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窯“嬰戲”瓷枕

呂婷

我國最古老的枕頭是天然石塊，后來開始使用初步加工過的石塊作為枕頭。到之后逐步擴大到使用其他材料來制作枕頭，例如竹枕、木枕、銅枕等等，歷代留存下來數(shù)量最多的則是瓷枕，說明瓷枕這種生活日用品，它是中國古代瓷器中較為流行的一種造型。據(jù)說瓷枕最初是作為陪葬的冥器出現(xiàn)的，以后逐漸成為臥室的寢具和治病號脈的工具。南宋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在她的《醉花陰》中寫道：“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jié)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痹~里所說的玉枕指的就是瓷枕。北宋詩人張耒在《謝黃師是惠碧玉瓷枕》詩中寫道：“鞏人作瓷堅且青，故人贈我消炎蒸。持之入室涼風(fēng)生，腦寒發(fā)冷泥丸驚”，短短四句就將瓷枕的安寢功效描述出來，可見古人喜愛瓷枕，也是當(dāng)時生活的必需品。

磁州窯在今河北省磁縣，古時因地屬磁州而得名，主要發(fā)現(xiàn)的窯址一個分布在磁縣觀臺鎮(zhèn)為中心，另一個是以彭城鎮(zhèn)為中心。磁州窯器胎釉較粗，但是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畫風(fēng)樸實粗獷，人們把生活中喜聞樂見的事物繪制于瓷器上，在器物的主要部位以白地黑彩彩繪繪制上人物、山水、鳥獸、花卉等題材，畫面線條簡潔流暢，題材生動貼切人們的生活，色彩對比強烈。除了常見的白地黑花還有白釉醬花、白釉劃花、白釉剔花等等。

磁州窯裝飾題材很多都包含“吉祥圖案”，所謂“吉祥圖案”就是預(yù)示好運之征兆、表達福善之事、喜慶之征?；蛘咭浴皶ā睘楸憩F(xiàn)形式，像“吉語”和詩詞之類的題材，詩多出自于文人之筆，有詩詞歌賦、民言俚曲等。例如白釉黑彩詩文長方形枕，枕面寫有《喜春來》詞一首，再就是以人物畫、山水畫形式的題材，像“嬰戲”題材是磁州窯制品中最常用的主要題材之一，也很具有當(dāng)時代表性。不論是吉祥祝福還是文字藝術(shù)，這些都包含了豐富的民俗審美文化和內(nèi)蘊，這些都屬于勞動人民的智慧，都源于他們的日常勞作和文化生活。

白釉黑彩孩兒垂釣紋枕（圖1），是一件磁州窯白地黑彩瓷枕，瓷枕為腰圓形，枕面有一開光，開光即瓷器的某個部位，以弧線、直線或者曲線構(gòu)成一種形狀獨特的平面形。開光內(nèi)繪有一位頭梳劉海的童子，身穿緊袖長衣，雙目凝視，手握一根細長的竹竿專心地垂釣河中的游魚，三尾小魚緩緩游來，其中一尾已經(jīng)在咬鉤，整幅畫面簡潔生動，線條自然流暢，寥寥數(shù)筆就將鄉(xiāng)間趣景和孩童天真可愛的神態(tài)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枕側(cè)繪有簡單的花草紋作裝飾，讓整個瓷枕內(nèi)容充實，不顯單調(diào)，瓷枕底部壓印“張家枕”。

還有一件瓷枕是白釉黑彩孩兒鞠球紋枕（圖2），該瓷枕為八菱形，枕面做開光，開光內(nèi)正中繪有一位可愛的童子身著長袖花衣，下穿肥褲，擺臂躬身踢球，動作輕松可愛，瓷枕底部壓印“張家造”，場景簡單明了，人物動態(tài)描畫生動自然，惟妙惟肖，把民間娛樂通過藝術(shù)的表達展現(xiàn)在器物上。

再看另一件白地黑花持荷娃娃腰形枕（圖3），這件瓷枕枕面繪有如意雙線框，框中繪有一童子，頭梳劉海，上穿長袖花開衫，下穿肥褲，手持荷葉，倚靠繡墩而眠，怡然自得，畫面靈動，孩童五官刻畫生動，表情精準(zhǔn)，整幅畫面隨意而又自然。

這些瓷枕中的畫面都做到了人與物的和諧統(tǒng)一，作為主要講述對象的孩童與周圍事物都形成了強烈的主次關(guān)系，畫面中的孩童，仔細觀察不難看出在對人物的形象刻畫中，衣紋靈活多變、飄逸瀟灑，有舒展流暢的長線條，又有短促集中的短線條，有粗狂的直線條，又有細致的曲線條，這樣就形成了畫面中的節(jié)奏變化，黑白畫面的描繪增強了畫面的沖擊力，給人強烈的視覺感受，加上生動的場景描繪和準(zhǔn)確的人物形象塑造，更能讓人忍俊不禁地感受到孩童的天真可愛。

磁州窯瓷枕上的嬰戲題材多是以男嬰的形象，畫面也多是反映男嬰游戲，反映男嬰的喜悅和情趣，通過枕面所描繪的情景，我們可以直觀地感受到民間重視和喜愛男嬰的世俗。這些瓷枕枕面題材都屬于“嬰戲”題材，直接截取孩童嬉戲的民俗生活場景，像這幾件瓷枕就是直接選取孩童嬉戲、娛樂、休閑的場景，反映的是當(dāng)時現(xiàn)實中兒童的生活，流暢的線條近似白描的手法其走筆如行云流水，人物形態(tài)傳神逼真，以生動感人的童真和稚氣為獨特的審美情趣，展現(xiàn)出動感強烈的畫面和稚嫩的孩童，孩童動態(tài)形象在瓷枕中增添了幾分趣味和生動感，選題貼近自然，源于生活，這樣的作品更貼近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成為磁州窯民俗審美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幾件“嬰戲”圖紋瓷枕，都是白地繪花，所謂繪花一般用毛筆為工具描繪花紋的意思，但更主要的是在磁州窯裝飾審美中指的是描“黑影”或者“剪影”，即描摹對象的黑色輪廓或黑色影像的特殊造型手段，有一種中國畫獨有的水墨意趣。這幾件瓷枕畫面中只有黑白兩種顏色，給人很強烈的視覺沖擊力，黑白畫面裝飾效果強烈、明快，畫面完整，主題畫面都以人物為主，而且都是孩童，紋飾構(gòu)圖嚴(yán)謹(jǐn)，主題突出，每一幅都是完整的人物畫，讓人一目了然，畫面簡單而又不失趣味，線條流暢，錯落有致不失整體節(jié)奏，寥寥幾筆就可把人物刻畫得生動自然、神態(tài)傳神，處處都彰顯著畫師的精湛技藝和深厚功力。

這些瓷枕在“嬰戲”題材中極具代表性，畫面充滿了天真無邪，讓人百看不厭，美不勝收，瓷枕中裝飾設(shè)計巧妙地運用了統(tǒng)一、平衡、對比、比例、節(jié)奏、賓主等“形式美規(guī)律”，用現(xiàn)代美學(xué)欣賞仍是佳作，是難得的民問藝術(shù)佳品。

（作者工作于河北博物院）