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偉
過去的人們喜歡“走人家”(串門),勿像現(xiàn)在親眷朋友之間想要碰頭聊天,不是約在咖啡館、茶館店,就是飯局。老底子常有人來家里白相,于是屋里墻上掛的物件便有了一種向客人展示、炫耀的含義?,F(xiàn)在想起來,梳理一下,蠻有味道。
鏡框里的照片
一家人家墻壁上掛得最多的,當然是裝有照片的鏡框。新婚人家,結婚照上墻是必不可少的。記得小辰光,爸媽床頭的墻壁上,掛的是他們的結婚照,那些年很少有拍彩色照片的,照片上的五彩是照相館技師用顏料著的色,印象中結婚照的主色調(diào)似乎都是咖啡色、古銅色,給人一種古代外國油畫的感覺,少了幾多青春新鮮的氣息。記得結婚照里的爹爹,西裝筆挺;姆媽披著婚紗,有點婀娜。不過我在同學家里看到他們爸媽的結婚照,也是如此。
照相館里拍出來的照片,基本大同小異。到了20世紀50年代后期,男人穿西裝的少了起來。公私合營以后,電影里出現(xiàn)的穿西裝的人,似乎也是資本家居多。爹爹似乎滿意結婚照里自己的形象,常常駐足欣賞。不過終于有一天他一聲嘆息,“覅被人家認為我也是資產(chǎn)階級”,取下墻上鏡框里的結婚照,換上一張我們四口之家的全家照。其實跟爹爹有同樣想法的人家不少,后來我在同學家的墻壁上,也很少能看到穿西裝的照片。
有老人的人家,墻上的鏡框里除了放上一家人的全家照,也喜歡把跟自己家庭有親眷關系的照片,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管照片大小,統(tǒng)統(tǒng)裝在一只鏡框里,給人一種人丁興旺的表象。所以一只大鏡框里裝上十七八張靠廿張照片的現(xiàn)象,是勿稀奇咯。要是有親眷朋友來家里做客,看起鏡框里的照片,主人便會指指點點,“啊曉得某某某現(xiàn)在勒啥地方?某某某結婚了嗎?”主客之間又平添了一些談資。有一趟我在一戶遠房親戚家的鏡框里,看到一張自己戴紅領巾辰光的照片,雖然照片已經(jīng)發(fā)黃褪色,仍然讓我一陣欣喜。
說起看鏡框里的照片,想起一位姓劉的同學。記得小學四年級辰光,班級里轉來一個男生,穿得邋里邋遢,眼睛總是瞇縫著,好事者給他起了個綽號“睏不醒”,也有同學叫他“天不亮”。他似乎很大方,無論人家叫他“睏不醒”還是“天不亮”,他都答應,也不生氣。他的大方還表現(xiàn)在能主動提出可以到他家里“開小組”(課余時間的學習小組)。老師一聽很高興,立刻安排了我們八九個同學在他家“開小組”。要曉得好多家長都不歡迎在自己家里“開小組”,嫌學生仔吵鬧,把家里弄臟。劉同學的家有兩間房間,他爸爸住在小房間里。劉同學特別關照大家,“捺(你們)覅到小房間去,那里面放著我爸的好多書,平時連我也不讓碰的。大房間里大家盡情玩,只要不打碎玻璃窗就可以了。”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劉爸爸走起路來一蹺一蹺的,眼睛也是瞇縫著,臉上沒啥表情。他不是在小房間里看書,就是在陽臺上孵太陽。有一趟我問劉同學:“你爸爸怎么不上班?”劉同學笑笑,“他用勿著上班,他在家里也算在上班。”說得我們云里霧里的。有同學又問:“那你媽媽呢?”劉同學抓抓頭皮,“生毛病,死了。”聲音有點哽咽。打住!
好多日以后,我偶然從掛在墻上的鏡框里,在好多風景照里發(fā)現(xiàn)一張劉爸爸的免冠報名照。他身穿解放軍軍裝,領章上竟然是兩條杠四顆星。我激動得大叫起來。劉同學連忙“噓”了一聲,“爸爸不讓我在同學里說……”“不讓說什么?”大家團團圍住了他,他又抓起頭皮來,遲遲疑疑地告訴我們,他爸爸是個“三八式”,寫過的回憶錄,刊登在《紅旗飄飄》上。要曉得當年我們好多男生都喜歡看《紅旗飄飄》叢書。第二天我就從圖書館里找到那本《紅旗飄飄》,翻到那篇文章,逐字逐句地讀了起來。故事好感人啊!老師很快知道劉爸爸是當年的戰(zhàn)斗英雄,先是請他來班級里講戰(zhàn)斗故事,后來校長曉得了,又把劉爸爸請到學校小禮堂來講故事。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叫劉同學“睏不醒”或“天不亮”了。
好多人家喜歡把自己在各地拍的風景照,裝進鏡框,掛在墻上。平時看看,給自己留點回味。有朋友來,也能展示一下自己的“見多識廣”。
獎狀掛上墻
現(xiàn)在個人得了獎,大多發(fā)的是獲獎證書(當然少不了獎金),獲獎者把證書往抽屜里一塞,這事就算過去了。規(guī)格高些的獎或許會發(fā)獎杯、獎牌之類,獲獎者拿回家也大多束之高閣?,F(xiàn)在也有發(fā)獎狀的,獎狀只發(fā)給集體。如今單位里的墻上能看到獎狀、錦旗之類的物件,在家里還掛獎狀的恐怕已經(jīng)微乎其微?,F(xiàn)在個人不發(fā)獎狀,已成慣例。不過阿拉小辰光,啥人家屋里有人評上了先進、模范,一張獎狀貼到墻上,就是很大的榮譽。要是碰到搬場,貼在墻壁上的獎狀,無論如何也要撕下來,保存好,到了新家,繼續(xù)上墻。那些年,時興的是精神獎勵(物質獎勵很少,被貶為“物質刺激”)。獎狀掛上墻,全家喜洋洋。當年形形色色的獎狀不少,有 “五好工人”“勞動模范”“又紅又專標兵”“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
我家墻上也掛過好多獎狀,最多的是我和妹妹學校里發(fā)的“三好學生”“優(yōu)秀隊員”之類的獎狀,好像每個學期都要評,都會發(fā)獎。我是二條杠中隊長,妹妹比我還厲害,是三條杠大隊長。印象中墻壁上全是我們兄妹倆的獎狀。有客人來,給爹爹、姆媽扎足“臺型”(面子)。
爹爹有辰光也會帶回來一二張獎狀,貼在墻上。其中一張是1965年上海市人民委員會頒發(fā)的“五好職工”獎狀(還有一枚獎章,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依然金光閃閃),檔次最高。如今我已記不得是哪“五好”了。他13歲從浙江鎮(zhèn)海到上海的一家化工原料行學生意,此后一直都在化工原料公司工作,一輩子吃的是化工飯,算是化工行當里的“老法師”了。有一部故事片《香飄萬里》(1959年天馬電影制片廠出品,衛(wèi)禹平、上官云珠、韓非等主演),說的就是爹爹他們當年去云南邊境采購化工原料的歷險故事。記得那些年父親經(jīng)常出差,常常一走就是三個月半年的。
印象中姆媽好像一次獎狀也沒有得過。20世紀60年代初,上海各個單位都有過一次“評功擺好”的活動,學大慶油田評功擺好,每個人都要講出自己的十大優(yōu)點,然后每個人會受到班組同志的夸獎。在這種人人有獎、“撒胡椒面”的氛圍里,姆媽居然一次也沒有得到過獎狀。臨末了退休辰光,才獲得一種樣子像獎狀一樣的“光榮退休”的花紙頭。我們不顧姆媽的竭力反對,還是把它貼到了墻上。
風靡一時的掛歷
老底子石庫門房子分前樓、后樓、廂房,清清爽爽。后來由于城市人口不斷膨脹,住房變得越來越緊張,一間隔兩間、三間的“72家房客”現(xiàn)象,比比皆是。不少隔斷用的是板壁,考究的人家貼上花花綠綠的墻紙,窮人家大多用申報紙一糊。也有用舊的畫報糊墻的,板壁上出現(xiàn)幾張明星照,倒也頗有看點。印象深的是我家弄堂口一爿煙紙店里,墻壁上全部貼的是各種廣告招貼畫,有穿旗袍女人叼著香煙的“美麗牌香煙”廣告,有天上龍和地面虎的“龍虎牌人丹”廣告,有老虎插著翅膀的“飛虎牌油漆”,有黑人張著大嘴的“黑人牙膏”……貼了一房間。
我家有個遠房親戚,新中國成立前是做小生意的,交關迷信,每天一清老早都要畢恭畢敬拜財神菩薩,上香。新中國成立后他不敢大明大方地拜財神菩薩,就把財神菩薩的畫像貼在屋里的墻角落頭,再拖來一只大衣櫥遮住畫像。他一早起來對著大衣櫥鏡子作揖,嘴里念念有詞。有一趟里弄干部來他家檢查衛(wèi)生,檢查有沒有老鼠洞,勿曉得哪能移動了那只大衣櫥,露出了財神菩薩的畫像,結果里弄干部一頓狠批,他嚇得面孔煞白,毫稍(連忙)撕下財神菩薩的畫像。還好這件事發(fā)生在20世紀60年代初,要是碰到“文革”事體就搞大了。又想到一家人家,他家的保險箱是砌在墻頭里的,外面掛了幅合家歡。賊骨頭哪能曉得照片后面有只保險箱呢?(我是在他家裝修時“參觀”過,講出來勿大好,好在這位朋友已經(jīng)搬新家了,現(xiàn)在講出來也嘸啥關系吧?)
當年新華書店里,除了柜臺、書架里陳列著各類圖書外,高處往往懸掛著各種宣傳畫。開面大的宣傳畫往往是供應單位里的,有些印得小一些的,家庭也有需求。我家墻上就曾經(jīng)掛過一些對開的宣傳畫,記得有“讓高山低頭,叫河水讓路”“人人爭當紅旗手”“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有一段辰光,不少人家喜歡在家里掛地圖,一張世界地圖,一張中國地圖,一副“胸懷中國,放眼世界”的樣子。我曾經(jīng)把一張長卷的“中國歷史大系表”貼在墻上,從有巢氏、神農(nóng)氏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每一朝代的公歷紀元、興亡起訖年代,印得清清爽爽。有空時我在這張大系表前看看,后來果然把歷史朝代、每位皇帝的年號、執(zhí)政時長都背得滾瓜爛熟。我女兒喜歡畫畫,從小就把自己認為畫得好的掛在墻上,東貼西貼,弄得每個房間都像兒童樂園,后來我們專門給她指定了一塊區(qū)域。于是她只好把畫裝進鏡框里,在自己有限的空間里“推陳出新”,一直延續(xù)至今?,F(xiàn)在她頗有感觸地認為,一幅畫完成的辰光總覺得是畫得最好的,其實看的辰光長了,便看出越來越多的毛病。在有限的空間里“輪作”,就像種完了青菜種蘿卜,蠻有滋味。如今她畫的三十來幅“上海大小姐”油畫,在畫室的一堵墻上輪換懸掛,倒也是一種審美的新情趣。
20世紀八九十年代,老百姓家里最時興的還是掛在墻上的各種掛歷,有風景掛歷、建筑掛歷、美術掛歷、體育掛歷、兒童掛歷……各種各樣專題的掛歷多得不得了,其中最受青睞的往往是印有女明星肖像的掛歷。由于廣受歡迎,掛歷的印制越來越精美。每近年夜歲邊(年底),親眷朋友之間送的禮物,最常見的恐怕要數(shù)各式各樣的掛歷。
最早的掛歷其實是老上海出品的“月份牌”。1843年上海成為國際通商口岸后,歐美資本進入上海市場,據(jù)說最早的“月份牌”正是伴著歐美資本傾銷商品出現(xiàn)的產(chǎn)物。最初洋人們用海外照片、圖畫做“月份牌”,但效果不好,只是在洋行等小范圍里使用。我們知道逢年過節(jié)張貼年畫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風俗習慣,20世紀20年代,上海灘出現(xiàn)了一種新型年畫,因其畫面附有年月歷表而得名為“月份牌年畫”(也稱“擦筆年畫”)。它的出現(xiàn),很快就受到當時各階層市民的歡迎,到了40年代,掛這種月份牌年畫的人家明顯多了起來。月份牌年畫與傳統(tǒng)的木版年畫不同,傳統(tǒng)的木版年畫除了神像畫外,表現(xiàn)的大都是民間歷史故事和神話傳說,表現(xiàn)手法采用的是單線造型,平面著色。而月份牌年畫不僅印刷精美,還結合現(xiàn)實題材,表現(xiàn)刻畫了許多時尚的都市時裝美女。這些美女身著鮮艷華麗的時裝,或置身于洋房,或游弋于公園,旖旎的風光和人物形象,成為當時市民了解都市生活的一個窗口。
我有個當年做銷售的朋友,勿曉得啥辰光喜歡收集起掛歷來,他碰到朋友,總喜歡向人家討掛歷。討來的掛歷又不掛,一卷卷放在大櫥頂上。有一趟我到他家里去白相,他指著大櫥頂上擺滿的一卷卷東西,得意地講,“這里全部是掛歷,有機會我可以開個掛歷博覽會”。我一看,乖乖,掛歷一直鋪到天花板。我忽然想到,他像個喜歡集郵的朋友,收集郵票勿是為了寄信。
我家三口人也都喜歡掛歷。那些年,我們也會收到各種掛歷,新年前夕,我們各自留下一款自己喜歡的掛歷,妻子把掛歷掛在臥室的墻上,我把掛歷鋪在自己的寫字臺上,女兒則掛在她的畫室。各人需要提醒和備忘的事體,都各自在自己的月歷上寫點文字、做個記號,使用起來交關方便。
1995年前后,以影視女明星為主打的掛歷不再受人們青睞,特別是政府出臺了不準用公費購買掛歷的規(guī)定之后,曾經(jīng)風靡一時的各種掛歷便逐漸淡出市場。雖然現(xiàn)在市場上已難覓掛歷,不過我至今仍然在使用臺歷,已經(jīng)用習慣了,保留當年掛歷的一份提醒和備忘功能,交關好。
還有其他物件
其實,上海人墻壁上掛的各種花樣經(jīng)的物件還真不少,這里隨便講幾樣:
我有個“插兄”同學,當年去云南插隊落戶,勿曉得她哪能迷上了蝴蝶,從云南返滬,帶回來好多蝴蝶標本(當時全部夾在書本里)。她告訴我們,當年知青回滬,她先是被分配在里弄生產(chǎn)組粘紙盒子。粘紙盒子的生活也不是天天有,常常做幾天歇幾天。女孩子心細,有空的辰光,她就把夾在書本里的蝴蝶標本一片片取出來,用百搭膠固定在卡紙上。然后尋圖片,查資料,對號入座,給各種不同的蝴蝶標上種類、特性,然后裝入鏡框,懸掛在自家墻上。辰光一長,一間房間四面墻壁上全部掛滿了蝴蝶標本。一樁事體重復做就變成了專家。記得有一趟她約請我們幾個老同學去她家玩,看到墻壁上掛滿各類大小各異、色彩絢麗的蝴蝶標本,我們大為贊嘆。她平靜的臉上頓時顯出興奮的紅暈,她說她在生產(chǎn)組工作那段辰光,聽組里的知青講起生物研究所正在招工,她就捧著一大摞裝入鏡框的蝴蝶標本,上門“毛遂自薦”,果然被生物研究所錄用?,F(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的她,常把蝴蝶標本拿出去展覽。社區(qū)舉行居民展示活動,她嫌把蝴蝶標本鏡框搬來搬去不方便,便干脆邀請鄰舍朋友直接到她家去參觀。她說她喜歡人家叫她“蝴蝶迷”(當年讀過《林海雪原》的人都曉得,書里有個土匪婆叫“蝴蝶迷”),她說她要留住當年西雙版納的記憶。
掛鐘只有掛在單位的墻壁上,家里墻上很少有掛鐘的。家里的鬧鐘,隨便放,只要放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我家的“三五牌”臺鐘,一直是放在五斗櫥上的。現(xiàn)在手機的功能早已替代鬧鐘,年輕人家里的鬧鐘正在消亡,如同電話座機一樣。不過我伯伯家有一只掛在墻壁上的掛鐘,從我小辰光就看到,一直到現(xiàn)在還掛在墻上。這是一座英國造的掛鐘,羅馬字的鐘面如今早已泛黃,時針、分針、秒針早已停止運轉,鐘擺也早已停擺。記得小辰光到伯伯家做客,最喜歡在這座造型像一座宮殿似的掛鐘前,等待準點的鐘響。這座掛鐘到了準點,不像我家的“三五牌”臺鐘只會一記兩記單調(diào)敲,它到了準點,鐘面下方的一扇小門會自動打開,一只金屬小鳥會從小門里探出腦袋,“咕咕,咕咕”的叫上幾秒鐘,然后縮進身子,小門又自動關上,瞎好白相!后來到伯伯家,到了準點,那只小鳥不出來了。伯伯講,鐘里的零件壞了,我跑遍了上海灘,就是沒有地方配得到。很多年以后,掛鐘的秒鐘不走了。伯伯仍然是那句話。再后來,那座掛鐘終于徹底停止了工作。
為啥一座不會走的掛鐘還掛在墻上?伯伯頗為感慨地說,從他結婚以來,搬家搬了很多次,搬一次扔一批東西,現(xiàn)在唯一留下的他結婚時的物件,就剩下這座掛鐘了?!翱吹竭@座掛鐘,就感覺到自己在家里。掛鐘給我一種‘家的感覺?!蔽彝柦?jīng)風霜的臉龐,也感慨起來。伯伯講起掛鐘掛的位置,也是一套一套的,比如不可把掛鐘直向屋內(nèi),應將其對著門或陽臺區(qū)域,比如最好是坐南朝北掛著放,呵呵。
我有一個京劇院的朋友,職業(yè)習慣,收集了不少京劇臉譜。記得小辰光過年過節(jié),爹爹姆媽會給妹妹買各式各樣的洋囡囡,給我買的倒是水槍、木刀、紅纓槍,也買過京劇面具,有孫悟空、關老爺、魯智深……我們小囡把這種面具叫作“夜壺臉”,套在兩只耳朵上,只露出兩只眼睛,“嗆嗆嗆……”“揚鞭躍馬”,交關著勁。前些日腳去那位朋友家做客,看到一面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京劇臉譜,頗為壯觀,自然引起自己小辰光的不少聯(lián)想。我忽然想到,用跟自己職業(yè)相關的物件裝飾自家房間,不妨也是一種裝修思路。
我有位詩人朋友告訴我,他喜歡把一大張白紙貼在墻上,詩興來時,便在白紙寫寫改改,涂涂畫畫,交關少見。
有家教老師裝修新居時,在墻上掛著自動升降黑板,電鈕一按,升上去,一按,降下來,蠻好白相。
有位朋友去伊朗旅游,明明買的是地毯,回到上海,卻把本應踩在腳下的地毯,掛到了墻壁上,倒也有趣。
更發(fā)噱的是,一位同事去內(nèi)蒙古旅游,從牧民那里買來一條長長的馬鞭,也煞有介事地盤成一團,掛在墻上,說是“久居魔都,也需來點大草原的氣息”……
回想起那些年上海人家墻壁上掛過的各種物件,有辰光會觸景生情,有辰光會睹物思人。我們的日腳就在這種觸景生情、睹物思人之中流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