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 吉喆
摘 要:《暴烈無聲》通過一個尋子的故事,借用耐人尋味的符號表征、豐富的視聽元素講現(xiàn)實意義躍然熒幕,以此講述了上層失態(tài)、中層失德、底層失語的人間社會,也折射出城鄉(xiāng)二元社會的對立與沖突。通過對《暴烈無聲》在隱喻方面和視聽元素的探析,抽離出這些獨具意義的元素,以此對導演所呈現(xiàn)的濃重的現(xiàn)實主義的探討。
關鍵詞:暴烈無聲;隱喻;視聽
中圖分類號:J9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079 (2020) 13-0-02
一、引言
《暴烈無聲》是新銳導演忻鈺坤的第二部院線電影,2018年上映、豆瓣評分8.3、票房5373萬。與處女作品《心迷宮》相比,有了資金作保,這一部影片在視覺畫面、藝術表達、演員表演等方面更有層次。影片以張保民尋子為線索,進而引入背后老板非法采礦的勾當,展示了上層失態(tài)、中層失德、底層失語、人間失格的社會癥結。
作為一部懸疑類藝術電影,敘事是對導演最大的考驗。稍有不慎,就會始亂終棄,飽受詬病。不同于《心迷宮》對時空重新組合的環(huán)形敘事,《暴烈無聲》主線明晰,三個基于不同社會階層的角色各自牽扯的故事彼此交織、關聯(lián),互為因果。在情節(jié)推進的過程中疑問不斷加劇,不斷涌出的細節(jié)深藏在不易發(fā)覺的情節(jié)里,使得觀影過程變成與角色一同挖掘真相的過程,而真相浮出水面的時候,不禁唏噓。
二、符號表征,隱喻現(xiàn)實
電影作為視覺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承載了獨有的隱喻表達。電影符號以其獨有的表意方式和象征意義在電影中相互聯(lián)系和聚合,從而準確地傳達導演賦予其中的思想內涵。[1]導演在《暴烈無聲》的視聽過程中,用大量的隱喻展示了三個格格不入的生活圈層。
具有三角形態(tài)的塔形意象貫穿電影始末,飽含階層性的故事人物也在這個意象的橫截面里徐徐展開,不僅映射社會階層的差異,同時將利益失衡所激化的社會矛盾提升至輿論探討的空間。資本和資源占有率的鴻溝導致社會顯現(xiàn)出金字塔式的組織結構和權力圖騰,并且形成了倚強凌弱的食物鏈關系。[2]影片開端,張保民的兒子張磊在山頭用石頭壘成金字塔,以此將塔形意象展開。“磊”這個字也是摞疊形態(tài),同樣將塔形表意暗含其中,不要說其可以站在塔尖,連作為塔底蕓蕓眾生中的一個都成為一件奢望。昌萬年是塔頂的代表人物,坐擁財富和權力,他的辦公桌上精致的金字塔擺件也證明了身份,張保民用這個擺件砸向昌萬年,也是挑戰(zhàn)權威,想要打破階級的壁壘,然而手無寸鐵的張保民只能依仗他的拳頭和有無聲的吶喊。影片最后,呈三角形的礦山轟然倒塌,煙塵漫天。在法律和正義面前,所有的階級特權都會打回原形,塵歸塵、土歸土。
《暴裂無聲》中的“無聲”指涉了底層人物的失語,而這種失語不同于生理性的病因,更多的是人物面對城鄉(xiāng)現(xiàn)代化進程時無助迷茫的集體無意識癥狀。[3]張保民、徐文杰、昌萬年,這三個階層的三個名字同樣暗含著各自的階級、文化水平和社會地位。張保民身處底層社會,因為年輕時打架咬了舌頭,不愿多言。他騎著打火費勁的摩托車奔走在尋子的路上,異??部馈KB自己的兒子都保護不了,何談保民?只能靠拳頭去嘶吼憤怒,成為“暴民”。他們是金字塔的最底端,背負了太多來自上層的欲望和壓榨?!氨樯砹_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作為金字塔頂端的昌萬年掌握更多的社會話語權,他膾不厭細,不像張保民們只能大塊吃肉粗鄙豪放,而是片成薄片在沸騰的火鍋中涮煮。不僅如此,開豪華越野車、獵殺動物更是讓他腎上腺激素奔涌,通過權錢交易妄圖收買一切、擺平所有的不順。這里,弓箭與羊的對立組合,再次強調了獵殺與被獵殺的關系。弱肉強食,在食物鏈頂端的群體強占資源,昌萬年通過非法采礦攫取財富,但是“昌盛萬年”不過是一句祈愿,摘下遮羞布似的假發(fā),昌萬年原形畢露,自私且貪婪,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審判。而徐文杰,人如其名文質彬彬,受過良好的教育、不錯的收入和住房條件、出門有小轎車作為代步工具,他是社會中層的代表,不像張保民一輩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但是惜字如金。他們惜羽翼、事不關己時就高高掛起,選擇了成為沉默的大多數。在徐文杰剛出場的時候,臺詞稀少、動線簡單,直到自己的女兒被綁架之后,他才有了不惜辛苦的行動,才有了喋喋不休的追問。
這些被賦予了社會屬性的視覺符號使得電影本身不再局限于張保民尋子本身,不斷拓展表意。那些不敢說、不能說的弱勢底層群體在林立的商業(yè)社會、資本運作中如何發(fā)出些許聲音?那些不想說、不愿說的人們又如何撬動說話得欲望,發(fā)出鏗鏘的聲音以期護佑社會秩序。至于說得多、說的響那些人,又該受到怎么樣的約束得以監(jiān)管。
三、視聽構架,強化氛圍
導演拍攝片子的地址選在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包頭,除了鄉(xiāng)情縈繞外,也有很多客觀的因素??臻g上的遼闊、臨近冬天的荒蕪為影像蒙上一層灰暗的色彩,為全片鋪上底色,那揮之不去的陰霾籠罩,如同底層人物的命運——慘淡無光。用色彩作墨、光影敘事,不同的色調也能勾勒出不同的人物生存狀態(tài),導演在這方面的處理施以重墨。張保民家的灰暗沉悶、徐文杰家的暖黃溫馨、昌萬年會所的猩紅奢華,三種不同的色調析離出每個人的處境,明確且精準。在徐文杰女兒與張保民兒子手牽手同出山洞爬上山頭時,畫面用柔光加以處理,那種如夢似幻的畫面不禁讓人暢想,在下一代年輕人身上,階層的隔膜是不是會彌散?然而,導演用光影給出答案,這只是一場夢境泡影。
鏡頭是導演意識的體現(xiàn),為了營造影片的神秘感,影片中導演多次使用緩慢的推移鏡頭去探究黑暗處的秘密,昌萬年辦公室里半掩的門、藏尸的山洞,這些鏡頭被分置在影片的各個地方,調節(jié)敘事節(jié)奏緊張,為劇情的發(fā)展埋下了可以圈點的伏筆。此外,張保民打斗時的手持攝影機,使畫面呈現(xiàn)很大程度的抖動,配以不同機位的高頻剪輯,眼亂撩亂甚至眩暈,這恰是張保民來自心底的吶喊,讓觀眾感同身受。
空間構圖上,同樣將三個階層進行劃分。三個人物彼此關聯(lián)互為因果,但是大部分情況下三人并未同框,空間上的割裂如同無法逾越的階層,上不可探的天花板讓他們很難進入彼此的世界,至于將心比心思考對方的行為和思想更是不可企及。唯一一次三人同框,每個人心中都有了答案,站位呈三角構圖,對峙的味道顯而易見。
影片的對白極少,尤其前半部分,呼嘯的漠北寒風、吃肉時吞咽口水的聲音、打斗時的棍棒聲、喘著粗氣的精疲力竭,充分的環(huán)境渲染下,即便沒有對白也不影響敘事的完整性,且能更加專注人物的內心,烘托出失語的無奈與悲哀。音樂方面的應用也是極為克制,直到影片的最后臨近真相,交代每個人歸宿的時候,才有交響樂配合慢鏡頭的使用,留給觀眾的是一聲嘆息。
四、現(xiàn)實意義,揭示人性
與商業(yè)片呈現(xiàn)的合家歡結局不同,藝術片并非讓觀眾沉迷于虛構的夢幻,它是導演對現(xiàn)實生活的思考,也要將觀眾引向對現(xiàn)實的反思。在《暴烈無聲》的結尾,找兒子的父親沒有迎來大團圓,深沉的目光沒有了神采。徐文杰摘下眼鏡之后再戴上的而同時,隱瞞了其他犯罪事實,眼鏡是偽裝,而他選擇了繼續(xù)偽裝。轟然倒塌的山丘讓一切灰飛煙滅,真相在智力障礙的小孩兒的畫筆下顯現(xiàn)。片尾字幕給了一個交代,只是這樣的處理稍顯無力,抑或是為了妥協(xié)。
影片除了明線張保民尋子之外,昌萬年非法采礦、污染水源、影響村民身體健康的這條線索同樣極具現(xiàn)實意義。“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昌萬年坐擁金山銀山是以犧牲環(huán)境為代價,他到村里不喝水、村長喝礦泉水、老百姓只能喝有污染的水惹上怪病,極具諷刺的對比,也警示著環(huán)境和人們生活休戚相關。
五、結語
《暴烈無聲》中一連串的符號進行隱喻表征直擊人性,通過三個不同階層的人物展現(xiàn)了一個對立階級、資源剝削和底層失語的社會,調動豐富的視聽元素體現(xiàn)了導演的美學追求,表達了其嚴肅的批判意識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于無聲處聽驚雷,暴烈無聲卻聲聲炸耳,留給觀者對于現(xiàn)實社會的探討耐人尋味。
參考文獻:
[1]楊凱,程麗娟.多線敘事·符號指涉·多元主體:《暴裂無聲》的人性旨歸三題[J].電影評介,2018(24).
[2]徐爽,袁銘澤.沉默的吶喊:《暴裂無聲》中的符號隱喻、階層癥候與社會寓言[J].電影評介,2018(13).
[3]陳瑩瑩,盧武,楊森.基于視覺修辭角度談電影《暴裂無聲》的藝術表現(xiàn)[J].視聽,2019(4).
通訊作者簡介:
吉喆,女,漢族,吉林長春人,副教授。研究方向:廣播電視藝術學、新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