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九角鹿

1

塔里木河西岸的貢果爾草原上有艾里的家。那座像童話一樣美麗的村莊，就坐落在西天山綿延起伏的原始森林旁。

艾里的父親是一個護林員，每天騎著馬，背著槍，在森林里巡邏。艾里的母親是鄉(xiāng)村獸醫(yī)，也是經(jīng)常背著藥箱，騎著馬，翻山越嶺去為牧民的牲畜瞧病。

艾里發(fā)現(xiàn)那只頭上長著九角的公鹿和那只快生小鹿的母鹿，是在不久前的一天早晨。

那天早上，艾里從灌木叢走出來，進入古松林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種很陌生的、輕輕的聲音。艾里感到奇怪，于是他悄悄藏在一棵胡楊樹的后面。就在這時，他眼前一道白光一閃，只見矮樹叢中，有一束像珊瑚一樣潔白的東西，在樹叢中一閃而過。艾里奇怪極了，心想這到底是什么??？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在樹干后探出了半個頭，就發(fā)現(xiàn)了那只頭上長著九叉角的公鹿。他簡直被九角鹿頭上那一束耀眼而神奇的茸角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和神奇的九角鹿，過去只是聽老師說過九角鹿的神話故事。爸爸說九角鹿是十分珍貴的動物，常常遭到人的偷獵和追捕。目前，它們幾乎到了瀕臨絕種的地步。

這時，從九角鹿的身后又出現(xiàn)了一只鹿，它的頭上沒有長角。艾里聽媽媽說過，母鹿是不長角的，只有公鹿才長美麗的角。那只母鹿有著淡棕色的皮毛.皮毛上還相間著像梅花一樣的白色，像穿了一件華貴的衣服，出奇的漂亮。母鹿的肚子很大，好像快要生小鹿了。

艾里憋住呼吸，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別提有多美了。

艾里從樹后伸出的小腦袋，很快被公鹿發(fā)現(xiàn)了，機靈的公鹿突然發(fā)出警惕的叫聲，母鹿立即抬起頭，驚慌地靠近公鹿，準(zhǔn)備逃跑。

艾里趕緊縮回身子，他真擔(dān)心兩只鹿會跑了，特別是那只快當(dāng)媽媽的母鹿，它比平時更加小心，更加防范其他動物的傷害和人的襲擊。

因此，艾里在見到這兩只鹿之后，就從心里發(fā)誓要為它們保密，決不將發(fā)現(xiàn)九角鹿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同桌瑪依娜。

瑪依娜是艾里的同桌，也是他唯一的好朋友，艾里什么心里話都要告訴瑪依娜。可是艾里這次是下定決心不把九角鹿的事告訴瑪依娜。發(fā)現(xiàn)九角鹿這件事，永遠(yuǎn)是他心中的一個秘密。

艾里怕驚跑了鹿，就輕悄悄地走出森林，當(dāng)艾里回頭去看它們時，那兩只鹿正好站在剛才他站過的地方，用極其善良和友好的目光朝他張望。

艾里高興極了，朝它們揮手，叫道：“明天見！”

2

晚上，艾里把發(fā)現(xiàn)九角鹿的事告訴了媽媽。媽媽十分驚喜，告訴艾里一定要保密。

早上艾里去上學(xué)，剛走出家門，就被媽媽叫住了。媽媽塞給艾里一個沉甸甸的布包。

艾里不知道媽媽要干什么，就奇怪地問：“這是什么？”

媽媽說：“食鹽，給那只快生小鹿的母鹿吃?！?/p>

艾里就更奇怪了，說：“為什么？”

媽媽說：“一般要生小鹿的鹿媽媽都愛吃鹽，鹿媽媽吃了鹽，生小鹿的時候就特別順利，你把這些鹽撒在鹿出現(xiàn)的地方，母鹿就會來吃?！?/p>

艾里驚訝地說：“真的呀！媽媽您真了不起！”

媽媽說：“你們學(xué)校附近是特級保護區(qū)，鹿在那里很安全，再加上有了鹽吃，鹿就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等母鹿生下小鹿就好了……”媽媽的語氣里仍然有一絲的擔(dān)憂。

艾里飛一樣奔向森林，當(dāng)要靠近時，也許是鹿聽見了他的腳步聲，那只公鹿首先發(fā)出親切的嗚叫，叫聲在清晨霧露中顯得格外動聽。

艾里就趕緊把媽媽給他的布包打開，將里邊的鹽撒在地上，大概是敏感的母鹿首先聞到了鹽的香味，它立即不由自主地朝艾里走來。

艾里抖動著布袋，輕聲說：“朋友，來吧，是我媽媽讓我給你們帶來的，好吃著呢！”公鹿和母鹿一靠近艾里，就迅速地尋找著草叢里散落的鹽。

艾里突然聽到了學(xué)校的上課鈴，他這才戀戀不舍地與那兩只鹿道別。

公鹿頭上的茸角，在樹影中閃動，樣子又可愛又神秘，令艾里感動不已。

剛要轉(zhuǎn)身，就聽見瑪依娜的叫聲：“艾里，你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老師讓我去你家里叫你上課，以為你又在逃學(xué)呢！”

沒等艾里回答瑪依娜，艾里就聽見森林中傳來輕微的，噠噠噠飛跑的腳步聲。

艾里輕輕地吐了口氣，對跑得滿臉通紅的瑪依娜傻笑，瑪依娜站在艾里面前，奇怪的眼神盯著艾里，說：“你有什么秘密沒有告訴我？你真不夠朋友，以后我不理你了！”

艾里一聽就急了，他快步追上瑪依娜，對她解釋，說：“我什么秘密也沒有，只是……”

瑪依娜好奇地問：“只是什么？快把你的秘密告訴我，這一段時間，你每天遲到，不是一身泥，就是一身露水，你都干嗎了？”

艾里神情略有些慌張，在瑪依娜那雙尋根問底的眼睛的注視下，就把在森林中發(fā)現(xiàn)九角公鹿的事，如實地告訴了瑪依娜。

瑪依娜聽了，驚喜地叫起來：“你明天也帶我去看看！”

3

到了第二天，艾里帶著瑪依娜神秘地潛進森林，等了好半天也不見鹿的影子，一直等到上課鈴響，鹿也沒有出現(xiàn)。

面對生氣的瑪依娜，艾里很尷尬，他說：“明天鹿一定會出現(xiàn)的，我沒有欺騙你！”

可是到了第二天，艾里信心十足地帶瑪依娜到了森林里，那兩只鹿仍然沒有出現(xiàn)。

瑪依娜氣壞了，大罵艾里是一個騙子！

艾里向她解釋，說他真的沒有騙她，她一句也不聽，甩開艾里不再理睬他，一個人氣憤地跑回學(xué)校。

第三天清晨，艾里懷著沮喪的心情走進了森林，還沒等他從樹后探出頭，就聽見了鹿輕聲的嗚叫，好像是在跟艾里打招呼。兩只鹿像看老朋友一樣友好地看著艾里，艾里又激動又委屈，說：“為了來瞧你們，我把瑪依娜都得罪了。你們?yōu)槭裁床怀霈F(xiàn)？”

公鹿晃動著頭上的茸角，輕喚一聲，表示歉意。

艾里告別了公鹿和母鹿，跑到學(xué)校時自己又遲到了。

艾里站在教室門口。老師發(fā)現(xiàn)艾里，就停止了講課，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艾里。艾里低下了頭，嘴里喃喃道：“老師，對不起……”

老師說：“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這時，瑪依娜沖沮喪落魄的艾里做了一個鬼臉，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

老師走近他，目光溫和了許多，他低下身子看著艾里，輕聲問：“是不是又去掏狼窩了？那可是一件危險的事，明年你們就要升中學(xué)了……”老師欲言又止。

這時瑪依娜舉手，她說：“艾里說他在森林發(fā)現(xiàn)了九角鹿！”

艾里的臉一下就漲紅了，他覺得瑪依娜在有意識背叛他出賣他，艾里瞪了瑪依娜一眼。

老師說：“艾里，是真的嗎？你能告訴大家嗎？”

艾里站起來，很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很美麗的九角鹿，茸角像海底的珊瑚，非常神奇，比神話傳說中的那只九角鹿不知要生動美麗多少倍?！?/p>

這時瑪依娜舉手站起來，對老師說：“艾里在撒謊，他為了掩蓋自己遲到的原因，才編出這樣的故事來的，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看見過九角鹿！”

老師皺著眉望著艾里，說：“是真的嗎？為什么要編這樣的瞎話？”

艾里緊咬著嘴唇，什么也不說。

全班同學(xué)的目光都投向艾里，并發(fā)出諷刺的笑聲。有的同學(xué)用雙手在頭頂上做著鹿角的樣子，沖艾里怪叫。

放學(xué)后，艾里朝家的方向走，看見瑪依娜站在一棵胡楊樹下，等艾里走近，瑪依娜很內(nèi)疚地說：“對不起，艾里，我只是想報復(fù)一下你……”

艾里沒有理睬瑪依娜，徑直往前走。

4

早上，艾里在吃飯的時候，媽媽憂慮地說：“昨天晚上你爸爸巡夜，發(fā)現(xiàn)有偷獵的人，搜查了一夜，后半夜的時候，還聽見了槍聲……

艾里聽了媽媽的話，放下碗拔腿就往外跑，他飛速地鉆進森林，在原來的地方?jīng)]有發(fā)現(xiàn)那兩只鹿，艾里開始懷疑起來……是不是母鹿生小鹿了呢？它們現(xiàn)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當(dāng)艾里走到學(xué)校的操場時，操場上擠滿了人。艾里感到非常奇怪。這時就聽見爸爸憤怒的吼聲：“這些混蛋，我會斃了他們！”

艾里鉆進圍觀的人群中，他看見了那只被人殺死的九角鹿，它僵硬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皮毛被血浸透了，頭上那一束美麗的茸角也沒有了，頭部被刀切割的七零八碎，腦裂骨碎的樣子，真正是慘不忍睹。

艾里緊緊地抱住了那只九角鹿，失聲痛哭起來。

阿不都老師心痛地說：“艾里，我明白了，你是見過這只九角鹿的，我知道你為什么遲到，你是想保護它們，真是對不起啊！”

艾里看見瑪依娜怯怯地站在一邊，正用悔恨的目光看著艾里。

艾里突然覺得鹿的慘死與瑪依娜有關(guān)，他沖向瑪依娜，對她大聲吼道：“是不是你把學(xué)校附近出現(xiàn)九角鹿的事，告訴了別人？”

瑪依娜看著艾里由于悲傷而扭曲的面孔，她喃喃道：“我以為你在騙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獵人艾買提……”

艾里一下就愣住了，他突然想起那只快生小鹿的母鹿，它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艾里拔腿就往森林的方向跑。艾里在森林里到處尋找，跌倒了又爬起來，臉和手都摔破了。他終于在山巖邊找到了那只快要分娩的母鹿。母鹿躺在草地上，它的腿好像受傷了，腳趾的骨頭滲滲地露在外面，在見到艾里時，發(fā)出一種催人淚下的哀鳴，用極其孤獨和絕望的眼光看著艾里。

艾里拼命似的跑回家，把母鹿的遭遇告訴媽媽。當(dāng)他們找到母鹿時，母鹿已經(jīng)順利地產(chǎn)下一只小鹿，小鹿正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來，剛一站起，又摔到了，母鹿由于腿受傷，一直躺在地上，它用嘴去拱小鹿，鼓勵它再站起來，反復(fù)幾次之后，小鹿終于站起來了。

艾里和媽媽在一旁都看呆了。

媽媽驚喜地告訴艾里：“是一只九角鹿！”媽媽讓艾里看小鹿頭頂上的幾個小白點，艾里用手摸了摸，高興地大叫起來：“太棒了！”

艾里想把小九角鹿的事告訴老師和同學(xué)們，他跑回學(xué)校，他沒想到老師和同學(xué)們正在通往學(xué)校的小路上等他，老師一下抱住艾里，說：“艾里，你應(yīng)該早告訴我們有關(guān)九角鹿的事，我們會和你一起來保護它們。”

上課時，老師又給同學(xué)們講起了美麗的九角鹿的神話故事……

一天，九角鹿正在河邊行走，忽然聽到有人急呼救命。水大浪急，只見那人就要被波濤吞沒。九角鹿毫不猶豫地跳入河中，迎著湍急的漩流，冒著生命的危險，終于把溺水的人救了出來。被救出的人叫調(diào)達，他連連叩頭悅：“我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我愿做你的奴仆使你不乏水草，不受傷害。

老師講完九角鹿的故事，深情地凝視著窗外的遠(yuǎn)山，輕輕地說：“美麗的九角鹿復(fù)活了，山林中又響起了動聽的鹿鳴聲……”

作者簡介

曾明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級作家。曾在新疆當(dāng)過8年知青。曾在北京魯迅學(xué)院上文學(xué)碩士研究生班，被北京市作家協(xié)會聘為合同制專業(yè)作家。在廣東省作協(xié)工作三年后，調(diào)入東莞市文學(xué)藝術(shù)院工作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