他家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毖嗽娛菍ψ约赫鎸嵕秤雠c心情的一種抒寫。當(dāng)時，薛濤成熟貌美且詩名正盛，身份卻是詩妓，時值“元微之使蜀，嚴(yán)司空遣濤往侍”。元稹一見投緣，遂與之賦詩吟詞，一度相交甚密，致使薛濤產(chǎn)生了托身相許之意，甚至還寫了《池上雙鳥》一詩：“雙棲綠池上，朝去暮飛還。更憶將趨日，同心蓮葉間?！北磉_她追求真摯愛情與元稹雙宿雙飛的愿望?？墒朗码y料，數(shù)月后元稹離蜀返京，爾后官無定所，雖有文墨往來，就元稹而言，全無當(dāng)日之信誓旦旦，只是應(yīng)付了事。薛濤對此只能遠(yuǎn)望悲嘆，故寫《柳絮》一詩自嘲。

可見，巧用抒情類隱筆，一定要明確兩點：一是所抒之情的類別;二是所抒之情的基調(diào)。情感的類別不同，選擇的喻體大相迥異;即使是寫同一類別的情感，情感的基調(diào)相左，選擇的喻體也不一樣。比如寫友情，就抒情類隱筆而言，多用人作比。朱慶馀的《閨意獻張水部》就自比為新娘，而新郎恰恰就是張籍的喻體。詩中把自己和張籍比作新婚夫妻，可見兩人的感情真的非同一般。寫愛情則不一樣，多用花作比，但情感基調(diào)不同，花的種類也不一樣，勞倫斯《親吻》的感情基調(diào)是熱戀，選擇的喻體是“紅花”，紅花象征熱烈奔放;薛濤《柳絮》的感情基調(diào)是失戀，選擇的喻體是“柳絮”，柳絮暗示漂泊無依。

二、寫景類隱筆

這類隱筆多用借代構(gòu)成。運用此類隱筆寫景，目的不是為了寫景，而是用此類隱筆的描摹，隱藏真正的寫作對象在景物之中。這種隱筆的運用方式主要有兩種：

1.具體代抽象。

英國詩人戴維·赫伯特·勞倫斯就善于用此類隱筆寫景。只要琢磨一下他的寫景詩，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筆下的景物里總是流淌著一股強勁的生命之流。再細(xì)加推敲，你還會發(fā)現(xiàn)，他不是為寫景而寫景，而是借景寫人，寫人的形象，寫人的生命，寫人獨特的精神。他的《浪花》就是這樣一首短詩。? 詩曰：

奇怪，海沫如此美麗！海浪憤怒地沖擊巖石，裂成絲絲發(fā)響的白色野花，接著撤退，狂暴地吸氣，這樣失敗多么美麗！

初讀，你會覺得此詩寫得真切、生動，十分逼真地表現(xiàn)了海浪撞擊礁石的氣勢和聲威，不僅具有美麗震撼的視覺想象，還有先聲奪人的聽覺形象。再讀此詩，你會覺得海浪變成了一個人，一個明知道要失敗也要拼搏一番的硬漢子，你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桑提亞哥站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三讀此詩，你仿佛聽到了海明威在大聲呼喊：“你盡可把他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辈皇菃幔拷甘梢运核楹＠?，可海浪立刻“裂成絲絲發(fā)響的白色野花”?？此剖×?，但它又獲得了新的生命，顯得更加美麗動人！

還有一首佚名寫的《海浪》詩，更有氣勢，? ? 詩云：

狂風(fēng)起，趕出浪駒千萬騎。后浪推著前浪跑，滾滾奔騰馳騁急，爭先恐后，亂吐白沫似雪飛。海怒吼，天崩地摧鬼神泣，浪濤滾滾如卷席，巍峨礁石欲阻攔，飛身上前，鋪天蓋地猛拍擊。成水滴，粉身碎骨終不悔。一點一滴重匯積，待到風(fēng)起云涌時，騰空而起，再掀巨浪勝滾雷。

這是寫海浪嗎？應(yīng)該是！汪洋大海，狂風(fēng)大作，立刻掀起驚濤駭浪，好像從海洋深處奔出了千萬騎馬，它們喧嘩著、咆哮著，一浪趕著一浪，滾滾奔騰向前。于是浪和浪相互撞擊，浪和礁石也更猛烈地撞擊。這樣，再大的浪也會撞得粉碎，變成一顆顆水滴。即使如此，它們“粉身碎骨終不悔”，沒有一絲氣餒，繼續(xù)聚集同伴，蓄積能量，等待? ? 時機。

而當(dāng)你再讀，反復(fù)讀，你會覺得這海浪里好像站著一群人，他們是堅持不懈者，是知難而進者，是奮勇拼搏者……他們前仆后繼、堅持不懈，無論是在科學(xué)探究的崎嶇山道上，還是在改天換地中不斷揮灑汗水時，抑或在刀光劍影拼搏的戰(zhàn)場上，從不畏懼，失敗了就從頭再來。讀著，讀著，你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激動與振奮。為什么？因為詩歌明寫海浪，暗寫具有“海浪精神”的人，全詩無一字寫“海浪精神”，但“海浪精神”卻注滿在詩的字里行間。這就是“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的? ? ? ?隱筆！

2.結(jié)果代原因。

唐代高駢的《對雪》用的就是這類方式。? ? ?詩云：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

其意為：飛花飄入住戶的庭院，使得青翠的竹子漸漸變成了玉葉瓊枝，此刻正是登上高樓遠(yuǎn)望觀景的好時辰，你看野外那些崎嶇險惡的路全被飛花蓋住了。顯然，這首詩的中心意象是“飛花”，“飛花”是什么花呢？宋人秦觀與陳與義在詩詞里都用過這個意象。秦觀在詞中寫道：“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xì)如愁?！逼湟鉃椋鹤杂勺栽诘幕▋涸谳p輕飛舞，無邊的絲絲細(xì)雨在不停地飄灑，如愁緒飛揚一般?？梢娺@里的“飛花”是指落花。陳與義在詩中寫道：“飛花兩岸照船紅，百里榆堤半日風(fēng)?！逼湟鉃椋簝砂独_紛的落英飛舞著，把船帆都染紅了，船順風(fēng)沿著長滿榆樹的長堤前進，半天工夫就到了離京城百里的地方。這里的“飛花”也是指落花。高駢詩中的“飛花”是否也指落花呢？不看標(biāo)題，只看“飛花”作用下的結(jié)果——“青竹變瓊枝”“惡路被蓋盡”，讀者就會產(chǎn)生“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感受，為什么？因為有了“這雪越發(fā)下得猛了”的原因，才會產(chǎn)生這種結(jié)果，落花是不可能產(chǎn)生這種結(jié)果的?？梢姡粚懡Y(jié)果，不寫或少寫造成結(jié)果的原因，就能收到隱而不露，含蘊無窮的藝術(shù)效果。

當(dāng)代作家賈平凹也善用此類隱筆，他在散文《風(fēng)雨》中寫道：

樹林子像塊面團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著就向一邊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騰上來了，飄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撲向另一邊去，再也扯不斷，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經(jīng)完全沒有方? ? ?向了。

這是一段寫“風(fēng)”的文字，在文中找不著一個“風(fēng)”字，卻處處可以看到風(fēng)的形：它把樹林變成了廚師手中的面團，或鼓或陷，或立或倒，或大或小;風(fēng)的態(tài)：或飄或撲，或聚或散，或漫地而行，或騰空而起，變化多端，千姿百態(tài);風(fēng)的聲：呼呼穿林，吼叫聲聲，風(fēng)呼雨勢，雨借風(fēng)威。于是這風(fēng)之形、風(fēng)之態(tài)、風(fēng)之聲，一起構(gòu)成了穿林打葉的風(fēng)之韻?？梢娺@里的隱筆之妙，全都在這借代來的樹林之上。

上述兩種方式運用雖然有別，相同點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借用景物表現(xiàn)本體，本體隱入景物中不留任何痕印。

可見，借用寫景類隱筆要取得理想的寫作效果，先要了解本體事物的特征，再找出與本體事物特征相聯(lián)系的另一景物的特征。表現(xiàn)在作品中的只有另一景物的形象及特征，本體事物的特征暗含其中。勞倫斯的《浪花》和佚名的《海浪》，為了表現(xiàn)硬漢的生命強力，不寫硬漢在逆境中的表現(xiàn)，而是寫海浪搏擊礁石的勇敢行為，這樣硬漢精神就內(nèi)含其中，躍然紙上。高駢的《雪》和賈平凹的《風(fēng)雨》則不直接寫雪與風(fēng)，而是寫另外的景物竹與樹等在雪與風(fēng)作用下的結(jié)果，如此盡見雪與風(fēng)之神韻與氣勢。

三、詠志類隱筆

隱筆是寫借物詠志詩文常用的文筆，其特點是將志隱于物中，明言物而暗言志，運用的主要手法是象征，即以物的某種特性來象征抽象的志向或精神。

宋代詩人鄭思肖的《畫菊》就是運用這類隱筆的代表性作品。詩云：“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逼湟鉃榫栈ㄊ㈤_之時，百花已經(jīng)被風(fēng)霜奪去了芳艷，甚至枯死凋謝;只有菊花獨自開在稀疏的籬笆旁，讓人感到趣味無窮。即使北風(fēng)凜冽刺骨，它也寧愿抱香枯死枝頭，決不隨著北風(fēng)飄落? ? ? ?塵埃。

鄭思肖的這首《畫菊》，是為了贊頌菊花的脫俗不媚嗎？不全是，或者說表面上是，本質(zhì)上卻是托物言志，借菊花表現(xiàn)詩人的人生遭遇和理想追求。鄭思肖在南宋末為太學(xué)上舍。元兵南下時，鄭思肖曾上疏直陳抗敵之策，結(jié)果被拒不納而痛心疾首，無奈隱居蘇州。宋亡后，他改字憶翁，號所南，以示不忘故國。他善畫墨蘭卻不畫土，人問其故，答曰：“地為人奪去，汝猶不知耶？”他將這種氣節(jié)與堅貞，傾注在這首《畫菊》之中，今日讀來，依然能催人淚下?！皩幙芍︻^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看起來是寫菊花的傲霜凌雪，孤傲絕俗，實際上卻是詩人表達自己的高尚氣節(jié)和寧死不降元的決心。

這種氣節(jié)與決心，在同一時代的詩歌中并不鮮見，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是這類詩歌中的佳句。這鏗鏘有力的詩句，不僅激勵當(dāng)時的人們在反外族掠奪戰(zhàn)爭中視死如歸，時至今日仍然是愛國志士面對強敵英勇無畏的精神支柱。不過文天祥運用的是直抒胸臆，鄭思肖講究的卻是意隱詩中。雖然在語氣的堅定、情感的悲壯、憂憤的深廣等方面，兩詩有同工異曲之妙;但在“詩貴含蓄”的評價標(biāo)準(zhǔn)面前，鄭思肖的《畫菊》則更勝一籌。究其原因，關(guān)鍵之點，在隱筆的運用。

詠志類隱筆，不僅中國文人喜歡運用，外國文人也同樣喜歡。蘇聯(lián)作家高爾基就好用隱筆，他的《海燕》和《鷹之歌》同樣使用了隱筆。

就《鷹之歌》而言，雖然描寫的主要對象是一只從天空掉下來的“胸膛受傷、羽毛上染著血跡的鷹”，但我們從文章的字里行間仿佛看到了一個革命戰(zhàn)士不畏強敵、寧死不屈的高大形象?！苞楊澏读艘幌?，高傲地叫了一聲，順著石頭上的黏液滑到懸崖邊上?！彼扉_翅膀，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向山崖下滑下去。鷹雖然翅膀折斷了，羽毛掉下了，整個兒被波濤吞沒了，但它還是義無反顧，一往無前，用自己的生命譜寫了一曲悲壯的鷹之歌，為這個世界留下了一份寶貴的精神財富！這是寫鷹嗎？分明是寫人，寫人為了實現(xiàn)理想秉持的那種勇毅堅韌、毫不畏懼的精神。

可見，要妙用這類隱筆，先要明確自己要表現(xiàn)什么意義，即象征的本體;再選擇與本體相近或相似的象征體，從而使抽象的意義形象化。鄭思肖筆下的菊，高爾基筆下的鷹都是這種象征體，前者用菊“寧可枝頭抱香死”的自然物象，象征寧死不屈的堅貞與節(jié)操;后者用鷹的生活習(xí)性，象征生命不息、斗爭不止的勇敢精神。簡單地說，就是通過具體的形象表現(xiàn)出一種更為含蓄的深遠(yuǎn)意義，意義并不明說，讓讀者自己去體驗，在體驗中去獲得審美感受。故此，這類隱筆深受眾多寫作者的? ? 歡迎。

綜上可見，要妙用隱筆，一要掌握隱筆的類別：抒情類隱筆、寫景類隱筆、詠志類隱筆，還有它們各自的特征，然后根據(jù)不同的寫作意圖，選擇不同寫作對象及其相應(yīng)類別的隱筆進行寫作;二要掌握各類隱筆的運用技巧：抒情類隱筆要根據(jù)情感的類型與基調(diào)選擇喻體;寫景類隱筆須用另一景物的特征表現(xiàn)本體事物的特征;詠志類隱筆選擇與本體相近或相似的象征體進行巧妙的描摹。這樣運用隱筆就能收到“深文隱蔚，余味曲包”的寫作效果。

（廣東省廣州工商學(xué)院文學(xué)教研室;5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