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名為自由的“出走”

【摘要】《富萍》是王安憶新世紀(jì)的第一篇長篇小說。作者以富萍為第一視角，講述富萍從農(nóng)村來到上海尋找李天華奶奶后的故事和思想上的變化，反映了外鄉(xiāng)人來到上海后的底層生活和以富萍為代表的女性群體追求自由和獨立意識的覺醒，同時也折射出上海這樣一個大都市的發(fā)展變遷。

【關(guān)鍵詞】王安憶? 富萍? 自由? 女性

一、王安憶筆下的女性形象“富萍”

《富萍》是王安憶新世紀(jì)的第一篇長篇小說，《富萍》和《長恨歌》一樣，都是作者藝術(shù)新境界的體現(xiàn)，自《富萍》創(chuàng)作以來，王安憶也隨之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探索過程中。王安憶在20世紀(jì)50年代時隨母親來到上海，開始了她在上海的生活，《富萍》就是她對自己在上海所經(jīng)歷生活的描摹，在這一副描摹畫中，記錄了老上海酸甜苦辣的回憶。

《富萍》描寫了大都市與農(nóng)村之間的壁壘，講述的是“文革”前人們來到上海定居所發(fā)生的故事，作者通過女主富萍的視角，描述外來上海人是如何聚集在這個城市的，寫下自己對上海普通百姓底層生活的感悟。王安憶以富萍的鄉(xiāng)村身份為代表，寫出了廣大農(nóng)村女性移居大城市后思想上發(fā)生的改變，講述女性生活環(huán)境改變后思想的解放以及對自由的崇尚和追求。

女主人公富萍，自幼失去了雙親，從小就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富萍的叔叔嬸嬸把她養(yǎng)大成人，給了她一個表面意義上的家，卻也給她內(nèi)心深處蒙上了無法揮去的關(guān)于家庭，關(guān)于負擔(dān)的陰影，富萍可以承擔(dān)，卻仍然有一種想要極力擺脫的本能。在收到未婚夫李天華奶奶的邀請后，富萍便只身一人從揚州的小鄉(xiāng)村來到了上海，和奶奶住在了一起。富萍給讀者的第一印象就是看似呆板，但內(nèi)心深處卻擁有自己的小小宇宙，外表是溫順柔弱的，內(nèi)心卻堅強剛毅，與其他農(nóng)村思想的人有很大的不同，富萍不會因為受人影響而左右自己的生活，相反她很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張。雖然富萍在上海的生活簡單又枯燥，看起來與上海的繁華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在與奶奶和舅媽的相處中，富萍漸漸感受到對未來的迷茫，與身邊奶奶和舅媽隔閡的加深讓她對指定婚姻產(chǎn)生了不滿情緒，也逐漸推動了富萍女性意識的覺醒。

二、人生的破繭之旅

在這部作品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富萍的人生經(jīng)歷了三個重要的階段，在她從揚州的農(nóng)村來到大都市上海，寄居李天華奶奶家時，她的思想開始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在叔叔嬸嬸家就總是表現(xiàn)出自己勤勞能干一面的富萍，自從來到上海之后就通過幫別人干活掙錢，這也讓富萍覺得她可以靠自己在上海活下去，產(chǎn)生了自己能夠選擇自己人生的想法，在這一階段中，富萍逐漸適應(yīng)了上海的生活。第二階段，富萍來到了舅媽家，這時的富萍已經(jīng)與仍然保有農(nóng)村思想的奶奶和未婚夫李天華漸行漸遠，而去到舅媽家里正好為富萍躲避與李天華的婚姻提供了機會。第三階段富萍去到了以糊紙盒為生的母子家中，這時的她不僅“背叛”了奶奶和李天華，還“背叛”了想要將侄子工人光明介紹給她的舅媽，最后她放棄了與李天華的婚姻，也拒絕了舅媽的說媒，與身患殘疾的男青年在一起了，并且將作為一名母親，正式開始她的上海生活。

在富萍在上海生活的這一過程中，經(jīng)歷了居住場所從淮海路到閘北旱橋下再到梅家橋的轉(zhuǎn)變。在我們看來，她居住場所檔次的變化是由高到低的，但她三次姻緣卻是從被動轉(zhuǎn)向了主動，正好與居所的轉(zhuǎn)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富萍發(fā)生轉(zhuǎn)變的這段時間里，她的獨立自主意識慢慢地蘇醒，行為上體現(xiàn)出的獨立意識也更加強烈，最終成為了王安憶筆下的自由女性代表之一。

王安憶花了全篇大量的筆幅去描寫富萍被家人做主的前兩次姻緣，而對富萍與殘疾青年的愛情敘述只花了寥寥幾個章節(jié)。在第一次姻緣中，富萍與奶奶的性格形成了對比，奶奶是典型的舊社會女性，沒有自己的獨立思想，對別人的想法看得太重，看不起低檔小區(qū)，做幫傭也是非高檔小區(qū)不做，認為自己在高檔小區(qū)做活，也能和有錢的雇主們成為一類人，但是卻要靠孫子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富萍與奶奶不同，她對在哪里干活，干的什么活都不以為然，甚至愿意無償幫助低檔小區(qū)的人做活，這也為后來富萍的“出走”埋下了伏筆。富萍拒絕了家人安排的兩次在外人眼里是金玉良緣的婚姻，選擇與殘疾的修理工共度余生，在富萍面前，漂亮聰明的呂鳳仙也顯得有些局促。富萍女性意識的覺醒為小說中她的三次“出走”奠定了基礎(chǔ)。

三、富萍的三次“出走”

富萍的第一次“出走”是在媒人送來彩禮后。富萍的命運是不幸的，父母早逝，她從小便跟隨叔叔嬸嬸一起生活，嬸嬸怕被人落下話柄，一直對富萍的終身大事頗為上心，中國的傳統(tǒng)一向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富萍自認為對叔嬸的做媒不好說什么，便一直對上門的人避而不見，直到李天華的出現(xiàn)，大家都說李天華如何好。后來媒人送了彩禮來，其中有一份盤纏，是李天華奶奶給的，說讓富萍去上海找她玩一趟，富萍決定出發(fā)去上海，便是她的第一次“出走”，也是富萍最重要的人生轉(zhuǎn)折點。

王安憶對富萍“相親”過程的描寫，看似簡短單一，實則別有用心。富萍心里很看重婚姻，希望通過婚姻改變自己的人生，卻對嬸嬸安排的做媒很是冷漠，暗示富萍對舊社會包辦婚姻的抵抗，直到李天華的出現(xiàn)，“那種扁扁的腳掌，巴得住泥和水的。她就曉得這不是一個吃力氣飯的人?！彼赃x擇李天華，是心底里覺著李天華是讀書人，和其他人不一樣。富萍也是不一樣的，她深深知道只有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出走上海是她嶄新人生的開端，也是女性追求自由解放思想的進步。

富萍的第二次“出走”是在被催促結(jié)婚后。富萍來到上海后，暫住在奶奶的東家家里，她漸漸開始發(fā)現(xiàn)這里與鄉(xiāng)村的不同，她開始融入上海的生活，與街坊鄰居熟悉起來，有了新的朋友。雖然富萍的反應(yīng)依舊冷漠，但旁人親切的關(guān)懷，充滿風(fēng)趣的人們和活潑充滿生機的同齡人使富萍喜歡上了這里的生活。但是奶奶希望她回去和李天華結(jié)婚，可是這時候的富萍早已不是當(dāng)時那個單純?nèi)绨准埖霓r(nóng)村小姑娘，她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一旦回去和李天華結(jié)婚曾經(jīng)的種種努力就會化為灰燼。這時的富萍思想早已發(fā)生轉(zhuǎn)變，對封建家長包辦婚姻的抵觸開始顯現(xiàn)出來，她渴望真正的愛情和自己做主的婚姻，開始了追求自由的道路，她想到了自己在上海的舅舅，于是便有了富萍的第二次“出走”。

《富萍》的人物情節(jié)看似單一，實則每個人之間都充滿關(guān)聯(lián)，互相之間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富萍的形象看似刻板呆滯，卻是無數(shù)女性的典型代表。在王安憶眼里，上海是女人組成的，一個富萍的背后是無數(shù)帶著滿腔希望，為了追求自由來到上海的女性，《富萍》講述的雖是底層人民的生活，字里行間卻無不透露出王安憶對底層百姓的憐憫和期盼。

自小失去雙親的富萍孤苦無依，她被逼無奈與叔叔嬸嬸一起生活，在應(yīng)該享有父母疼愛的年紀(jì)，卻找不到一個能說話的親人，她的童年是幾乎沒有歡樂可言的。富萍在十八歲未到就被嬸嬸急于推出家門而到處找人做媒，身邊沒有真正為她考慮的人，在這個年紀(jì)本來不懂情愛，卻匆匆訂下了婚約，在出走上海后好不容易體會到了生活的美好，卻被旁人的催婚無情打入冰窖。

富萍的第三次“出走”是在被舅媽逼迫后。在奶奶和嬸嬸的逼迫下，富萍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來到了上海的舅舅家。舅媽見到富萍很是歡喜，連忙將自己娘家侄子介紹給了她，本來充滿希望到來的富萍知道了自己舅媽的真正意圖后，又再一次被無情地推向?qū)擂蔚木车亍５悄棠痰募皶r到來化解了富萍的危機，將她帶回到自己的老東家，富萍卻發(fā)現(xiàn)奶奶和老東家待她早已不像從前那般熱切，心灰意冷的她決定第三次“出走”。

王安憶作品的特點就是充滿對弱小者的深切關(guān)懷，在王安憶的筆下富萍就是這樣一個讓人們所悲憫的弱者形象，也正是這樣的弱者形象，才能為大多數(shù)人感同身受。王安憶喜歡創(chuàng)造出弱小者，也善于給予他們重生的希望，這不僅僅是富萍的希望，而是千萬個為了追求自由而付出的女性的希望。在王安憶筆下的富萍，雖然在追求自由的路上歷經(jīng)坎坷，但終究能收獲自己的幸福。

富萍在“出走”到舅舅家的日子里，出門閑逛的時候偶然在“梅家橋”遇見了曾經(jīng)給她讓座的母子，當(dāng)年拄著拐杖的小男孩已經(jīng)變成了一名修理工，雖然母子生活并不富足，但在之后朝夕相處中所流露出的踏實穩(wěn)重打動了富萍，富萍覺得自己找到了歸屬。

四、俯瞰世俗生活中的女性生活畫卷

富萍對人生的見解，也體現(xiàn)出了作者王安憶對女性思想解放的簇擁。在描寫富萍前兩次姻緣時，王安憶寫出了富萍與周圍環(huán)境的格格不入，與奶奶和舅媽的經(jīng)常性爭吵，也對讀者們透露出富萍對寄人籬下生活的不滿和謹(jǐn)慎。富萍是一個堅強和固執(zhí)的人，對于別人對她或善意或調(diào)侃的幫助，在她眼里多少有些施舍的意味在，富萍對于她眼中的施舍向來都是拒絕的。在與周圍人的相處中，富萍逐漸感受到想要在上海立足的不易和世態(tài)的炎涼。但當(dāng)她來到梅家橋后，感受到了善意的溫暖和同為上海社會底層的惺惺相惜，富萍在修理工身上感受到了愛情，在她眼里梅家橋的生活才是她向往的，她和修理工互相依賴、互尊互愛，這讓富萍心中的長久以來積攢的傷痛得以撫平。

王安憶的筆風(fēng)展露出一種溫暖的生活氣息，她用平實樸素的語言來敘述故事，對生活場景的描寫可謂大動筆墨，小說中的風(fēng)土人情，已然成為了作品的主體，與主角的際遇密不可分。她的奇特之處就在于能將生活中的某一件平凡小事描繪地讓人頗有興致，人物像活人被關(guān)在密封的小小微縮景觀里，你看他們生動無比，纖毫必現(xiàn)，讓時代潮流下的平凡的人物也能閃熠著自己的光輝。王安憶塑造了富萍這一人物形象，通過講述富萍的故事，向世人展示了女性對婚姻自主選擇的主題，她也對富萍獨立自主女性形象的塑造花了不少的心思，對富萍自主選擇婚姻道路的故事描寫讓人眼前一亮，這一主題不僅是對當(dāng)今社會物化女性的反對，也是對自由女性的歌頌和贊美，富萍的三次“出走”，讓人感受到的是生活的意義和人生的真諦。

富萍生活在每一個年代，而不單單是作者筆下的舊上海，雖然富萍的故事到這里結(jié)束了，但是和富萍一樣，孤苦無依來到上海尋找自由和歸屬的女人們，卻依然在苦苦掙扎，努力地爬出淤泥，走向曙光。富萍，“浮萍”?！啊悍航瓭h萍，飄蕩永無根。在王安憶的這部小說中‘浮萍的意象并無貶義，它只是喻示了一種漂泊的生存狀態(tài)，一種無根無定的無奈而又蒼涼的命運?！蓖醢矐涃x予了它頑強的生命力，使富萍生動鮮明的形象躍然紙上，她為追求自由的女性們所斗爭，她成功了，給予其他依然身陷泥潭的人們力量?！案∑肌倍颊业搅藲w宿，女性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還會走太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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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熊子意（1997.08-），女，漢族，江西豐城人，學(xué)士學(xué)位，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