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了首席上

田斌

我坐在了首席上

年收緊了手中的線

把漂泊在外的游子

放風(fēng)箏似的，一一拉回家

年夜飯，我坐在了首席上

還沒說話

淚水就模糊了雙眼

嗓子已哽咽

“爸走了快一年了”

一家人都發(fā)出了感嘆

“你今天有點像老爸”

妻子無不調(diào)侃地說

“萬事都有交接”

我在內(nèi)心暗自嘀咕

我們碰杯的聲音依舊像往年

只是今年我代替了老爸

坐在了首席上

放風(fēng)箏的孩子

天空蔚藍(lán)如洗，白云飄

春風(fēng)鼓蕩它如影隨形的翅膀

芬芳的草地

敞開它清新、遼闊與激越的胸懷

陽光溫暖的這人間三月

一個蘋果紅的孩子，在放風(fēng)箏

爺爺在一旁指手，觀望

一只在天空中飛翔的鳥

仿佛牽引著風(fēng)箏

把孩子在草地上拉得

腳步飛奔

美得就像

一幅飛升天空的童話

這個草地上飛奔的孩子

仿佛就是飛奔著的快樂與幸福

仿佛爺爺手中捧著的

含在嘴里甜在心里的一塊糖

放牧羊群的人

恐怕世界上最悠閑的工作

莫過于放牧羊群

他神仙一樣

懷抱皮鞭

在草地上晃過來，晃過去

甚至可以用腳

踢飛一塊小石頭

他隨時都可以找一塊草地坐下來

甚至躺下來

看鷹在天空中飛，看白云在天空中飄

他瞇一會兒眼睛

就沉入草原溫馨馥郁的夢

他就迷戀西天的那一把火

燃燒了夕陽

他抽動的鞭子抽起了炊煙

晚風(fēng)中他哼起了愛的歌謠

草原上有一個他心愛的姑娘

火 燒 云

多么大的一場火啊！連到天邊

在風(fēng)的浩蕩里

把湖水都煮沸了

我在湖邊張望

那翻飛的紅云

像心中無數(shù)閃光的念頭

紛擾不息，延綿不斷

我在美的包裹中喘不過氣來

只有跟著那燃燒的火勢

往黑夜里沉

暮色里一群飛翔的鳥

像是赴死的英雄

火光中

我聞到了撲鼻而焦香的味道

這深情的呼喚

凝滿愛

像是誰在等候

加快了我歸家的腳步

寫在了灰里

記得小時候，你用一塊帶尖的

石頭，在場地的一角

在細(xì)的泛白的灰土上

反復(fù)，不停地抒寫著什么

那灰里顯出的字，醒目，又熟悉

像什么人，又像什么事

你不停地抹去，又重寫

流露出你心中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些字帶著你的歡愉飛翔

把你的一點小心思呼之欲出

那不停抹去，又重寫的字

在你的心中翻騰著，洶涌著

像抑不住的激情

直到傍晚，暮色蒼茫，晚風(fēng)吹拂

你才被村口急切的呼聲喚醒

你不知道，你在那坐了多久

你好像在那個下午

把你年少時想說的話

一輩子想說的話

一下子都寫完了

那抹不去的記憶

都寫在了灰里，埋在了灰里

（以上選自《上海文學(xué)》2019 年9 期）

遇 見

薄暮時分，一只白鷺

單腿站立在河邊

把頭埋進(jìn)羽翼里

一動不動

只有偶爾吹過的風(fēng)

掀動它的羽毛

閃爍著美

如果我不是閑逛

來到這河邊

如果不是在這落日的余暉里

擁有這寂靜

我就無法遇見

這令人心動的美

就像那個驀然闖進(jìn)我心中的女孩

我也是在無意中

遇見的

操場上的一群孩子

跑在操場上的一群孩子有多高興

在祖國的南方，少見的一場大雪

讓他們歡呼雀躍

他們把快樂的身影播撒在操場上

留下安謐后紊亂的腳印

教室房舍上的人字頂覆蓋積雪

像一個戴帽子的老人蹲在那里

讓操場增添了幾分安詳

偶爾有一兩只麻雀在地面上躍動著

使大地充滿了無限的生機(jī)

雪花從高遠(yuǎn)的天空落下

孩子們歡呼著伸出雙手

他們的童年在潔白的光里

充滿了幸福和甜蜜

（以上選自《清明》2019 年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