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
一
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把柴放在第一位,足見其重要。
過去,城市里不興燒柴,煤球是家里的主要燃料。隨便走進哪幢房子,首先看到的就是煤爐子。那時候,樓房多是筒子樓,多戶人家共用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里,每家的門前都放著一個煤爐子。人們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打開爐門,急火炒菜,慢火燉湯。
當然,也經(jīng)常有人彎著腰,半閉著眼,打著蒲扇生爐子。由于所住的筒子樓不通風,煤爐常常被“請”到外面的空地上。滾滾的濃煙四下亂竄,一直彌漫到整條巷子。這樣的情景,已經(jīng)定格為那個時代的影像。
那個年代,買碎煤是一個家庭一年當中的大事。每當北風漸緊的時候,家里的男主人就開始張羅著買煤了。哪種煤易燃,哪種煤無煙,哪家煤便宜,男主人都了如指掌。價講好了,就用架子車把煤拉回來,堆在自家的門前??吹竭@些碎煤,女主人的心里,也會有一種踏實平穩(wěn)的感覺。
接下來,就是“打煤球”了。挑一個晴朗的周末,男主人換上緊身的衣服,拿出鐵锨、水桶、篩子等工具。先是把煤篩一下,堆成一堆。再弄點泥土,最好是黏性較好的紅土或者黃土,壓碎,用篩子篩一下,剔除石子和小木棍,倒進煤堆里,用鐵锨翻攪均勻。然后,在煤堆上面挖一個淺坑,把水倒進去。水慢慢滲透之后,再次翻堆攪拌。家里條件好的,還可以加進一些生石灰,直到和成不稀不稠的煤漿。這里需要注意煤與泥土的配比,土多了,煤球火焰小,還有可能阻斷燃燒,造成啞火;土少了,黏不住,煤球無法凝固成型。
和好煤漿后,拿出煤杵子(像自行車打氣筒一樣的特制工具),在煤漿上使勁按壓五六次,一個煤球坯就成了。找一塊干凈的平地,把煤杵子懸在距離地面兩三厘米的地方,兩個大拇指輕輕一按手柄上面的機關(guān),一個圓柱形的煤球就吐出來了。這種煤球的厚度,大約有10厘米,上面均勻排列著12個圓孔,看著好似馬蜂窩,因此又被稱為蜂窩煤。
打煤球是個體力活。煤杵子是鐵制的,很沉,握久了,手掌還會磨出泡來。打一會兒,還要把煤杵子放進旁邊的水盆里清洗一下。兩個小時下來,即便是強壯的男人,也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汗透衣衫。這時候,千萬別松勁,一定要咬牙堅持。因為一旦坐下休息,就不想再站起來了。何況周圍到處都是“哐嘁咔嗒”打煤球的聲音,這聲音就像催征的戰(zhàn)鼓,會讓人全身充滿力量。
放眼望去,圓溜溜的煤球一字排開,一個個憨頭憨腦的,像是在好奇地打量著人間。檢閱這些齊齊整整的煤陣,男主人的內(nèi)心,很有一種滿滿的成就感。
煤球打完后,一般要晾曬兩三天,直到煤球的顏色變得有點發(fā)白。一摞一摞地碼放在雜物間,就算大功告成。
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時,還不會打煤球,曾虛心請教過一位鄰居。這位鄰居壯得像牛,他的煤球打得又快又好,在我們單位是出了名的。他是個熱心腸,干活不惜力,一遍一遍地給我做示范,直到我學(xué)會為止。臨走時,還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鼓勵。
在我的記憶里,煤爐子是一個圓柱形的鐵皮桶,上面有一塊生鐵鑄成的圓形空心爐蓋。腹中是耐火泥內(nèi)膽,擱在三四根粗鐵絲上,最下端是方形小爐口,帶著爐門,桶外壁上有一個提手。一般爐子的爐膛里,可用火鉗塞進三個煤球,這三個煤球的孔眼,上下都要對齊,這樣能夠保證一塊煤球快要燃盡時,另一塊燃得正旺,而最上面那塊則剛剛躥起藍色的火苗。一個煤球,最長可以燃燒兩個小時,燃燒充分后還能整塊取出,不散渣。
做飯的時候,最是熱鬧。筒子樓的走廊里往往擠滿了人,走路要斜著身子互相讓道。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里,誰家吃什么、煮什么,全都在鄰居的眼皮底下,一目了然。
我覺得,在煤爐上燉湯或燉菜,是非常適合的。尤其是冬天,小火煨著,鍋里的白菜豆腐咕嘟咕嘟地翻著跟頭,熟雞蛋軟軟的,濃濃的骨香隨著蒸汽在屋子里繚繞。這種緩慢的溫暖,會讓人盡情享受著生活的醇厚與綿長。
煤爐不用的時候,要“封火”。睡覺前,要在爐子內(nèi)加滿煤球,把爐子下方的封口小心地堵上,只留下一點縫隙,讓爐子處于休眠狀態(tài)。然后,在爐子上放一壺冷水。第二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爐門打開。這時,水壺里的水是溫熱的,可用來洗臉刷牙。如果頭天晚上封火不當,漏了風,爐火就熄滅了,這時就得重新生爐子了。通常的做法是,等鄰居家把飯做好后,從人家的爐子里夾出一只燒紅的煤球,用來引火。
20世紀90年代以后,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人們的生活方式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先是瓶裝液化氣的普及,后是管道液化氣、天然氣的入戶。漸漸地,煤球就退出了人們生活的舞臺。
現(xiàn)在,幾乎家家都有燃氣灶。下班回到家,嘭的一聲打著火,飯菜很快就做好了,干凈、簡便、快捷。既沒有煤氣中毒的憂慮,也沒有爐灰騰起的困擾,大家充分享受著科技進步帶來的福利。
雖然煤球、煤爐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但它曾經(jīng)給予人們的那份美好記憶,永遠也不會消失。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發(fā)黃的老蒲扇,那瘦長的火鉗,那憨厚的煤球,那騰著藍色火焰的煤爐子,也許會來到我們的夢里,給我們送上一種久違的親切和溫暖。
二
近日,回到山區(qū)老家小住。凌晨,窯洞外面?zhèn)鱽韼茁暪u的啼鳴,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班膏膏浮毙垭u的啼叫聲清亮、高亢,在溫潤的空氣里穿行。接著,一兩只狗也叫起來,“汪——,汪汪——”一聲長,兩聲短,極有韻律地回蕩在山村的上空。這時,鄰居家院子里響起了拿鉤擔和水桶的聲音,緊接著院門吱扭一聲打開了。我知道,這是金子叔要到村外打水去了。
好多年沒有聽到這些熟悉的聲音了,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俗話說,“家無三聲不算家”。所謂“三聲”,就是老人的咳嗽聲、孩子的哭鬧聲和牲畜家禽的鳴叫聲。在村民看來,沒有了這些煙火氣息,即便腰纏萬貫,也不能算是幸福的家庭。
可惜,我在城里是聽不到公雞打鳴的。城里也有狗,但這些狗只是寵物,早就失去了看家護院的能力。
百無聊賴的時候,我喜歡走在城市的小巷里,或者站在馬路邊,聽小商販們的叫賣聲。我總覺得這悠長的叫賣聲里,有一種溫暖而誘人的力量,能讓人觸摸到一座城市隱藏在時光深處的風情和滄桑。
“豌豆糕——,剛出鍋的豌豆糕——”天剛蒙蒙亮,巷子里就響起了老大爺沙啞的叫賣聲。老大爺腰系圍裙,頭戴潔凈的白帽,一輛人力三輪車上裊裊地蒸騰著熱氣。愛吃豌豆糕的人家打開院門,稱上一大塊,然后打著哈欠往回走。身后,那沙啞的叫賣聲再次響起。
“磨剪子嘞——,戧菜刀——”一位穿藍色咔嘰布上衣的老手藝人邊走邊吆喝。他的肩上扛著一條長凳,一個黑色的工具包在他的胯上一甩一甩的。
“老鼠藥——,一塊錢一包——”一位盲人拄著拐杖,胸前掛著一只大布袋,一邊嗒嗒地敲著路面,一邊沿街叫賣。
中午時分,巷子里愈發(fā)熱鬧?!爸裢掺兆印m花豆——”一位大嫂渾厚的叫賣聲里,夾帶著一絲疲憊。
“麻糖——,拐杖麻糖——”這是一位拉架子車的中年人的叫賣聲。車上放著幾個木板箱,因為負荷重,架子車走起來“吱嘎吱嘎”的。走近了,我才看清楚,車上還坐著一個老太太。老太太身穿藍布印花衣服,一臉的喜氣。她大概是跟著兒子到城里看熱鬧的。中年人滿頭大汗,把車停在樹陰下歇息。
“擦洗抽油煙機——,換窗紗——”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扯著嗓子喊。聲音富有爆發(fā)力,透著陳楚方言的韻味。
唯一不吆喝的,是巷口那個賣羊奶的鄉(xiāng)下女人。她把三輪車放在一處空地上,車上的三只奶羊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突然“咩——咩——”地叫起來。羊一叫喊,巷子里的人就紛紛圍上來了。
有時候,正在路上走著,猝不及防就遇到三兩句新鮮的叫賣聲。這時,我會駐足細聽,有一種心弦被撥動的驚喜。
那天,我走得很快,隱約聽到一個女人的叫賣聲:“甜柿餅咧——真是甜,直甜不拐彎!”走過去老遠,我又被這聲音拽了回來,越想越覺得美妙。柿餅是我們老家的特產(chǎn),它的甜,我是有深刻體會的。但說它“直甜不拐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新鮮而且傳神,有直抵人心的力量。
河南大學(xué)南門外有個賣熱豆腐的男子,個子不高,卻中氣十足,聲音高亢而明亮?!岸埂彼S口一喊,聲音就傳出很遠。尤其是這個“豆”字,有一種從胸腔里擠壓噴出的感覺,灼熱而低沉,煙花一樣在天上轉(zhuǎn)了一大圈,然后“叭”的一聲急促收束。上大學(xué)時,我住在學(xué)二公寓,距離南大門不遠。每天躺在床上,這一聲聲“豆——腐——”,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三十年過去了,它已經(jīng)嵌入了我的大學(xué)記憶。
叫賣聲是城市溫暖的心跳。一旦它們消失了,這個城市就好像少了很多煙火氣息。
三
豫西人的餐桌上,有一道很有意思的家常菜,懶豆腐。
懶豆腐的“懶”,并非懶惰之懶。只不過與豆腐相比,它的制作工序相對簡單一些罷了。想吃懶豆腐,得頭天晚上動手。從糧囤里取出一瓢上等的黃豆,仔細撿去爛籽、癟粒,剔除收打時不小心掉進去的小石子、小土塊、豆角皮,然后倒進瓷盆里,喂上涼水。經(jīng)過一夜的浸泡,豆粒吸足了水分,個個滾圓飽滿,金黃透亮,似乎重新煥發(fā)了生命的光彩。
搬出手搖的小石磨,把泡好的黃豆倒進磨孔里,加水,也可以再放進少量的花生米、薏仁和芝麻,營養(yǎng)會更豐富一些。緩緩搖動磨把,白色的漿汁就順著磨縫溪流一樣淌下來。不消一刻功夫,漿坯就磨好了。
懶豆腐有兩種吃法。根據(jù)各人的口味,可以各取所需。第一種吃法是,將磨好的漿坯連水帶渣一塊倒進大鍋里,小火燒開,再用大火滾上兩三滾。這時,黃豆特有的香就在房間里彌漫開來。加鹽,放入青菜葉或者新鮮的南瓜葉,撒上切成細丁兒的蔥花、蒜苗和芫荽,點幾滴香油,就可以起鍋了。講究一點的,也可加入細粉條、炒雞蛋、瘦肉末、姜末、木耳、油炸辣椒。盛上一碗,只見湯汁的白、菜葉的青、木耳的黑和辣椒的紅,相映成趣,十分誘人。豫西人把這種連湯帶水的吃法叫“吃合渣”,或者“吃白渣腦兒”。
懶豆腐的第二種吃法是,蘿卜櫻、小白菜洗凈,控水,切成寸把長的小段;紅白蘿卜一只,切成細條。然后把他們一塊放入大鍋里,加少量的水,大火催開。等到青菜塌架,倒入漿坯,再放進一大捧泡好的黃豆,轉(zhuǎn)小火慢煮30分鐘。這時,打開鍋蓋,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豆渣已經(jīng)和青菜、蘿卜抱在一起了。豫西人形象地稱為“螞蟻上樹”。用笊籬撈出,擠去多余的水分,倒進瓷盆里備用。鐵鍋里加油,放入紅辣椒、蔥姜蒜末,爆炒出香味,再倒入備用的懶豆腐翻炒,幾分鐘就可以裝盤了。與這種熱炒懶豆腐標配的是烙饃,最好是地火燒鏊子,火花很大的那種,趁熱卷著吃。像我這種嘴饞的,一次能吃五六個。
懶豆腐含有豆腐的營養(yǎng)成分,又保留了豆渣中的粗纖維,入口有一種沙沙的感覺。不僅是居家常備的菜品,也是招待客人的一道美味。
有一年秋天,幾個朋友從南方來,我們游覽沙河風光,暢敘文學(xué)幽情,天馬行空,云山霧罩,好不快活。虛的來過了,中午該來點實在的。我思來想去,決定用懶豆腐款待他們。沒有小石磨,我用豆?jié){機來代替。沒有地火鏊子,我用平底鍋來將就。擇洗濾切,煮撈煎炒,一陣手忙腳亂之后,清香四溢的四菜一湯就上桌了。一碟涼拌蓮菜,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青椒肉絲,一盆熱炒懶豆腐,外加一筐烙饃,一鍋包谷糝稀飯。朋友看見了,禁不住兩眼放光,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連呼過癮。
離我家不遠的菜市場里,有一個賣懶豆腐的攤點。攤主是位老太太,穿著一身素凈的衣服,頭戴一頂白色的薄帽。她一般傍晚的時候出攤,一大盆懶豆腐一會兒功夫就賣完了。我騎車路過她的攤點時,有時會買上幾塊錢的,不買時就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老太太背有點駝,但手腳很麻利,每次看到我時,她都會露出淳樸的笑容。她的笑容很親切,很溫暖,總讓我想起鄉(xiāng)下的母親。
昨晚,我給母親打電話,說了好一會兒話,也提到了很多縈繞在我記憶里的美味。母親說:“想吃懶豆腐了?回來吧,媽給你做!”
四方食事,終不過是一碗人間煙火。清淺時光里,如果能經(jīng)常吃到母親做的美味,那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四
豫西人的特色面食,當數(shù)糊涂面。
按豫西人的飲食習(xí)慣,一天得吃三頓面:早晚各一頓湯面,中午一頓撈面或甜面片。豫西人把湯面不叫湯面,叫作“湯”。兩個人見面,相互問候:“喝湯了沒有?”其實是問你吃早飯或吃晚飯了沒有。
我老家所在的黃鹿山,地處河南西北部的丘陵地帶,地廣人稀,農(nóng)活分外的多。農(nóng)忙時節(jié),飲食便不講究什么盤盤碟碟。太陽爬到白楊樹梢的時候,干了一歇農(nóng)活的女人們,就匆匆趕回家里。鍋里添幾瓢泉水,隨手丟進去一把黃豆,半碗苞谷糝,再切幾刀胡蘿卜或白蘿卜絲,讓它們在沸水中率性地翻滾著。女人拿過面盆,取幾瓢白面或雜面,搟杖哐哐當當一陣響,韭菜葉一樣的面條就下到鍋里了。臨起鍋時,扔進去一捧剛從田里掐回來的野菜,筷子撥動幾下,一鍋活色生香的糊涂面就做好了。吃的時候,如果配上油炸的青辣椒段或紅辣椒油,味道會更加透徹、更加過癮。
糊涂面拙樸簡單,清淡溫暖,如同老百姓的日子,誠心實意,不矯情,不張揚,接地氣。因為家家戶戶都會做,所以糊涂面又被親切地稱為母親面。尤其是冬日的傍晚,外面飄著雪花,一家人偎在窯洞里拉家常。灶里的柴火在噼噼啪啪的響,鍋里的黃豆和苞谷糝在上下翻滾。不消一刻功夫,雜面條的粗礪筋道,酸白菜的爽滑利口,油炸辣椒的咸香提神,便都在昏暗的油燈下得到盡情地釋放。一碗糊涂面下肚,每個人的額頭上都微微沁出一層細汗,胃里分外舒貼。老家人常說:“穿襖不穿襖,只要糊涂面喝得飽?!笨磥?,此言確實有幾分道理。
在我的山區(qū)老家,能否做好糊涂面,是衡量一個女孩子品相的重要尺度。山里人找對象,相貌不是第一位的,重要的要看兩點:一是會不會做鞋,二是會不會做糊涂面。男方拿起女孩子做的鞋子,一看千層底上納的針腳,就能知道個八九??磁⒆訒粫雒?,要過三道“坎”。首先,是“三光”,就是面光、盆光、手光。面和水的比例大有學(xué)問,面多了,散;水多了,黏。接著,是刀工,就是看切面條時能否一氣呵成,每一刀的粗細是否都一樣。最后,是看煮面條的火候、配料和成色。過了這三道坎,男方會夸一句:“好茶飯?!被槭戮退阌喠恕_^不了,便會貶一句:“兩手搭不到面盆上!”婚事自然就泡湯了。
前不久,我回老家小住,特意到縣城的一家特色面館嘗鮮。突然發(fā)現(xiàn),與先前相比,現(xiàn)在的豫西糊涂面,無論是食材還是工藝,都有了較大改進。只見掌勺的大師傅把預(yù)先備好的蔥姜蒜末、胡蘿卜絲、豆腐干、芹菜丁、肉末,在大火里煸炒幾下,盛入碗中。然后,鍋里加入高湯,倒進和好的玉米面汁,用大火催開。熬制幾分鐘后,再放入手搟面、鹽、煸好的配菜、小青菜一起燴煮。起鍋時,淋上麻油,撒上蔥花、焦芝麻和花生碎,一碗香濃味重的糊涂面,就大功告成了。
看著這碗糊涂面,我并沒有急于吃,而是先把臉埋進碗上裊裊升騰的蒸汽里,任由那種地道而純正的面香,一下一下揪緊我的腸胃。
一直認為,人的味覺是有記憶的??途铀l(xiāng)的日子里,我每次在外面吃飯,最后都會不顧別人詫異的眼神,朗聲叫上一碗糊涂面。因為,只有我知道,這碗糊涂面,是一條神秘的親情通道。沿著它,我就可以重新回到豫西,回到黃鹿山。
在那里,谷幽云靜,山風如水,金色的麥浪隨風涌動,記憶的芬芳微微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