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中的粟特文化

傅紹磊 鄭興華

摘 ? ?要： 唐詩中的粟特文化主要以音樂和商業(yè)的元素出現(xiàn)，說明隨著粟特人大量進入唐朝，粟特文化已經(jīng)融入唐朝社會。雖然安史之亂以后，唐朝興起華夷之辯，對粟特文化有所反思，但是并沒有逆轉(zhuǎn)粟特文化在唐朝的流行。

關(guān)鍵詞： 唐詩 ? ?粟特 ? ?音樂 ? ?胡姬 ? ?安史之亂

粟特人指的是古代生活在烏滸水、藥殺水流域的中亞胡人，主要由昭武九姓組成。自漢朝以來，他們就來到中國，南北朝時期，逐步東漸，進入隋唐，發(fā)展壯大，幾乎深入當(dāng)時社會各個階層，從官僚貴族到普通百姓，從而推動粟特文化大規(guī)模流行，并影響唐詩創(chuàng)作[1]（6243）。

粟特人擅長歌舞、經(jīng)商，所以，唐詩中的粟特文化主要以音樂和商業(yè)的元素出現(xiàn)，反映的是粟特人、粟特文化逐漸融入唐朝的基本生態(tài)。受政局動蕩影響，其表現(xiàn)出有一定程度的階段性特征，但是，主流趨勢并沒有改變。

一

隋唐時期，粟特音樂已經(jīng)進入宮廷，成為宮廷燕樂。開皇七部樂、大業(yè)九部樂、貞觀十部樂，都有粟特音樂。《樂府詩集·近代曲辭》：“隋自開皇初，文帝置七部樂：一曰西涼伎，二曰清商伎，三曰高麗伎，四曰天竺伎，五曰安國伎，六曰龜茲伎，七曰文康伎。至大業(yè)中，煬帝乃立清樂、西涼、龜茲、天竺、康國、疏勒、安國、高麗、禮畢，以為九部，樂器工衣于是大備。唐武德初，因隋舊制，用九部樂。太宗增高昌樂，又造宴樂，而去禮畢曲。其著令者十部：一曰宴樂，二曰清商，三曰西涼，四曰天竺，五曰高麗，六曰龜茲，七曰安國，八曰疏勒，九曰高昌，十曰康國，而總謂之燕樂。聲辭繁雜，不可勝紀(jì)。凡燕樂諸曲，始于武德、貞觀，盛于開元、天寶。”[2]（1613）安國、康國都屬于粟特，從開皇到大業(yè)，再到貞觀，粟特音樂在宮廷燕樂中的比例增加。所以，粟特文化通過音樂首先在皇室貴族等上層流行開來。李世民《琵琶》：“半月無雙影，全花有四時。摧藏千里態(tài)，掩抑幾重悲。促節(jié)縈紅袖，清音滿翠帷。駛彈風(fēng)響急，緩曲釧聲遲?？沼嚓P(guān)隴恨，因此代相思?！迸迷谒谔厝酥蓄H為流行，有眾多粟特琵琶彈奏者，在唐朝宮廷中形成風(fēng)尚，李世民以帝王之尊，頗為陶醉，發(fā)而為詩，就詩歌內(nèi)容而言，琵琶彈奏層次分明、節(jié)奏急促，是典型的琵琶演奏特征，表達的卻是惆悵情懷。

粟特人琵琶彈奏轉(zhuǎn)益多師，精益求精，甚至出現(xiàn)琵琶彈奏家族，形成家學(xué)淵源，聞名遐邇?！稑犯s錄·琵琶》：“貞元中，有王芬、曹保保，其子善才，其孫曹綱，皆習(xí)所藝。次有裴興奴，與綱同時。曹綱善運撥，若風(fēng)雨，而不事扣弦;興奴長于攏捻，下?lián)苌攒?，時人謂：‘曹綱有右手，興奴有左手?！盵3]（131）曹氏家族來自曹國，屬于粟特人。事實上，曹國人彈奏琵琶淵源有自，北魏時期就已經(jīng)從西域來到中原，進入宮廷，《舊唐書·音樂志》：“后魏有曹婆羅門，受龜茲琵琶于商人，世傳其業(yè)。至孫妙達，尤為北齊高洋所重，常自擊胡鼓以和之?！盵4]（1069）唐朝開放包容，吸引更多粟特人的到來，曹氏家族以琵琶獲得士人的認(rèn)同，白居易《聽曹綱琵琶兼示重蓮》：“撥撥弦弦意不同，胡啼番語兩玲瓏。誰能截得曹剛手，插向重蓮衣袖中？”劉禹錫《曹綱》：“大弦嘈口贊小弦清，噴雪含風(fēng)意思生。一聽曹綱彈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毖Ψ辍堵牪芫V彈琵琶》：“禁曲新翻下玉都，四弦扌長觸五音殊。不知天上彈多少，金鳳銜花尾半無?！卑拙右椎热穗m然不乏溢美之詞，但是，曹綱技藝高超，冠絕當(dāng)時應(yīng)該不是虛言。

粟特人擅長的樂器并非只有琵琶，李頎《聽安萬善吹觱篥歌》：“南山截竹為觱篥，此樂本自龜茲出。流傳漢地曲轉(zhuǎn)奇，涼州胡人為我吹。傍鄰聞?wù)叨鄧@息，遠客思鄉(xiāng)皆淚垂。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fēng)中自來往。枯桑老柏寒颼飗，九雛鳴鳳亂啾啾。龍吟虎嘯一時發(fā)，萬籟百泉相與秋。忽然更作漁陽摻，黃云蕭條白日暗。變調(diào)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歲夜高堂列明燭，美酒一杯聲一曲?！卑踩f善應(yīng)該是居于涼州的安國人，安國人也屬于粟特人，在北魏時期甚至因為音樂才華出眾而而顯赫一時?！端鍟ひ魳分尽罚骸半s樂有西涼鼙舞、清樂、龜茲等。然吹笛、彈琵琶、五弦及歌舞之伎，自文襄以來，皆所愛好。至河清以后，傳習(xí)尤盛。后主唯賞胡戎樂，耽愛無已。于是繁手淫聲，爭新哀怨。故曹妙達、安未弱、安馬駒之徒，至有封王開府者，遂服簪纓而為伶人之事?！盵5]（331）觱篥是龜茲樂器，音質(zhì)悲涼，《樂府雜錄》：“觱篥者，本龜茲國樂也，亦曰‘悲栗，有類于笳?！盵3]（136）《舊唐書·音樂志》：“篳篥，本名悲篥，出于胡中，其聲悲?！盵4]（1075）安萬善吹奏觱篥卻能夠在悲涼之間別出新意，引來知音，李頎正是因為能夠欣賞到安萬善曲中的新意而有所共鳴。

粟特人能歌善舞，白居易《柘枝妓》：“平鋪一合錦筵開，連擊三聲畫鼓催。紅蠟燭移桃葉起，紫羅衫動柘枝來。帶垂鈿胯花腰重，帽轉(zhuǎn)金鈴雪面回?？醇辞K留不住，云飄雨送向陽臺。”張祜《周員外席上觀柘枝》：“畫鼓拖環(huán)錦臂攘，小娥雙換舞衣裳。金絲整霧紅衫薄，銀蔓垂花紫帶長。鶯影乍廻并頭舉，風(fēng)聲初歇翅齊張。一時欲腕抬戲拍，斜斂輕身拜玉郎?！薄独罴诣现Α罚骸凹t鉛拂臉細腰人，金繡羅衫軟著身。長恐舞時殘拍盡，卻思云雨更無因?！眲⒂礤a《觀柘枝舞》：“山雞臨清鏡，石燕赴遙津。何如上客會，長袖入華裀。體輕似無骨，觀者皆聳神。曲盡回身處，層波猶注人?！睖赝ン蕖惰现υ~》：“楊柳縈橋綠，玫瑰拂地紅。繡衫金馬要袤，花髻玉瓏璁。宿雨香潛潤，春流水暗通。畫樓初夢斷，晴日照湘風(fēng)?！辫现ξ鑱碜允瘒?，屬于粟特舞蹈，《新唐書·西域傳》：“石，或曰柘支，曰柘折，曰赭時，漢大宛北鄙也。”[1]（6246）就白居易、張祜、劉禹錫、溫庭筠詩歌內(nèi)容而言，柘枝舞由女子舞蹈，需要鼓聲伴奏，有特別的羅衫，長袖飄飄，風(fēng)格輕盈綿軟。事實上，柘枝舞在唐朝流傳極為廣泛，淮南、江南也有出現(xiàn)，劉禹錫《觀柘枝舞》：“胡服何葳蕤，仙仙登綺墀。神飆獵紅蕖，龍燭映金枝。垂帶覆纖腰，安鈿當(dāng)嫵眉。翹袖中繁鼓，傾眸溯華榱。燕秦有舊曲，淮南多冶詞。欲見傾城處，君看赴節(jié)時。”張祜《觀杭州柘枝》：“舞停歌罷鼓連催，軟骨仙蛾暫起來。紅罨畫衫纏腕出，碧排方胯背腰來。旁收拍拍金鈴擺，卻踏聲聲錦袎摧。看著遍頭香袖褶，粉屏香帕又重隈。”

胡騰舞來自石國，在粟特人中頗為流行，劉言史《王中丞宅夜觀舞胡騰》：“石國胡兒人見少，蹲舞尊前急如鳥?？棾赊碧擁敿猓殮酆离p袖小。手中拋下蒲萄盞，西顧忽思鄉(xiāng)路遠。跳身轉(zhuǎn)轂寶帶鳴，弄腳繽紛錦靴軟。四座無言皆瞪目，橫笛琵琶遍頭促。亂騰新毯雪朱毛，傍拂輕花下紅燭。酒闌舞罷絲管絕，木槿花西見殘月?！本驮姼鑳?nèi)容而言，胡騰舞由男子舞蹈，橫笛、琵琶伴奏，在毯子上進行，騰挪跳躍，風(fēng)格粗獷激烈，節(jié)奏頗為急促。

二

粟特人大量進入唐朝，逐漸融入唐朝社會，經(jīng)商的身影遍布各個角落，吸引士人流連沉醉。王維《過崔駙馬山池》：“畫樓吹笛妓，金椀酒家胡。錦石稱貞女，青松學(xué)大夫。脫貂貰桂醑，射雁與山廚。聞道高陽會，愚公谷正愚?！痹　顿洿拊濉罚骸耙笄谙目谌钤ぃ昵芭f飲徒。最愛輕欺杏園客，也曾辜負酒家胡。些些風(fēng)景閑猶在，事事顛狂老漸無。今日頭盤三兩擲，翠娥潛笑白髭須?！彼^的“酒家胡”正是粟特胡人的酒家，隨著唐朝社會經(jīng)濟的繁榮，在長安等地數(shù)量越來越多，成為士人聚會的重要場所，特別是以“胡姬”延客，充滿異域風(fēng)情，是當(dāng)時頗為靚麗的風(fēng)景線，逐漸進入唐詩之中。岑參《青門歌送東臺張判官》：“青門金鎖平旦開，城頭日出使車回。青門柳枝正堪折，路傍一日幾人別。東出青門路不窮，驛樓官樹灞陵東?；〒湔饕驴此评C，云隨去馬色疑驄。胡姬酒壚日未午，絲繩玉缸酒如乳。灞頭落花沒馬蹄，昨夜微雨花成泥。黃鸝翅濕飛轉(zhuǎn)低，關(guān)東尺書醉懶題。須臾望君不可見，揚鞭飛鞚疾如箭。借問使乎何時來，莫作東飛伯勞西飛燕?！贬瘏⑺蛣e友人選擇在粟特酒家，不但因為粟特酒家就在灞陵，而且是折柳送別必經(jīng)之處。事實上，粟特酒家非常注意選址，在長安繁華的五陵也有經(jīng)營，吸引“五陵年少”的光顧。李白《少年行》：“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焙а涌停坏懊踩缁ā?，而且歌舞佐酒，李白《前有一尊酒行》：“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dāng)壚笑春風(fēng)。笑春風(fēng)，舞羅衣，君今不醉欲安歸。”事實上，音樂才華是粟特人的普遍特征，所以，民間經(jīng)商的酒家不乏胡姬歌舞，雖然不是宮廷技藝，但是照樣充滿異域風(fēng)情，成為長安市井的熱鬧之處。賀朝《贈酒店胡姬》：“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鏘鏘。紅口羽毛鋪新月，貂裘坐薄霜。玉盤初鲙鯉，金鼎正烹羊。上客無勞散，聽歌樂世娘?！闭滦?biāo)《少年行》：“平明小獵出中軍，異國名香滿袖薰。畫榼倒懸鸚鵡嘴，花衫對舞鳳凰文。手抬白馬嘶春雪，臂竦青骹入暮云。落日胡姬樓上飲，風(fēng)吹簫管滿樓聞?！?/p>

三

因為安祿山、史思明都是粟特人，而且安史叛軍中有大量粟特人參與其中，所以安史之亂以后，唐朝士人對粟特人甚至外族胡人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轉(zhuǎn)變，形成一定程度的華夷之辯，影響了唐詩中粟特文化的表達。

值得注意的是，自先秦以來，士人已經(jīng)將音樂與政治互相聯(lián)系，形成傳統(tǒng)，具體到唐朝，粟特等胡樂在唐朝的盛行由來已久，所以，安史之亂以后，華夷之辯集中在音樂層面，通過音樂反思政治，白居易《法曲》：“法曲法曲合夷歌，夷聲邪亂華聲和。以亂干和天寶末，明年胡塵犯宮闕。乃知法曲本華風(fēng)，茍能審音與政通。一從胡曲相參錯，不辨興衰與哀樂。愿求牙曠正華音，不令夷夏相交侵。”所謂的“夷聲”中當(dāng)然包括粟特音樂，所以粟特屬于華夷之辯的對象。

安祿山是粟特人，也有音樂才華，為玄宗表演胡旋舞?！杜f唐書·安祿山傳》：“晚年益肥壯，腹垂過膝，重三百三十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風(fēng)焉?！盵4]（5368）胡旋舞與安祿山自然而然地形成反思的聯(lián)系，白居易《胡旋女》：“胡旋女，胡旋女。心應(yīng)弦，手應(yīng)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zhuǎn)蓬舞。左旋右轉(zhuǎn)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fēng)遲。曲終再拜謝天子，天子為之微啟齒。胡旋女，出康居，徒勞東來萬里余。中原自有胡旋者，斗妙爭能爾不如。天寶季年時欲變，臣妾人人學(xué)圜轉(zhuǎn)。中有太真外祿山，二人最道能胡旋。梨花園中冊作妃，金雞障下養(yǎng)為兒。祿山胡旋迷君眼，兵過黃河疑未反。貴妃胡旋惑君心，死棄馬嵬念更深。從茲地軸天維轉(zhuǎn)，五十年來制不禁。胡旋女，莫空舞，數(shù)唱此歌悟明主?！卑驳撋揭矔?，而且為玄宗舞蹈，于是，在安史之亂以后的華夷之辯語境中就有了極為強烈的象征意義，推動胡旋舞成為反思安史之亂的重要對象，指向的是粟特等胡人文化。

事實上，安史之亂以后，粟特文化繼續(xù)在唐朝流行。安史之亂以后，吐蕃東侵，攻占河、湟，蠶食安西、北庭，導(dǎo)致唐朝西部邊陲大規(guī)模淪陷，版圖從深入中亞內(nèi)陸腹地退縮到關(guān)中周邊，深深地刺激士人的文化自信心。李端《胡騰兒》：“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桐布輕衫前后卷，葡萄長帶一邊垂。帳前跪作本音語，拾襟攪袖為君舞。安西舊牧收淚看，洛下詞人抄曲與。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huán)行急蹴皆應(yīng)節(jié)，反手叉腰如卻月。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發(fā)。胡騰兒，胡騰兒，故鄉(xiāng)路斷知不知?！本托蜗蠖?，胡騰兒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居住在涼州多年的粟特人，擅長胡騰舞。時過境遷，代表著開元盛世繁華的粟特舞蹈在安史之亂以后士人的心目中激起的卻是盛世不再的傷感，因為胡騰身是涼州兒，涼州是河、湟重鎮(zhèn)，河西節(jié)度使治所，所以又想到河、湟淪陷的現(xiàn)實。引申而言，粟特音樂成為士人反思唐朝盛衰的媒介。白居易《西涼伎》：“西涼伎，假面胡人假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睛銀帖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如從流沙來萬里。紫髯深目兩胡兒，鼓舞跳梁前致辭。應(yīng)似涼州未陷日，安西都護進來時。須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絕歸不得。泣向獅子涕雙垂，涼州陷沒知不知。獅子回頭向西望，哀吼一聲觀者悲。貞元邊將愛此曲，醉坐笑看看不足。娛賓犒士宴監(jiān)軍，獅子胡兒長在目。有一征夫年七十，見弄涼州低面泣。泣罷斂手白將軍，主憂臣辱昔所聞。自從天寶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涼州陷來四十年，河隴侵將七千里。平時安西萬里疆，今日邊防在鳳翔。緣邊空屯十萬卒，飽食溫衣閑過日。遺民腸斷在涼州，將卒相看無意收。天子每思長痛惜，將軍欲說合慚羞。奈何仍看西涼伎，取笑資歡無所愧?？v無智力未能收，忍取西涼弄為戲?！碑?dāng)初，經(jīng)過長期的民族融合，粟特文化融入涼州音樂之中，東漸進入唐朝，所以，西涼伎的表演者多有粟特人。西涼伎是唐朝宮廷主要音樂，是開元盛世的文化標(biāo)志，卻在安史之亂以后有了強烈的文化反思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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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2019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古代絲綢之路謠諺傳播研究”（19YJC860008）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