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蓊 江南
福建省福州市力訊計算機公司工程師徐蓉和丈夫馮前進新婚半年,婚姻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危機。為了給對方冷靜和自由的空間,他們分居在城南、城北兩套房子里,兩邊的房子里安裝了24小時云監(jiān)控攝像頭,兩人無意間成了一對“云夫妻”。
哪知,奇跡發(fā)生了……
2018年12月底,馮前進的銷售業(yè)績被幾位新來的年輕人趕超。在年終表彰大會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妻子徐蓉勃然動怒:“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正在備孕期嗎?滾出去!”
馮前進醉醺醺地嘀咕:“滾就滾!酒有啥不好?不通情達理!”徐蓉反刺:“好啊,馮前進,你終于說出了你的不滿!婚前你咋不說我這不好那不好呢?”馮前進一頭栽進沙發(fā):“婚前,也沒見你這么強勢……”
徐蓉,1990年出生于福建省福州市,研究生畢業(yè)后在福州力訊計算機公司做軟件工程師。馮前進老家在福建農(nóng)村,大學畢業(yè)后在福州市食品公司做設計員。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戶外登山群。周末,兩人時常因為群里組織的登山活動而聚在一起。久而久之,兩人便互相熟悉,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有一次,徐蓉和群友們登山回來,路過列車紅綠燈道時,鞋跟卡在軌道上,面對飛馳而來的列車,她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發(fā)抖,腳根本挪不出來。沉著冷靜的馮前進一把將她拽了出來,演繹了英雄救美的一幕。自此,兩人的關(guān)系火速升溫,成了戀人。
徐蓉家境好,學歷高,可馮前進家境普通,只有本科學歷,徐蓉對此毫不在意。徐蓉父母對馮前進不滿意,但徐蓉就是喜歡他,頂住了家人的壓力。
2018年6月,兩人結(jié)婚,住在福州市倉山區(qū)的婚房里。他們想早點要個孩子。徐蓉認為優(yōu)秀的基因?qū)⒆雍苤匾?,需要到醫(yī)院去做檢查。馮前進開玩笑說:“封建王朝上下五千年,沒有檢查身體,不也繁衍至今?”馮前進嘴里說著,但心里也認同妻子的想法。
兩人去醫(yī)院檢查的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他們倆都沒有大毛病,但馮前進體質(zhì)偏弱,必須調(diào)養(yǎng),才有利于優(yōu)生優(yōu)育。這意味著馮前進必須進行食補和藥物治療。徐蓉開始著手為馮前進調(diào)養(yǎng)身體。咨詢到最好的調(diào)養(yǎng)方法之后,她從福州中醫(yī)院開回一堆中藥,每天準時熬好給馮前進喝。
馮前進對妻子的行為有點不滿。他感覺隱私被曝光,心里很憋屈,同時認為自己男性尊嚴受到打擊。一碗碗中藥讓他苦到心里。徐蓉卻不這么認為:“有病就得治啊。諱疾忌醫(yī)最后害的是你自己。”
徐蓉每天按時吃葉酸,睡美容覺,積極調(diào)養(yǎng)身體,也逼著馮前進每天早起跑步半個小時,晚上十點準時入睡。
馮前進所在公司引用新的工作機制,又調(diào)進幾個高學歷的設計員。激烈且苛刻的競爭機制讓他焦慮不已。回到家,他本想跟徐蓉說說工作上的壓力和人際關(guān)系,可每每一進門,滿屋的中藥味,和妻子三令五申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話,讓他煩悶至極。
不僅如此,徐蓉按照醫(yī)囑,制定嚴格的食補日程。她熬好了中藥,讓馮前進帶去公司準時準點吃。徐蓉怕馮前進忘記吃了,還在手機里調(diào)好鬧鈴,時間一到,立馬打電話提醒他。好幾次,馮前進正在向領導匯報,或者開會的時間沒接到電話,她就打座機讓他的同事幫忙傳達,這讓他異常難堪。
同事見到他就模仿徐蓉的語氣,調(diào)侃他:“及時吃藥啊。”每每這個時候,他恨不得把中藥扔了。
馮前進加班晚,徐蓉就端著中藥,去公司找他。有一次,她沒找到馮前進,干脆就把中藥塞在馮前進同事的手里,讓同事幫忙代勞。這事兒鬧得整個公司都知道馮前進身體有“隱疾”。馮前進有口難辯,憋著滿肚子憤懣。
那天,徐蓉依舊熬好中藥等著丈夫回來。沒想到,馮前進一回來就埋頭進書房加班。徐蓉不滿:“工作那么重要嗎,那你結(jié)婚干嗎?”
馮前進沖著妻子吼叫:“整天藥、藥,你考慮過我的感受么!”他隨手一揮,碰到徐蓉手上的藥碗,湯藥灑了一地。徐蓉望著滿地狼藉,委屈極了。
兩人的隔閡越來越深,時常因為瑣事爭吵。有一回,徐蓉在陽臺曬衣服,水滴落在陽臺。馮前進到陽臺抽煙時,滑了一跤。馮前進借著腳上的摔傷,張口大嚷:“除了讓我吃藥,你還會什么!”
徐蓉一聽頓時炸了,跳起來指著馮前進開罵:“好你個馮前進,結(jié)婚后就徹底成了‘中山狼!忘恩負義!以前對我好都是裝的吧?現(xiàn)在到手了,就嫌棄了?!瘪T前進嚷道:“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加班加點??纯茨阕约?,哪有婚前的通情達理?”
這一夜,徐蓉輾轉(zhuǎn)難眠,坐在床上思緒翻騰:自己違逆父母,得到的竟是這種結(jié)果……
徐蓉有苦難言,跟閨蜜訴說心事。在閨蜜的勸說和開導下,她決定冷靜地度過這段婚姻磨合期。
馮前進因為精神壓力太大,老是神思恍惚,在一個設計項目中出現(xiàn)了低級錯誤,被領導批評,心里不服,郁悶無處發(fā)泄?;氐郊依?,他不是挑剔菜太油,就是嫌米飯煮爛了。徐蓉索性待在房里不見他。
結(jié)婚才半年,兩人都意識到他們的婚姻出現(xiàn)了危機。
一天深夜,徐蓉被踹門聲驚醒。馮前進在門外怒吼:“你怎么把熱水器給關(guān)了,淋我一身冷水!”
徐蓉反唇相譏:“洗冷水澡怎么了?剛好澆一澆你身上的邪火!”馮前進憤怒地一摔紗門,徐蓉的鼻子剛好碰到邊沿木板上,鼻血直流。怒火瞬間被點燃,她沖出房門,拿起小凳子就砸向馮前進。馮前進沒有還手,只是痛苦地抱住頭。
徐蓉對丈夫漸漸心冷。她想拆掉兒童房的監(jiān)控。當時,裝上監(jiān)控是為了以后寶寶出生可以方便查看。在查看監(jiān)控的時候,徐蓉意外發(fā)現(xiàn)監(jiān)控拍下一段丈夫鬼鬼祟祟從視頻一角走過的影像。她調(diào)整了監(jiān)控方向,想看看丈夫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二天早上,徐蓉去查監(jiān)控,看到丈夫全身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正用什么東西扎自己。她懷疑丈夫得了見不得人的病?!盁o恥!”徐蓉咬牙切齒道。當晚,她闖進丈夫的書房,見他用針扎自己手臂。
馮前進見妻子呆立在門邊,痛苦地揪著頭發(fā)說:“蓉兒,我、我不行了。我們離婚吧……”“蓉兒”,是他們戀愛時,馮前進對她的昵稱。徐蓉回想起戀愛時的甜蜜,心如刀絞。他們咨詢了情感專家后,決定攜手挽救他們的婚姻危機。盡管如此,可相處起來卻十分困難。比如,馮前進怕熱,徐蓉怕冷,房間里空調(diào)開高了,馮前進不舒服;開低了,徐蓉又感冒了。兩人因此又吵了一架。兩人相處不了幾天,就又開始回到冷戰(zhàn)狀態(tài)。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徐蓉在請教私人情感專家楊老師之后,結(jié)合自身的工作優(yōu)勢,設想了一種新穎的婚姻生活方式——“云夫妻”。他們決定再買一套房子,夫妻倆都給彼此自由的空間。
2019年3月,夫妻倆又買了一套房子,在城南、城北這兩套房子里都安裝了24小時動態(tài)攝像頭,并連接云端和自創(chuàng)“云夫妻”軟件。一旦對方有緊急形體動作,都會直接報警傳到對方的手機里,并進行情緒分析和改進策略。一方不在家,另一方也能調(diào)出儲存云端的影像回看視頻。
安裝好后,徐蓉對丈夫說:“這樣一來,我們即使住在城南和城北,也隨時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存在?!瘪T前進點了點頭:“那就試一試吧?!?/p>
僅僅過了一天,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種“云夫妻”生活帶來的好處:下班回家,整個空間都是自己的。一張大床,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翻身,怕吵到對方。
有一天,徐蓉在視頻里看見丈夫進門沒有脫襪子,急得在這邊“哇哇”大叫起來。云端那邊的馮前進在手機里立馬收到徐蓉的神態(tài),還有一行小字:此人有潔癖,并伴隨有眼里揉不進沙子的焦急上火癥。請您關(guān)注衛(wèi)生,以防踩雷。
馮前進看了,返身把襪子脫了。徐蓉的手機就提示:懶人已改正。請您去葛優(yōu)躺會兒,消化火氣。
之后,徐蓉坐回沙發(fā)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樣既避免了一場吵架,還有了一種特別的情趣。
兩人分居一周之后,徐蓉通過云端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馮前進幾乎沒開伙。于是,她開啟云端視頻教他煮飯。馮前進大手大腳,倒油總是倒多了。徐蓉就隔著“云端”大叫:“老公,油多了?!碑旕T前進把菜炒過了時,惹得徐蓉在視頻這頭一直叫:“老公,菜炒老了?!币活D飯做下來,馮前進緊張得手忙腳亂,徐蓉在那頭蹦跶個不停。要是在平時,兩人早就熬不住吵架了。但是通過云端視頻,看到對方為自己焦急的樣子,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和體貼感。
嘗到甜頭后,兩人相約一起追劇。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象。馮前進愛看諜戰(zhàn)片,徐蓉愛追韓劇。兩人根本談不到一塊兒。開啟云端視頻后,他們各看各的,偶爾回頭看一下對方追劇時候的傻樣,倒是別有一番滋味?!鞍?,你看看你緊張的那個模樣,好搞笑哦?!毙烊匕言贫艘曨l里丈夫緊張時的模樣拍下給他看。作為反擊,馮前進把妻子看見韓國帥哥時那迷妹的模樣截圖給她看。兩人笑成一團。
一個月后,徐蓉見到丈夫,看到他的精神狀態(tài)好多了,人也比之前胖了些。私人情感專家楊老師看到他們,欣然點頭道:“看來用‘云夫妻這種獨特的治療方法,對你們起到療效了。”
馮前進是個工作狂,為了業(yè)績,只要出差的事,絕不落下。徐蓉以前為此沒少抱怨過他。雖說久別勝新婚,可因為他的情緒不好,工作壓力大,回家后悶悶不樂,愛理不理的,讓她失望、生氣……
現(xiàn)在,徐蓉下班回家,閑來無事便調(diào)出儲存云端的影像,回看兩人的視頻。視頻里的丈夫在鏡頭前表現(xiàn)得無可挑剔,但在視頻一晃而過的角落里,他卻是沉默的,她看得見他臉上的憂郁。在一次視頻中,徐蓉看見他正盯著一張嬰兒圖片出神,這證明丈夫還沒有解開那個心結(jié)。
徐蓉冒出一個想法,和丈夫在軟件里養(yǎng)個娃。于是,她在虛擬器上放置了一個寵物小娃娃。
馮前進出差回來,看到視頻上有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一直哭著要換尿包,要喝奶。配音卻是妻子的聲音。起初,他有點愕然,覺得這是“鬧劇”。徐蓉立馬就收到了情緒報警,提示對方正在郁悶……下班后,徐蓉又模仿娃娃音,說:“我已經(jīng)換了尿包,喝了奶哦?!瘪T前進在視頻里黑著臉。情緒報警器又傳過來一組訊息:對方火氣十足,不利溝通。徐蓉按捺下吵架的沖動,也黑著臉。馮前進的手機接收到信息:對方內(nèi)心委屈,憋著一股氣,不利其身心健康。
第二天,徐蓉起床時,收到視頻里娃娃的歡呼聲:“有奶吃嘍?!痹瓉?,丈夫上班前“喂”了娃。
一天,徐蓉在視頻上看到丈夫在收拾書房,書桌上堆著一疊書,卻因一時手忙腳亂,將這疊書碰倒,砸在身上,他疼得齜牙咧嘴,扶腰站起……徐蓉想起剛結(jié)婚時的那次搬家。丈夫搬家具時,由于太沉,搬動的速度比較緩慢。在遭受自己的斥責后,他只好加快搬運速度,一個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他連同柜子一同摔下樓梯,腳腫得跟饅頭似的。她非但沒安慰他,還說他沒用?,F(xiàn)在再看看丈夫痛苦的臉,她內(nèi)心無比自責:他們的婚姻被逼進死胡同,自己負有很大責任。
徐蓉發(fā)現(xiàn)丈夫出門前總把自己收拾得很得體,她想到之前自己追到他公司給他送藥時,他一臉的錯愕……想起自己到處求醫(yī)問藥,雖然出發(fā)點是好的,但是忽略了他的感受……她確實有過錯!
徐蓉有意把之前晚上電燈壞了,打開應急燈躲角落發(fā)呆的情景展現(xiàn)出來。馮前進想起自己經(jīng)常加班,讓妻子獨守空房,面對孤獨,心疼萬分。他想起之前夫妻冷戰(zhàn)時,妻子的眼淚都讓自己惱怒不已,認為妻子過分矯情,故意讓自己難受……如今通過云視頻看到再現(xiàn)的情景,他內(nèi)疚不已。
“云夫妻”的分居生活,讓他們有空間去反思自己的行為。一天,徐蓉打電話告訴丈夫,說家里的門鎖壞了。正在工作的馮前進隨口就說道:“這么小的事,自己找個修鎖工不就好了?!比欢砩舷掳嗷丶?,他調(diào)開視頻發(fā)現(xiàn),修鎖工不懷好意地打量徐蓉,視頻里的徐蓉毫無察覺。這讓他十分擔心。
“蓉兒,我,我想回去一趟?!瘪T前進向妻子發(fā)出請求。徐蓉同意了。
馮前進這次回來,幫妻子把家里的燈泡、門把手全部檢查和重新安裝了一遍。戀愛時被呵護、被掛念的感覺,又回到了徐蓉的心里。
夫妻倆的“云夫妻”生活仍在持續(xù),且有滋有味。他們除了彼此可以看到對方日常生活外,還共同照顧起了軟件“娃娃”。馮前進對妻子說:“娃娃肯定像你。你戀愛的時候,就喜歡聽睡前故事。我現(xiàn)在有空就錄一段故事。提前訓練當奶爸?”
這是婚后丈夫第一次主動提及孩子,徐蓉欣喜不已地點點頭。每天晚上休息前,徐蓉都要檢查一下故事錄音,聽一聽,找一找茬,糾正一下丈夫的語音。夫妻倆隔著云空間的距離,情話和笑語不斷。
三個月后,私人情感專家建議馮前進和徐蓉可以試著在一起住幾天。
那幾天里,馮前進情緒亢奮,身體也恢復了正?!烊馗械搅司眠`的激情。
彼此的生活場景,就像一集集電視劇真切發(fā)生,夫妻倆就是劇中男女主角,“劇情”讓他們?yōu)楸舜说纳顮磕?,看清自身問題后,主動改進……每隔三個月,他們就團聚一次,相處越來越和諧。
2020年4月,夫妻倆結(jié)束“云夫妻”狀態(tài),他們倍加珍惜相聚的日子。馮前進盡量少加班,多陪愛妻;而徐蓉壞脾氣來了,眼前馬上會出現(xiàn)“云夫妻”時的視頻片段,換位思考,溫和地解決分歧。
6月初,徐蓉懷上了寶寶。她激動地摟著丈夫說:“我就要做媽媽了!奶爸,你準備好了嗎?”
馮前進也很興奮:“我不僅要當一個合格的丈夫,還要當一個稱職的爸爸!”
目前,徐蓉一邊養(yǎng)胎,一邊將“云夫妻”軟件制成小電視外形的實體終端,擬申報國家發(fā)明專利。一旦審批通過,這將成為緩和夫妻關(guān)系的法寶。
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