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簡《金縢》篇最早成書時代考

曾召霞

摘 要? 清華簡《金縢》篇的發(fā)現(xiàn)，對《金縢》篇的成書最早時代和武王從克殷到去世年數(shù)問題提供了新的資料。結(jié)合青銅器銘文和清華簡《金縢》篇記載周初諸王的稱謂，說明清華簡《金縢》篇最早極有可能成書在康王時期。

關(guān)鍵詞? 清華簡 《金縢》篇 成書時代

中圖分類號 G256 文獻標識碼 A 收稿日期 2019-12-06

Abstract The discovery of Jinteng of the Tsinghua bamboo slips gives us new materials as to the earliest writing time of the book and the reign time of King Wu from defeating Yin Dynasty and his death.Combined with the bronze inscriptions and records on the titles of the kings of early Zhou Dynasty in Jinteng of the Tsinghua bamboo slips， it is most likely that the book Jinteng was written in King Kang period.

Keyword Tsinghua bamboo slips; Jinteng; writing time

《尚書·金縢》涉及西周重要歷史問題，也是今古文之爭中的關(guān)鍵篇章。最近公布的清華簡中有《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的一篇出土文獻[1]157，其內(nèi)容與傳世本《金縢》篇大體相同（下文簡稱為清華簡《金縢》篇），但簡本與傳世本《金縢》篇也存有多處異文。這些異文為解決《金縢》篇最早成書時代和周武王從克殷到去世在位年數(shù)等問題提供了新材料。本文主要利用清華簡《金縢》篇和相關(guān)歷史資料，對《金縢》篇最早成書時代進行考辨。

對于《尚書·金縢》的成書時代，千百年來，學(xué)界眾說紛紜。本文著眼點不是探討清華簡《金縢》篇具體完成于什么時代，而是從其對諸王記載的稱謂來考辨《金縢》篇最早極有可能成書時間。

謚法起源較早，在西周初年就已存在，最有可能被周公等人確立?！抖Y記·檀弓》曰：“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謚，周道也?！盵2]58《史記·秦始皇本紀》云：“朕聞太古有號毋謚，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謚?！盵3]236《禮記》明確記載周代“死謚”?！妒酚洝愤€記載秦始皇廢止謚法制時說太古有號沒有謚、中古有號有謚，太古在秦時約相當于夏商時期，中古在秦時約相當于周代?！妒酚洝ひ蟊炯o》記載湯伐夏桀時說：“‘吾甚武，號曰武王?！盵3]95《史記·齊太公世家》記載“‘吾太公望子久矣?！侍栔盵3]1478。湯是商王朝開國君主，號稱武王;商末呂尚，號稱太公望。這些與《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相合。《逸周書·謚法解》曰：“維周公旦、太公望開嗣王業(yè)，建功于牧之野，終，將葬，乃制謚，遂敘謚法。”[4]665《谷梁傳》桓公十八年范寧注記載曰：“昔武王崩，周公制謚法?！盵5]14《尚書·堯典》孔穎達疏曰：“《周書謚法》，周公所作?！盵6]6我們可推知周代周武王前是沒有謚稱的。周代謚法極有可能被周公等人確立。

清華簡《金縢》篇記載周初諸王的稱謂，為我們考查其最早成書時代提供了新證據(jù)。趙光賢先生認為“《金縢》篇可分為三段，自篇首到‘王翼日乃瘳為第一段;自‘秋大熟以下為三段”[7]56。本文也采納他的觀點，大體按照他的思路把清華簡《金縢》篇劃分成三部分。

清華簡《金縢》篇記載：“武王既克殷三年，王不豫有遲，二公告周公曰：‘我其為王穆卜?！盵1]158

通過對上面簡文分析，我們可知此段清華簡《金縢》篇既有“武王”稱謂，又有“王”的稱謂，它們是同時并用的。由于根據(jù)上文周代周武王前沒有謚稱，“武王”稱謂極有可能是其號?！渡袝虻洹房追f達疏曰：“‘堯‘舜‘禹‘湯者，以周法死后乃追，故謂之謚。謚者，累也，累其行而號之也。隨其行以名之，則死謚猶生號?！盵6]6楊希枚先生也認為“周初諸王生稱之謚或出是生時美名者疑即諸侯以字為謚之生字，故生時稱之而與死后之謚無別”，“諸侯之字即其生時之尊號。”[8]不惟文獻記載周武王時“武王”“王”稱謂并用，青銅器銘文記載也是如此。

1.“珷，征商，維甲子朝。越鼎，克昏，揚有商。辛未，王在 師，錫有事，利金。用作檀公寶尊彝?！保ɡ?/p>

2.“已亥，王友大禮。王同三方。王祀于天室，降天，亡尤。王殷祀于王丕顯考文王，事饎禘。文王德□□。丕顯王作省，丕肆王作庸。丕克訖，殷王祀。丁丑，王饗大俎王降，亡勛。須退橐。唯朕有蔑，敏揚王休于尊簋?！保摅9]7-11

學(xué)界一般認為利簋和朕簋都是武王時器。利簋里“珷是武的繁文，從王武聲，用作武王之武的尊號”[9]7。

武王時期青銅器對時王武王的稱謂也是“武（王）”和“王”并用等。

由此我們可知清華簡《金縢》篇此段文字當為武王時留下文獻。劉起釪先生也認為《金縢》篇該部分的記載“基本與西周初年的相符”[10]522。

清華簡《金縢》篇記載：“就后武王陟，成王猶幼在位……于后周公乃遺王詩曰《雕鸮》，王亦未逆公?！盵1]158

該部分清華簡《金縢》篇對周王的稱謂有“武王”“成王”“王”。通過對簡文內(nèi)容的分析，我們可知此處的“王”就是指“成王”。由于“武王”是“成王”的先父。我們考辨出“成王”稱謂最早出現(xiàn)時間，就可以知道該部分簡文最早形成時間。

“成王既崩，二公率諸侯，以太子釗見于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為王業(yè)之不易，務(wù)在節(jié)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作《顧命》。太子釗遂立，是為康王?！盵3]134《尚書·顧命》記載“惟周文武，誕受羑若，克恤西土。惟新陟王畢協(xié)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后人休。今王敬之哉”[6]132?！额櫭菲锾岬健拔奈洌ㄍ酰薄靶纶焱酢薄巴酢薄＿@里“新陟王”指成王，“王”指康王。彭裕商先生認為“成王在世時僅稱王，始死，尚未議定謚號，則稱‘新陟王，《顧命》的作者并不一開始就稱成王為‘新陟王，以別于康王之稱王”[11]。由此我們可推知成王的謚稱是在康王及以后出現(xiàn)的。青銅器銘文也有類似記載。

1.“成王尊?！保ǔ赏醴蕉Γ9]135

2.“公來鑄武王、成王異鼎。唯三月既生霸丑，公賞作冊大白馬，大揚皇天尹大保胙，用作祖丁保尊彝?！保ㄗ鲀源蠖Γ9]136

3.“唯四月，辰在丁未，□省武珷王成王伐商圖，誤省四國圖，王卜于俎入土南□，王命虞侯夨曰：‘遷侯于俎?！保ㄙ藓顗黧9]153

成王方鼎銘文有“成王”稱謂，作冊大鼎銘文有“武王”“成王”稱謂，俎侯夨簋銘文有“武王”“成王”“王”稱謂。成王方鼎、作冊大鼎、俎侯夨簋為康王時器。由上述青銅銘文記載，我們可知成王謚稱是在康王時出現(xiàn)的。因此，該部分清華簡《金縢》篇最早極有可能作于康王時期。

清華簡《金縢》篇記載：“王得周公之所自以為功以代武王之說。王問執(zhí)事人，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布書以泣……王乃出逆公至郊?！盵1]158

這部分簡文出現(xiàn)有“王”“武王”等稱謂，我們通過分析簡文可知“王”指的是成王，故此部分最早極有可能作于成王時期。

綜合以上，我們可推知清華簡《金縢》篇最早極有可能成書在康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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