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崗的小麂子

小河丁丁

第十九章請廟龜爺爺認一認

這天夜晚，麂子夫婦和小黑月住在櫟樹嶺，跟梅花鹿一家共同守護著兩宗寶貝。

野獸不敢用火，夜里從不點燈。兩家人聚在一個房間里，暗幽幽的，只從窗口透進極微弱的天光。白月小心翼翼地抱著沉甸甸的槍，那桿槍隱隱閃著金光。大角同樣小心翼翼地抱著沉甸甸的彈丸，這個東西黑乎乎的。小黑月和斗斗各自依在媽媽懷里，眼睛瞪得好大。

大伙兒說了太多的話，已經感到疲倦，此時都安安靜靜的。

小黑月伸手摸一下槍，冰冷，心下就想，槍里頭藏著火，怎么看不見呢？其實天黑之前，她和斗斗已經把槍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可就是弄不懂。

斗斗想起第一次見到兩個人，嚇得不輕，是小黑月提出要跟蹤人的。他又想起在石峽外頭自己就打了退堂鼓，是小黑月第一個跳下水。他好生慚愧，覺得自己太膽小了，給一頭永遠不會長角的小雌獸都比下去了。但他想到自己畢竟陪伴小黑月游過湖面，到了人住的地方，當小黑月從雕像手中取下槍的時候，他從雕像手中拿到了彈丸。他不禁開心起來——嗯哪，我比平時膽子要大多了，也立了功！等明年春天我長出角來了，膽子肯定會更大。

第二天吃過早餐，麂子一家和梅花鹿一家結伴去大樹學堂。

槍用寬大的箬竹葉包了一層又一層，扎上細藤，由白月扛著。彈丸也用箬竹葉包裹起來，由大角拿著。

黑月和斗斗媽媽用竹籃帶上了食物。

小黑月和斗斗蹦蹦跳跳走在前方。

朝陽放射萬道金光，億萬露珠像水晶一樣閃亮，把山林點綴得珠光寶氣，也把天地萬物秘密地映入各自的小小世界。

來到學堂，小黑月和斗斗叫嚷著說：“我們去了人住的地方，偷了一桿槍回來！”“還有彈丸！”

小山豬、小獼猴、小香獐全圍上來，樹上的老師們也都下來了。

白月和大角把槍和彈丸放在講臺上，解開包裹物。

槍，金閃閃。

彈丸，青藍色。

那么多眼睛，紅的黑的大的小的，一雙一雙瞪得溜溜圓。

畫眉老師啄一啄槍，又啄一啄彈丸，說：“槍啊，我見是見過，但是距離太遠，沒有看得這么仔細，也沒有見過漆成金色的，彈丸也沒有這么大……”

小吉祥伸手要摸彈丸，山豬校長打了一下他的爪子，說：“小心，槍里頭藏著火！快去潭邊叫一叫廟龜爺爺，看他怎么說?！?/p>

畫眉老師說：“對喲，請廟龜爺爺來認一認，他年壽高，見識廣?！?/p>

小獸們來到潭邊，紛紛叫嚷：“廟龜爺爺──”“廟龜爺爺──”“快出來──”

水中冒上幾個小氣泡，不一會兒，廟龜爺爺浮上來了。

“上課了嗎？第一節(jié)是我的地理課……”

斗斗把廟龜爺爺抱起來，說：“我和小黑月弄到槍和彈丸，請您看一看?！?/p>

“真的嗎？”廟龜爺爺脖子伸得長長的，黃腦袋上的小眼珠轉個不停。

當斗斗把廟龜爺爺擱在講臺上，這只壽命不知有多長的靈物瞅一瞅槍頭槍尾，又用帶蹼的爪子摸一摸彈丸，似乎胸有成竹。

小黑月說：“廟龜爺爺，我們有了槍，就不用怕狼了！”

廟龜爺爺微笑著說：“這兩宗都是好寶貝，你和斗斗從什么地方弄來的？”

小黑月說：“人住的地方。昨天我們沿著櫟樹嶺那條河一直走，看到瀑布和大湖了，又看到兩個人在對岸行走，頭上都光光的，沒長毛。我們就游過大湖，去到那兩個人住的地方。那座大房子里塑著一個金色獵人，手里拿著兩宗寶貝?！?/p>

廟龜爺爺點點頭，對山豬校長說：“地理課我們提前幾分鐘上吧，順便說說這寶貝的來歷?！?/p>

山豬校長說：“很好，很好，那就開始上課吧。”

小獸們都坐下，老師們有的站著，有的坐在空位上。

廟龜爺爺清一清嗓子，說：“孩子們，要說這支槍和這個彈丸，先要學一點地理知識。以木芙蓉嶺為中心，東方是竹山，東南方是香獐林，東北方是山豬坳，西邊是薔薇崗，西南邊是櫟樹嶺，南方有個大瀑布。所有這些山嶺都在一個半島上，這個半島東南西三面臨湖，北邊連著大森林。”

小吉祥高聲說：“我們的老家在大森林里！我們是從大森林遷來的！”

“不止你們一家──”廟龜爺爺抬起一只前爪搖一搖，“麂子家、山豬家、梅花鹿家、香獐家，都是從大森林遷來的，為了避狼才逃到這里。大淘氣和小吉祥出生之后才遷來，知道一點兒過去的事。小黑月、斗斗、香香小弟、山豬兄妹，都是這個春天在半島上出生，什么也不知道。大角老師、香獐老師，麻煩把講臺移一下，我要畫地圖?！?/p>

大角老師和香獐媽媽走上前，把講臺抬到黑板底下。

廟龜爺爺拿粉筆畫了一個圈，說：“這就是大湖，周圍都是大森林?！庇衷诤挟嬃艘黄刑崛~，那片葉子的葉柄連著大湖北岸，“這就是我們的半島，形狀像菩提葉，叫作菩提半島，瀑布在葉尖這里?！比缓笤诖蠛习恫贿h處畫了一座黃色的房屋，望著小黑月和斗斗說：“你們是不是從這幢房屋里偷到寶貝的？”

那座房屋畫得像極了，尤其是那飛翹的檐角。

小黑月點點頭，說：“獵人塑像就在這幢房屋里，塑像下坐著一頭獵物。后邊還有一幢房屋、一口井。那個老人在井邊洗衣裳，少年在修理風箏，好大的鯉魚風箏?！?/p>

廟龜爺爺敲敲黑板，高聲說：“孩子們啊，這不是普通的房屋，是廟。老人和少年都是和尚。廟里的塑像騎著獨角獸，右手拿著這支槍，左手拿著這個彈丸，對不對？”

小黑月說：“你怎么全都知道？”

斗斗說：“難道你也去過……”

廟龜爺爺笑了：“我跟老人是老朋友。好多好多年前，那時候他還年輕，少年還沒有出世，我還住在大湖。一次我上岸曬太陽，被打魚的人捉住了，要拿到菜市場去賣——如果我給人家買去，要挨刀、要下鍋的呀！幸虧打魚的人在路上碰到了老人，老人就救下了我，他先是把我養(yǎng)在地藏廟那口井里，后來放回大湖，再后來我才搬到這里來住。那尊金色塑像是地藏菩薩！你們兩個小東西，把地藏菩薩的錫杖和寶珠偷來了！這不是槍，是錫杖，這也不是彈丸，是寶珠——知道嗎？”

小黑月說：“我以為供著一個獵人，他不是坐獵物上嗎？”

“錯了，錯了──”廟龜爺爺連連搖頭，“那是地藏菩薩，獨角獸是他的坐騎?！?/p>

斗斗說：“地藏菩薩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廟龜爺爺?shù)梢谎鄱范罚f，“地藏菩薩大慈大悲，不許殺生。那里的人從不殺生，還勸附近的獵人不要打獵。就因為這一帶的人不打獵了，所以我們才住在菩提半島，只要狼不來就很安全?！?/p>

小黑月問媽媽：“你不是說人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嗎？”

黑月說：“大湖這一帶的人很好，很多人都不殺生，更別說打獵了?！?/p>

“行啦！行啦！”畫眉老師有些不耐煩，“不要再說啦！”

山豬校長說：“很好，很好，等大淘氣和小吉祥的爸爸媽媽從老家回來再說?！?/p>

小吉祥瞧瞧長輩們，說：“你們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老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廟龜爺爺回答：“我忘記告訴你們了，地藏菩薩的坐騎叫作‘諦聽，耳朵特別靈。正月里山豬校長找到我，請我在大樹學堂開課，訓練你們的聽力，我立馬想到這門課要叫‘諦聽才好。我來給你們講一個諦聽的故事吧，要不要聽？”

“要聽！”小獸們應得好不整齊。

老師們不由會心一笑。

山豬校長從講臺上拿下錫杖和寶珠，對廟龜爺爺說：“這兩樣寶貝我先替你們收起來，抽空去還給地藏菩薩。”

白月卻說：“讓我?guī)Щ厝グ?，什么時候我去還，這是小黑月他們弄回來的?！?/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