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意承 李玉君
摘 要:1983年在遼寧省凌源市出土的遼代《張建立墓志》,先后有專文考釋,但仍存在一些疑問和需做訂補之處。通過對墓志再考,理清遼代建置第一個頭下州的更精確的時間,以及張建立入遼的時間;對志主父子所任西南路都提轄使一事再做些討論。
關鍵詞:張建立墓志;榆州;平州之陷;西南路
中圖分類號:K877.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20)06-0007-05
《張建立墓志》于1983年在遼寧省凌源市宋杖子鄉(xiāng)二十里堡北山出土,現(xiàn)藏凌源市博物館。志文最早于1989年由田立坤、馮文學《張公墓志跋》[1](以下簡稱《墓志跋》)發(fā)布,并做了初步考釋。1997年,有朱子方《遼〈張建立墓志〉讀后記》[2](以下簡稱《讀后記》)進一步做了研究。讀后覺得兩文中存在幾個問題仍有必要進一步討論。草擬小文以求教方家。
一、張建立入遼與榆州、平州相關史事
據(jù)志記載,“□□□□弒主北聞?chuàng)P威居家,奈邊境多虞,因滋向化。身浴沐先皇眷澤,徧歷諸難后,任榆州刺史、兼番漢都提轄使?!睋?jù)此文意,張建立是在“弒主北聞”后入遼,到了遼朝又“徧歷諸難”,后任榆州刺史。志文并未記載張建立入遼與任職的具體時間與經(jīng)過,從相關史書記載,我們可以梳理一下大體的時間段。
關于榆州的建置時間《遼史·地理志三》載:榆州“太宗南征,橫帳解里以所俘鎮(zhèn)州民置州。開泰中沒入,屬中京?!盵3]故張建立所任頭下榆州刺史的時間應在太宗南征之后。榆州初為頭下州,后為行政州。有關榆州建置,劉浦江先生認為榆州是契丹最早建立的頭下州,建置時間是在天顯初年。他談到張建立“于太宗天顯五年(930)卒于任上。故榆州之賜額建州,應該是天顯初年的事情?!盵4]通過墓志文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不過,可以再根據(jù)史籍和志文記載,將其建置時間再精確些,同時再考察榆州建置與張建立所籍平州的相關史事。
(一)榆州建置小考
墓志當中提供了一個準確的時間節(jié)點,“天顯五年十月十六日”,可以確定榆州在此之前已建立。再看《遼史·地理志》稱太宗南征后,以橫帳解里俘虜?shù)逆?zhèn)州民戶置榆州,但這個時間比較模糊。《讀后記》則留意到了“弒主北聞”這類說法,將建置時間大大往前,直接否定了《遼史》的記載,論稱“橫帳解里隨剌葛南征,以所俘鎮(zhèn)州民在此建頭下軍州,是為榆州建州之始。解里因參加剌葛等叛亂被殺,榆州遂收歸國有。在神冊元年,太祖即帝位,‘百僚進秩,在大賞群臣的時候,乃任命張建立為榆州刺史。由此可以證明《遼史·地理志》榆州‘開泰中沒入之說是不可信的?!盵5]這種說法似有誤解。為厘清榆州相關問題,我們可以從以下三個細節(jié)入手。
首先,這位因參與叛亂而被殺的“解里”未曾隨剌葛或太宗南征。此處的剌葛南征事當指太祖六年(912)秋七月“命弟剌葛分兵攻平州……冬十月戊寅,剌葛破平州”[6]。這次南征從未提到解里。太宗南征則發(fā)生于天贊初年(922)[7],而此“解里”被處死又是在太祖八年(914)[8]。這樣一位八年前的逝者又怎會隨其南征,并順便建立一個頭下州呢?很明顯,跟隨太宗南征后建立榆州的“橫帳解里”并非是參與“諸弟之亂”的“解里”。余蔚教授也曾有過疑問,認為“解里”應另有其人,只是其究竟是誰已不得而知了[9]。在這樣的思路下我們可以再考察一下解里這個關鍵性人物。
據(jù)鄧廣銘先生考證,剌葛有一子名“解里”[10],若是如此那的確可能隨其父南征。劉浦江先生曾據(jù)以認為此解里正是建置榆州者,張建立便是“在太祖時被解里俘掠入遼的,后來遂以解里家奴的身份擔任其頭下州榆州刺史”[11]。檢《遼史》當中記載剌葛有兩子:一是《遼史·皇子表》剌葛條下記“子賽保。即三父房之季父”[12]?譹?訛;二是列傳所記耶律拔里得[13]。鄧廣銘先生認為此耶律拔里得就是“解里”,還另有一“麻答”名。其論稱《遼史》載“耶律拔里得,字孩鄰”的“孩鄰”即“解里”,意即翻譯的差異。此說當下已較難成立,今核有關契丹父連子名制的研究[14]可以發(fā)現(xiàn),列傳所記之“孩鄰”較“解里”多一屬格后綴[n]或[in],具備父子聯(lián)名的典型特征。如此看來,“解里”倒更可能是拔里得之子,即拔里得得子后,其子契丹語小名取“解里”,再連子名為“孩鄰·拔里得”。
其實,再檢《遼史》可發(fā)現(xiàn)“解里”之名出現(xiàn)有十余次:有太祖七年被射鬼箭處死的解里[15];有參與“諸弟之亂”被絞殺的解里;有突呂不部人耶律解里列傳[16];有圣宗時的渤海撻馬解里[17]等等。新舊《五代史》亦有,如:阿保機遣后梁之使者解里[18];番將解里[19];不明身份的皇太子解里[20];上文提到有傳的耶律解里[21]等。這些“解里”時間跨度大,事跡復雜,顯然不是同一個人??梢娺@是一個契丹人常用的名字,在沒有其他相關信息的情況下較難斷定這個“橫帳解里”為《遼史》中所記的某個“解里”。也有可能此“橫帳解里”實非《遼史·地理志》之外述及的任何一個“解里”。正是此人隨太宗南征后建置榆州,卻沒有留下更多記述。與此類似,遼代墓志中還有一位“解里”具體事跡亦不明,見《韓德昌墓志》:“夫人蘭陵蕭氏,先公而逝。有子二人:郭三、解里·阿缽”[22]。
其次,這位“橫帳解里”以所俘鎮(zhèn)州民建榆州的時間,應在太宗諸次南征之后。南征的起始點為天贊元年(922)十一月壬寅“命皇子堯骨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略地薊北?!盵23]到天贊二年(923)春正月丙申,“大元帥堯骨克平州,獲刺史趙思溫、裨將張崇?!?,以平州為盧龍軍,置節(jié)度使?!盵24]此戰(zhàn)順利將平州攻下,并繼而將平州納入遼朝管理。若據(jù)《遼史·地理志》,則榆州建置最早于此戰(zhàn)后,與剌葛南征無關。
再次,鎮(zhèn)州民的流入時間也與榆州建置有關?!皺M帳解里以所俘鎮(zhèn)州民置州”意指鎮(zhèn)州在被攻擊后或某次被攻破后,其民被擄入遼?!哆|史·太祖紀下》記載:天贊二年(923)閏月庚辰“堯骨抵鎮(zhèn)州。壬午,拔曲陽。丙戌,下北平?!逶挛煳?,堯骨師還。癸亥,大饗軍士,賞賚有差。”[25]及《遼史·太宗紀上》載:天贊二年“下平州,獲趙思溫、張崇?;仄萍C山胡遜奚,諸部奚降。復以兵掠鎮(zhèn)、定,所至皆堅壁不敢戰(zhàn)?!盵26]故榆州之鎮(zhèn)州民當來源于此次鎮(zhèn)州被掠事,其建置也極可能于此時。另有一條材料可佐證,《遼史·地理志四》“平州”條載:“太祖天贊二年取之,以定州俘戶錯置其地。”[27]此處定州俘戶之來源,自然是天贊二年太宗南征時“以兵掠鎮(zhèn)、定”所得。故鎮(zhèn)州也當掠得其民,也就與《遼史·地理志》“榆州”條所記內(nèi)容相合。另,南征前幾年,李存勖曾圍鎮(zhèn)州,定州王處直向其求援,時阿保機南下諸役未達鎮(zhèn)州與定州[28],故此事與“所俘鎮(zhèn)州民置州”及“定州俘戶錯置其地”等事自然無涉。
總之,榆州建置的時間應在天贊二年(923)太宗攻下平州繼而略地鎮(zhèn)、定,并于五月北還之后,故張建立擔任榆州刺史的時間只能在此之后。再據(jù)墓志所述,遼代的第一個頭下州榆州當建立于天贊二年五月至天顯初年之間。
(二)平州攻防史事小考
張建立入遼的時間我們還可以從平州攻防的歷史來考察。
據(jù)史籍記載,平州并不止一次被契丹攻下。史有明載契丹首次攻下平州,可見于《資治通鑒》。在乾化元年八月(911)甲子,“(劉)守光繼皇帝位,國號大燕,改元應天。以梁使王瞳為左相,盧龍判官齊涉為右相,史彥羣為御史大夫。受冊之日,契丹陷平州,燕人驚擾?!盵29]《舊五代史》亦有載[30]。而上文提到的剌葛南征事,當是平州第二次被契丹攻破,可見于《遼史》太祖六年(912)“剌葛破平州”之記載。當時未將之占領,剌葛在攻下平州后,“還,復與迭剌、寅底石、安端等反?!盵31]
這兩次攻陷平州后,契丹并未將其納入統(tǒng)治中,城破后又被劉氏收回控制。直到天贊元年(922)太宗南征,契丹第三次攻下了平州?!哆|史》載天贊元年(922)十一月壬寅,太祖耶律阿保機“命皇子堯骨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略地薊北。二年春正月丙申,大元帥堯骨克平州,獲刺史趙思溫、裨將張崇。二月,如平州。甲子,以平州為盧龍軍,置節(jié)度使。”[32]如前文所述,這便是太宗南征之始的戰(zhàn)績,此時顯然已將平州實際控制。
然而,新舊《五代史》均未提到這次南征,而是記載了稍晚一些的另一場南征行動。據(jù)《舊五代史·外國列傳第一》記載:后唐明宗天成三年(928),“德光偽改為天顯元年。是歲,定州王都作亂,求援于契丹,德光遂陷平州,遣禿餒以騎五千援都于中山,招討使王晏球破之于曲陽,禿餒走保賊城?!盵33]《新五代史·四夷附錄第一》也載“德光立三年,改元曰天顯……定州王都反,唐遣王晏球討之?!盵34]及《新五代史·唐本紀第六》載:(后唐明宗天成)三年春正月丁巳,“契丹陷平州。”[35]兩書都提到了“王都之亂”時契丹攻陷平州。案,前面兩條史料記載時間有誤,此事發(fā)生于天顯三年(928),此時距《遼史》記天贊二年攻下平州,并以平州為盧龍軍置節(jié)度使已有五六年了。而《遼史》記此王都之亂事與新舊《五代史》記載同,卻未提攻陷平州之事。再案《資治通鑒》亦載后唐明宗天成三年(928)春正月“契丹陷平州?!盵36]可見,天顯三年這次攻陷平州之事《遼史》未載,而平州也當在天贊二年之后某時脫離過遼朝控制。
《遼史·太祖紀下》載:天顯元年(926)秋七月 “盧龍行軍司馬張崇叛,奔唐?!?,盧龍軍節(jié)度使盧國用叛,奔于唐?!盵37]及《舊五代史·盧文進傳》記載:“盧文進,字國用,范陽人也?!懊髯诩次恢髂辏ㄌ祜@二年,927),文進自平州率所部十余萬眾來奔?!盵38]可見,張崇?譺?訛與盧國用兩員平州大將南奔后,平州當隨之被后唐收回,故才有了新舊《五代史》與《資治通鑒》契丹再度攻陷平州的記載。
以上對遼初平州攻防史事做了梳理。遼攻陷平州應有四次,分別發(fā)生在太祖五年(911),太祖六年(912),天贊二年(923)與天顯三年(928)。那么我們回到張建立入遼時間,最可能的是天贊二年太宗南征擄入,此次有多位官員被擄入的記載。再看志文中的“徧歷諸難”所指,則不太可能是“諸弟之亂”這場與其無直接關聯(lián)的契丹內(nèi)部紛爭,而當是被太宗擄后的未知之事,且“身浴沐先皇眷澤”正指他被擄而“徧歷諸難”后任榆州刺史事等“眷澤”。至于志文所稱的“因滋向化”,或許是被俘后仕遼的美化之辭而已。
二、志文中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相關問題
志文首題張建立“銀青崇祿大夫、檢校尚書右仆射、行榆州諸軍事、榆州刺史、兼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國”。志文中載張建立曾任“榆州刺史、兼番漢都提轄使”。其子彥英任“榆、惠二州刺史、知榷場事、兼兵馬都監(jiān)?!酢跞挝髂下范继彷犑?、充乣使、銀青崇祿大夫、檢校司徒。”
《墓志跋》與《讀后記》討論張建立官職時均引志文首題“榆州刺史兼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又認為其子彥英作“西南路都提轄使”是省略了父職中“番漢”二字,意即榆州是歸屬某西南路機構轄理。《讀后記》中談到“因榆州屬西南路招討司,故此官稱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而西南路招討司設置于神冊元年,因此推定張建立任榆州刺史兼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皆在這一年?!盵39]此說值得再討論。
首先,讓我們關注“提轄使”。根據(jù)墓志文中記載,張建立曾經(jīng)任榆州刺史、兼番漢都提轄使。此兩使職為同時,即張任榆州刺史時,兼任番漢都提轄使?!凹妗弊终f明在榆州境內(nèi)有特殊的民戶,即張所任的番漢都提轄使就是榆州當?shù)毓芾砻駪糁?。這也與契丹在各地設提轄司管理宮衛(wèi)戶的史實相符[40]。不過此提轄司,并未在任何一個斡魯朵或機構中有記錄。但是,從張建立后代職任中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其子張彥英曾任“榆、惠二州刺史、知榷塲事、兼兵馬都監(jiān)?!酢跞挝髂下范继彷犑埂⒊鋪`使”。描述從“兼”變“任”,說明這個提轄司駐地發(fā)生了變動。此后,張的后代幾乎世襲榆州刺史,卻再未有“提轄使”之任[41],故其很可能已改隸、改名或撤銷。這種情況《遼史》中也有例子,黑水河提轄司便為典型。?譻?訛
其次,是西南路的問題。案《讀后記》提到的西南路招討司于“太祖神冊元年(916)置”[42],其治所在豐州[43,44,45],即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白塔機場附近[46],榆州則位于今凌源市凌源鄉(xiāng)十八里堡村[47],兩地相去甚遠,應不存在管轄關系。
關于西南路招討司轄區(qū),曾有學者論及“從會同到遼景宗保寧中……當時的招討使,乃是陰山以南,包括整個西京道轄區(qū)在內(nèi)的遼西南地區(qū)的軍政首腦?!盵48]意即當時招討司在軍事上所轄大致以陰山以南與后來的西京道轄區(qū)及周邊為主,這與《遼史》所記基本相同,不至遠達到榆州。后又有學者對其轄區(qū)范圍做了考證,認為西南路招討司實際管理區(qū)域極大,并沒有僅僅局限于后來西京地區(qū)的一部分,“西南面招討司的轄境范圍,在東北方已達黑山以北,即大興安嶺南側?!盵49]依據(jù)是《遼史·營衛(wèi)志》所記西南路所轄黑山北諸部族的內(nèi)容,認為“黑山北”指今大興安嶺南側地區(qū)。后又有文章駁此觀點,其中列舉多條史料論證“黑山北”非指今大興安嶺附近,中國歷史上有多個“黑山”地名,接著談到“涅刺等部所戍的‘黑山北,當即指今包頭市西北部的黑山。這里距西南面招討司的治所豐州城僅數(shù)百里,涅刺等部族軍又是與鄉(xiāng)兵一起負責遼西南地區(qū)的防務的。因此從情理上講,戍守‘黑山北的部族軍,應該在今包頭市北部一帶地區(qū),而不應該在今大興安嶺南側?!盵50]認為此“黑山”從魏晉至隋唐始終沿用,而遼多襲唐舊,故其論仍回到《遼史》所載的大致區(qū)域。
綜上諸位學者的觀點,西南路招討司轄境都不會到達榆州等地。那張建立與其子張彥英所任的“西南路番漢都提轄使”“西南路都提轄使”是怎么回事呢?
筆者認為不排除當時有“西南路(或面)提轄司”之類的機構存在。其平時轄理人戶,并處理糾紛、整頓軍伍等,戰(zhàn)時則出兵丁。由于是作為管理民戶為主的機構,其管理區(qū)域也可以比上述學者認為的西南路招討司轄境更大。這有相關的記載可以佐證,《遼史·圣宗紀四》記載:統(tǒng)和八年(990)秋七月“詔東京路諸宮分提轄司,分置定霸、保和、宣化三縣,白川州置洪理,儀坤州置廣義,遼西州置長慶,乾州置安德各一縣?!盵51]這里提到的“定霸、保和、宣化三縣”與“儀坤州”均為上京道所轄[52],卻由東京路諸提轄司轄理,且唯置縣未徙民。林鵠在其文章中談到“東京路提轄司所轄民戶遠及上京地區(qū),甚可怪也!筆者以為,這恰可作為提轄司系因人戶不足所置的旁證。既然人戶不足,當然不可能一地置一提轄司,每一提轄司管轄地域當頗為廣大,因此置于東京路之提轄司所屬之民戶可及上京地區(qū)?!盵53]在遼初期,榆州周邊幾乎沒有能與之比肩的大州,卻有大量寨、城、縣等以所俘漢民置,人戶分散、密度小,故在這一地區(qū)設置一個大范圍的管理機構并非不可理解。
那么,這個機構應是獨立存在,還是由主管軍政的西南路招討司所管呢?
由于《遼史》所載均為西京道成立以后的招討司轄域[54],初期或存變動。神冊元年太祖西征,但當時并未將豐州完全控制,后來又再度西略天德軍(豐州設軍)等地[55]。何天明分析“從后來遼軍再度出兵豐州看,這一年耶律阿保機并未占領天德軍,豐州仍然在后唐的手中。因此,可以肯定,這一年十一月耶律阿保機所‘置西南面招討司的治所,不在豐州天德軍。具體在什么地方?根據(jù)耶律阿保機改武州、媯州為歸化州、可汗州,緊接著便設置這一機構分析,西南面招討司的治所可能在這兩州境內(nèi)?!盵56]然而,從遼代地圖中可以發(fā)現(xiàn),諸州仍相距頗遠。更的是西南路招討司與提轄司的工作有差異,層次也不同??偟膩碚f,此“西南路提轄司”由西南路招討司主管的可能性雖有但不大。
事實上,如果將西南路(或面)這一概念,僅僅附會于“西南路招討司”未免有些絕對。西南路(或面)表達的是一個區(qū)域概念,李桂芝先生曾在討論提轄司時,提到張所在之“西南路”,認為“時燕云十六州尚未割屬,遼朝的西南路應指榆州一帶?!盵57]已經(jīng)很清楚地說明了榆州的大致方位。
此外,張建立子張彥英“曾任榆、惠二州刺史、知榷場事、兼兵馬都監(jiān)”。即張彥英亦曾任榆州刺史,還任過惠州刺史,又任過榷場主官?!蹲x后記》認為此榷場可能在榆州。因為志文沒有做交代,我們無法判定其所任是哪個地區(qū)的榷場。張彥英還曾“知榷場事、兼兵馬都監(jiān)”,可能在管理榷場的同時,還處置相關軍事事務。雖然墓志羅列具文,未談任職時段,但這些職任顯然均不超出榆州與周邊的地區(qū)。再如上文所談,張彥英所“任”非“兼”的這個“西南路提轄司”駐地當已變動。故張彥英當是離開了家鄉(xiāng)榆州(赴榷場任職時可能已經(jīng)離開),任西南路都提轄使,管理那一地區(qū)的人戶,并依例充乣使,管理屬地的游牧民族。
注 釋:
遼史·太祖紀下.記“賽保里”.
張崇與張希崇或為同一人,參見羅繼祖.遼史??庇?趙鐵寒.宋遼金元四史資料叢刊[M].臺灣:文海出版社,1971.278;遼史(卷2)太祖紀下(??庇浀谒臈l)[M].北京:商務印書館,27;舊五代史·張希崇傳.敘其在盧文進南奔后繼任平州節(jié)度使,此后再領二萬余眾南奔,任汝州防御使,終死于南朝.新五代史與通鑒也有相似記載,均認為平州在盧文進南奔后繼續(xù)被契丹控制了一段時間.
遼史·百官志二.“北面邊防官”條下有載“黑水河提轄司”.以及地理志三.“黔州”條載有“太祖平渤海,以所俘戶居之,隸黑水河提轄司.安帝置州,析宜、霸二州漢戶益之.初隸永興宮,更隸中京,后置府.”其隸屬于轄域尚不明晰,也沒有任何史料再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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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