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悠悠

劇中人物：

邱瑩瑩：中國貧窮善良、吃苦耐勞、持家教子、仁愛大義婦女的代表。有思想，有態(tài)度，見多識廣，頭腦靈活，一生歷經(jīng)磨難，也大富大貴，但仍能保持安貧樂道，憂國憂民，追求家和民安。在當(dāng)?shù)匾浴耙荒棠坛鰞蓚€總理”傳為佳話，被后世頌揚。

靳云鵬：邱瑩瑩長子，外號靳斜子，從小吃苦受難，在民國亂世的風(fēng)云變幻中成長為英雄，三次組閣任民國總理，集大軍閥、大資本家于一身，是一位從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走上世人矚目的政商大鱷的勵志型人物。

潘 復(fù)：邱瑩瑩乳子，生于官宦世家，紈绔子弟，曾受靳母精心哺養(yǎng)，學(xué)業(yè)有成，深通識務(wù)，參加過進步黨，為家鄉(xiāng)做過善事，混跡于政界，左右逢源，曾任北洋政府末任總理。

靳云鶚：邱瑩瑩次子，直系北洋軍閥將領(lǐng)，曾任吳佩孚的副司令。

袁世凱：北洋軍閥，曾任山東巡撫、直隸總督、軍機大臣，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

張秀才：舊社會貧苦人群中有文化、有正義感、有同情心人的代表。

潘大人：潘復(fù)之父，濟寧旺族，曾任河南州官。

孫公子：狀元之后，富家子弟。孫家當(dāng)時富甲一方，名噪濟寧。

劉 三：濟寧周圍土匪頭子。

熊縣長：清末民初濟寧縣縣長。

曹 錕：直系軍閥首領(lǐng)。

孫傳芳：直系軍閥司令。

王占元：地方軍閥頭子。

乞丐、二當(dāng)家、總管、管家、佃戶、副官、丫環(huán)、秘書、潘復(fù)妻女。

商販、盜賊、家丁、隨從、士兵等若干人。

時代背景：清末民初的舊中國處在社會大變革、大動蕩的年代，廣大勞苦大眾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改變命運的出路就是當(dāng)兵打仗，依靠武力攫取政治權(quán)力，登上政治舞臺。靳氏母子復(fù)雜多變的人生經(jīng)歷，彰顯了亂世風(fēng)云變幻和人性的丑惡良善，上演了一幕人生悲喜劇。

故事發(fā)生地：濟寧州。

序 幕

【晨鐘報曉，煙霧蒙蒙，寒冬時節(jié)。古運河畔，太白樓前，店鋪琳瑯，攤棚擁擠。

【在低沉憂戚如河水悠悠流淌的音樂聲中，二胡獨奏，像一朵朵浪花濺起，不絕如縷。

幕后合唱：

運河流水千古流，

流到濟寧古渡頭。

青山隱隱水悠悠，

流不盡人間幾多愁。

第一場 賣攤供學(xué)

【古運河岸邊一個攤棚林立的小吃街旁。

【賣糝湯的小販喊叫：糝湯——油餅——

【賣辣湯的小販喊叫：油條——辣湯——

【賣煎包的小販喊叫：剛出鍋的熱包子——

【一乞丐打竹板唱：濟寧州，太白樓，城里城外買賣稠;出了南門往東望，除了吃喝不上當(dāng)。

【邱瑩瑩身系圍裙，手拿抹布，站在攤前招攬生意。靳云鵬一手抱著三弟，一手領(lǐng)著二弟立在一旁。

邱瑩瑩：（有氣無力地）煎餅果子——綠豆丸子湯——加湯不要錢——

（唱）晨昏昏，霧茫茫，

邱氏女腮邊淚兩行。

丈夫他一命嗚呼撒手去，

俺舉家老小好悲傷。

（白）我那苦命的夫呀——

靳云鵬：（帶弟弟一起哭喊）爹爹——

邱瑩瑩：（唱）你過夠現(xiàn)今苦社會，

俺失去一面擋風(fēng)的墻;

你撇下養(yǎng)家糊口的老店鋪，

俺經(jīng)營還有啥指望;

你臨終言要讓三個孩子有出息，

這擔(dān)子重重壓在俺肩上;

你托夢語社會要有大動蕩，

俺定當(dāng)含辛茹苦意志堅，

直起腰桿挺胸膛，

盼望著苦盡甘來夢一場。

賣辣湯的：我說靳家的，你丈夫一死就又開張，你這是招攬顧客還是叫喪？

邱瑩瑩：養(yǎng)家糊口，多多擔(dān)待。

賣糝湯的：他嬸子，俗話說，開店容易守店難，你這孤兒寡母，都窮到這個份上了，別在這兒混日子了，還是另尋出路吧。

邱瑩瑩：老哥哥，我有三個兒子，不窮。

賣煎包的：你瞧你那三個兒子，一個鼻歪眼斜，一個尖嘴猴腮，將來能有啥出息。

【靳云鵬欲舉拳上前，被邱制止。

邱瑩瑩：窮不生根，富無天生，俺就認(rèn)定一勤天下無難事。

賣辣湯的：做生意不懂行，好比瞎子撞南墻。你看我老光棍一個，不如你把攤子交給我，我們兩家合成一家過，彼此有個照應(yīng)，你是答應(yīng)還是答應(yīng)還是答應(yīng)?。?/p>

邱瑩瑩：撒泡尿自己照照去。真是同行是冤家，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賣煎包的：眉毛上的汗水，眉毛下的淚水，你總得選一樣。

邱瑩瑩：各位鄉(xiāng)鄰，留條生路給別人，留條財路給自己，還請各位開恩，給俺們一家老小一條活路吧。

【張秀才身背書褡子上。

張秀才：（喊）買書賣書，代寫文書;

測字算卦，起名教書。

（白）掌柜的，來碗綠豆丸子湯。

邱瑩瑩：客官請坐。

【靳云鵬將湯碗端上，張左右打量。

張秀才：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娃娃，給我說說等你掙了錢想干什么？

靳云鵬：俺想念書。

賣辣湯的：飯都吃不上，還想念書。

張秀才：好！好！人窮窮一時，智窮窮一世。掌柜的，三個孩子有名字嗎？

邱瑩瑩：俺早就給他們起好了，老大云鵬，老二云鶚，老三云鶴。

張秀才：（擊掌）妙哉、妙哉！鵬、鶚、鶴都是古代的神鳥，鯤勢終橫海，鵬力會沖天。這名字起得真響亮。

靳云鵬：娘，俺要讀書。等俺識字了，就能飛出去闖，掙錢養(yǎng)活恁和家人。

邱瑩瑩：孩子??！

（唱）貧家子要想改變命運，

讀書當(dāng)兵是兩條命門。

娘何嘗不想讓你們讀書做學(xué)問，

怎奈是家里窮無半兩紋銀。

云鵬兒從小就志向沖云，

是支持是規(guī)勸我真是難心。

張秀才：（唱）我觀云鵬這孩子虛實二相，

真乃是受生不凡，名志相當(dāng)。

卦上說：天上文曲星，地上斜眼睛，

誰說斜眼人不能是良將。

我平常積德多行善，

看有無辦法把他來成全。

（白）掌柜的，孫狀元正在家鄉(xiāng)舉辦義學(xué)，孩子上學(xué)還是有機會的，但不知能否下這個決心。

賣糝湯的：他嬸子，十年出個秀才，十年學(xué)不成買賣。只要你愿意，我愿多出幾個錢，把你的攤子盤過來，給孩子找個出路吧。再說你一人也實在忙不過來。

賣辣湯的：這鬧市是中心，寸土值千金。這老家伙趁火打劫哩。

邱瑩瑩：（思考）也罷！寧愿挨餓受窮，也要讓孩子有前程。天無絕人之路，這個攤鋪俺賣了。

張秀才：夫人真乃明白之人。聽說濟寧潘大人家又添了個相公，老夫人沒奶水，正招奶媽呢，夫人小兒子正在懷抱里，不知能否應(yīng)下這差事，我倒可以介紹介紹。

（朝向云鵬，從兜里拿書）我這里還有套上私塾的四書五經(jīng)，那就送給孩子吧。

邱瑩瑩：（慌忙作揖）就我這身膀骨，吃糠咽菜也奶水足。多謝先生給指了條明路。

靳云鵬：（接過書，高興地喊）我要上學(xué)嘍！我要上學(xué)嘍！

（唱）世上多的是好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

將來若有出頭日，

懲惡揚善謝眾恩。

【眾目送云鵬跳著跑下。

第二場 乳經(jīng)道義

【布景顯示出潘府大堂，典型的官府?dāng)[設(shè)。中堂掛有松鶴延年圖，兩邊書寫“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對聯(lián)。潘大人手拿古書上。

潘大人（唱）濟寧州天地寒風(fēng)云變幻，

大清朝山河搖內(nèi)憂外患。

明爭斗暗廝殺硝煙不斷，

喪主權(quán)辱國威國窮民怨。

老夫我隱退后在家賦閑，

修自身教子女家訓(xùn)甚嚴(yán)。

復(fù)兒他生下來百天已滿，

不圖富不圖貴祈求平安。

靳邱氏做奶媽性情慈善，

勤伺候善喂養(yǎng)如親生一般。

（幕后傳來嬰兒哭聲。）

猛聽得嬰兒啼哭聲不斷，

喚奶媽問緣由情為哪般。

（白）奶媽，奶媽——

【邱瑩瑩隨丫環(huán)抱嬰兒上。

邱瑩瑩：（唱）猛聽得老爺他一聲召喚，

邱氏女忙上前腳步連連。

打長工做奶媽非同親生，

常侍候倍呵護提心吊膽。

為育兒我自有一套經(jīng)驗，

免不得與大人理論一番。

【潘上前接過孩子。

潘大人：靳邱氏，孩兒啼哭是因為飯量大增，奶水不夠了吧？

邱瑩瑩：老爺，俺有名字，俺叫邱瑩瑩。倒不是欠奶水，而是我有意為之。

潘大人：奧？鄉(xiāng)下女人有個名字不容易。早就聽說你哺育孩子很有一套，快給我說說聽來。

邱瑩瑩：老爺容稟：

（唱）復(fù)兒他出生在簪纓世家，

免不得嬌生慣養(yǎng)性情差。

溫室里長不出參天樹，

跌倒了終要自己爬。

俗話說慣子如“殺子”，

從小就要把籬笆扎。

潘大人：（唱）自古來就有舐犢情深，

母教是孩子成長的元根。

邱氏她明事理育兒有方，

倒不妨聽聽她闡明由因。

邱瑩瑩：（唱）富人家的孩子是被喂大，

窮人家的孩子是被餓大。

我奉行“欠一口，教一句”育兒老話，

慢慢教慢慢養(yǎng)規(guī)矩定下。

喂孩子不讓他吃足吃飽，

“欠一口”而讓他知福惜媽。

逗孩子吃奶前笑上一笑，

“教一句”再讓他笑上一下。

這就是慰母心來思回報，

長大成人知報答。

潘大人：（唱）聽乳母一席話心頭振奮，

她果真是一個賢淑之人。

歷史上中國有四大母親，

我看她也能夠與之比鄰。

孟母三遷育孟軻，

陶母撫兒成將軍。

歐母助兒走仕途，

岳母刺字天下聞。

【邱接過孩子。

邱瑩瑩：（唱）天下母親一樣親，

培養(yǎng)子女是本份。

嚴(yán)慈相濟常教訓(xùn)，

知書達理樹人品。

潘大人：（大笑）哈、哈、哈——

（白）靳夫人，從今往后，就讓復(fù)兒認(rèn)你為干娘，你不但要哺育他，還要多教他些德行理教，從小就要明白做人的道理。年關(guān)就要到了，去柜上領(lǐng)二兩賞錢，給大人孩子添置些衣物吧。

邱瑩瑩：謝謝大人，哎！不！謝謝親家。

【潘、邱同下。

【轉(zhuǎn)場。

【半月后。

【夜間。

【潘府臥房，燈光微暗，靳云鵬穿一身新衣服在桌旁讀書，邱氏懷里抱著潘復(fù)，一邊哄孩子，一邊做著針線活。

靳云鵬：（朗讀）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幕后兒歌：

白棉花，白生生，

做個棉襖暖哄哄。

我穿棉襖去上學(xué)，

熱的小臉紅彤彤。

邱瑩瑩：（唱）北風(fēng)起星光寒夜深人靜，

為孩子做棉衣過年越冬。

潘夫人回娘家大人護送，

獻母愛哄復(fù)兒睡在懷中。

【靳站起，面向娘。

靳云鵬：娘，我這身新衣服漂亮不？

邱瑩瑩：漂亮，漂亮，我兒穿戴這身衣帽，那就是一個富家少年公。

靳云鵬：娘，我也要像孟郊那樣發(fā)奮讀書，將來做了大官好孝敬母親。

邱瑩瑩：不能光想著當(dāng)大官，還要做大恩大義的人。

靳云鵬：娘，孩兒記下了。

（回桌前繼續(xù)讀書）

【前場。

【劉三帶兩個蒙面盜賊手拿刀子和麻袋繩子上。

劉 三：（數(shù)板）三爺我本姓劉，

江湖道上游。

摸到潘家府，

夜深好下手。

（白）想俺劉三，當(dāng)年也是義和拳里的一條好漢，只因抽上大煙，害得俺家破人亡，被迫落草為寇。當(dāng)今的社會我算是看透了，真他娘的天下糜爛、官場黑暗，兵荒馬亂、生靈涂炭。就像那狗咬皮影子——沒一點人味。這正是

（數(shù)板）有錢身后一群狗，

沒錢社會路難走。

混它一天算一天，

吃喝嫖賭盡享受。

劉 三：（白）我說小的們，你們就跟著三爺我吃香的喝辣的吧！

盜賊甲乙：那是！

盜賊甲：（數(shù)板）跟著蒼蠅找?guī)?/p>

跟著蜜蜂找花朵。

盜賊乙：跟著富翁掙百萬，

跟著乞丐會要飯。

劉 三：扯蛋！今天干的可是樁大買賣，潘家是官府人家，富得流油，咱就綁了他的兒子，好叫弟兄們過個肥年。給我上！

【劉下。

【兩盜賊跑圓場，做翻墻越院動作，然后用刀子撥開內(nèi)房門，分別上前用刀子架在邱、靳脖子上。

盜賊甲：（惡狠狠地）別動，綁票！快把潘家少爺交出來，饒你一死。

邱瑩瑩：（害怕狀）好漢，有話好說，何必動刀動槍。

盜賊甲：（一手搶過嬰兒）吃的還惜水靈，就跟老子玩玩去吧。聽著：限期三天，拿300大洋到關(guān)帝廟贖人。否則嗎……呵呵！可別怪老子撕票！

邱瑩瑩：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盜賊甲：什么王法李法，老子就知道吃香喝辣。

邱瑩瑩：強盜！那就把我也綁了去吧。

盜賊甲：要你這老娘們又有何用。

邱瑩瑩：（看看云鵬，靈機一動）你看他還是個吃奶的孩子，不懂得個吃喝拉尿，要綁就綁大公子吧，把小的給我留下。

盜賊甲：老大不是隨他父母外出了嗎？

邱瑩瑩：（用手指指云鵬）那天出門正趕上發(fā)燒，這不就留在家里了嗎。

盜賊甲：（用眼神與乙交流一下）也罷！那就再加200大洋。也算這小的福大命大。兄弟，快撤——

邱瑩瑩：（拿起衣服）把這件衣服穿上再走。（悲憤地給靳穿棉衣）

靳云鵬：（看看娘）哼！去就去，能把少爺我咋樣。

【盜賊甲把潘扔在床上，用繩子將邱氏捆在床頭上。

【盜賊乙用布堵上靳嘴，用麻袋套上。

【盜賊甲乙架靳匆匆逃下。

邱瑩瑩：（愣神后突然哭喊）天哪！

（唱）鵬兒他被強帶走一聲未吭，

當(dāng)娘的頃刻間如五雷轟頂。

你可知此一去將兇多吉少，

是為娘我把你推向火坑。

危難時用親生換下他生，

是心狠是大義娘說不清。

潘大人比喻我“四大母性”，

舍親生換他生佩得上英明。

但愿得老天爺把眼來睜，

保佑我兒子命不該扔。

（哭喊）我的兒呀！快來人抓強盜——

【轉(zhuǎn)場。

【匪窩：一堆柴火熊熊燃燒，劉三坐在中間，眾匪分列兩旁，推杯換盞。【靳云鵬被綁著押在大堂。

劉 三：（舉杯大喊）弟兄們！

（唱）國破家亡天下亂，

覆巢之下無完卵。

流氓匪盜群地起，

雞毛也能飛上天。

潘家既官又富貴，

今天就叫他玩完。

500綁票得到手，

歡歡喜喜過大年。

（喊）干杯！

（眾吆喝干杯）

【二當(dāng)家慌慌忙忙上。

二當(dāng)家：（數(shù)板）關(guān)帝廟里守三天，

連個人影都沒見。

潘家要錢不要命，

俺不想要命光想要錢。

【走到劉前。

（白）三爺，三天期限已過，潘家沒來贖人，怕是兇多吉少，干脆撕票算啦！

【二當(dāng)家上前打量靳，大吃一驚。

二當(dāng)家：（大呼）三爺，不好啦！咱是屎殼郎追屁——跑了空了。我是本地人，這小子我認(rèn)的，他是奶媽家的靳斜子，哪是什么潘少爺。

（猛打靳一耳光）

靳云鵬：（大笑）哈，哈，哈！

（白）一群笨賊，沒想到我娘使了個偷梁換柱之計，就把你們?nèi)o騙了。

劉 三：（惱羞成怒）你說什么，我們被騙了？真他娘的晦氣！

眾盜賊：（喊）撕票！撕票！

【劉來回踱步。

劉 三：（唱）三爺我多年來江湖闖蕩，

沒想到栽在了娘們手上。

原打算到年關(guān)論功行賞，

卻落得弟兄們空歡一場。

若要是放了人道規(guī)不講，

若要是撕了票算是白忙。

這真是冰上過河去退滑，

雨里爬山難下上。

（望向云鵬，云鵬轉(zhuǎn)身，棉衣上露出針繡“義”字）

劉 三：（驚訝）?。?/p>

（唱）一個義字千金重，

金光閃閃刺眼睛。

想當(dāng)年洋人占山東，

義和拳出了個朱紅燈。

是其母搭救我性命，

恩重如山不了情。

愧對恩情度浮生，

俺一步走錯步步空。

沒想到一個奶媽竟有這舉動，

舍親換子大義明。

就像當(dāng)年的朱老母，

巾幗豪杰女英雄。

俺義膽不如女流輩，

俠肝不如一學(xué)生。

似這樣大仁大愛大義情，

怎不讓人尊，怎不讓人敬，

怎不讓人親佩又感動。

（白）罷！罷！罷！

放人才是真道理，

不留遺憾落罵名。

（白）弟兄們！誰家沒有老母，誰家沒有親生，像這樣偉大的母性，天下又有幾家母親能比！如若不放此生，今后傳遍濟寧，將落千古罵名。

眾盜賊：（被感化）放人！放人！

劉 三：好！不但放人，我還要修書一封。

（走向桌前，提筆寫字，捧信念讀）

濟寧自古英雄地，

舍親換子舉大義。

佩服、佩服、真佩服，

從此不再踏半里。

（高喊）放人！

第三場 逃難求戎

【五年后。

【布景顯示出古濟寧南門大街，商號遍布，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

【云鵬手推載有水桶的木車，云鶚前面拉車上。

靳云鵬：（唱）夕陽西下余暉灑，

南來北往人如麻。

窮孩子身窮力量大，

放學(xué)賣水補貼家。

靳云鶚：大哥，自從咱娘不在潘家當(dāng)保姆，咱家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唉！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靳云鵬：二弟，這學(xué)我也不想上了，為了全家生計，我們應(yīng)當(dāng)另想辦法。

（唱）今后的路還要靠自己走，

來到了大街口把車停下。

（喊）買水嘍！

【總管前面開路上。

【孫公子身穿馬褂，腳蹬皮鞋，左手舉著鳥籠，右手托著紫砂壺，大搖大擺上。

【眾仆役跟上。

總 管：（喊）孫家公子今日巡街，閑雜人員快快閃開。

【云鵬慌忙推車躲避，云鶚猛一拉繩，車子跑偏，車倒水灑，孫公子恰巧路過，腳滑摔地，籠飛壺碎。

孫公子：（氣急敗壞）哎呦！摔死我了。哪家的窮小子，給我狠狠地打。

【總管上前扶孫，仆役對哥倆一頓暴打。

【乞丐上前圍觀，打竹板跑場。

乞 丐：（快板）濟寧州，不算大，

半城財富是孫家，

半城大院是孫家，

半城文章是孫家，

半城人才是孫家。

有錢有勢有烏紗，

欺壓百姓缺王法。

總 管：（上前驅(qū)趕）滾！滾！滾！

【乞丐逃下。

孫公子：少爺我鞋臟褂破腿打顫，茶壺摔得個稀巴爛。你看咋辦？

靳云鵬：（慢慢抬頭）我們也賠不起呀。

孫公子：那就打。以后見一次打一次，見一次打一次，最后打得從濟寧州消失。

【家丁急急忙忙跑上。

家 ?。海ê埃┥贍敗?/p>

（白）老爺從京城歸來，讓你馬上回去相見。

孫公子：（對總管）晚上把他的家給我抄嘍。打道回府。

【眾下。

【邱氏提包袱急上。

邱瑩瑩：（喊）兒呀，兒呀！

（唱）乞丐兄弟一聲稟，

孫家仗勢欺百姓。

但愿我兒能活命，

為保全家強對應(yīng)。

（上前扶兒查看傷情）

靳云鵬：娘，孩兒闖下禍了，我們在濟寧呆不下去了。

邱瑩瑩：兒呀，別怕。只有上不去的天，沒有過不去的山。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聽說濟南正招募義軍，你兄弟倆連夜投奔去吧！

（唱）窮人命賤志要強，

被逼無奈把兵當(dāng)。

御寒衣服你帶上，

兩吊小錢兜里裝。

靳云鵬：（唱）兒疼娘，線樣長，

娘疼兒，路樣長，

兒就要離娘離家鄉(xiāng)。

（白）娘啊，我們一走你可怎么辦呀。

邱瑩瑩：放心吧，孩子，閻王爺不叫我是不會去的。

（轉(zhuǎn)身偷偷抹淚）

靳云鵬：（唱）走盡天邊是娘好，

無盡壓力恁替兒扛。

邱瑩瑩：（唱）娘就是把身子彎成弓，

也要把你這支箭射向遠(yuǎn)方。

娘愿意站成一棵樹，

在故園為你日夜守望。

靳云鵬：（唱）兒命由兒不由天，

赴湯蹈火任兒闖。

單等著立功打仗時運轉(zhuǎn)，

靳、邱：（合唱）苦盡甘來共度好時光。

【依依惜別。

第四場 得榮施善

【十年后。

【布景顯示出靳府新宅，民間建筑，大氣闊卓。門匾寫有“延福堂”堂號。

【大堂內(nèi)桌椅板凳俱全。

【邱氏盡顯貴婦人穿戴，有丫環(huán)攙扶上。

邱瑩瑩：（幕后唱）春暖花開氣象新，

陽光高照福臨門。

時來運轉(zhuǎn)苦受盡，

（上唱）后堂里走出來我

頭戴鳳冠，身穿錦繡的貴婦人。

誰料想土雞能變成金鳳凰，

我就像那《尋兒記》里的孫淑林。

鵬兒他十年戎涯百戰(zhàn)勇，

如今當(dāng)上了泰武將軍。

俺家大業(yè)大權(quán)勢大，

達官貴人競相尊。

邱氏女窮不卑微善其身，

富不高傲濟四鄰。

再富再貴也不忘當(dāng)初不忘根，

做一個安分守己、重情重義的大好人。

【靳由丫環(huán)攙扶坐在大堂。

丫環(huán)甲：老夫人，我家大少爺、二少爺在政界、軍界有權(quán)有勢，財源自然滾滾而來。如今置辦了萬畝良田，建起了豪宅百間，你就是這“延福堂”的堂主了。

邱瑩瑩：這打仗經(jīng)商掙來的錢，我總感覺不干凈。今后還要夾著尾巴做人，多施舍，少敗壞，好積德贖罪。

丫環(huán)甲：老夫人，今天中午想吃點什么呀，我安排后廚給恁做去。

邱瑩瑩：煎餅卷大蔥，外加一碗粥。

丫環(huán)乙：哎呀！我說老夫人，您如今已是大戶人家啦，怎么還整天吃這下人吃的飯。

邱瑩瑩：你別看咱家外表光鮮，可我這骨子里還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再多的財富也改變不了俺的本性。再說了，這粗布衣裳家常飯，吃不俗、穿不爛。等吃飯的時候，快把我這身喝茶的衣服換下來，穿著它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丫環(huán)乙：（偷笑）您這叫有福不能享，有家不會當(dāng)。那就攢著施舍吧。

【管家?guī)чL工抬著抽水泵上。

管 家：東家，大少爺托人從外地購買運來了幾臺洋式抽水泵，以后澆地可就省不少人力了。

邱瑩瑩：（上前瞧了瞧）你說這東西能替人澆地？

管 家：不但能澆地，而且澆得又快又好，一臺抽水泵能頂十幾個勞力。

邱瑩瑩：那咱不用這璜子，咱得養(yǎng)活人哪。

管 家：這種地用機械是外國人發(fā)明的，先進著呢，比人好養(yǎng)活。

瑩瑩邱：你也不想想，我用一個長工就等于養(yǎng)活了一家人。要是他們都沒活干了，有多少個家庭吃不上飯。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不能光顧著自己呀。

管 家：那好，不用就不用，抬下，抬下。（長工抬抽水泵下）

東家，我是您花錢雇來的管家，自然要為你家經(jīng)營打算。我把今后的計劃給您匯報匯報？

邱瑩瑩：你是行家里手，那就給我說道說道。

管 家：東家您聽：

（唱）咱家的土地緊靠運河邊，

處在拐彎處的漲灘面。

利用這雨季發(fā)大水，

在河西打樁讓水沖對岸。

單等著河水向東滾，

河西漲出的地可就歸了咱。

邱瑩瑩：還有嗎？你再往下說。

管 家：（唱）如今的天氣不是淹來就是旱，

莊稼地不是歉收就是絕產(chǎn)。

糧食差價時時有，

咱何不囤積聚起待難關(guān)。

到那時青黃不接再出手，

定能賣出個好價錢。

邱瑩瑩：你還真是精明能干，講起經(jīng)商之道，那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但這經(jīng)可不能念歪嘍，道可不能走偏嘍。歪門邪道的事咱們不干。

管 家：東家，您老是這也不成，那也不中，那你就指條道讓俺明白明白。

邱瑩瑩：管家：

（唱）土地是農(nóng)民的金飯碗，

謀劃經(jīng)營就要在地上做打算。

除種好麥子棒子主要農(nóng)作物，

還要種別人不種的農(nóng)特產(chǎn)。

稀有的東西城里人稀罕，

也一樣賣出好價錢。

種地要換著茬子種，

保護地力才能促增產(chǎn)。

施肥要施土雜肥，

干活時不分男女都能干。

靠勞動得來的好果實，

吃在嘴里心里甜。

要想今后的日子踏實過，

就要做得坦蕩蕩來蕩坦坦。

管 家：東家，你真是個活菩薩，今后照你說的辦便是。

【佃戶拄棍由其妻攙扶上。

佃 戶：東家，你就饒了俺家吧，我給你磕頭了。（攜妻跪下）

邱瑩瑩：大兄弟，快快起來，給我說說怎么回事。

佃 戶：我家租種了10畝土地，處在低洼地段，今年老天先旱后淹，莊稼基本上絕收。俺交不上租子，就被你家管帳先生打傷了。俺上有老下有小，現(xiàn)在是吃不上喝不上，這日子沒法過了。（夫妻大哭）

邱瑩瑩：管家，這是你干的嗎？

管 家：東家，現(xiàn)在欠繳租子的何止是一家，都不繳租子，這地不就白種了。

邱瑩瑩：混賬東西，你不也活在天底下。今年大災(zāi)是個實情，不體察民情還動手打人，你說你是個啥東西，凈給俺臉上抹黑。快向人家賠禮道歉。

管 家：東家息怒。打人是我不對，可這租子不能不收啊。

邱瑩瑩：（扶起佃戶）你說你為什么不早來，這租子我給你免了，賠償你一口袋糧食，回去好好養(yǎng)傷。

佃 戶：謝謝東家的大恩大德。

管 家：唉！都怪老天不長眼，這滿大街都是逃荒要飯的，我們也施舍不過來呀。

邱瑩瑩：（唱）聽罷言來好心煩，

窮人的日子真是難。

地不養(yǎng)人地生災(zāi)，

天不作美天下亂。

俺慷慨解囊傾情獻，

能幫一點是一點。

（喊）管家，

管 家：您吩咐便是。

邱瑩瑩：（唱）佃戶的租子全減免，

設(shè)棚放粥待討飯。

管 家：那就按您說的去做，我下去準(zhǔn)備。

（旁白）你說咋著咱咋著，反正不花我的錢。

【管家、佃戶及妻下。

【潘復(fù)上。

潘 復(fù)：乳娘，乳娘，我也有要事求你來了。

邱瑩瑩：復(fù)兒，你又有什么要事要我?guī)兔ρ剑?/p>

潘 復(fù)：乳娘您聽：

（唱）民族危難日益深，

外國人橫行霸道欺黎民。

義和團一腔熱血舉義旗，

救國救民于火熱與水深。

戰(zhàn)爭拉鋸勝也敗，

前線急需糧食和藥品。

濟寧上下群英起，

組織后援來解困。

邱瑩瑩：義和團是干什么的？

潘 復(fù)：就是抵抗外國侵略，主持正義保護國民的。乳娘，現(xiàn)在戰(zhàn)爭正酣，各地都在組織救援，官府查得很嚴(yán)，物質(zhì)運不到前線。但只要有您延福堂名號的車隊和路條，就沒人敢查了。乳娘，這個忙您一定要幫啊。

邱瑩瑩：幫，幫。只要給天下貧窮老百姓撐腰壯膽，豈有不幫之理。

（喊）管家，

管 家：東家吩咐。

邱瑩瑩：明天派上咱的車隊，開上咱延福堂的路條，幫助我家復(fù)兒將糧食和藥品運往前線，也盡盡咱的微薄之力。

管 家：這個？怕是有很大風(fēng)險吧。

邱瑩瑩：天大的風(fēng)險有俺老婆子一人承擔(dān)，你盡管去做就是。

管 家：那好，那好。（旁白）反正出了事都是您家的。

潘 復(fù)：（作揖）我替義和團謝謝乳娘。孩兒告辭了。

（走下時轉(zhuǎn)身）乳娘，南門大街上正在舉行減租減息運動，您老抽空過去聽聽，您家可是暴發(fā)戶，就帶個好頭吧。

邱瑩瑩：好，好。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不怕別人豎起拇指當(dāng)扇子搖，正好到大街上把俺家減免租子的事公開宣傳出去。丫環(huán)們，隨我到大街看看去。

【丫環(huán)扶邱氏下。

第五場 爭路見袁

【數(shù)日后。

【前場靳府大堂布置。

【潘大人、熊縣長、孫公子、張秀才相擁著上。

孫公子：（唱）這人走時運馬走膘，

張秀才：（唱）河?xùn)|河西十年轉(zhuǎn)一遭。

熊縣長：（唱）子榮母貴可是不得了，

潘大人：（唱）捐資救助功德高。

潘大人：向親家賀喜！你我兩家共同開辦的慈善院今天就要開張了。

邱瑩瑩：（邱上場前迎）收容老弱病殘和孤兒義不容辭，有勞親家操心了。請上坐。

張秀才：稟告老夫人，您出資興建的鄉(xiāng)農(nóng)學(xué)校也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讓家鄉(xiāng)的人民有讀書的機會和場所，這是您的又一善舉啊。

邱瑩瑩：應(yīng)當(dāng)應(yīng)當(dāng)，您也請坐。

孫公子：請老夫人開恩，我就是當(dāng)年趕您兒子外逃的孫家公子，前來領(lǐng)罪。（欲跪）

邱瑩瑩：（忙上前扶起）冤冤相報何時了，多虧你當(dāng)年把他打跑，才走當(dāng)兵這條道，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眾笑）

孫公子：老夫人這是以德報怨啊。

熊縣長：老夫人好有福氣，

（掏出書信遞上）總督大人轉(zhuǎn)來書信一封，特邀您老人家前去天津衛(wèi)袁府做客，督促盡快啟程。

邱瑩瑩：（接過書信）什么？種豬？哪里的種豬？

（眾又笑）

熊縣長：是袁大總督，袁大人。

邱瑩瑩：奧！是袁大頭呀。他家門檻高，俺可高攀不起啊。

熊縣長：您家兒子靳大將軍是他手下干將，兩人關(guān)系非同一般，請您老人家那是應(yīng)當(dāng)。再說，我們還有要事要請您老出山幫忙哪。

邱瑩瑩：這么說我非去不可？

熊縣長：非去不可。老夫人您聽?。?/p>

（唱）北洋集團新組建，

要修南北鐵路線。

原擬津鎮(zhèn)鐵路經(jīng)濟寧，

今又改定津浦鐵路經(jīng)曲兗。

張秀才：（唱）濟寧是南北通衢的航運站，

百貨萃聚萬物堆成山。

素有江北小蘇州，

商賈云集運河岸。

孫公子：（唱）將來鐵路大發(fā)展，

南北運輸是主線。

若不從咱濟寧過，

丟了前途失臉面。

潘大人：（唱）各界人士聞訊后，

推薦代表進京去請愿。

潘復(fù)兒據(jù)理力爭集會前門前，

遭政府通緝不敢把家還。

熊縣長：（唱）這事關(guān)濟寧城市地位和發(fā)展，

還望勞駕夫人您出面。

袁大人那里多周旋，

但愿得峰回能路轉(zhuǎn)。

邱瑩瑩：（唱）這么說修鐵路就是造飯碗，

俺哪能袖手來旁觀。

濟寧的事就是俺家的事，

俺愿把這重任來承擔(dān)。

今天即刻起程去，

我要會會那赫赫有名的大頭袁。

熊縣長：（白）我替濟寧十余萬父老鄉(xiāng)親謝謝您的大恩大德。

（作揖）愿隨老夫人一同前往。

邱瑩瑩：好。（面對潘）快快通知我那復(fù)兒，也隨我們一同前去，一則闡明修路主張，二則也算負(fù)荊請罪。

潘大人：（豎拇指稱贊）言之有理?。∥疫@就為你們準(zhǔn)備行程。由老夫人出馬，那一定會馬到成功。

（眾再笑）

【眾人作揖相送，下。

【轉(zhuǎn)場。

【袁府官邸，豪華氣派，中堂壁畫猛虎下山，左聯(lián)：功夫建四海，右聯(lián)：虎威震八荒。

【副官、士兵、隨從分列兩旁。

【袁一身戎裝，威風(fēng)凜凜上。

袁世凱：（唱）威風(fēng)凜凜震八方，

龍驤虎步上大堂。

小站練兵雄軍起，

統(tǒng)領(lǐng)總督俺來當(dāng)。

攬盡英才為我用，

安內(nèi)攘外保海疆。

云鵬勇謀無人比，

直系軍中四金剛。

今邀他母來做客，

快把貴人迎上堂。

【邱由云鵬攙扶，熊、潘攜帶禮物、禮單上。

邱瑩瑩：（走場）

（唱）穿門過院上大堂，

我一路走來一路賞。

那八字門樓五彩大牌坊，

朱漆欄桿廊繞廊。

中西合璧重重院，

紅樓飛檐鈴鐺響。

還有那樹木森森鮮花放，

彩繪宮燈通明亮。

這真是不是皇宮似皇宮，

不是皇上賽皇上。

副 官：（喊）靳大將軍、靳老夫人駕到！

靳云鵬：（抱拳）大哥，這是我娘;娘，這是袁大總督。

袁世凱：（上前迎接）靳老伯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邱瑩瑩：你就是那袁總……督，（旁白）怎么這么別扭。久仰，久仰。

袁世凱：伯母大人快請上座。

邱瑩瑩：慢來、慢來，我還有禮品呈上，一些家鄉(xiāng)特產(chǎn)，不成敬意。

袁世凱：哪里、哪里，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潘向副官一一遞送禮物，熊向袁遞送禮單。

副 官：（接禮物，喊）雞蛋十個。

（旁白）就這？我還以為什么山珍海味呢。

邱瑩瑩：（唱）禮單上寫的是吉子十個，

祝愿總督家美美和和。

副 官：（喊）豆腐四塊。

邱瑩瑩：（唱）禮單上寫的是都福賜快，

祝愿袁總督福壽祿來。

副 官：（喊）煎餅六斤。

袁世凱：老伯母，那禮單上寫的又是什么？

邱瑩瑩：（唱）堅兵祿金保國家，

鼎鼎大名誰不夸。

袁世凱：老伯母過獎了。

副 官：（喊）還有咸菜一罐。

（旁白）這老太太真摳門。

袁世凱：這個我想……禮單上寫的肯定是“現(xiàn)財易管”。

邱瑩瑩：（擺手）嗨！

（唱）禮單上分明是賢才一貫，

希望您舉賢任能千千萬。

袁世凱：（唱）老夫人禮輕寓意重，

深情厚誼不言明。

知書達理一賢母，

好生敬佩多尊崇。

（白）老夫人帶來的美食佳肴，聽著就讓我讒言欲滴，快快開席，我要細(xì)細(xì)品嘗一番。

邱瑩瑩：慢來，慢來。我還有要事要稟，拜托大人您啊。

袁世凱：看來我請您老請對了，要不然怎么能千里迢迢來請我?guī)兔Π　?/p>

邱瑩瑩：大人呀，

（唱）俺的家在山東濟寧州，

古跡遍地歷史多悠久。

依河傍水商賈云集地，

南北通衢航運中樞紐。

聽說修鐵路要躲開濟寧走，

就如同上天津要從海里游。

發(fā)達之地從此要變成葫蘆頭，

怎么能遺憾落千秋。

袁世凱：您老說的是津浦鐵路的事呀，方案已經(jīng)敲定，恐怕不好變更。

邱瑩瑩：復(fù)兒，你深通時務(wù)，快向大人匯報匯報。

副 官：（看了看潘，忙走向袁）

大人，他就是那個正被通緝的亂黨分子潘復(fù)。

袁世凱：自投羅網(wǎng)，快快拿下。（士兵欲動）

潘 復(fù)：大人，我是替濟寧十幾萬父老鄉(xiāng)親進京請愿，據(jù)理力爭，何罪之有??！

邱瑩瑩：（忙把潘拉到身旁）大人恕罪，他是我的乳兒，也是一片忠心為民，我這不帶他登門謝罪來了。

【潘向前鞠躬。

袁世凱：聚眾鬧事，擾亂人心，我要緝拿問罪。

邱瑩瑩：那就把我也綁了去，不然我也會進京請愿。

袁世凱：那可就要吃苦受罪，性命不保了。

邱瑩瑩：為了濟寧發(fā)展繁榮，為了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我這條老命又算什么。

袁世凱：（大笑）哈、哈！老夫人的故事我早有耳聞，今天終于見識了您老的忠情義感。他和云鵬老弟是您一奶奶大，情同手足，那就看在老夫人面子上，既往不咎。

潘 復(fù)：謝大人恕罪。大人：鐵路之性質(zhì)，實為發(fā)達商務(wù)為唯一之目的，軌道所經(jīng)，必由民物繁盛之區(qū)，四方薈萃之地。濟寧商埠為南北樞紐，數(shù)百年商務(wù)著名繁盛之區(qū)，較之曲兗，豈止十倍，設(shè)軌線一旦交通，南北商貨多一偉大暢銷，于實業(yè)前途，失系匪戡！望大人明察。

熊縣長：據(jù)下官了解，濟寧上下，士農(nóng)工商，老弱婦孺驚異失望之余，都在聯(lián)名上書，齊心相爭。

邱瑩瑩：家鄉(xiāng)父老都夸您是個大善人。（旁白）不答應(yīng)就把你給騸嘍。你要是不幫這個忙，我哪還有老臉回老家啊。

袁世凱：（無奈）這個？

【靳云鵬上前與副官交流，副官上前與袁交耳。

袁世凱：（似有所悟）那我就再賣個人情。兗州到濟寧多少里路？

熊縣長：回稟大人，60華里。

袁世凱：好辦，副官！

副 官：在！

袁世凱：電告郵傳部會商，干線不動，另修兗濟支線，以興魯西南地區(qū)商貿(mào)往來。

副 官：是！

袁世凱：（面對邱氏）老夫人，你看如何？

（邱與諸位眼神交流，相互點頭）

邱瑩瑩：還是總督高明。一張紙畫個鼻子——我好大的臉呀！下次再來我多給你帶好吃的。

袁世凱：（笑）哈哈，老夫人一路車馬勞頓，了卻了心愿，那就該赴宴了吧，后堂為您老接風(fēng)洗塵。請——

邱瑩瑩：您請，您請——

副 官：（喊）開宴——

【眾人互拜相讓，隨下。

第六場 拒賭捐餉

【五年后。

【潘公館大堂，燈火通明，麻將聲聲。

【靳與曹錕、孫傳芳、王占元邊打麻將，邊商議國事。陪女隨從分列兩旁。

靳云鵬：各位，當(dāng)前國家府院之爭此消彼長，北洋團體面臨瓦解，大家都不愿在會議上鬧成僵局，哪如在這麻將桌上洽談輕松。這籌集軍餉之事，大家有何高見？

王占元：這叫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風(fēng)聲雨聲麻將聲聲聲入耳。

曹 錕：打牌打牌，打完牌再說。

孫傳芳：靳兄你可是官場上的不倒翁，牌場上的常青樹呀。

靳云鵬：我哪是什么常青樹，我可是常輸清啊。

王占云：（開玩笑）聽說靳大哥打麻將可是祖?zhèn)鳎粫芫蜁蚵閷?。這牌打得出神入化，根本不用正眼看牌，用手一摸，餅條萬歷歷分明。

靳云鵬：你小子是說我人斜還是牌邪，這跟打仗一樣哪有什么常勝將軍。

曹 錕：各位，天也不早了，還未見輸贏，那咱就賭把大的，輸贏一把牌，結(jié)束好喝酒。

（掏出一張5萬元的軍餉支票，當(dāng)場簽名拍在賭桌上）

這是一張5萬元的軍餉支票，贏了拿去，輸了翻倍，敢不敢賭一把。

孫傳芳：東風(fēng)吹，戰(zhàn)鼓擂，現(xiàn)在打牌誰怕誰。賭就賭。

王占元：那可是一翻兩瞪眼，誰也不許賴。

靳云鵬：尊敬不如從命。洗牌洗牌。

【四人開始打牌，傳出噼里啪啦麻將聲聲。

幕后伴唱

國家不興麻將興，

群龍無首亂哄哄。

戲子歌女堂上坐，

誰聞民間疾苦聲。

【邱氏端果盤上，站一旁等著。

靳云鵬：（高喊）哈哈，糊了，我糊了！

曹 錕：（垂頭喪氣）倒血霉了，我怎么點炮了，真他娘的點背。

孫傳芳：老兄，點背不能怨社會，命苦不能怨政府。認(rèn)賭負(fù)輸。

曹 錕：（遞給靳支票）拿去，拿去。

靳云鵬：（接過支票）這可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您的軍餉開支又泡湯嘍。

邱瑩瑩：（上前）請各位老總嘗嘗俺從老家捎來的點心，這可是正宗的蘭芳齋八大件。

【邱把果盤放在桌上，從靳手里奪過支票，又從腰里掏出火柴，不慌不忙地點燃支票，化為灰燼。

【四位面面相覷，驚訝不已。

邱瑩瑩：你們哥們義氣，就值5萬塊錢嗎？玩玩而已，何必當(dāng)真。來來來，上菜喝酒，老太太我給你們準(zhǔn)備的可是老濟寧正宗魯菜。各位好好品嘗品嘗。

曹 錕：（為難）靳兄，你看這？

靳云鵬：大家都是重情重義的仁兄仁弟，俺娘比誰都明白，何必當(dāng)真，喝酒，喝酒。

曹 錕：（起坐走向邱氏）

（唱）老伯母你堪稱女中好漢，

講仁義真令我刮目相看。

若朝中有你在從中周旋，

振朝綱不亞于我等兒男。

邱瑩瑩：（唱）重情義自古有不講女男，

國興亡人有責(zé)不分民官。

籌軍餉安軍心不能靠麻將，

議國事穩(wěn)政局人心所盼。

孫傳芳：（唱）自古道有其母必有其子，

云鵬兄文韜武略有治國才干。

家有長子、國有大臣不能再讓國家亂，

你就是總理的最佳人選。

王占元：（白）靳兄有任事之才，治軍之能，可謂務(wù)實干練。

曹 錕：那靳兄就為籌集軍餉獻上一計。

靳云鵬：（唱）穩(wěn)局勢我提出四項主張：

促南北議和整飭紀(jì)綱。

裁兵約權(quán)再治理財政，

各派系互讓步把大局來講。

曹 錕：（白）當(dāng)務(wù)之急是籌集軍餉。

靳云鵬：（唱）籌軍餉是從河南到湖南——

難上加難，

就只好施軍威向銀行發(fā)難。

用公債和國券抵押貸款，

走一步說一步先渡過難關(guān)。

曹 錕：（白）好。靳兄可是人有人才，文有文采，錢有錢財，

三才具備的好人，那你也該出點血吧？

靳云鵬：這個？恐怕不好帶這個頭吧。

邱瑩瑩：正合我意。我不愛聽宋公明假仁假義那一套。我這里有云鵬準(zhǔn)備在濟南購買房產(chǎn)的十萬大洋，帶頭捐出去充作軍餉?？刹荒軟隽瞬肯鹿俦苄謧兊男陌?。

曹 錕：（看云鵬）靳兄你舍得嗎？

靳云鵬：老母親把大話說出去了，駟不及舌，我只有遵命的份了。

邱瑩瑩：國家之重臣不能勝寸心，安能勝蒼穹。

孫傳芳：大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嘛，你帶頭捐了，大家多少都能拿點。等籌集軍餉的事辦成了，這總理的寶座自然就是你的了。我說哥幾個，是不是呀？

曹 王：那是，那是。我們?nèi)εe薦。

邱瑩瑩：你們記住，不管當(dāng)多大的官，都要做一個有良知、有血性的中國人。不能光想著喝老百姓的血。

曹孫王：那是，那是，我們光喝酒，不喝血。

靳云鵬：那就拜托各位。我這里還有老家玉堂剛在巴拿馬太平洋博覽會上獲得金獎的萬國春酒，讓我們開懷暢飲，一醉方休。

曹孫王：喝酒，喝酒。老伯母上坐。

【隨從開始擺宴上酒，眾人扶邱氏入座，笑聲不斷～～

第七場 準(zhǔn)拜允婚

【布景顯示出總理府官邸，宮王府建筑，古香古色，莊嚴(yán)氣派。

【潘復(fù)攜妻女帶禮品上。

潘 復(fù)：（唱）武夫當(dāng)國統(tǒng)北洋，

軍閥割據(jù)起四方。

派系爭斗相廝殺，

你方唱罷我登場。

靳云鵬飛黃騰達時運轉(zhuǎn)，

左右逢源多榮光。

（念白）他是孫傳芳的老友，

段啟瑞的得力干將;

張作霖的兒女親家，

曹錕的結(jié)拜兒郎。

（唱）八面玲瓏關(guān)系廣，

玩弄權(quán)術(shù)善打政治麻將。

三大派系都支持，

這才來把民國總理當(dāng)。

潘復(fù)我也要把人際關(guān)系來經(jīng)營，

攀龍附鳳把長線放。

登堂結(jié)拜殷勤獻，

再接連理配鴛鴦。

【靳坐在大堂批改文書，秘書站在一旁，靳見潘進來，忙起座相迎。

潘 復(fù)：大哥，祝賀您榮登總理寶座，這是我們濟寧老家的榮耀，我和全家專程登門道喜來了。（作揖）

靳云鵬：同喜同喜。你們?nèi)乙宦沸量?，（面對秘書）快去安排酒宴洗塵。

秘 書：是?。ㄏ?，隨后上）

靳云鵬：（斜目打量潘女）幾年未見，我家侄女已長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了。

潘 女：（含羞）謝伯父抬愛，羞煞侄女了。伯父，我經(jīng)常聽父親講你當(dāng)兵打仗的故事，你可是個傳奇人物，抽空給我講講唄。

靳云鵬：你是說我怎么從一個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簡單地說吧，我是有志氣、能吃苦，人家賭博我讀書，人家喝酒我練武。又仗著個子高、力氣足，打仗從來不含糊。再往后就是邊當(dāng)官、邊治富，這不就稀里糊涂進了總理府。

潘 復(fù)：你伯父那是八面玲瓏，四面威風(fēng)，自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潘 女：那就是傳奇加神奇唄。（抱拳）佩服，實在是佩服。

潘 妻：（將禮品放在桌上）大哥，女兒和你家公子曾經(jīng)同學(xué)，也有書信交往，我看倒也般配，你我兩家若是結(jié)為秦晉之好，那就是親上加親。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靳云鵬：好！好！就有勞弟妹去向我家母親大人提親，成就這樁美滿婚姻。

潘 妻：我這就去拜見乳娘大人。

（攜女兒下）

潘 復(fù)：大哥，古言說得好，王道不外乎人情?，F(xiàn)在的北洋政府，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亂！亂！亂！小弟愿與大哥結(jié)拜，以效犬馬之勞。

靳云鵬：官場黑暗，局勢吊詭。眼下正是用人之計，大哥也希望由老弟相助，仕途共濟。

潘 復(fù)：愿與大哥有難同當(dāng)，有福同享。

靳云鵬：好。那就有請母親大人上堂，報與她老人家同意。

秘 書：（喊）有請老夫人上堂。

【邱由潘妻女?dāng)v扶上。

潘 復(fù)：（忙迎上）參見乳娘大人。

邱瑩瑩：復(fù)兒，幾年未見，你都在忙些啥？怕是把乳娘給忘了吧。

潘 復(fù)：幾年來一直在為大哥辦事，經(jīng)營實業(yè)，籌集軍餉，投資銀行，開辦煤礦、紗廠。俗話說得好，金汁、銀汁不如媽媽的乳汁，我怎能忘了乳娘啊。

邱瑩瑩：辦再大的事，掙再多的錢，可不能欺壓老百姓呀。

潘 復(fù)：瞧乳娘說的，大哥當(dāng)上總理不都是在日夜操勞，憂國憂民嗎。

靳云鵬：潘復(fù)這次來，一為與我義結(jié)金蘭，二為兩家孩子喜結(jié)良緣，還請母親大人恩準(zhǔn)。

邱瑩瑩：好啊。

（唱）你兩個都是我一奶養(yǎng)大，

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哥倆。

堂前結(jié)拜可要為國家，

兄弟同心不能分這那。

就像那擁抱的石榴籽，

一齊怒放的石榴花。

潘 復(fù)：乳娘，

（唱）長江再長有其源，

泰山再高有其根。

天下的父母一樣親，

都有一顆疼兒的心。

是運河水滋養(yǎng)我長大，

是乳娘你哺育我成人。

是大哥他舍命來搭救，

是天下理教我要報恩。

愿與大哥結(jié)拜再聯(lián)姻，

讓我們兩家親上再加親。

靳云鵬：（唱）現(xiàn)如今國勢危天下板蕩，

各派系起糾紛分庭禮抗。

云鶚?biāo)菂桥彐谑窒赂蓪ⅲ?/p>

潘復(fù)弟秉忠仗義精細(xì)異常。

位置穩(wěn)靠得是兄弟捧場，

封仁弟財政次長兼鹽務(wù)署長。

潘 復(fù)：謝大哥知遇之恩。

邱瑩瑩：（唱）盤古至今從頭論，

桃園結(jié)義天下尊。

兒女親家姻連姻，

乳娘干兒根連根。

咱靳潘兩家可是三連親，

我相許相準(zhǔn)又相允。

但愿得風(fēng)云際會賢才舉，

同舟共濟把職盡。

潘 復(fù)：（跪）母親大人在上，受孩兒一拜，今后定當(dāng)兄弟同心，共謀大業(yè)。

邱瑩瑩：（大笑）哈、哈、哈！孩兒快起，孩兒快起。

幕后伴唱：

幾度風(fēng)雨春秋來，

靳潘兩家出大才。

有似檐間雙燕子，

一雙飛去一雙來。

第八場 訓(xùn)子勸和

【7年后。

【靳府大院，靳云鵬身披外衣，手拿文書來回踱步。

靳云鵬：（唱）西風(fēng)緊，雁南飛，秋風(fēng)陣陣，

嘆人生，似流水，歲至秋冬。

世事真如一場大夢，

當(dāng)總理三起三落日坐愁城。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quán)，

幾年來我靜觀時局，慮定而動。

任憑它塵世喧囂世態(tài)冷，

我亂云飛渡仍從容。

風(fēng)水時運輪流轉(zhuǎn)，

現(xiàn)如今迎來了張大帥主持新政。

他有意起用我上任進京，

我大喜過望，迫不及待，

躊躇滿志信誓盟。

擬好了就職宣言治國策，

做一次東山再起的總理夢。

【靳云鶚手拿電報匆匆跑上。

靳云鶚：大哥！大哥！大事不好，北京來電，潘復(fù)這小子當(dāng)上總理了。

【靳云鵬猛地一驚，失意地坐在座位上。

靳云鵬：你說什么，潘復(fù)他背叛大哥了？

靳云鶚：潘復(fù)這小子脊梁骨上長茄子——起外心了。

他玩弄金錢政治，周旋于三大派系之間，挑撥吳佩孚出來反對你執(zhí)政，又靠張宗昌的支持，才勉強通過總理任命。

靳云鵬：（站起，抖掉外衣）

（咆哮）小人！忘恩負(fù)義的小人！

（唱）世事涼，人情薄，失魂落魄，

靳云鵬我怒發(fā)千鈞，

將與他勢同水火。

我好比飛雁折翅凌空現(xiàn)，

振翼難飛九重天。

空自嘆，舉措難，從今后步仕途

舉步維艱。

潘復(fù)卑鄙無恥，挑撥離間，

他把我的后路斷，

更不把兄弟情義念。

越想越氣越生恨，

渾身打顫心發(fā)酸。

（嘆氣）唉！

（唱）事已至此無回挽，

我只有認(rèn)命服輸另做打算。

靳云鶚：這小子恩將仇報，我們要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這“肥缺”就讓他白白獨吞了。

靳云鵬：近來母親重病纏身，恐怕將不久于世，切不可驚動了她老人家。

靳云鶚：不讓咱娘知曉便是。他給我們來陰的，我們就給他來暗的，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逆子，從此一刀兩斷，再無來往。大哥，我們馬上召集弟兄商議行事。

靳云鵬：（哀嘆）

（念白）自古感恩并積恨，

萬年千載不成塵。

無可奈何花落去，

英雄壯志空回輪。

【靳云鶚撿起外衣跟靳云鵬下。

【轉(zhuǎn)場。

【靳府內(nèi)房。

【邱瑩瑩手捻佛珠，半躺床前，心情沉重，咳聲不斷。丫環(huán)分列兩旁。

邱瑩瑩：（唱）歲月催，時令寒，星移斗轉(zhuǎn)，

老婦我已到了風(fēng)燭殘年。

沉昏昏，昏昏沉，大病身纏，

行善事報來世祈主求安。

國家亂黎民苦政府不管，

白守望空期盼死而有憾。

邱瑩瑩：丫環(huán)妮，扶我起來坐坐。（丫環(huán)扶起坐在床前）

（嘆氣）這人沒吃飽只有一個煩惱，人吃飽了就有無數(shù)煩惱。唉！我的氣數(shù)已盡，想那么多還有什么用，我們咋生在這個世道。

丫環(huán)甲：老夫人，您福大命大，上天會保佑您健康長壽的。

【丫環(huán)乙上。

丫環(huán)乙：（面向邱氏，欲言又止。）

老夫人，有件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邱瑩瑩：哪這么多事，快說給我聽聽。

丫環(huán)乙：剛才我在院子里澆花，聽二爺說大爺?shù)目偫韺氉屌藦?fù)搶去了，兩人還商議要報復(fù)潘復(fù)哩。

邱瑩瑩：（生氣著急）這總理誰愿當(dāng)誰當(dāng)，可不能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靷髂慵掖鬆敗⒍斔偎偾皝硪娢?。

丫環(huán)乙：是。（急匆匆下）

【靳云鵬、靳云鶚一前一后上，依偎在母親身前。邱連咳幾聲。

靳云鵬：娘，近日身體感覺可好？日本進口的新藥馬上就要到了。您要多多保重呀。

邱瑩瑩：（咳嗽一聲）兒呀！我寧死也不吃東洋人的藥?，F(xiàn)在的國家，就像我這樣的病人一樣，血脈里的血壞了，渾身就沒有好地方。

靳云鵬：娘，您聽到什么了？

邱瑩瑩：（連咳數(shù)聲）別再瞞我了。我的病好不了了。但國家不能這樣下去呀。你曾當(dāng)過三年的總理，細(xì)聽娘來問你：

（唱）你當(dāng)官又有什么用？

普天下哪日能安寧。

戰(zhàn)爭又紛爭，國貧家又窮，

血風(fēng)雨也腥，民更不聊生。

官場好似走馬燈，

都在爭權(quán)奪利魚肉老百姓。

（白）可別忘了我們貧民的身份來時的路呀。

咱祖輩生活在貧窮山溝，

為躲債逃荒到濟寧州。

能生存靠得是四鄰施救，

窮幫窮親幫親情深意厚。

曾記得生你時娘奶水不夠，

借奶水你從街西吃到街東頭。

曾記得兩歲上你染病數(shù)周，

眾鄉(xiāng)親為藥錢東拼西湊。

曾記得你惹禍當(dāng)兵走后，

街坊們?yōu)楸Ｔ酃┥煸帧?/p>

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

娘為你一輩子都在把心揪。

你上學(xué)娘怕你努力不夠，

你賣水娘怕你把罪來受，

你當(dāng)兵娘怕你身殘命丟，

你為官娘怕你明爭暗斗。

你是娘期待的希望之舟，

老百姓窮日子早就過夠。

當(dāng)官的不為民作主，

回老家怎能不害羞。

你愧對老娘愧對天下的老和幼，

要面對蒼天把頭叩。

靳云鵬：（跪下）娘??！

（唱）幾十年曾何是云煙過眼，

嘆人生路漫漫坎坷多艱。

我也曾因家貧遭人白眼，

我也曾尋出路南征北戰(zhàn)。

我也曾食官俸克勤克儉，

我也曾為國家足胝手胼。

皆因為軍閥間連年來混戰(zhàn)，

天下糜爛官場又黑暗。

身在江湖局勢不由咱，

求天下大同難上難。

（白）娘呀，官場上的水很深、很渾，您老有所不知。

邱瑩瑩：（唱）我不知爾虞我詐官場戲，

我只知人間重情義。

我盼來了擺脫貧困錦衣玉食，

卻沒盼來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

我沒盼來家家團圓國泰民安，

盼來的卻是兄弟相殘蕭墻禍起。

你說這是啥道理？

靳云鶚：潘復(fù)這小子有奶便是娘，大哥也是犁地里淹死了?！獋噶恕?/p>

邱瑩瑩：（唱）我不知官場暗礁處處有，

我只知兄弟不能反目結(jié)成仇。

心胸狹窄路難走，

德不配位浪吞舟。

能大能小是條龍，

只大不小蟲一秋。

物競天擇循天理，

你何不借此隱退獲自由。

靳云鵬（站起，皺眉思索）

（唱）娘的一番話撥云見太陽，

說的兒烏云散心中豁然亮。

爭名奪利幾十載，

到頭來還不是青煙化墳場。

水守弱，山逞強，

得意失意心胸要坦蕩。

以怨報怨何時了，

以德報怨日月長。

山窮水盡疑無路，

柳暗花明迎春光。

邱瑩瑩：（面露喜悅）

（唱）叫一聲云鵬兒聽娘訓(xùn)言，

《首陽山》老戲里有個二大賢。

弟兄們推諉讓江山，

姜子牙封為二神仙。

大孝尊親、友愛手足是良言，

要一代一代往下傳。

你和潘復(fù)兒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期待著兄弟議和來團圓。

靳云鵬：娘，從今后，我決定皈依佛門，吃齋念佛，永不過問政治，我和潘復(fù)的賬就此一筆勾銷。

邱瑩瑩：好，兒呀！

（唱）你既然國不能拯救民不能安，

再不能把親情道義擱一邊。

遁入佛門把經(jīng)念，

閉門思過問蒼天：

什么是惡，什么是善，

什么是根，什么是源，

什么是水能載舟能覆船？

要一日三遍把彌陀念，

祈禱咱普天下家和民安。

【邱突然大咳，云鵬、云鶚重又回到床前，握住娘的手。

邱瑩瑩：兒呀，娘快不行了，快快讓潘復(fù)兒回來，我要看著你們和好如初，了卻了娘的這塊心病。（重復(fù)咳嗽）

靳云鵬：（走到桌前，拿起電話）

接潘公館。（稍等片刻）潘大總理，娘危在旦夕，讓你速歸。

（放下電話，眼含熱淚站一旁嘆息。）

幕后伴唱

人若修行先修德，

修德必修心。

人心善惡兩種念，

兩念天地分。

一生一世談修行，

修行善為本。

學(xué)佛悟道知果因，

人留后世草留根。

【潘復(fù)急急忙忙上。

潘 復(fù)：（唱）大哥他電話里聲急話簡，

潘復(fù)我推公務(wù)忙為回趕。

娘病危兒悲痛天昏地暗，

情深深意切切肝腸寸斷。

時局亂推我到風(fēng)口浪尖，

再圓滑也難擋明槍暗箭。

云鵬哥大勢去無力回天，

任其恨任其怨有口難言。

進門來不由人陣陣心酸，

但愿得娘不怪把兒恕寬。

（哭喊）乳娘，乳娘，我對不起你呀?。丛迄i）

（白）大哥，我知道你恨我，一言難盡啊！你永遠(yuǎn)是我的好大哥。

【潘跑向娘，半跪在前。云鶚躲向一邊。

靳云鵬：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莫要再提。（走向娘跪下，拉住娘的手）

邱瑩瑩：（抓住云鵬、潘復(fù)兩人的手）

兒呀，你大哥沒本事，沒能把國家治理好。現(xiàn)在的國家沒救了，誰當(dāng)官還不是隨波逐流。娘不求你做多大的好事，娘只求你不辦壞事。臨終前娘要告訴你們，做人要沉得住氣，彎得下腰，抬得起頭。娘看到你們兄弟握手言和，這雙眼才能閉上。

（三人的手緊緊相抓。邱慢慢閉上雙眼，頭向后倒去，與世長辭）

（靳云鶚撲跪在地）

鵬 鶚 復(fù)（哭喊）娘！娘！娘——

尾 聲

【天津中央大街上，哀聲慟天，場面悲壯，儀仗齊全，素車白馬。

【邱氏棺材由眾人相抬走在前面。靳云鵬身穿俗家制服、潘復(fù)身穿西式洋服披麻戴孝，一左一右扶欞跟在后邊。

【靳云鶚一身戎裝披麻戴孝，熊縣長、孫公子、張秀才等眾人佩戴白花跟在后面。

（內(nèi)聲喊）起靈嘍——！供奉靳老夫人靈柩回老家濟寧安葬。靳老夫人一路走好——

【哀樂重起，驚天慟地。

幕后伴唱：

濟寧歷史輝煌期，

運河時代民國日。

運河悠悠情依依，

一奶哺育倆總理。

母恩浩蕩傳千里，

恩怨都隨浮云去。

乾坤日月星辰移，

唯留佳話潤桑梓。

——劇終——

（作者介紹：朱斌，現(xiàn)就職于山東濟寧高新區(qū)財政局。多年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曾發(fā)表詩歌、散文數(shù)篇。現(xiàn)主要從事戲曲文學(xué)劇本創(chuàng)作。主要作品有《脊梁》、《白衣尚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