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莫言上了熱搜。獲得諾獎后“閉關”8年,攜新作《晚熟的人》首次直播,自言“流量很小”,當場引圍觀者150萬人,堪稱現(xiàn)象級文學事件。
2012年,因為“將魔幻現(xiàn)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以及當代社會現(xiàn)實相融合”,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成為首位榮獲此獎的中國籍作家。時隔八年后的盛夏,莫言帶來中短篇小說《晚熟的人》,十二個故事,依然扎根于高密東北鄉(xiāng),講述故鄉(xiāng)人與事,反映他對時代的關切與思考。尤為特別的是,莫言把“莫言”寫進了小說,他說那猶如孫悟空身上拔下一根汗毛,是鏡子,是實體與影子,做好了由人評說的準備。
諾獎魔咒之打破
有一種諾獎魔咒之說———得了諾獎之后很多作家都會陷入一段時間的停滯或者無法超越自己的困境。對此,莫言表示:“《晚熟的人》這本書能否做出回答,我自己很難斷定,要等讀者讀完書后由他們做判斷?!?/p>
在莫言看來,大部分作家獲諾獎后很難再有力作出現(xiàn),客觀原因是獲獎作家一般都七老八十,創(chuàng)作巔峰已經(jīng)過去,有的人甚至獲獎以后沒有幾年就告別人世。但是也有很多作家在獲獎后依然寫出了偉大的作品,像馬爾克斯,還創(chuàng)作出《霍亂時期的愛情》等了不起的著作。“所以我想,我能否超越自己,能否打破諾獎魔咒現(xiàn)在還不好判斷,但是我一直在努力?!?/p>
距上一部小說已經(jīng)十年,面對關切和質(zhì)詢,莫言以“獲獎后陷入沉寂”開場,以“希望將來寫出好作品”回應。作家蘇童說,諾獎之于莫言是“桂冠”也是“枷鎖”,伴隨獲獎而來的是無形的壓力和無盡的瑣事,一度使他無法持續(xù)創(chuàng)作。獲諾獎后至2016年,莫言去了全世界至少34個不同城市,參加過26次會議、18次講座,題了幾千次字,簽了幾萬個名;特別是2013年,忙到一整年一本書都沒看。
隨著《晚熟的人》問世,“閉關”太久的莫言終于給出答案:“獲獎八年來,盡管我發(fā)表的作品不多,但還是一直在寫作,在做準備。”
“說書人”之回歸
莫言曾說:“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在這本蘊積了近十年的新作中,莫言既延續(xù)了以往的創(chuàng)作風格,又明顯注入了新的元素———汪洋恣肆中多了冷靜直白,夢幻傳奇里多了具象寫實。他的眼光轉(zhuǎn)向了那些最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正是這樣一群人,組成了時代演進中的“?!迸c“變”。這12個故事,猶如12個坐標被一條無形的線連系起來,講述的不是某一個人的故事,而是時代的波瀾壯闊、風起云涌。
那么,為什么要寫這本《晚熟的人》?答曰:“人物?!庇谀远?,這本書里出現(xiàn)的人物就是自己的朋友、知己,有些甚至就像孿生兄弟一樣。過去七八年有很多感受,只能通過這樣的文學方式才能表現(xiàn)出來。
當然,書中的“莫言”獲獎后回到高密東北鄉(xiāng),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一夕之間成了旅游勝地,“紅高粱”影視城拔地而起,山寨版“土匪窩”和“縣衙門”突然涌現(xiàn)等,都有夸張的成分。
不同于以往作品,莫言此番第一次引入當下社會的“新人”。在《紅唇綠嘴》中,莫言塑造了一個在日常生活中并不陌生的人物———網(wǎng)絡“大咖”高參。高參深諳互聯(lián)網(wǎng)運作規(guī)律,胡編亂造,添油加醋,靠販賣謠言發(fā)家致富。她手下有上百個鐵桿水軍,讓咬誰就咬誰,讓捧誰就捧誰。高參有一句口頭禪:“在生活中,一萬個人也成不了大氣候,但網(wǎng)絡上,一百個人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边@依舊是以高密東北鄉(xiāng)為背景的故事,只是那個用童年經(jīng)驗和想象力織造的高密東北鄉(xiāng)早已一去不復返。對于故鄉(xiāng)的變化,莫言很坦然:“將逝去的留不住,要到來的也攔不住?!睍r代變了,故事照講,《晚熟的人》又帶回了那個“說書人”莫言。
寫作越多,越久,閱讀越廣,越深,莫言感覺創(chuàng)作越難。但是,依然不能停,不會停。
小說長短之困惑
獲得諾獎八年后,莫言首部作品問世,很多人好奇為何不是長篇而是中短篇。
莫言說,這也是自己一直困惑的問題。大部分讀者包括很多評論者,都說一個作家只有拿出一篇長篇小說仿佛才能夠證明他的才華、他的力量。但是我們都知道魯迅、沈從文也沒寫過長篇,國外沒寫過長篇的偉大作家更多,像莫泊桑、契訶夫等。我們應該承認長篇小說無論從體量、廣度和深度上,對生活反映的豐富性上,確實超過了中篇和短篇。一個作家當然可以一輩子不寫長篇,只寫中短篇,這絲毫不會影響他對文學的貢獻。但是大家也都有一個希望,自己能夠?qū)懗鲆徊炕蛘邘撞亢玫拈L篇來?!拔覜]有把中篇、短篇、長篇對立起來,我覺得這三種形式是無可替代的?!?/p>
《晚熟的人》主人公就叫莫言。莫言概括自己“是作為一個寫作者同時作為作品里的一個人物,深度地介入了?!敝R分子還鄉(xiāng)這個角度的小說已經(jīng)延續(xù)上百年,魯迅的《故鄉(xiāng)》,歐洲或者美洲的很多作家也都寫過類似作品?!锻硎斓娜恕费永m(xù)了這一視角?!白鳛橐粋€在高密東北鄉(xiāng)出生長大,離開這個地方的人,若干年之后又回來了。我在1980年代開始寫作的時候就使用這個視角,寫了四十多年依然在使用這個視角。但是這個視角本身在發(fā)生變化?!?/p>
邢大軍據(jù)《新民晚報》郭影/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