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青山不放松

梅一梵

軀干發(fā)達，竹節(jié)突凸，根須繁茂，好一叢頑強茁壯的竹子一看那小小的竹葉如刀劍，如魚尾，如飛雁，相互交錯;疏密有致的竹叢中，幾只羽態(tài)豐滿的蘆花雞正在覓食;披著蓑衣的竹筍，正把那嫩肥的身姿，往外探索;一陣風起，寒寒宰翠的竹葉歡欣鼓舞;似有嘩嘩嘩的溪水聲，喔喔喔的公雞打鳴聲，從竹林那邊歡快地流淌而來;裊裊炊煙，從竹林深處的農(nóng)家小院升起，漫過溪河上的小木橋，從我的頭頂飄散而去……然而，當我想走進竹林，采集那枚胖胖的竹筍，時光卻戛然而止。

原來，這是一幅畫，一幅散發(fā)清新的泥土芬芳，有田園氣息的畫……

這是大地的色彩，大地的腔調(diào)，大地的飛歌。

這是著名畫家徐家云先生的《竹林清韻》。無獨有偶，《竹海滄?！分?，竹子的軀干同樣粗壯發(fā)達，突凸的竹節(jié)同樣堅實圓鈍，底部的根須同樣茂盛繁復，小小的葉子同樣如刀劍、如魚尾、如飛雁，相互交錯。然而與《竹林清韻》不同的是，它表現(xiàn)的是一簇簇、一叢叢、一壟壟抱團的力量;是繁榮、繁茂、繁盛的林間景象;是重重疊疊、欣欣向榮、眾志成城的韻道。

且見這竹子，由低至高，由近到遠，由內(nèi)而外，虛虛實實;避讓開合、閃展騰挪，像蓄勢待發(fā)的兵陣，像張弓拉弦的箭鏃，像按捺不住的風暴，直戳戳，魚貫般向上迸發(fā)。每一叢根須都往上拱，每一節(jié)骨頭都鉚足力氣，每一根竹子都斬斷退路，張開大嘴，颶風般望天呼號，瀑布般向天飛射。風吹不動，雨打不亂，雪壓不垮，踉踉蹌蹌，跌跌宕宕，渾厚而遒勁，樸拙而蒼古。

它展現(xiàn)的速度與張力，疾風狂草般，形骸放浪。

這樣的竹，是鐵竹，是弩箭。

《竹園幽趣》，又一幅別樣景致的竹——勢如破竹的竹、突飛猛進的竹、旁逸斜出的竹、參差不齊的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一棵棵爭先恐后地張開大嘴，像拉纖的船工，頂烈日，抗酷暑，吼著深褐色、淺褐色的曲調(diào)，嗨嚎嗨嚎跋涉前進，繪出黃土地的色彩，迸發(fā)銅的聲音與力量。竹林中，一只、兩只、三只體格健美的蘆花雞，抖動著云朵般蓬松的羽毛，嘰嘰咕咕悠閑地散著步，有的把頭翻卷到背部，嘴巴插進翅膀打盹兒;有的左薅薅，右薅薅，扒開地，上的腐葉覓食;有的嘴里銜著掙扎的小蟲子，興奮地從竹林里跑出來，放在地，上，咕咕咕呼喚著它的伙伴。

竹子在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有著非凡的含義，它是中國美德的物質載體，是君子的象征。

它四季常青，喻示青春永駐、生命頑強;它軀健心空，是虛懷若谷的品格象征;竹枝彎而不折，是剛柔并濟、頑強柔韌的哲學智慧;生而有節(jié)、竹節(jié)畢露，隱喻高風亮節(jié);而它的挺拔灑脫、正直清高、秀雅俊逸也正是中國文人的志向、心境和情懷的真實寫照。唐代詩人李白用“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形容竹子的清新幽逸;杜甫的“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說的是雨后的竹子秀潔清香;宋之問的“青溪綠潭潭水側，修竹嬋娟同一色”是指水邊的竹子，如溪潭般明媚瀲滟;而《詩經(jīng)》中“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是講河邊竹子的美麗婀娜，這些都是形容竹子的百態(tài)之美。然而，在徐家云先生的畫作中，我看見了非同尋常的竹子，看見了清代畫家詩人鄭板橋在《竹石》中所說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竹子，從這樣的竹子身，上，我感受到強韌的生命力和不畏狂風的高節(jié)傲骨。

在徐家云先生的筆下，竹子短而壯，渾而挺。墨不多，卻特立獨行;色不多，卻磅礴陡峭。這些畫，寫的是竹，是意，亦是人，是作者身上剛正不阿、百折不屈的性格，是一個人高風亮節(jié)的秉性和中華民族與生俱來的錚錚傲骨。從這些竹的精神、竹的世界里，我看見了畫者深厚的文學素養(yǎng)和嚴謹扎實的繪畫功底。

你看那竹子的長短粗細、高低胖瘦的有序排列，你看那情景的左逢右迎、外呼里應、聚散開合，處處見筆力，刀刀見真功。他用深褐、淺褐的色系，渲染大地的色彩;用繁復、繁綴、煩瑣的筆觸，表現(xiàn)繁榮昌盛的景象;用復加、垛疊、簇擁的手法，表現(xiàn)繁榮昌盛、蒸蒸日上的時代;用竹林中閑散恬適的蘆花雞，表現(xiàn)濃郁的鄉(xiāng)愁、鄉(xiāng)情、鄉(xiāng)音。

說起鄉(xiāng)愁，在他的另一幅作品《故園飛歌》中，我看到一只黑羽紅冠的公雞，咯嗒嗒尖叫著，從一簇靠墻而立、披著赤紅霞光的玉米秸稈頂端飛撲下來，頭冠前沖，展翅飛起，像是剛剛騰空，又像要穩(wěn)穩(wěn)落地;像是要飛往另一個村莊，又像是剛從另一個村莊飛到這里。

這是如火如荼的故園，如饑似渴的故園，如癡如醉的故園，是我們熱淚盈眶的，回不去的故園……這是徐家云先生寧靜孤高、風流綽約，千磨萬擊后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另一種生命姿態(tài)。

徐家云簡介：

徐家云，男，貴州省安順市平壩人，結業(yè)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花鳥畫高級研修班，貴州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水墨之韻畫院、黔中書畫院特聘畫家，安順中山書畫院平壩片區(qū)負責人，平壩區(qū)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美術作品刊登在《中國書畫報》《貴州美術》《貴州都市報》《黔中早報》等專業(yè)報紙雜志上，并入選2004年“貴州省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五十五年暨第十屆全國美展選拔展”、2007年“貴州版畫藝術大展”、2008年“貴州省第四屆青年美術作品展覽暨全國第三屆青年美術作品展覽選拔展”等，作品《竹林清韻》獲2015年第八屆全國著名花鳥畫家作品展銅獎。2016年，由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徐家云寫生作品集》。2017年，作品《花前月下》入選“丁酉大吉——全國名家百幅畫雞佳作迎新春作品展”。2018年，作品《竹韻》在“貴州省第四屆美術專業(yè)比賽”中獲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